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我的三位母亲

汪寿杰 · 发表于 2010-5-8 15:46:26

                                 写给我的三位母亲
      又是一年母亲节！要是能够像儿时那样承欢母亲膝下，撒着娇的叫一声“娘”，该是多么的幸福！
   我永远失去了这个权利了！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回味了，即使是想到她们的安睡地去大喊“妈妈们啊！”竟也不可能了。她们有的离我很远很远，有的离我很近很近，四十五岁的我没有勇气再从口里吐出这个字眼。别人会说疯子的。那些还能够堂堂正正喊出“娘、妈、妈咪”的人啊，趁着现在，赶快多叫几声吧！你们真的很幸福！
   我有三位母亲的。
   第一位，是我的“娘”。
   她是“后娘”，却是我的前母。是父亲南下后，响应“献了青春献家庭，献了家庭献子女”号召而抛弃了的前妻。娘生过两个自己的孩子，一个是我的大姐，一个是已经夭折的哥哥。1968年春，还差几天就要满20个月的我，被火车从遥远的地方运回到她的怀抱里。听老人们讲：当四十六岁的娘把已经干瘪了的奶头幸福的送到我嘴里的那一刻，啼哭不止的我笑得很甜。她的泪水和我的泪水混合在一起，象乳汁一样流进了我的嘴角，被我贪婪的吸进嘴里，咽到肚里。乳汁是血变的，汗水是血变的，娘的泪水也是血变的。我喝了娘的大爱的泪水，我的身体里就有了娘的血！这是血缘关系啊！养母之恩，大过海天！
   十六年后的我，考入了师范学校。在派出所里，我苦苦哀求民警把我的的生日改成了我工作档案里的生日。于是我有了四个生日：阴历一个，是父亲记得的，是娘也记得的；阳历一个，也许是生母记不得的；阳历又一个，是我的妻儿看到身份证记得的；而我记得的和他们都不一样！那个时刻是我第二次出生的时刻！
   没有等到我来报答她，她就走了！侄儿让我快速往老家赶。见到她还是那样安详，一如睡着的样子。我跪在她的面前，叫着她可能听到的最后一声：“娘！”以往，这一声，会让她脸上洋溢出的无比幸福，这次我再也没有看到。四年多了，我总在梦见她，娘为什么不笑了呢？娘啊，我真的想听您再说一句：“七儿啊，好好工作，官身不自由哦，吃人家的饭服人家管。”她和父亲葬在一起。她很满足，她以前说过的：丈夫走千里，最终归发妻。几十年为了丈夫和前妻的七个儿女，换得的只是她没有奢望也永远没有看到的儿女们齐刷刷的一跪！
   她没有名字，是后来我根据生产队长记工分时用的“兰她娘”和舅父的辈分，给娘娶了个名字“张云兰”。儿子给母亲起名字！在娘生前，我说过：生母是有名字的，您也应该有名字的。她说这个名儿好！
   第二位，是我的“妈”。
   她是父亲南下后，响应国家号召而结合的第二任妻子。她是15岁入党的国家副县级干部，为了革命信念可以抛却一切的共产党员。“献了青春献家庭，献了家庭献子女”的典型革命者，是湖北省第一批“右派”。1966年6月，如同南方夏季高温一样的政治天气里，生下了她和汪家男人的第七个孩子。这个男孩就是父亲从省城开会回来后，用“伍拾圆”从一家人家里赎买回来的我！我只知道她叫“刘华珍”，原籍是湖北那个出了很多将军的“将军县”。八年前，正是娘八十岁生日的前一天她悄悄的走了。跟在她身边的大哥说：她很痛苦，不仅仅是病体的折磨。
   她有些偏激，和父亲的感情似乎一直没有好过。“划清界限”后又与一个男人生下了一儿一女，成人后竟一一早于她而去，后任丈夫也没有能同她一起走到最后，家庭再次裂为两个。
   这样，她和父亲似乎“平等”了，终于没有分出上下高低。父亲生有九个子女，七儿两女，她也生有九个子女，七儿两女。然而父亲两个家最后合成了一个家；妈两个家最终却连一个家也没有！
   妈其实也是爱我们的，历史的车轮就是这样滚动的。没有怨言，总也说不出感激，但至今我们兄弟姐妹的身体里不还是流淌着汉江里的水吗？
   在儿子过暑假的日子里，我带着妻儿一起去公墓看望她。望着她只有一个人的墓碑，我们没有流泪，只是觉得有些酸楚。上大学的儿子深深的跪在墓碑前，他知道这里是他的奶奶，是爸爸的生身母亲。妈：儿子、儿媳、孙子给您的叩头您可收到？孕育我身体的妈啊，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您能教诲我一下吗？
   妈妈生前留在卫生间里的没有用完的手纸还在，我封存了一些。我对儿子说：我妈生前没有给我擦过屁股，如果有可能，我走前用这些妈亲手剪裁的纸把我的屁股擦一擦。儿子点点头，掏出了纸巾放在了脸上。
   第三位，是我的“婶”。
   她是我的“岳母”，也是一位不识字的标本式的家庭妇女。岳父姓王，是一家县级医院的副院长，她们生有五个子女。岳父刚出生时，奶奶就去世了，是找奶母养大的。后来的继奶奶虽然没有生养，对他却并不好。在那个年代里，岳母嫁入王家后的境遇就可想而知了！但是岳父、岳母对待继奶奶，至今都是佳话！
   岳父工作在外，岳母即要做母亲，又要做父亲，同时还是“低眉顺眼”的儿媳。她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
   她的最小的女儿，护士学校毕业后，我们结合了。她流着泪说：“小汪，穷点不要紧，一定要好好待小妮！”婶，俺记住了。就是穷死，我们也要共同吃掉最后一块窝头儿！
   婶在弥留时刻，紧紧抓着我的手，看看我，又看看她的小妮，再看看刚刚四岁的外甥儿。她已经说不出话来。我在心里说：“娘！您走吧！我不会忘记我的诺言的！”懊悔终生的是，婶当时是能够听到的，为什么我不说出来呢！
   婶的娘家姓张，舅舅辈分是“善”，大姐的名字是“玲”。婶：小婿也给您取个名字吧，“张善玲”。岳母，我的娘，您可乐意！
   人，活的不要太沉重，也不能太潇洒！
   愿天下儿女，常想想母亲的好，活的细致一些，不要留下缺憾！“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做一个有“良心”的人就可以了。
   让我们在这里一起为天下所有的母亲送出祝福，大声的喊出：“妈妈，您辛苦了，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