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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信,字誠甫,自念“本紫陽”,婺源人,故號紫源。歷官端明殿學士、沿江制置使、江淮招討使,嘗居建康興政坊。宋末國危,權臣竊柄,三策不行,去尋趙家一片乾淨地上死,遂以節終于高郵。贈少傅,歸塟溧水都堂山。
汪公立信字誠甫,少慕名節,激昂有救時志。舉進士甲科,仕州縣佐幕府,在在垂名。處仕雖微,然特負時望,每朝廷一清要官缺議者,皆謂公宜處之,當時用事大臣亦心知其賢,以其不屈意少降下故,終不得在選中。自爲小官時,未嘗阿以事上。庚申歲,我師退自鄂州,賈似道既罔上冒勣,凡一時閫外之臣,惡其與己分功,乃行打算法于諸路,欲以軍興時乾沒官物爲罪名,擊去之。于是向士璧守長沙彌九月,遏南師以完其壁,用解圍犒設錢爲盜入被劾去。謝枋得募傳二社民義以保鄉井,費官錢二十缗,幾不免于罪。公以制置司參議官佐趙葵于沿江幕府,葵去而馬光祖代之,公是時猶在府也。光祖與葵素隙,且欲迎合賈意,被旨即召吏稽句簿書,卒不能得其疵。以開慶二年正月望夕,張燈燕設錢三萬缗为葵放散官物聞于朝。公力爭之,謂不可,且曰:“方艱難時,趙公在事勤勞,而公以非理攟拾之。公一日去此,後來者復効公所爲,可乎?”光祖怒曰:“吾不才,不能爲度外事,知奉朝命而已。君他日處此,勉爲之。”公曰:“使立信不爲則已,果爲之,必不効公所爲也。”光祖益怒,議不行,公遂劾奉祠去。初,公通判江陵府,而葵制置荊湖,嘗以公事劾公,及在沿江府,亦謀議寡諧,公于葵蓋未嘗有一日之驩也。
似道既得政,文臣大官,其名閥才業出己右,及同功一體之人,皆經吏議被重劾。于是舊臣在位者無幾,顧邊帥閫非其人,則外禦無法,乃選拔材良登進。公自庶官制置荊湖,然未嘗有所迎謁附麗也。公至江陵,澄清庶務,練兵邵農,增陴浚隍,茭糗畢峙,軍容粗壯,民頼以少安。公事君訓兵皆本之以忠貞,而治民濟之以明斷,故上下咸服其德,而人亦莫能欺也。公所至,壁壘旌幟無所更,益一顧盼號令而神采鮮明。論者方公李臨淮云:度宗在位,惟荒樂之,從未嘗及外庭事,大小之政,賈似道實專之。當東南危急之秋,疆場日蹙,凡邊劇告急者冠蓋相望,諜自北至者比比皆言,我方飼兵抺馬以圖大舉,而似道狃于鄂州之役,謂幸之可以再而勝之,可以幾兵餒士弱,漫不加意,措置乖方,中外解體,力延集憸侫興起,彌文以褒誦功德,謂太平睱豫時,尤惡人言兵事。公深患之,廼貽書似道,謂:
今天下之勢十去八九,而君臣之間宴安不以為虞。夫天之不易睱也,從古已然,此誠上下交修以迓續天命之幾,重惜分陰以趨事赴工之日也。而乃酣饮深宮,嘯傲湖山,玩歲愒日,緩急倒施,卿士師師非度,百姓鬱怨非上,求以仰當天心,俯遂民物,拱揖指揮而折衝萬里者,不亦難乎!爲今日之計者,其策有三:夫内郡何事多兵,宜盡出之江干,以實外禦。算兵帳見兵可得七十餘萬人,老弱柔脆,十分汰二,爲選兵五十餘萬人。而沿江之守,則不過七千里,若拒里而屯,屯有守將,十屯爲府,府有總督,其尤要處,輒參悟其兵。無事則泛舟長淮,往來遊徼;有事則東西齊奮,戰守並用。刁斗相闻,餽餉不絕,互相應援,以爲聯絡之固。選宗室親王、忠良有幹用大臣,立爲統帥,分東西二大府,以蒞之任得其人,率然之勢。此上策也。久拘聘使,無益于我,徒使敵得以爲辭,請禮而歸之,許輸歲幣以援師期,不二三年,邊遽稍休,藩垣稍固,生兵日增,可戰可守。此中策也。二策不得行,則天敗我也,若銜璧舆櫬之禮,請備以俟!
似道得書大怒,抵之于地,詬曰:“瞎賊狂言敢爾。”蓋公一目微眇云,尋中以危法废斥之。初,己未歲我師伐宋,四道並攻,似道爲江淮宣撫大使,守鄂州。世祖在藩帥大軍圍之,似道窮蹙援絕,鄂幾下者數矣。會憲宗崩,于合州師還,宋守臣王堅以功告于國。南來元帥式哥攻長沙久不下,聞部亦師師而退,而親王居守者作亂京師,我軍上下未知之。似道微知之,因使人詣軍中告其故,且請納歲幣以定盟,既師還。似道用劉整計,絕流取後軍數萬人,以戰克闻。中統元年,詔遣禮部尚書郝經往聘于宋,似道止之。揚州納幣事秘,宋人上下未有知其端者,及使至,事始露,而似道多方以蔽上,卒不使上知之也。其後國家移檄數宋罪,未嘗不以為言,而宋人亦嘆其君之不聰且疾。賈之蒙上也,故立信請歸之。
至元十一年,我師大舉伐宋,似道始拜表傳檄,督諸軍出次江上,以公爲端明殿學士、沿江制置大使、江淮招討使,俾就建康府募兵以援江上諸郡。公受詔不辭,即日上道,以妻子托愛將金明,執其手曰:“我不負國家,爾亦必不负我。”遂行。与似道遇芜湖,似道抚公背哭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公曰:“事去矣。”公勉之。既至,则建康守兵悉潰,四面皆大軍矣。公見事不可成,歎曰:“吾生爲宋臣,死爲宋鬼,終爲國一死,但徒死無益耳!”率所部數千人至高郵,欲控引淮漢爲後圖。已而聞似道師潰魯口,江漢守臣皆望風降遁。公歎曰:“吾今日猶得死于宋士也。”逎置酒召賓佐與決,爲表起居三宮,與從子書,屬以家事。夜分起步庭中,慷慨悲歌,扼吭卒,宋咸淳十年冬十有二月也。丞相、淮安忠武王伯顏入建康,金明以其家人免,或惡公于丞相,以其三策及其死告,且請僇其孥。丞相嘆息久之,曰:“宋有是人,有是言哉!使果用,我安得至此。”命求其家厚恤之,曰:“忠臣之家也。”金明以公之丧歸丹陽,既塟,而明疽發背死。公子內書寫機宜文字,在建康府亦不肯從眾降,崎嶇走閩而死。
初,公之未仕也,家寠甚。會歲大侵,吳淵守京口,命爲粥以食流民,使其客黃應炎主之。應炎一見公,與語,心知其非常人,言于淵,淵大奇之,禮爲上客,凡供帳服御皆視應炎爲有加,應炎甚怏怏。淵解之曰:“此君,吾地位人也。但遭時不同爾。視君之識度志業,皆非其倫也,曷不少下之。”是年江東轉運司發解,次年登第拜官,後其踐歷略如淵而卒死于難,人謂淵能知人云。公有妾爲尼婺州,年九十餘猶歷能道公家事。公居身甚儉而施予不倦,處上下有禮而門內肃如也。稽故臣長老言,參以裨官小史酌書之,爲端明仗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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