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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汪济(潜山)

汪济历史章回小说《玉玺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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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 21:43: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回

第十四回    桓玄东行僭大位        刘裕西征立殊勋


        却说晋自淝水一战击退强秦后,接连收复了青州、兖州,国威稍振。孝武帝正青春年少,未免耽嗜酒色,尤喜张贵人。所有军国大事,尽委同母弟会稽王司马道子处理。时帝有二子:长曰德宗,次曰德文。帝竟立德宗为太子。这德宗愚蠢至极。口吃不成言,饥饱寒暑不能辨,比之白痴惠帝还要呆三分。是时谢安已死,还有谁来管你立痴储之事?有诏拜前大司马桓温幼子南郡公桓玄为太子洗马,未几补授义兴太守,隶属荆州。
        桓玄自命不凡,认为大材小用,很是不快。常言道:“父做九州伯,儿为五湖长,岂不可耻!”桓氏世临荆州,为士民所畏服,加之桓玄神清目朗,词辩雄豪,人谓有乃父遗风,称为人杰。就是荆州刺史段仲堪亦格外优待,加意笼络。致使荆州大权反而旁落,为桓玄所把持。
        其后孝武帝暴死,痴呆太子司马德宗即位,是为安帝。司马道子与后将军王国宝朋比为奸,把持朝政。桓玄便怂恿段仲堪起兵以清君侧,自己请命为先锋。沿江东下,大败晋军,直至芜湖,建康震动。司马道子一面诛王国宝以塞口实,一面暗与桓玄讲和,令其倒戈。桓玄得了机会,果然翻脸不认人,与晋军里应外合,大破荆州兵。段仲堪被迫自杀。于是桓玄遂占有荆襄八郡,恃势横行,竟生不臣之心。
        且说桓玄盘踞江陵,都督八州,令兄桓伟为江州刺史,镇守夏口;司马刁扬为辅国将军,镇守襄阳;又遣部将桓振、皇甫敷、冯该等守住各关隘要路,招兵买马,积草囤粮,阴蓄力量,图谋不轨。
        司马道子闻桓玄反形已露,乃代呆主安帝颁诏,数桓玄罪状,授子司马元显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率军往讨。桓玄闻讯,正好借口兴兵,顺江东下。司马元显是个花花公子,无谋无勇,屡战屡败,退还建康。桓玄乘胜兵临城下,晋将毛泰开城投降,将司马道子父子擒住,献往桓玄军前。安帝形同木偶,军政全由其弟琅琊王司马德文代理。至是不得不封桓玄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方得暂息战火。
        桓玄得掌朝中大权,便剪去异己,黜退宗室。不到一年,朝中大臣已统统换成心腹。侍中殷仲文迫帝下诏,进桓玄为相国,总百揆,晋封楚王,领南郡、江陵等十郡,加九锡。数日后,散骑常侍卞范之代草禅位诏书,迫令安帝照文誊抄,盖上玉玺,遣司徒王谧率群臣恭送楚王府。桓玄自然假意推让。次日,段仲文、卞范之等,又逼安帝交出玉玺。安帝口讷手笨,茫然不知所措。王谧乃亲自上前解下玺绶,然后率百官赍禅诏、捧玉玺,至楚王府劝进。桓玄又装模作样谦逊了一回,方才登坛祭天,受禅称尊。改国号为楚。废安帝为平固王,徙居寻阳。
        桓玄称帝后,骄奢荒淫,赏罚随意,朝令夕改,臣下无所适从。遂致奏案山积,纲纪败坏,民不聊生,弄得天怒人怨。彭城内史刘裕,小字寄奴,勇武过人,素怀大志。本奉命征讨会稽孙恩,凯旋而回。闻建康变故迭起,乃借口军中乏粮,逗留京口,静观其变。及闻桓玄所为,料其难成正果,乃暗中准备,伺机行事。
        正巧青州主簿孟昶自建康至京口和刘裕相遇。两人共议国事,颇为投机,乃共商匡复大计。一是由孟昶回青州,约任青州中兵参军的刘裕之弟刘道规同刘毅暗袭青州刺史桓弘;二是令豫州参军诸葛长民,袭取豫州刺史刁逵;三是暗中联络正在建康的弘农太守王元德、前河内太守辛扈兴、振威将军童厚之,使为内应。
        刘裕准备停当,乃令何无忌率猛士二十人,冒充敕使,驰入丹徒。徐、兖两州刺史桓修,闻有敕使到,便出署相迎。何无忌趁其不备,一刀将其劈死,并大呼“奉旨讨逆!”城中官吏闻之,尽皆惊骇四散。刘裕率大军随后入城,出榜安民。谓奉密旨已诛除逆党,其余不问。
        无何,刘毅、孟昶等亦袭杀了桓弘、刁逵,统率其众,渡江至京口与刘裕会合。众人遂推刘裕为盟主,总督诸路军马,传檄四方,声讨桓玄。
        桓玄闻反了刘裕等,不甚惊骇。乃命桓谦为征讨都督,以拒刘裕。同时在建康城内大肆搜捕其党羽。王元德、童厚之等尽皆弃市。
        刘裕闻内应已失,桓谦又率军前来,不禁又惊又怒。乃令老弱之兵登高举旗,以张声势。自率精骑为前锋,做决死之斗。两军相遇,刘裕身先士卒,挥刀纵马,直冲敌阵。刘毅、刘道规率敢死之士踊跃向前,无不以一当十,齐呼:“奉诏讨贼!”震天动地。鏖战间,忽狂风骤起,向桓谦阵上刮去,人难立,眼难睁,阵脚大乱。刘裕等指挥将士顺风纵火放箭,趁势奋击。桓谦不敢恋战,仓皇逃奔。
        桓玄因两军交战,时遣侦骑打探军情。侦骑见了疑兵,回报敌军布满要塞,不知多少。桓玄大惊,乃命领军将军殷仲文至石头城下预备船只。俄而侦骑来报,桓谦败退,刘裕正率军赶来。桓玄闻讯,不由得心惊胆战,忙率亲兵数千驰往江边,嘴里还声言亲征迎敌,实则匆忙上了殷仲文的船,扯满风帆,向上游驶去。
        桓玄弃众逃走,建康无主。其司徒王谧当即开城,将刘裕等迎入。刘裕出榜安民,且令百官照常各司其职,但毁去桓氏宗庙,另建晋室神位祭祀。同时令刘毅率军追赶桓玄,自率大军继进,声言前往寻阳迎还安帝。
        桓玄奔至寻阳,料追兵将至,乃急掣安帝兄弟乘舟西行。奔至江陵,仍自称楚帝。收集残兵,居然仍有数万。闻刘道规、刘毅等率军万人杀来,不禁大怒道:“刘氏子欺人太甚!朕御驾亲征,取其狗命!”乃率军倾巢而出,水陆两路,齐头并进,自己乘坐大船在江中督战。两军相遇峥嵘洲。还未及交锋,忽江面上东风大起,白浪滔天,扑向桓玄之船。刘道规以手加额道:“天助我也!”乃令将士飞棹向前,顺风纵火,自与刘毅分两路扑向桓玄大船,火箭齐发。一霎时江面烟雾迷蒙。桓玄军本无斗志,见大火冲来,各自逃命。桓玄也觉心慌,见座船起火,乃带了亲信数人,改乘小舸,逆江而逃。行至枚回洲,斜刺里突出一船,如飞向桓玄驶来。一将持刀立于船头,正是督护冯迁。两船将近,冯迁认出桓玄,高叫:“逆贼哪里走!”便手拿挠钩一把钩住敌船,然后一跃而过,飞落船尾,顺手一刀将掌舵之人砍落江中。桓玄见状,惊得面如土色,跌倒船舱,手指冯迁,口中连嚷:“快!快!快!杀!杀!杀!”左右亲兵一拥而上。冯迁毫不畏惧,挥舞大刀,早已砍翻两个,接着飞起一脚,又将一人踢入大江。其余几个吓得纷纷跳江逃命。单单只剩下一个桓玄瘫倒舱中,颤抖着道:“你,你,你是何人?敢杀天子?”冯迁将手中还在滴血的钢刀向桓玄一指,厉声道:“我是来杀天子逆臣的!”说罢,卟哧一刀刺入其胸,桓玄大叫一声,口喷鲜血,顿时气绝。冯迁复一刀砍下首级,持回己船,高悬桅杆之上。正好刘毅等赶到,见贼首伏诛,心中大喜,率军直向江陵杀去。贼兵见桓玄已死,或降或窜,顷刻瓦解。
        是时刘裕率军从陆路已攻下江陵,救出安帝兄弟并夺回传国玉玺。见桓玄已死,乃传檄安定四方。可笑桓玄僭立才半年,便身败名裂了。
        却说刘裕拥着安帝东还建康。留台诸官,诣阙待罪。诏令一律免罪复职。命琅琊王司马德文为大司马,刘裕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领青、徐二州刺史,刘毅为左将军,何无忌为右将军,刘道规为辅国将军、都督淮北诸军事。余者亦进职有差。惟刘裕固辞不受命,只恳请归藩。安帝还道他所愿未遂,乃再加录尚书事,并亲幸其第,面加劝谕。刘裕仍固辞道:“微臣行伍出身,根基浅薄,难任朝中大事。唯请调任外镇,统兵打仗,为陛下效力。”于是,改授刘裕都督荆、司、梁、益、宁、秦、雍、凉诸州军事,合前扬、徐等八州,共十六州都督,驻守京口。刘裕乃欣然受命而去。如此一来,大晋江山已大半在其掌握之中了。
        是时,北国东有南燕慕容超,西有后秦姚兴。刘裕以南燕时时入侵,乃上表率军北伐。一路势如破竹,直至广固。慕容超忙遣使向后秦求救。未几,秦遣使来见刘裕道:“我邦与燕国毗邻,素来和好。今已遣铁骑十万,将至洛阳。若晋军不还,便当长驱直进,一决胜负了。”刘裕怒斥道:“广固不日即下。我平燕后,便来取洛阳、关中。姚兴若不怕死,尽管前来!”秦使抱头鼠窜而去。参军刘穆之谓刘裕道:“明公为何激怒秦国?今广固未下,倘秦军猝至,两面受敌,如何抵挡?”刘裕笑道:“兵不厌诈。倘秦肯出兵救燕,当潜师速至,何以先遣使者告知,令我防备?这明明是虚张声势,不足为虑。且我大话在头里,秦国纵想出兵,恐怕也会掂量掂量,犹疑不决了。”刘穆之深服其论。
        刘裕既逐秦使,益发率军猛攻广固,终将城池打破,活捉慕容超,解往建康献俘。南燕遂亡。
却说刘裕灭了南燕,收复了青州大片土地,正想趁胜西向伐秦时,会稽贼孙恩余孽卢循,却东山再起。连陷南康、豫章,兵锋直指建康。安帝君臣慌了手脚,飞诏刘裕勤王救驾。刘裕接诏,乃星夜驰还。分兵派将,终将卢循剿灭。晋廷遂加刘裕为太傅领扬州刺史。刘裕表辞太傅,只受扬州刺史。
        刘裕一心北伐后秦,一统华夏。乃命西阳太守朱龄石为益州刺史,先行率军伐蜀,消除了肘腋之患。至是,西自荥阳,东至大海的黄河以南的大片土地,都已收入东晋版图。刘裕雄心勃勃,再次上表北伐,以骁将檀道济为先锋,直取成皋;龙骧将军王镇恶趋洛阳,建威将军傅弘之入武关,三路齐出,自率大军继进。
        无何,捷报频传,晋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取成皋,下洛阳,入潼关,秦将或死或降,刘裕挥军直捣长安。关中郡县,多望风迎降。
        是时,秦主乃姚苌之孙姚泓。其骨肉相争,关中屡乱,是以国力渐弱。及闻刘裕兵至渭水,姚泓不得不亲自率军做孤注一掷,双方决战于渭桥。晋将檀道济、王镇恶,身先士卒,冒死冲锋。众将士如潮前涌,阵斩秦将姚强、姚丕。秦军大败,退还城中。姚泓见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不得已只好开城乞降。刘裕将其解往建康,后秦遂亡。
        刘裕连灭数国,复得中原。晋廷乃加其为相国,总掌百揆,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礼。刘裕佯辞不受,上表逊让,谓“出生入死,浴血疆场,乃将士之劳,我何功之有?”乃对部下大加封赏,以收买人心。又恐朝中有变,乃留次子刘义真为安西将军,都督雍梁秦诸州军事,镇守关中,自己班师回朝。
        及至建康献俘,姚泓枭首,百官又联名上奏,谓宋公功高盖世,匡复天下,宜进爵封王。安帝乃封刘裕为宋王。刘裕为塞人口实,仍表辞不受,惟请调三子义隆由徐州出镇荆州,弟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兼领河东,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兖而州刺史。至此晋室天下倒有八成姓刘了。
        中书侍郎王韶之乃刘裕心腹。私谓之道:“主上呆痴,晋祚已尽。明公当顺天意取而代之。”刘裕道:“孤于数十年前,闻有谶文曰:‘昌明后尚有二帝。’昌明为孝武帝名讳。其后只当今一帝。故现时取代,恐非其时,须更立一帝以应谶数方妥。”王韶之闻言,立即心领神会道:“既数不可违,然时亦难坐待。现今的痴人,虽有如无。待微臣见机而作便了。”刘裕点头,且嘱道:“行事要稳妥,方法要两全。”
        痴皇帝一切军政要事及日常生活起居,本均由其弟琅琊王司马德文维护与调理。一日,琅琊王忽然染病,自回府调治,数日不能入宫。王韶之乃趁机入宫,重贿安帝左右,令将其弄死。宫中内侍本是刘裕爪牙,虽心知此系谋逆大罪,然不敢不从。乃用丝巾将安帝活活勒死。
        刘裕得了王韶之的密报,便以奉诏之名进宫。须臾传出遗诏,谓安帝中风暴崩,遗命琅琊王司马德文承继大位。安帝在位时,原本就是琅琊王替兄当政,今兄终弟及,名正言顺,谁敢异言?就是司马德文本人亦明知宫中谋变,怎奈宫廷内外都是刘裕的爪牙心腹,自己孤身一人,如何发作?也只好假装糊涂,权继帝位,是为恭帝。改元元熙,照例大封群臣,封刘裕为宋王。刘裕仍佯为辞逊。有诏不许推辞,方才勉为其难,再拜受封,移镇寿阳,且优加殊礼: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参奏不名;得以戴冕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六马,舞八佾。进王太妃为太后,原世子刘义符称太子,已俨然是一代君王了。
       欲知刘裕如何篡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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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第十五回    宋武帝篡晋称尊        萧道成刈宋建齐

        却说宋王刘裕好容易捱过一年,自思来日无多,便急欲称帝,以娱晚年。乃在寿阳府邸宴请心腹臣僚。酒酣,刘裕忽道:“孤已年逾六十,不日将奉还爵位,退隐山林。诸君好自为之吧。”众人闻言大惊,齐道:“大王事业如日中天,为何忽生退心?”刘裕叹道:“自古功高震主。孤不急流勇退,恐难寿终正寝。”众人齐道:“晋室气数已尽,以宋代之,上兴国,下保家,可得两全。”刘裕掀髯一笑,道:“天命如何,岂能妄言替代?”王韶之道:“桓玄篡国,晋祚已移。大王首义,殄灭丑类。平定四海,众望所归。此即天意民心,有何疑议。”众人齐道:“天命授宋,大王勿辞。”刘裕闻言微笑,频频点头。筵席将终,中书令傅亮趋前道:“微臣明日当还建康,大王静候佳音。”刘裕闻言,面现喜色,微微点头,轻声道:“都中诸事,全仗爱卿。”
        越日,傅亮便驰回建康。当夜在府中宴请群臣。恰空中一耀眼明星自西北向东南划去,众人齐称怪事。傅亮正好趁机发挥,拊掌感叹道:“我素不信天文,今始知天象有验了!”众人问道:“此主何凶吉?”傅亮道:“此岂不是昭示宋室自西北向东南入主建康么?”众人多是刘裕党羽心腹,闻得此言,均道:“上天既有警示,我等当劝主上禅位宋王了。”
        次日,傅亮率群臣见驾,道知天象有变,江山易主。恭帝猝闻此言,惊得遍身冷汗,呆了半晌,方徐徐问道:“不知应在何人身上?”尚书刘宣范道:“《孔子河洛谶》云:‘二口建戈不能方,两金相刻发神锋,空穴无主奇入中,女子独立又为双。’此一、二句二口两金,分明是个‘劉’字;三、四句乃分指‘寄、奴’二字,即宋王刘裕的小字。合起来就是刘裕该代晋受禅。”恭帝闻言,点头苦笑道:“桓玄作乱,晋已失国。亏得刘公仗义起兵,才得光复。重延至今,也已有二十余年。今日禅位于宋,却也甘心了。”说罢,接过傅亮草拟的禅位诏书,就龙案上亲自誊录,再盖上传国玉玺。然后将诏书与玉玺一并递给傅亮道:“一切听卿等安排行事。”言毕,自挈皇后禇氏等,凄然出宫,回归琅琊王旧邸去了。
        傅亮、刘宣范等飞马星夜赶赴寿阳,呈上禅位诏书及传国玉玺。刘裕故作惊惶,坚辞不受。百官一齐伏地劝进,刘裕徐徐道:“公等如此,乃陷孤于不义。翌日孤当回都向天子面辞。”
        次日,宋王刘裕摆驾回京。一路上,旌旗飘舞,车轮滚滚;三千铁骑在前开道,五千精兵在后扈从。浩浩荡荡,奔向建康。刘裕在众大臣跪迎之下,入了都城,自回府第。随即令傅亮等将原诏及宝玺并自做的辞让表,一起呈送恭帝。
        恭帝既已自行退归旧邸,当然不会再受诏玺,仍遣傅亮等持回,并传语宋王:“寡人应天心,顺民意,禅位宋王,宋王勿辞。”刘裕谦逊再让,恭帝仍然不许其推辞。于是经傅亮、刘宣范等商议,共推陈留王曹虔嗣领衔,率二百七十多名晋朝大臣联名上表劝进。这曹虔嗣何许人也?乃三国时曹魏末代皇帝曹奂之后。曹奂将大魏江山禅让给晋武帝后,被赐封为陈留王。曹奂一生庸庸碌碌,小心谨慎,故不仅得终天年,且子孙尚得世袭陈留王名号。西晋亡了,东晋又将亡了,陈留王却仍在。今率东晋群臣向刘裕劝进,正是寓有以宋代晋,乃一依汉魏禅让故事之意。可谓是天道循环,皇帝轮流做了。
刘裕见晋群臣集体劝进,虽然心花怒放,表面上还是三揖三让。三让之礼已周,方涕泣跪拜受命。于是,筑坛南郊,祭告天地,即皇帝位,国号宋,是为宋武帝。改晋元熙二年为宋永初元年,大赦天下,广封功臣。废晋恭帝为零陵王。这可怜的零陵王司马德文,只做了一年名义上的皇帝,禅位后不过百日便被鸩杀。东晋遂亡。总计东晋自元帝开国至恭帝亡国,共十一主,一百零四年。
        却说宋武帝刘裕起自寒微,性素俭约。游宴甚稀,嫔御亦少,不宝珍玩,不爱纷华。又将微时农具,收贮宫中,以警子孙。只是年已老迈,饮食减退,疾病加身。夜晚朦胧间,常恍惚见安、恭二帝前来索命。是以病情日益加重,在位三年而崩。遗命太子刘义符嗣位,尚书傅亮、司空徐羡之与将军谢晦共同辅政。
        刘裕是个乱世枭雄,自成帝业。而其子孙却多为不肖之徒。太子刘义符即位时,年方十七,纨绔子弟,只知嬉游戏狎。大臣劝谏,无一采纳。以致朝政日非,强寇起衅。不过两年,便被傅亮等废黜,由其弟刘义隆即位,是为文帝。
        文帝城府较深,心想:“你等顾命大臣今天能废除义符,说不定明朝也会废掉我。”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待站稳脚跟后,便找个借口将傅亮等三人杀死。
        却说北国,自秦主苻坚淝水兵败后,众叛亲离,不久即国破身亡,群雄割据。有鲜卑人拓跋珪,趁乱崛起。东征西讨,破柔然,掠高车,灭后燕。其时刘裕急欲南归称帝,无暇北顾,遂使其坐大。占关中,循黄河,得以一统北国。建国号魏,纪元天赐,史称北魏。
        北魏、刘宋,两下经常交兵。宋将檀道济智勇双全,素为魏人所畏惧。一次军中乏粮,乃以沙充粮,巧退魏兵,这便是“唱筹量沙”的奇谋典故。只是功高震主,为宋帝及佞臣所忌,被诬谋逆,诛灭三族。檀道济气愤至极,临刑,恨恨道:“你这是自毁长城!”
        文帝在位三十年,终为其子刘劭所弑。其时叔侄夺位,兄弟相残。待到明帝刘彧称帝后,为嗣子计,更视子侄如寇仇。孝武帝二十八子,除幼殇外,或被杀死,或被赐死,无一善终。是以皇室渐弱,大权也就逐渐旁落了。
        明帝死后,由其十岁的儿子刘昱即位。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兴兵造反。宋廷惊闻叛军自寻阳急速东下,乃集百官计议退敌之策,半日不能决。右卫将军萧道成奋然道:“从前上流逆谋,都因淹缓致败。今叛军必惩前失而轻兵急下,攻我无备。我军只须固守京城,静待贼至,以逸待劳。彼千里远来,孤军深入,求战不得,粮草难继,自然瓦解。我愿出守新亭以挡住贼锋;征北将军张永可守白下,防卫都城;领军将军刘勔但屯兵宣阳门,接应诸军。其余诸君,安坐城中,静候佳音。我料不出一月,定可破贼!”这萧道成起自寒微,善于用兵,素为人所敬服。现国难当头,分兵派将,自当前锋,众人皆从其言,分头行事。
        萧道成即日率军驰往新亭,缮城修垒。不日叛军兵至城下,尘土蔽日,金鼓震天。城中将士皆有惧色。萧道成登城一望,便安慰众人道:“贼势虽大,杂而无统,毫无章法,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久即可破灭。”言未罢,忽城外射来檄文数道。说的无非是先皇无道,宠信奸佞,残杀无辜。现今起兵,以清君侧云云。萧道成见了檄文,沉思不语。心腹将校黄回、张敬儿见了,遂问道:“将军想是已有破敌妙计了?”萧道成道:“妙计虽有,只是难得忠心之人。”二人道:“敢是用诈降计?”萧道成闻言,不置可否,竟转身回府。随后密召黄、张二人入内道:“你二人所言与我谋暗合。能去行此计么?”二人道:“主将差遣,为国出力,我等以死报效。”萧道成闻言大喜,遂如此如此,授以密计。二人领命,悄然而去。
        黄回、张敬儿出城来见刘休范道:“主将愿推大王为宋主,一同率兵入都,共图大业。今欲献上印信,与大王订一盟约。”刘休范欣喜道:“此大好事!我即遣二子德宣、德嗣入城为质便了。”心腹将佐李桓、钟爽等谏道:“单凭二人之言,便令二公子入城,须防有诈。”刘休范笑道:“我大军势如破竹,直抵都下。萧道成适时来降,有何疑虑?”遂命二子随张敬儿入城,而留黄回侍侧饮酒。
        张敬儿回城面告一切,萧道成大喜,一面设宴款待二刘,执礼甚恭,一面令张敬儿出城献上印信。刘休范见了印信,高兴万分,置酒庆贺。至晚,明月如画。黄回道:“江上夜景甚美,大王何不游弋江滨,且游且饮!”刘休范内心高兴,遂连声叫好。乃带了几个亲随及黄、张二人下船,对月高歌,开怀畅饮。众人已渐入醉乡。黄回瞅了空,突然拔出腰刀,只一刀,刘休范便已人头落地。张敬儿亦挥刀砍翻一个侍从,余下几个猝不及防,无比惊骇,竟纷纷跳江而逃。
        黄、张二人忙携了刘休范首级上岸,入城报功。萧道成见贼首已除,心中大喜。一面飞报朝廷,请趁机进兵破敌;一面亲率新亭之军,连夜突袭敌营。贼兵群龙无首,各自逃窜。再加上刘勔等率大军赶来,遂大破叛军。萧道成正欲整军往江州踏平叛军巢穴,忽接得荆州刺史沈攸之、湘州刺史王僧虔等率军勤王,已攻破寻阳、拿获了反属的捷报。至此,一场大乱,不过两个月便烟消云散了。
        萧道成整军还都,百姓遮道聚观,相谓道:“保全国家,全赖此公!”论功行赏,升萧道成为中领军兼南兖州刺史,留卫建康。
        且说宋主年虽幼小却骄恣残暴,胡作非为。每日带随从横行街市,遇有路人家畜,即命攒刺为戏;一见可心女子,便即奸淫。致使门户昼闭,道绝行人。居宫中时,针椎凿锯,不离左右。侍者稍有忤意,便加屠戮。一日不杀人,便觉不乐。朝中大臣亦任意诛杀。弄得举国上下,人人自危。
        不久,宫中漏出消息云:宋主欲杀萧道成。幸好陈太妃从中喝阻,谓彼有大功于社稷,宋主方才罢手。萧道成闻得此言,忧惧异常。乃先发制人,密结校尉王敬则、内卫杨玉夫等,趁宋王外幸之机,将其杀死,然后拥立安成王刘准为帝。加封萧道成为司空录尚书事、兼骠骑大将军、领南徐州刺史,留镇建康。刘秉为尚书令,袁粲为中书监,沈攸之为车骑大将军兼尚书左仆射。
        嗣后,沈攸之伪称奉太后懿旨,于荆州发难,指斥萧道成弑主擅权,率兵东下;袁粲、刘秉于内呼应。萧道成内擒袁、刘,外平沈攸之。命长子萧赜为江州刺史,次子萧嶷为中领军,进尚书左仆射,王僧虔为尚书令,禇渊为尚书监,又自加太尉、都督南徐州等十六州军事。自此,萧道成已掌得一切军政大权。未几又加官太傅,领扬州牧,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萧道成上表佯辞,由侍臣奉诏敦劝乃受。无何又令三子萧映为南兖州刺史,四子萧晃为豫州刺史。
        太尉右长史王俭密谓萧道成道:“宋已失德,非明公不能安天下。公当取而代之,以成大业。否则或有所失,连身家性命亦难保也。”萧道成徐徐道:“卿言虽似有理,但朝中大臣之意如何呢?”王俭道:“朝中之事,为臣自当效力。”
        于是王俭与百官拟加萧道成为公爵,初拟封梁公。员外郎崔祖思道:“谶书云:金刀利刃齐刈之。今宜称齐,以应天命。”乃拟诏进萧道成为相国,封齐公,总掌百揆,封十郡。所有官属礼仪,俱仿朝廷。萧道成三让乃受。又授其孙萧长懋为黄门侍郎、雍州刺史。
        无何,复进萧道成为齐王,增封十郡,得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冕十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舞八佾。世子萧赜改称太子。
        万事齐备之时,王俭等便逼宋主刘准禅位。可怜十三岁的小皇帝只得点了点头。看着在禅位诏书上用了传国玉玺,就算自动禅位了。王俭等百官捧着诏书和玉玺,齐至齐王府劝进。萧道成佯作谦让,上表恳辞。有诏不许推辞。王俭等便又第二次劝进,并报告一件祥瑞事,道:“今有荥阳人尹千在嵩山脚下,看到天降巨石。落地时,巨石裂开后,蹦出一颗三寸见方的玉玺,上有文曰:‘戊丁之人与道俱,肃然入草与天符,扫平河洛清魏都。’这岂不是天象明示齐王萧道成代宋而有天下!”百官闻言,齐声称贺,谓天命不可违。萧道成仍佯笑推辞道:“符瑞之事,岂可相信?”
        两让之后,王俭感到由自己领衔劝进还差个档次。乃邀当年领衔向刘裕劝进的曹虔嗣的曾孙、陈留王曹粲领衔与百官同时劝进,并把拟好的逊位诏书,硬塞给王太后,要其在朝堂上代小皇帝宣布禅位。王太后哪敢不从?
        宣罢禅位诏书,本应由侍中解下皇帝身上的玺绶,才算禅让礼仪结束。可身为侍中的谢朏,性情倔犟,不肯动手。王俭轻声提醒道:“诏命侍中解下玺绶,呈送齐王。”谢朏却冷笑道:“齐王自有其掌玺绶的侍中!”说罢,竟假装入内更衣去了。王俭一愣,为防冷场,乃自我解嘲道:“诏命原任我临时为齐王侍中,自然由我来解送玺绶。”说罢,解下刘准身上的玺绶,然后由曹粲领着百官,捧着诏书和玉玺,第三次去齐王府劝进。
        小皇帝刘准去了玺绶,便由王敬则将其拉上车子迁徙宫外。刘准心中害怕,缩作一团,涕泪交流,颤抖着问道:“今天就要杀我么?”王敬则道:“没有的事。今天不过是徙居别宫。官家先世取司马家,也是这般。”刘准身不由己地坐在车上,心知此去凶多吉少,望着两边目送自己的臣工,不由得大声哀嚎:“但愿此后永世不生帝王家!”
        所谓事不过三。齐王萧道成经百官三次劝进后,对着禅位诏书和传国玉玺,还三揖三让,方才接受禅位。于是择定宋升明元年四月甲午日,南郊祭天,始登皇帝位,是为齐高帝。改元建元。众臣拜舞阶前,三呼万岁!
        接下来是颁诏大赦天下,大封功臣,废宋主刘准为汝阴王,徙居丹阳。未及一月,忽被一群乱贼杀死。齐帝闻之,也未深究,只追谥刘准为宋顺帝。宋自刘裕开国,至此历四世八主,计六十年而亡。
        却说齐高帝萧道成秉性俭约。即位后,服御无华,宫中奢侈器物,皆弃而不用。常谓左右道:“偿使我治天下十年,当使黄金与土同价。”无奈年近花甲,体衰病沉,在位仅四年即崩。惩刘宋骨肉相残、滥杀大臣的弊病,弥留之际,嘱太子萧赜和亲睦臣,宽厚治民。
        萧赜嗣位,是为武帝。承乃父遗风,力行俭约。在位十年,其后由太孙萧昭业继位。这萧昭业挥霍无度,昼夜宣淫,驰骋嬉游,滥加赏赐,虽百万不吝。不到一年便把乃祖积聚的八亿万钱挥霍大半。时西昌侯尚书令萧鸾专主朝政。见嗣主纵欲怙非,不肯从谏,乃引镇西参军萧衍等共谋废立,杀死萧昭业,然后请王太后按早已准备好的诏令,宣称萧昭业性乖德薄,不堪继承大统,当收回玉玺,以礼废黜。改立新安王萧昭文为君,进萧鸾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兼领扬州刺史,进爵宣城王。军国要事统由其掌理。其从子萧遥光为兖州刺史,萧遥欣为南郡太守,萧遥昌为郢州刺史。
        萧鸾狡猾奸诈,残忍寡恩,猜忌大臣。常叹己子尚幼,谓从子萧遥光道:“我子多未长成,而高帝子孙日见壮盛,恐将来于我不利。”萧遥光闻言,乃投其所好,竭力撺掇,尽歼高帝子孙,连自家兄弟叔侄也诛灭殆尽,对朝中大臣亦动辄贬斥、杀戮,甚至灭族。致使宗室臣民,人人自危。
        看着火候已到,萧鸾乃迫王太后颁了一道诏旨,废齐主萧昭文为海陵王,同时授意心腹大臣推戴自己。王太后无奈,只好取过玉玺亲自转交萧鸾,命继承大位。萧鸾假意三揖三让,方才登基。是为明帝。
        魏主见齐室屡乱,乃命镇南将军薛真度兴兵攻打南阳。齐主萧鸾闻警,乃集众臣商议退敌之策。镇西将军、太子中庶子萧衍见内乱迭起,为避祸计,乃自告奋勇道:“微臣愿率兵御敌。”齐主素视萧衍为心腹,且知其能,见其主动请命,大喜道:“北方诸军,一以委卿。”乃封其为雍州刺史,率军往救南阳。自此萧衍便得以独当方面,积聚势力。
        欲知萧衍如何灭齐建梁,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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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字经:宋齐继,梁陈承。为南朝,都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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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第十六回    南梁伐齐崇佛释        北魏裂土分东西


        话说齐主萧鸾在位五年而崩。遗诏命太子萧宝卷即位,以徐孝嗣为尚书令,沈文香、江祏为仆射,江祀为侍中,刘暄为卫尉,陈显达为太尉。雍州刺史萧衍闻之,谓参军张弘策道:“一国三公,尚且不可。今六贵同朝,争权夺势,内乱将作了。”乃招兵买马,密修武备,多伐竹木,大造舟船,以备急需。
        萧宝卷即位后,胡作非为,声色犬马,嬉戏无度。所经道路,先驱居民。如有犯禁,格杀勿论,甚至以杀人为乐。奏折山积,朝政不理。不仅不听臣谏,反滥杀宗室及朝中大臣。六贵当中,五人均先后被杀。太尉陈显达为自身计,起兵寻阳;豫州刺史裴叔业惧祸,乃奉表降魏,反引兵南侵。齐廷闻警,乃命雍州刺史萧衍讨伐裴叔业;令其兄郢州刺史萧懿东下勤王以敌陈显达。未几,萧懿平得陈显达,趋拜尚书令。只是功高主忌,齐主萧宝卷卸磨杀驴,将萧懿及其在京诸弟六人,尽行诛杀。
        萧衍闻讯大怒,乃奉南康王萧宝融为主,于襄阳起兵南下,占领荆州,与萧颖胄等请萧宝融即位称尊,建都江陵,是为和帝。授萧颖胄为尚书令,萧衍为左仆射,假黄钺都督诸军东进,连拔夏口、寻阳,乘胜长驱,兵锋直指建康。
        齐主萧宝卷尚在都中撤阅武堂,改造芳乐苑,恣意奢淫。又将宫城变市井,自己操刀卖肉,令嫔妃坐堂沽酒。故都中歌谣云:“阅武堂,种杨柳;至尊屠肉,潘妃酤酒。”直待萧衍大军到了建康近郊,齐主方才聚众臣商议战守事宜。一边是萧衍厉兵秣马数年经营,一边是萧宝卷醉生梦死,不恤将士,不修武备。故而西兵连战连捷,兵临城下。幸臣茹法珍请发库银犒军。齐主道:“贼来难道就是要杀我么?为何向我要银子犒军?”将军梅虫儿见宫中有大木数百根,便欲拿去加固城防。萧宝卷又急止之道:“此木留做造殿用,谁敢挪做他用?妄动则斩!”是以城中将士心中忿忿不平。将军王珍国、张稷等密开城门,迎入西兵,然后突入宫中将齐主萧宝卷杀死。
        萧衍率军入城,驻阅武堂。请宣德王太后下诏,追废齐主萧宝卷为东昏侯,并请其将传国玉玺亲授给十四岁的萧宝融,算是奉太后懿旨正式即皇帝位。又托太后诏令,进己为大司马、录尚书事兼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越数日,复进为相国,总百揆,领扬州牧,封十郡,为梁公,加九锡。萧衍佯为谦让,有诏不许。又数日,复诏梁公增封十郡,进爵梁王。萧衍两次固辞,方再拜而受。所有梁国职仪,皆依朝廷成制。
        萧衍得封王爵,乃奏请轻徭减赋,劝农扶桑,又放宫女两千名出宫,分赐将士,军民皆悦。此后数月,萧衍再也未有动作,倒把那些想做开国元勋的人,急得了不得。
        吏部尚书兼右仆射沈约乃密谓萧衍道:“齐祚已尽,大梁将兴。大王宜入承帝运。”萧衍沉吟道:“此事可行么?”沈约道:“天意如此,人心亦归。天人相应,有何不可!”萧衍复嗫嚅道:“主上虽幼,宗室尚强。古云:‘画虎不成反类犬。’事到临头,尚容三思。”
        越日,领军将军王茂、尚书令范云,谓湘东王萧宝晊通敌谋反。于是遣军立即捕诛,其弟萧宝览、萧宝宏,一并杀戮。还有邵陵王萧宝攸、晋熙王萧宝嵩等虽不过十岁孩童,都因连坐而悉令自尽。只有鄱阳王萧宝寅偶然外出,侥幸逃匿,乞食千里,方才投入北魏。
        萧宝寅乃齐主之兄,其投魏之讯传来,这还了得!萧衍授意沈约代齐主下了罪己诏。满朝文武俱哀叹齐祚已尽,不该再有天下。沈约、范云乃率百官逼齐主禅位,道:“齐已失德,上天不佑。陛下当避位让贤,禅位梁王以善己身。”齐主本是傀儡,况见诸王被害,哪敢不从!一面点头称是,一面含泪誊抄禅位诏书,用了玉玺,便由沈约等捧诏奉玺至梁宫劝进。萧衍得了诏书玉玺,心中大悦,但仍谦辞佯让,上表恳辞。自然是诏令践位,不许推辞。沈约等又二次劝进,太史令道秀呈天文符谶六十四条。又云梁王故乡兰陵郡上空呈现紫气,百鸟飞翔。种种符瑞,条条有徵,事事凿凿。萧衍仍谦让不受,上表称臣,不敢僭越。
        越日,齐豫章王萧元琳等八百一十九名大臣及梁侍中范云等一百一十七个僚属,第三次联名劝进,宣德王太后亲捧传国玉玺送往梁宫。梁王萧衍方涕泣受命。择吉祭天,登坛称尊,建国大梁。是为梁武帝。改齐中兴二年为梁天监元年,大赦天下。废齐主萧宝融为巴陵王。武帝召范云、沈约密商,谓拟送巴陵王归国养老。沈约忙道:“陛下当以大梁社稷为重,不可慕虚名而留实祸。”武帝闻言,点头示意。次日,有使者来报:巴陵王酒后暴毙。武帝萧衍佯做哀恸,追谥和帝,厚加安葬。齐自高帝萧道成篡宋,至和帝亡国,凡七主,共二十三年。
        有趣的是,齐宣德王太后四次收回玉玺,又四次将玉玺转奉新帝,真是千古一后。齐亡后,方免其转玺之劳。
        却说萧衍称帝时,已年近四十,还没有儿子,便把六弟萧宏的儿子萧正德收继过来,立为太子。哪知随后几年却连生数子,便把萧正德封为西丰侯并退还给生父。另立长子萧统为太子。这萧统极有文才,曾聚文人编了一部著名的《昭明文选》,可惜年才三十岁便去世了。梁武帝萧衍此时既未按兄终弟及的原则立次子萧综为太子,也未按立嫡以长的原则立长孙萧詧为太孙,而是立三子萧纲为太子。这样无序立储,就为以后萧氏子侄的相互残杀留下祸根。
        却说齐鄱阳王萧宝寅因萧衍篡齐,故惧祸逃至北魏。学春秋时申包胥,终日拜伏魏阙,呜咽乞师,通宵达旦。虽逢暴风骤雨,亦不避移。魏主拓跋恪见其心诚意切,乃召入询问。萧宝寅虽年只十七,却城府极深。一席凄凉言语,呜咽泣诉,说得魏主也为之动容,遂答应发兵助其复国。
        越日,魏主宣武帝拓跋恪授萧宝寅为镇东将军,加封齐王,使率兵万人屯东城,归任城王拓跋澄节制。伺机大举伐梁,开疆拓土。此后,魏、梁时或交兵,互有胜负。
        嗣后,魏主崩而幼主拓跋翊立,胡太后用事。宫帏淫乱,朝政日非。奢侈无度,不惜钱财。窗户装璜,金龙吐旆,玉凤衔铃;宴会酒器,玛瑙为碗,美玉为杯。就是御厩之中,也是赤金为镫,白银为槽。又供佛施僧,建筑寺塔,浩费无算。王公大臣,争相斗富。独征西将军张彝请惜财力,抑武人。御林军将士闻讯,立聚千人,至尚书省诟骂。后又趋张宅,拳打张彝父子并纵火焚宅。胡太后慌派员安抚,不敢深究。时怀朔镇函使高欢方至洛阳,大为叹息。乃广散家财,结交宾客。人不解其意。高欢道:“宿卫军将焚杀大臣,朝廷不敢究问,政事可知。区区私产岂能守住?”乃随即投入骠骑大将军尔朱荣门下,私下进言:“今天子暗弱,太后淫乱,朝纲不振。如公雄才大略,若乘时奋发以清君侧,则霸业可成。”尔朱荣深服其言,遂倚为心腹。
        未几,魏主被鸩。尔朱荣遂趁机借口起兵,用高欢为先锋,击败魏廷大军,进入洛阳,围捕朝中百官及宗室诸王,尽行杀戮。本想即位称帝,哪知自铸铜像,四次不成。方才心怀忧惧,遂拥立长乐王拓跋子攸为帝,自封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兼尚书令,得握朝中大权。为邀宠固权,又将己妹及侄女先后献入宫中,使立为后妃。论功行赏,高欢得封晋阳刺史,独当方面。宇文泰得封征西将军,受命入关,安抚关陇,其施恩于民,百姓悦服。
        尔朱荣把持朝政,令由己出,威势无比。魏主料其早晚将行篡逆,乃趁其骄横不备之际,联络心腹,将其杀死。尔朱族人尔朱兆等遂兴兵作乱,破洛阳,弑魏主。高欢闻讯,乃从晋阳起兵平乱,奉渤海太守鲁郡王元朗为主。未几,又谓元朗为疏族,不堪继承大统,将其废黜。后于乡间觅得孝文帝孙平阳王元修,奉之为主。自封为丞相兼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数年间,高欢从一函使竟一跃而成北国主宰,权势显赫。其性喜渔色,将原魏主大小尔朱后,收为姬妾,载归晋阳,仿佛又是一个尔朱荣。魏主元修自然疑忌。高欢部下欲为开国元勋,多劝其代魏受禅;魏主左右幸臣斛斯椿等亦屡进谗言,欲图高欢。是以君臣相忌,势成水火。
        魏主欲亲伐晋阳,乃佯称南下征梁,聚集兵丁十万。高欢闻之,知其图己,乃率兵南下,名为助战,实则伐魏行篡。魏主料高欢已猜透密谋,乃诏令其止军勿进。高欢非但不止兵,且上表请魏主迁都邺城。魏主闻讯大惊,知非高欢对手。中军将军王思政道:“高欢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关中地势险要,宇文泰兵强马壮。不如西往长安,再图恢复。”东郡太守裴侠道:“宇文泰雄踞秦关,早已虎视眈眈。若车驾轻往,恐是避汤入火哩!”魏主道:“东行祸在眉睫,西幸患在将来,还是暂救眼前西去吧。”于是一面起驾,一面遣使请宇文泰速速前来救驾。
        宇文泰虽出身微贱,却胸有大志。自入关后,轻刑减赋,颇得人心。先后招抚平凉、上邽,进拔原州、陇右。收取府库财物,尽犒将士,于百姓秋毫无犯,军民大悦。魏主因封其为关西大都督、雍州刺史。今闻魏主有难,立遣将军赵贵、都督李贤率轻骑数千往洛阳迎驾。
        魏主元修初集兵时,尚得数万。哪知一闻高欢将至,大多悄然遁去。待高欢遣晋阳长史侯景率军前来迫驾迁都时,将吏惊骇,作鸟兽散。魏主慌忙领左右近臣及数千御林军逃离洛阳,向西狂奔。那侯景要建不世之勋,一日急驰数百里,来至崤山,看看赶上。魏主君臣正在着急,忽前面一彪铁骑飞至,正是李贤、赵贵率军前来接驾。二人见过魏主,随即排兵布阵,等候敌军。侯景见有兵接应,且崤山险恶,便知难而退,遥用马鞭相指道:“某奉命迎驾还都,车驾何必离京西狩呢?”
        且说魏主入关西行至长安,宇文泰率众将吏接驾,三呼万岁。即以雍州廨舍为行宫。进宇文泰为大将军、雍州刺史兼尚书令,取决军国大事,并将爱妹冯翊长公主嫁与其为妻。其余将佐均加升赏。
高欢至洛阳,见魏主已西去,乃立清河王五子、十一岁的元善见为帝。于是魏分为二:高氏所奉的,史称东魏;宇文氏所奉的,史称西魏。两魏对峙,成为敌国,征战不已。先是东魏大丞相高欢,趁关中大饥,乃发兵二十万,由壶口趋浦津,驻信原。西魏大丞相宇文泰兵只万人,南渡渭水,直抵沙苑,趁高欢军骄横无备之机,突然从芦荡中奋力杀出,终将其杀得大败亏输,连夜远遁。嗣后,宇文泰率军出关,兵进洛阳。不料在北邙山为高欢所乘,被杀得片甲不留,自己也险些被东魏大将彭乐所擒。此后两国你来我往,互有胜败,便无暇顾及江淮,反倒先后主动与梁修和。
        是时梁主萧衍已是年逾八旬,精力衰颓,正好坐享太平,醉心向佛,坐禅谈经,广建寺庙。且特在都下筑一同泰寺,亲幸寺中,舍身为僧,披袈受戒,自号三宝奴。经群臣数次上表劝驾,又出钱一亿奉赎,方才还宫。如是者三次,输钱数亿。以致国空民穷,朝政废弛;贤臣退避,奸佞弄权;争尚空谈,不修武备。
        再说东魏大丞相高欢,年老身病,又酒色过度,渐至不起。弥留之际,嘱其子高澄防河南侯景作乱。高澄遵命召侯景来晋阳。这侯景右腿偏短而跛行,武力骑射非其所长,却精于谋算,狡诈无比。侦得高欢病危,乃决意反叛。上书西魏,愿举河南降附。西魏遂授其为太傅,领河南大行台,封上谷公。侯景遂诱执豫州刺史高元成、襄阳刺史李密。
        高欢死后,其子高澄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封渤海王,居晋阳。其弟高洋为京畿大都督,在邺辅政。高澄闻侯景已反,即派韩轨率兵征讨。
        侯景闻讯,惧关陕一路难于通行,复又南向投梁。上表称愿举函谷关以东、瑕丘以西的豫、颍、荆、襄等十三州归附。梁王萧衍接得降表,召群臣商议。尚书仆射谢举进谏道:“我朝近与东魏通和,边境无事。若纳彼叛臣,恐起衅端。”萧衍道:“纳一人而得十余州土地,岂非天大好事?”群臣多谓侯景狡诈难制,不如勿纳。独中书舍人朱异曲意迎合梁主,乃道:“圣明御宇,南北归仰。今侯景来降,为北方先导,是一统天下的吉兆,岂能拒之以绝天下人之望!”梁主素信朱异,乃授侯景为大将军,封河南王,都督河南河北诸军事,并遣司州刺史羊鸦仁、兖州刺史史桓和等发兵三万,接应侯景。
        高澄闻侯景西连西魏,南投梁廷,恐诸州有变,乃自晋阳南下巡抚,乘便入邺都谒主。魏主元善见当然赐宴款待。高澄既怀不臣之心,便事事留意,阴嘱黄门侍郎崔季舒等稽查宫内动静。魏主一举一动,尽在高澄掌握之中。一日魏主又盛宴招待高澄。酒已半酣,高澄捧着大觞,强要魏主饮尽。魏主见其全无君臣之礼,乃坚辞不饮。高澄将酒觞呯然击桌,勃然道:“臣劝陛下酒,陛下如何推却?”魏主元善见亦拂袖而起道:“朕连饮酒都不能自主,还有何君王体面!”高澄见魏主竟敢顶撞他,不禁怒叱道:“朕,朕,狗脚朕!”随即转身对崔季舒道:“赏狗脚朕三拳以醒酒!”崔季舒仗着高澄淫威,竟真的对着魏主胸部连击三拳。一场宴会,不欢而散。
        魏主见高澄无礼至极,乃对侍讲荀济口诵谢灵运之诗道:“韩亡子房奋,秦帝仲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荀济闻诗知意,乃与礼部郎中元瑾等密谋诛杀高澄。拟用重金募勇士从宫中掘地道,直达高澄寓所,然后突然袭杀之。哪知事方做而谋即泄,高澄闻之,暴跳如雷,当即勒兵入宫。以手按剑,怒视魏主喝道:“陛下何故谋反?”魏主到了此时,也将生命置于度外,厉声道:“自古只有臣反君,未闻君反臣。王自欲反便反,何用颠倒说话!”高澄闻魏主之言,也觉自己言行过分,乃叩头谢罪道:“臣父子功同日月,何负陛下。”魏主也即敷衍道:“君臣相安,社稷之福。”
        却说侯景见韩轨兵势不小,且高澄又南下邺都,深恐有失,乃再遣使至西魏求救,谓愿割东荆、鲁阳等郡为谢。西魏尚书仆射于瑾道:“侯景奸诈难测,不可深信。”荆州刺史王思政道:“不论其心如何,我但遣兵收其郡县有何不可!”宇文泰点头称是。乃加侯景为大将军兼尚书令,同时遣王思政与太尉李弼等率兵东进,阳为援救侯景,实则趁机占据其州郡城池。
        韩轨闻西魏及梁均出兵救侯景,乃引兵退还邺都。王思政等闻韩轨兵退,也乐得还归本镇,唯令诸军严守城池。侯景见西魏不费吹灰之力,占了自己许多土地,心中大为愤怒。想要夺回,又恐激怒西魏,致两面受敌。乃决意归梁,自上表请为北伐先锋。
        梁主萧衍年老昏愦,轻信侯景之言,不顾盛夏暑热,大举伐魏。以侄贞阳侯萧渊明为帅,来攻彭城。这萧渊明乃纨绔子弟,并非统兵将才。自恃兵多粮足,逶迤缓行,犹如游山玩水。东魏大将慕容绍宗探知梁军心骄,乃投其所好,诈败诱敌。然后突出奇兵,擒得萧渊明,大破梁军,再乘胜进攻侯景。
        侯景未料到梁军竟如此不堪一击。既失外援,只好审时度势,退保涡阳。慕容绍宗知侯景善于用兵且狡诈异常,乃下令各军深沟高垒,坚守不战。侯景如落井之虎,有力无处使。两下相持数月,侯景求战不得,粮又将尽,正愁烦无计,忽慕容绍宗亲率铁骑前来叫战。侯景见敌阵严整,人跃马欢,不免内心畏惧,乃回顾将士道:“你等亲属已为高澄杀害。若要报仇雪恨,必须舍命死战!”部众被其一激,不禁怒目切齿,齐呼道:“我等当找高澄拼命!”群情汹涌,大有一决死战之势。慕容绍宗遥指叛军道:“你等休信跛奴诳言。所有家属,尽皆安好。若能去逆归顺,官爵照旧。”说罢,免冠设誓。侯景恐军心浮动,乃大声道:“你那牙痛咒,能骗谁来!”慕容绍荣见火候已到,便大声道:“你等稍安勿躁,待几个人出来,你们一见便自然分晓。”说罢,把手一招,霎时从营中跑出几匹马。上面坐着的皆是叛军亲属,其中就有侯景的族弟侯三、偏将暴显之兄暴五。侯三等高喊道:“你们回来吧,何苦在外为贼呢?”叛军一见此情,方信慕容绍宗之言,齐声呐喊,哄然散去。暴显等统领部属,竟阵前倒戈。侯景见军心已变,喝止不住,方知败局已定,忙令退军。慕容绍宗趁机麾军杀来。侯景不敢迎战,惟有向南狂奔。好容易渡过涡水,一看仅剩下八百余骑,乃昼夜兼行。入得寿春,方才魂归魄定。深恐梁主见责,乃先自上表请罪。
        梁主先闻萧渊明兵败被俘,已是心惊。今闻侯景败回,虽然懊恼,但还想仗侯景之力抵御东魏,便下旨免去其罪,命为南豫州牧,令召集旧部,徐图恢复。光禄大夫萧介谏道:“侯景凶狡无赖之徒。得高欢拔擢,任居方伯。然高欢坟土未干,其即造反背国。忽西向关中,忽转投本朝。此反复小人,岂可相信而再授权柄!”萧衍道:“卿言虽然有理,但眼下其在危难之际,朕示以恩宠,彼必然倾心报效,为我藩篱。”萧介见梁主不纳良言,不由长叹道:“叛臣不除,兵祸在即了!‘’
        欲知侯景如何祸乱南梁,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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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4 06:35: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回

第十七回    侯景祸乱江南地        梁主饿死台城中

        却说东魏大丞相高澄急欲篡位,虽屡胜梁军,仍遣使梁廷,愿复修旧好,并善待萧渊明。谓之道:“先王与梁和好,十余年无战事。此次相争,全因叛臣侯景煽动所致。卿可遣人回朝详述我意。若梁主不忘旧好,我当将卿及诸将士送归。”时梁主萧衍已八十有五,年老体衰,懒问政事,厌于用兵。闻得东魏修好,自然乐从。司农卿傅歧道:“高澄方得胜仗,何必求和?这无非是反间计,欲令侯景自疑为乱,他好从中渔利呢!”朱异惯于媚上逢迎,便道:“静边息民,莫大于和。侯景一勇之夫,兵不满千,何能为乱?”梁主遂决意言和。
        侯景闻得南北议和,大为惊慌,乃与心腹王伟计议道:“梁魏若和,我辈死无葬身之地矣!”王伟道:“为今之计,反亦死,不反亦死。不如趁其不备,先发制人。臣料梁军虽众,如同烂草,必不堪一击。”侯景点头称是,道:“我取河北不成,取江南却易于反掌。”乃胁迫寿春青壮之民为兵,百姓子女,悉令配给将士。又屡屡向梁廷索取粮饷,厚赏将士。名为御边,实则图谋南侵。
        梁主之侄萧正德,曾于萧衍篡齐之初当过几天太子。后因萧衍有了亲生子,便将其储君之位废除。是以萧正德怀恨在心,投奔北魏。后来南北修好,梁主不计前嫌,将其接回,并委以左卫将军,戍守建康。侯景在魏时,曾与萧正德有一面之交并熟知其心事。此时欲举大事,便思正用得着他。乃遣司马徐思玉往见萧正德,呈上侯景密信。萧正德见信中言道:“天子年迈,奸佞当国。大王位当储贰,中途被废,海内俱为不平。侯景愿为大王效死”云云,不禁大喜,立写复书,令徐思玉带回。书中答应愿为内应,请速进兵。
        侯景既得萧正德为内应,遂部署兵马,指日发难。并公然传檄四方,谓中领军朱异、少府卿徐麟、太子右卫军陆验、制局监周石珍等,盘踞宫庭,荧惑主聪,贪奸误国,故奉密旨兴兵入朝,以清君侧云云。梁主闻侯景公然造反,尚拈须笑道:“侯景有何能为?千百名乌合之众耳!”乃命合州刺史鄱阳王萧范为南道都督,北徐州刺史萧正表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礼为西道都督,散骑常侍裴之高为东道都督,侍中邵陵王萧纶为帅,持节都督诸军,会讨侯景。并悬赏格,谓斩得侯景者,封三千户,授州刺史。
        侯景闻梁军将至,乃与王伟商议进军之策。王伟道:“兵贵神速。若坐待梁军四至,必为所困。今当出其不意,直趋建康。大王外攻,萧正德内应,天下唾手可定。”侯景点头称是,乃自率轻骑往袭谯州。谯州刺史萧泰暴虐贪酷,军民怨恨。故猝遇强寇,人无斗志,非逃即降。萧泰竟为侯景所擒。侯景复转攻历阳,太守庄铁不战而降,且献策道:“江防素来弛备,若趁其不备,猝然渡江,速趋建康,则大事可定。”侯景闻其谋与己暗合,心中大喜,乃重赏庄铁,令其为前导,直奔江边,一面暗中令萧正德接应。
        梁主闻侯景连陷两城,饮马长江,方才着急起来。乃授临贺王萧正德为平北将军都督京师诸军事,屯守朱雀门。尚书羊侃献策道:“请急发两千人往据采石矶,防侯景渡江。再飞诏邵陵王奔袭寿春,覆其巢穴。侯景进退无路,不难擒获。”朱异笑道:“谅侯景千儿八百人马焉敢渡江送死?”萧正德道:“话虽如此,我等不可不防。我既奉旨督军,即回营中遣兵船游弋江面。得便尚可渡江偷袭。陛下及诸位王公大臣,尽可放心高卧。”梁主大喜道:“全仗爱卿。”
        萧正德巧言稳住建康君臣,暗中即遣大船数十艘装运粮械,送往江北,接济侯景,请其速速渡江。侯景闻得萧正德遣船来迎,大喜过望,以手加额道:“天助我也!”遂立马渡江,占据采石,袭入姑熟。当其时,其部下不过八千人及数百匹马而已。
        梁廷闻侯景居然渡过江来,统统惊慌得了不得。太子萧纲忙入朝奏请方略。梁主道:“朕已耄耋之年,岂能操持军旅?你为太子,都督内外诸军,可便宜行事。不必遇事请旨,以免耽误时机。”萧纲乃分兵派将把守城池,一面敛集粮械军需,做持久计。
        太子从羊侃言,遣中书舍人贺季赴侯景营,名为宣敕慰抚,实则察其虚实。贺季见了侯景问道:“将军此举,究竟为了何事?”侯景大笑道:“无非想做皇帝罢了!”一句话惊得贺季目瞪口呆。还是王伟觉得太不像话,乃佯笑道:“朱异等乱政误国,故而兴师除奸。皇帝一语,实属戏言。”侯景意犹未尽,复道:“萧老翁可做皇帝,难道我却做不得!”
        梁建国已四十七年,境内无事,吏民罕见兵革。一闻贼寇将至,皆惊慌匿避,谁肯向前?还亏羊侃指挥有方,恩威并施,部下还可勉强支持。侯景日间命部下于城外山间密林处广插旌旗,以做疑兵。又令铁骑来往奔驰各要道路口,虚张声势。至夜,暗引大军直趋朱雀门。萧正德率众出迎,二人并辔入城,命军士四处放火,擂鼓鸣号,震天动地,犹如千军万马杀来。惊得梁军四下逃散。白下、石头城等处,俱被侯景轻易占得。
        次晨,侯景即率兵进围台城,又纵火焚毁东华门、西华门以惑人心。台城内便是宫城,城池高大坚固,易守难攻。加之羊侃亲自督守,太子亦遍赏将士,人心方才安定。叛军一日冲锋数次,俱被击退。
        侯景见台城一时难下,乃命宋子仙攻入东宫。掠得宫女歌妓数百及诸多财币,尽数分赏将士。又纵兵侵入寺宇,掠夺财物。知同泰寺为梁主屡幸之处,为诸寺首富,乃命范桃棒入据其中,搜寻掘挖,将寺中历年所积,掳掠一空。叛军得了许多财物,也自卖力攻城。侯景虽做木驴,造高车,督军攻城,却被羊侃率兵抵御,抛掷油膏竹木焚烧,木驴、车械,尽成灰烬。侯景无法,乃环城筑围,断绝内外,做久围死困计。
        为践前言,拉拢萧正德,侯景乃奉其为帝。就太极殿袍冕登位,自率众人朝拜,齐呼万岁。改元正平,侯景自为大丞相总督军马。
        却说梁主萧衍被围,乃诏令各州郡发兵勤王。荆州刺史湘东王萧绎,移檄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雍州刺史岳阳王萧詧、江州刺史当归公萧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萧恪等会同进兵建康。自督兵三万,由江陵沿江东下。前督军进剿侯景的邵陵王萧纶,闻侯景已渡江攻建康,亦还军入援。只有萧正德之弟、本受命为北道都督的萧正表,偏与侯景暗中勾结,受伪封为南郡王,统兵万人,立栅欧阳,佯言入援都城,实是阻截上流援军。
        各路勤王之兵,虽数十倍于侯景,但人心不齐,号令不一。萧纶初战获胜,进逼玄武湖,与侯景对垒,相持不战。司州刺史柳仲礼被众人推为大都督,一次战败受伤,便畏敌如虎,气馁休战。梁主在台城日夜盼望救兵,甚至系敕书于风筝,顺风遥放,总想有人到来解围。
        是时侯景军中已是乏粮,见台城一时难以攻破,而梁军又四面来援,很是忧惧。王伟献计道:“为今之计,不如佯与求和,俟其内外懈怠,必能一举而入。”侯景连称妙计。乃遣任约、于子悦二人至城下跪伏,拜表求和,请赐还原镇。太子萧纲猝见侯景主动求和,真是喜从天降,忙入内奏知梁主,请许和议。萧衍勃然作色道:“和不如死!”太子固请道:“都城久困,兵疲粮尽,何能久守?援军虽众而又怯战观望。不如暂且许和,以解目下之围,再作后图。”梁主踌躇多时,方长叹了一口气,嗫嚅道:“既如此,你且看着办吧。”
        太子萧纲承制许和,授侯景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诸军事,领豫州牧,仍封河南王。遣仆射王克与侯将王伟歃血为盟。梁主敕诸军不得复进,侯景撤兵回豫州。
        两下盟誓既毕,城外援军乐得奉旨不进,侯景却托词无船渡江,仍勒兵城下。
        时城中被围日久,粮食将近,菜蔬早绝。军民已十死八九,幸存者均惶惶不可终日。侯景见援军已怠,乃突然大举攻城,昼夜不息,终将台城攻破。邵陵王萧纶次子永安侯萧确忙趋入内宫,报知梁主道:“城陷贼入了!”梁主闻言,喟然长叹道:“天下由我得之,由我失之。四十八年天子,死复何恨!”
        伪帝萧正德随军入城,自引亲军挥刀欲入宫弑梁主。偏被王伟阻住宫门,道:“侯大丞相诏令殿下为侍中大司马,非经特许,不得入宫。”萧正德突闻此言,几乎昏厥。原来其曾与侯景私约:入城后,不得保留梁主及太子。现在二宫得以保存,却反把他皇帝革去,怎不愤恨!其实侯景也不过是要利用萧正德打进建康城。现在面对十几万勤王之军,自己只能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于是将萧正德缢杀,然后诏告天下,谓萧正德篡逆祸国,侯大丞相奉诏除奸。现首逆已除,各路诸侯各返本镇,毋得滞留云云。
        侯景见援军多已退去,奸谋得逞,更是肆无忌惮。将梁主父子软禁宫中,不仅言行不得自由,饮食亦且不周。一日不过两餐残汤冷饭,难以下咽。梁主已是八十六岁高龄之人,心碎体衰,恹恹成疾,辗转呻吟。又不许太医入治。自然是病势日增,奄奄一息。弥留之际,自觉口苦,索要蜜水一杯,亦不可得,终于含恨而逝。
        太子萧纲本是无用之人,惮侯景凶威,终日以泪洗面。至梁主去世,仍是吞声饮血,不敢悲号。倒是侯景尚惧宗室诸王握兵在外,故暂奉太子即位,是为简文帝。颁诏大赦,并传旨:凡北人陷没南方为奴者,概令释放。侯景则从中择其有才智勇力者收录留用,以扩张势力。又常率军至扬州、苏州等富庶之乡掳掠,弄得十室九空,民不堪其苦。是年,江南大旱,蝗虫蜂起,苏杭等地,颗粒无收。百姓以树皮草根充饥,千里绝烟,饿殍遍野,白骨成堆。侯景不仅不予抚恤,反而草菅人命,杀人立威。在石头城上设立大碓,有兵民犯法,辄令捣毙。是以百姓虽惮其威,却始终不肯乐附。
        却说湘东王萧绎退还江陵,自称奉密诏得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率军讨逆,四处征兵。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岳阳王萧詧,与其一母同胞,不听号令,萧绎遂兵戎相见。令竟陵太守王僧辩攻萧誉,令司州刺史柳仲礼攻萧詧。萧詧恐不能自存,乃向西魏求救。西魏大丞相宇文泰正欲经略江汉,遂遣开府仪同三司杨忠发兵襄阳。郢州刺史邵陵王萧纶则向东魏称臣,拥兵自保。四川萧纪亦称王自立。萧氏兄弟叔侄相互攻讦,投敌卖国,唯不图东进讨贼。
        却说东魏大丞相高澄,先得梁伪帝萧正德之弟、徐州刺史萧正表投降,后又得邵陵王郢州刺史萧纶称臣,不费一兵一卒,坐得数州,接着又发兵攻取了西魏的颍川。东魏主乃进其为相国,封齐王,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高澄自以为功高盖世,便欲篡逆。哪知其待下寡恩,竟被膳奴兰京乘隙刺死。其弟太原公高洋袭封齐王,得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用高德政为记室,言无不从,改革时弊,政令一新。
        高德政与金紫光禄大夫徐之才、北平太守宋景业,劝高洋受禅称帝。高德政谓高洋道:“今有童谣云:‘一束藁,两头燃,河边羖羝飞上天。’前两句隐一高字,后一句‘河边羖羝’就是水边羊,隐喻大王之名,乘龙上天。天意如此,大王当顺天行事,早登大位。”高洋佯惊道:“我父如龙,兄如虎,尚且终身北面称臣。孤何能何德,敢即位称尊?”徐之才道:“谶文曰:‘羊饮盟津角拄天。’盟津是水,羊饮水是大王名;角拄天乃飞龙上天。谶文与童谣相合,正是天意。”高洋闻二人之言,乃命铸像占卜。铜像一铸即成,占卜得大大吉兆。高洋心中大悦,乃遣司空潘乐、侍中张亮等行事。
        潘、张二人乃率百官朝见东魏主。张亮开言道:“阴阳交替,五行逆运。齐王圣德,万方归仰。愿陛下效法尧舜,禅位齐王。”东魏主元善见猝闻此言,顿时面色苍白,汗流浃背。半晌方才点头道:“正当如此,谨当逊位。”侍中杨愔当即从袖中抽出禅位草诏,呈上用印。魏主用过印信,便由直阁将军赵道德用牛车一乘,载出宫门,徙居北城。
        次日,高洋在百官簇拥下,南郊祭天,登坛称尊。改元天保,国号大齐。史称北齐。
        西魏大丞相宇文泰当国专权,西魏主元宝炬,唯拱手受教,不敢有违。元宝炬殁后,子元钦嗣位,与宗室密谋诛杀宇文泰。不料谋泄,元钦反被鸩杀。宇文泰改立其弟元廓为帝,且逼其复姓拓跋。未几,宇文泰病逝,其子宇文觉嗣位太师大冢宰,袭封安定公,不久又进封周公。宇文觉闻高洋已篡东魏,便也不甘落后。在中山公宇文护等人协助下,逼西魏主禅位,建国号为周。史称北周。魏自道武帝拓跋珪建元,传至孝武帝入关,共历九世,十一主,计一百四十九年。东魏一主,凡十七年;西魏三主,凡二十三年。
        却说那侯景急欲称帝,便设法大除萧氏宗室。乃使寿光殿学士谢昊代草诏书,云“弟侄争立,星辰失次,皆由朕过,召乱致灾。宜禅位豫章王栋”云云。于是废梁主萧纲为晋安王,越日即由王伟用土囊将其闷杀。迎立豫章王萧栋。数日后,又杀太子萧大器、寻阳王萧大心等宗室王侯二十余人。萧栋才立数日,侯景便自加九锡,置丞相以下百官,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又数日,便逼萧栋禅位,自称汉帝,升坛受贺。忽天空现白虹贯日,众臣工皆惊讶不已。侯景也自心惊肉跳,唯王伟称贺道:“此上天属意陛下也。”
        侯景为乱江南,神人共愤。及其篡梁称帝,西江督护陈霸先首义讨逆,率兵北上。这陈霸先字兴国,吴兴人。身肥伟岸,日角龙颜,相貌堂堂。少有大志,好读兵书,涉猎史籍。虽出身寒微,却每以天下为己任。武帝萧衍时,率军平交州之乱,得拜西江督护,兼高要太守,都督七郡,威震岭南。此时出南海,越大庾,转战逐北,所向披靡,击杀广州刺史元景仲,擒斩高州刺史兰裕,进兵江州。又派人至江陵,谓愿受湘东王萧绎节制。萧绎即授其为江州刺史。
        是时侯景西犯兵败,闻陈霸先兵进江州,惧归路断绝,即焚营夜遁。萧绎闻之,命大将王僧辩进兵江州与陈霸先会师,共讨侯景。
        却说陈、王二人会师江州,旌旗蔽日,舳舻百里,乃筑坛歃血,同心讨贼。于是顺流东下,水陆并进,连战连捷。王僧辩破南陵,袭芜湖,进军招提寺。陈霸先则往石头城西落星山,择地筑栅。侯景乃率众万人,铁骑八百,列阵争抗,欲作困兽之斗。
        侯景欲速战侥幸取胜,纵骑冲阵。西军先锋王僧志率军退走。侯景见前军得胜,挥军急追,意欲毕功于一役。才赶得七八里,忽然一声炮响,徐度所率三千弓弩手,突然横腰迭射,箭如雨发。侯景军心顿乱,纷纷退避。陈霸先与王琳、杜龛等,麾动铁骑,三面杀来。陈霸先纵马挥刀,吼声如雷,带领一队亲兵直闯敌阵中心,来捉侯景。此时王僧志亦率军杀回。侯景久经沙场,见状仍是死战。不一时,王僧辩率大军亦至。西军四面杀来,如泰山压卵一般。侯景见败局已定,势难挽回,乃自率百骑,当先冲突,方死战得脱,逃回都城。
        侯景料建康已难坚守,乃用皮囊盛两襁褓婴儿,分挂马鞍之后,与侍中赵思贤等率死党百余骑,开了城门,向东驰去。虽于路途收得些人马,但被王僧辩部将侯瑱紧紧追赶,到松江时,只剩下心腹十余人,便跳上一艘小船,拟东航入海逃走。船小人多,难以速行,两婴儿饥寒交迫,嗷嗷待哺。侯景料其难活命,遂索性将二婴抛入大江。又密谓赵思贤道:“此次逃命,前途未卜。如我身死,必将传国玉玺抛入江中,勿使他人再得此物。”赵思贤唯唯听命。
        侯景手下库直都督羊鹍,乃其妾之兄。见侯景弃妻抛子,穷蹙无归,不觉突然变心,趁侯景等昏昏欲睡之时,暗令舟船转舵,驶回京口。侯景一觉醒来,发现有异,心中大惊,急奔船头喝问。羊鹍知难以生擒,乃猝然拔刀相刺。侯景躲闪不及,刀锋直贯前胸,大叫一声,口喷鲜血,倒毙船头。船上顿时大哗。羊鹍提刀在手,喝道:“诸位勿惊。我等借侯景之首共取富贵。别无他意。”众人见侯景已死,况又在大江之上,无可奈何,只得同回京口。
        侯尸送往建康,王僧辩枭其首级,送往江陵。尸身陈列市曹,士民争往食之,以泄心中怨恨。后至者无肉可食,乃焚骨扬灰,甚至撮灰杯中,斟酒欢饮。
        赵思贤趁羊鹍等抬侯尸上岸去领赏之时,暗中逃脱,觅得一舟,连夜渡过大江,直奔广陵,将传国玉玺献给北齐广陵太守辛术。辛术审视无讹,心中大喜,当即派人将宝玺护送至邺,献与齐主高洋,并重赏赵思贤。高洋得了传国玉玺,心花怒放,遍示群臣,颁告天下,以为天命有归,即将一统了。
        欲知谁结束南北朝一统华夏,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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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第十八回    陈霸先称尊江南        隋文帝一统天下

        却说侯景伏诛,江南初定,一时间国家无主。王僧辩、陈霸先等会聚百官,奉表江陵,请湘东王萧绎即位称尊,是为梁元帝。只是建康残破不全,便建都江陵,令王僧辩屯建康,陈霸先驻京口,以防北齐。
        话说益州刺史武陵王萧纪与湘东王萧绎有隙。萧绎称帝江陵,萧纪也便称帝蜀中,两人势同水火。萧纪大发兵马,沿江东下,来攻江陵。萧绎大惊,一面派兵抵挡,一面向西魏求援。萧纪不敌两国之兵,身死国灭。西魏则趁机得了西蜀之地。
        越年,叛王萧詧引西魏军南下图梁。梁主萧绎庸懦无谋,多疑少断,又迷信道教,沉湎老庄。初闻警报,尚且不信,道:“两国通好,未有嫌隙,何致入寇?”及警报迭至,方才惊慌,派兵抵御,并在江陵城外督军筑栅六十余里。西魏军统帅常山公于瑾,令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率精骑先据江津,堵截东路援军,自率部众纵火焚栅,督军攻城。萧绎率诸将士连日苦战死守,却不料有人偷开城门,引入魏军。萧绎父子双双被俘,为萧詧所杀。
        萧绎好学能文,城破之时,长叹道:“读书万卷,毫无用处,致有今日。”乃命人将所存图书十四万卷,尽行焚去。其秉性残忍,兄弟子侄,视同路人,稍挟私忿,必除之而后快。是以众叛亲离,国破家亡。
        再说陈霸先与王僧辩共灭侯景,情好意笃,遂为儿女亲家。及闻江陵败亡,乃奉萧绎第九子晋安王萧方智即位建康,以王僧辩为太尉录尚书事兼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陈霸先为司空、征西大将军。未几,北齐主遣尚书邢子才、大将高涣率大军送原梁主萧衍之侄、俘将萧渊明入主建康。王僧辩先尚以主位已定,不可再易为由不纳,并遣散骑裴之横等率兵往阻。挡不住齐兵势大,梁军全军覆没。王僧辩遂不敢拒齐,备法驾迎奉萧渊明,定君臣之礼,并请许晋安王萧方智为太子。
        陈霸先曾力劝王僧辩毋纳萧渊明。至萧渊明即位改元,陈霸先遂心恨王僧辩。乃集心腹相议道:“武帝子孙虽多,唯元帝能复仇雪耻。嗣君何罪,竟遭废黜?萧渊明丧师身虏,不尽臣节,何能返国为君?王公外依戎狄,擅自废立,究属何意?我为大义计,也顾不得亲朋私情了。”乃命部将徐度、侯安都率水军趋石头城,自督精骑暗袭建康。王僧辩未曾提防,竟被陈霸先夤夜逾城而入。事发突然,王僧辩仓皇失措,束手就擒,被缢死狱中。陈霸先仍奉萧方智为主,具列王僧辩叛国罪状,只及父子兄弟,余皆不问,众心乃安。授陈霸先为司空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兼领扬州、徐州刺史。军政大权至是遂落入其手中。
        王僧辩被杀,其婿吴兴太守杜龛、其弟吴郡太守王僧智及义兴太守韦载,三人联盟,据城抗命。陈霸先乃命周文育、侯安都、陈糺等,分头进剿。不过一年,便斩杜龛,降韦载,只有王僧智兵败后投奔北齐去了。
        齐主见南梁有隙可乘,乃任萧轨为大都督,徐嗣徽、任约为大将,率兵十万,趋梁山,入丹阳,至秣陵,游骑竟至都下,建康大震。
        陈霸先一面督军紧守都城,令陈糺分屯乐游苑,断敌冲要;一面调周文育回援,驻守覆舟山;又密遣将军钱明带领水师,暗绕齐军之后,截击齐人粮船。齐军粮草不济,只得宰食驴马充饥。又值连日大雨,平地水深三尺。齐军昼夜立于泥淖之中,足趾腐烂,悬釜为炊。梁军居得高阜,自然无虞。
        陈霸先料得齐人军心涣散,乃大嚮士卒,分数路猛冲敌营。侯安都、萧摩诃冒矢冲锋,所向披靡,吴明彻、沈泰等随后挥军急进,陈霸先亲自披甲上阵督战。不过两个时辰,齐军大溃。徐嗣徽被侯安都一刀砍中马腿,跌落埃尘,立被梁军擒住。其弟徐嗣宗恰待来救,却被萧摩诃一槊刺于马下。齐军见状,争相逃命。大都督萧轨心知大事不好,乃纵马逃奔,慌不择路,竟误入泥潭,为梁军所擒。只有任约抛盔弃甲,杂于乱军之中,跑到江边,跳上小舟,方才逃得性命。有未来得及上船者,或被追来的梁军杀死,或自跳江溺亡。
        梁军凯旋而归,都门献俘。齐帅萧轨以下被俘将吏四十余人,俱被斩首。于是进陈霸先为丞相录尚书事。未几,自为相国,总百揆。后又胁梁主进封其为陈公,加九锡。
        无何,太府卿、新州刺史各奉上玉玺一颗。陈霸先见其光泽夺目,晶莹可爱,便于掌中玩弄良久,方命侍中恭送台城,上呈梁主。梁主道:“若无陈公,岂有我朝?玉玺当归陈公!”陈霸先闻诏,欣然接过玉玺,珍藏府内。
        年余,百官谓陈公功盖日月,乃请进爵陈王,建天子旌旗。梁主当然依允。
不过一个月,百官一体劝进,胁迫梁主颁诏禅位,由尚书左仆射兼太保王通捧诏书,司徒左长史兼太尉王瑒奉玺绶,至陈王府。陈霸先少不得三揖三让,方涕泣受命。于是南郊祭天,金殿即位,国号大陈,是为陈武帝。改元永定。废梁主为江阴王,迁居别宫,逾年而亡,谥为敬帝。梁自武帝萧衍篡齐,传四主,计五十六年而亡。
        却说齐主高洋,即位之初,多次率军亲征突厥、柔然,解除了北方边患。又命大将南征,夺取了南朝江北的大片土地,国力日渐强盛。自得了传国玉玺,便认为天命有归,皇权永固,日渐骄奢。因嫌宫廷卑陋,乃发民工巧匠三十余万,广修三台宫殿。高二十丈,长宽亦二十余丈,数年方才竣工。又大发民工百万修北地长城近千里,常年不辍。劳民伤财,百姓怨声载道。平素嗜酒宣淫,残暴至极。公卿大臣,任意杀戮。特置大镬、长锯于庭前,以杀人为乐。其后继者,高演、高湛,昏暴亦有过之而无不及。后主高纬昏愦懦弱。太傅咸阳王斛律光,为皇后之父,累世勋贵,子孙贤能,内忠王室,外摄强邻。只是功高主忌,奸佞进谗,终为高纬所杀。齐国渐衰。
        却说北周中山公宇文护,自恃功高,专横独断,历杀二主,罪恶昭著。至周主宇文邕时,才将其诱诛。周主沉毅有智,诛宇文护后,亲理万机,治事甚勤,持身甚俭,赏罚分明,人皆效命。又禁佛、道二教,饬僧、道还俗,事农经商,是以国力渐盛。
        周主宇文邕闻齐主高纬荒淫酒色,委政奸佞,忌害忠良,上下离心,乃率大军分数路伐齐;并接好南陈,令其出兵江淮,以分其势。
        齐主高纬穷极奢侈,醉生梦死,自称无愁天子,尤宠一冯淑妃。当周军围攻晋州之际,齐主仍挈冯妃出猎。晋州、平阳警报,自辰至午,连到三次。右丞相高阿那肱还道:“圣上游兴正浓,边鄙虽有战事,又何必急奏!”直至日暮,平阳报称失守,齐主方才有些吃惊,便欲回宫调兵。偏冯妃兴尚未尽,不愿罢手。齐王不好违拗。又围猎多时,方才回宫。
        越日,出师拒周军,以高阿那肱为前行,自挈冯妃后继。自古道:兵凶战危。齐主却携妇并辔,形同游猎,焉不误事!齐军虽多至十万,然齐主见周军来势凶猛,不由胆怯,乃挈冯妃先遁。齐军失去主子,人心大乱,溃不成军,被周军追至晋阳。齐主大惊,拟乘夜北奔朔州,再奔突厥。诸将或谓闭城死守待援,或谓南去邺郡。齐主不听众人之言,唯令安德王高延宗募兵坚守晋阳,自于夜半开五龙门携冯妃北奔,从行仅数十人。途中领军将军梅胜郎叩马固谏,谓北奔道远,突厥反复,不如南下收拾残部,退守邺郡,庶几能全国保身。齐主跑了半宿,已是筋疲力尽;冯妃更是伏鞍气喘,眉锁泪垂。于是一行人乃转趋邺郡。
        无何,警报传来,晋阳被陷,周军将至。齐国君臣惶惶不可终日。有史官望气,谓国家将有变易。此言不过是史官依天时地利人和,推断国将不国。齐王高纬却想入非非,竟禅位太子,以期应上天变易之象。其时太子高恒年才八岁,如何有能力支持危局?时值残冬,转瞬即至元旦,太子居然即皇帝位。改元承光,下诏大赦,尊齐王高纬为太上皇。
        周主闻齐上皇所为如同儿戏,知大业将成,乃挥军直薄邺都。未等周师到达,齐上皇已挈冯妃、带幼主,从东门出走济州。及至济州,又闻周军即将渡河而来,齐上皇又令幼主禅位瀛洲刺史任城王高谐,使侍中斛律孝卿送禅文及传国玉玺往瀛洲,且嘱道:“请转告新皇,保玉玺以存社稷。“
        斛律孝卿见齐主高纬所为,知齐祚已尽,无力回天,才东行数里,便拨转马头奔往邺郡,将玉玺献给周主宇文邕。群臣尽皆入贺。周主道:“朝代的兴衰,全在于德政。高齐尚未亡而宝玺已失,可见君王在德不在宝。”
        齐地各州郡守,闻主上荒唐行事,逃奔在外,传国宝玺已入北周,知大势已去,纷纷改换门庭,投降周主。周主均好言慰抚,官封原职。齐王穷蹙无援,乃留丞相高阿那肱守济州,自挈冯妃、幼主等奔往青州,意欲南去陈国。哪知周军大将随公杨坚,已先降了济州守将高阿那肱,得知齐王行迹,便兼程追赶,在青州城外二十里的南邓村,正好赶上。周军人多势众,齐主以下,半系妇幼,半系仆役,如何迎敌?只好乖乖束手就擒。北齐自高洋篡位至幼主被擒,凡六主,二十八年而亡。
        却说周主宇文邕自灭齐之后,又北却突厥,南败陈军,正欲大展宏图,一统天下。不料天不假年,一病不起,不久即逝。由太子宇文赟嗣位。立上柱国随公杨坚之女杨丽华为皇后,杨家权势,从此益盛了。
        周主宇文赟庸昏淫暴,恣情声色。齐王宇文宽屡建大功,位重望尊,社稷重臣,却遭无故杀戮,且诬其谋反,连坐亲属及诸多大臣。徐州总管大将军王轨与中大夫郑译有隙,郑译略进谗言,周主便遣使赍敕将王轨杀却。又大兴徭役,广筑离宫,搜罗美女,日夜宣淫,旬日不朝。群臣奏事,统由宦官代奏代办。大臣上书谏言,多被诛杀。杨皇后实在看不下去,免不得婉言规劝,触怒周主,立命杖脊百下。是以不过年余,便弄得朝政日非,人人自危了。
        周主称帝年余,耽恋酒色,不愿早起临朝理政,乃传位于七岁的太子宇文阐,自己好恣意行乐。众大臣谁敢异言!只是色欲过度,妄服金石,渐渐地阳竭精枯,一命呜呼。
        杨皇后矫诏令父亲随公杨坚总知中外兵马事,辅助幼主。杨坚乃推生性庸愚的汉王宇文赞为上柱国右大丞相,以阳示尊崇,秦王宇文贽为上柱国,均实无权柄。自己为左大丞相,假黄钺、节制诸军事,外听朝政,内护幼主。因思诸多藩王率兵在外,恐有变故,乃命中大夫颜之仪交出符玺,以便随时启用。颜之仪正色道:“符玺系天子之物,自有专属,宰相为何索要?”杨坚不禁大怒,令侍卫将其拖出,本欲处死,转思其颇有民望,乃黜其为西边郡守,而改命心腹郑译专掌符玺。自此军国大政,统归左大丞相杨坚。杨坚世为周臣,素得人心。今既得掌大权,乃改革弊政,豁除苛禁,删略刑律,节俭清简。一时间朝野称誉,相率归心。
        却说相州总管蜀国公尉迟迥乃周室勋戚,闻杨坚笼络人心,挟主专政,知其将行篡逆。乃自称大总管,起兵讨伐杨坚。郧州总管荥阳公司马消难、益州总管王谦,亦闻风而动,相继发难。雍州牧毕刺王宇文贤、赵王宇文招,在京密谋,欲刺杀杨坚。偏被杨坚察觉,灭了两王全家。令韦孝宽为帅,大发关中士卒,往讨尉迟迥;令王谊为帅往攻司马消难,令梁睿为帅往讨王谦。不过数月,三处叛兵均烟消云散:尉迟迥、王谦兵败被杀,司马消难败逃陈国。杨坚见外患已平,朝中尚有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逌,乃授意心腹诬其通叛,迫令自尽。
        杨坚见周室成员已差不多消亡殆尽,乃胁周主宇文阐进己为相国,总百揆,进爵随王。及诏下,又佯为谦让。无何,又诏加九锡礼,得建台置官,且进随王妃独孤氏为王后,世子杨勇为太子。杨坚上表三让乃受。
        逾年,大将军庾季才、卢贲、高颎,太保李穆等,俱劝杨坚代周称帝。杨坚见已水到渠成,自然点头。于是李穆等逼周主禅位随王,并代其草拟了一道逊国诏书,然后由太傅杞公宇文椿赍诏,太保李穆奉传国玉玺,率百官至随王府劝进。杨坚虽然心花怒放,表面上还三辞三让,方接过诏书宝玺。于是择大象三年二月甲子日,于临光殿即皇帝位,是为文帝。国号大隋,改元开皇。其原本封随王,以随字中有走之,恐不利皇权永固,故去走之而为“隋”。周自闵帝宇文觉篡魏至静帝宇文阐,历五主,共二十五年而亡。
        却说杨坚称帝后,惩前朝奢侈之风、滥刑之弊,尚俭戒奢,减徭轻赋,注重农桑,宽刑简律。非谋反大逆,无族诛之罪。停建正阳宫、洛阳宫。又一改魏晋以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望族”的九品中正制的门阀之风。重才干,轻门第,首兴科举制度,开科取士。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是以国内安定,人心悦服。又以夷制夷,北和突厥。剩下的便是南下灭陈,一统华夏了。
        却说陈霸先篡梁建陈后,倒也能励精图治,苦心经营,且大力崇尚简朴,便使得被侯景毁为废墟的江南,很快复苏起来。可惜好景不长,才过三年,陈霸先便一病去世。后继者陈倩、陈顼,也只能守成保国,但到了后主陈叔宝却荒淫骄侈。大兴土木,广筑楼阁。凡门窗栏槛,俱用沉香檀木,饰金嵌玉,外施珠帘,内设宝床,日夜与诸美酗酒作乐。尤宠一张贵妃。这张贵妃名丽华,生得面若桃花,目似秋水,娉婷袅娜,妖艳风流。更兼发长七尺,乌黑如漆,光可照物。后主视为掌上明珠,常将其抱置膝上听政决事。仆射江总、尚书孔范,阿谀逢迎,深得后主欢心。入阁侍宴,委以心腹。中书舍人傅縡,犯颜直谏,奏称郢水忽黑,群鼠渡淮,妖异迭出,不利国家,当修德戒侈,勤政爱民,云云。触动主怒,立被杖杀。将帅稍有过失,亦被褫夺兵权,解职黜退。是以临朝数年,便文懈武弛,士庶离心了。
        隋文帝杨坚闻陈主失德,便有意图之。乃向高颎问计。高颎答道:“我江北地寒,收成较晚。江南水稻早熟,可趁彼收获时节,扬言掩袭,彼必屯兵守御,旷废农时。待其兵聚,我便解甲。如此数次,彼必谓我徒张声势,不足为虑。我乃出其不意,突然渡江,直捣建康,可一战成功。”隋帝点头称善,吩咐依计而行。于是大造战船,声言渡江。木头竹片,随水下流。南陈果然闻警设防,疲于奔命。数次过后,不见隋兵,也就逐渐懈怠了。
        隋主闻南陈主昏臣庸、兵疲民穷,乃命次子晋王杨广为元帅,率大军五十万水陆并进。旌旗蔽日,舟楫满江,连绵数百里。南陈诸州郡,相继告警。护军将军樊毅忙奏称:“京口、采石,俱系军事要地,须增兵添船,严守备战。”偏江总斥之道:“寇敌入境,已成常事。边关将帅,足可抵御。何必多出兵船,自致惊扰!”仆射袁宪道:“此次隋军声势浩大,不可不妨。”孔范道:“长江天堑,敌寇岂能飞渡?”陈后主闻之,照旧拥娇酗酒,且谓侍臣道:“金陵龙盘虎踞,王气素旺。齐兵三来,周师两至,无不败还。料隋兵又有何能为呢!”嗣是警报频来,悉置之不问,行乐如故。
        隋将贺若弼自广陵渡江,攻占京口;韩擒虎自采石渡江,继陷姑熟。均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陈主闻隋军大举渡江,方才着急,敕令诸将抵御。只是大势已去,将士非死即降,一任隋军攻入建康,驰进台城。陈后主这才大吃一惊,忙挈张贵妃、孔贵嫔至景阳宫后,三人并做一束,坠入井中躲避兵锋。韩擒虎入宫未觅着陈后主,见景阳井上系有绳索,料井内有人。连呼不应,乃拾石投入,方闻号叫之声。韩擒虎乃令系绳而上。经数名将士用力提起,方见一男二女,束在一起,故特重难提。男子头戴金冠,身着黄袍,正是后主陈叔宝。韩擒虎见擒了陈主,当然大喜,遂献与主帅报功。
晋王杨广命陈后主作书,招谕上江诸将。诸州郡闻主俘京失,均纷纷解甲归降,陈地悉入大隋。陈自武帝陈霸先篡梁,至后主陈叔宝,历五主,凡三十二年而亡。
        江东一隅,自晋元帝司马睿东渡以来,相继历东晋、宋、齐、梁、陈五朝,共二百七十三年,始为隋文帝所并。南北对峙局面终于结束,华夏复归一统。
        欲知隋朝一统天下之后,如何理政治国,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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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7 06:29: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回

第十九回    杨广弑父谋帝位        昏君开河游江都


        话说杨坚建隋称帝后,立独孤氏为皇后,立长子杨勇为太子,封次子杨广为晋王,三子杨俊为秦王,四子杨秀为蜀王,幼子杨谅为汉王。太子杨勇是个纨绔子弟,贪酒色,爱奢华,无大志。晋王杨广阴险狠毒,心存夺嫡。买通帝后身边人,暗窥父母隐情,巧为迎合。表面上戒奢崇俭,少酒远色。宫人皆称其贤,尤得其母钟爱。那隋帝性俭恶奢,又是一个惧内的人,自然听信妇人之言,渐渐地不喜太子了。
        杨广既存不良之心,便广结臣僚,尤其倾心交接仆射杨素、安州总管宇文述等。
        隋帝伐陈之时,原拟命太子为帅。商之于亲信大臣杨素。杨素道:“太子乃国之储君,岂可轻动?况又要协助圣上处理军国大事。”隋帝问道:“那当以何人为帅?”杨素道:“北方粗定,江南未平,兵权当归皇家,岂可轻付他人?晋王英武聪慧,臣民敬仰,可任大事。”隋主道:“卿言有理,容朕熟思。”
        杨素出宫便至晋王府,告以选帅之事,嘱咐杨广道:“当今之世,军权最重。大王当巧为争之。”杨广道:“如何能争得?”杨素乃附耳告之如此如此,杨广大喜。
        杨素瞅个机会与太子杨勇攀谈,论及平陈选帅之事。杨勇便问杨素道:“老爱卿有何高见?”杨素道:“兵凶战危,殿下乃国之储君,岂可亲冒矢石?”又低声道:“老臣还有心腹之言,请殿下恕罪。”杨勇道:“老爱卿但说无妨。”杨素附耳道:“南陈有大江天堑,极难飞渡。故齐兵三出,周兵两伐,皆无功而返。今殿下南征即使成功,仍是太子而已。若不如意,还恐触怒圣意,反为不美。”杨勇幼居深宫,锦衣玉食惯了,自然不愿去做吃苦不讨好的事,忙道:“多承老爱卿指教,还仗大力维护。”杨素道:“老臣理当效劳。”
        隋帝伐陈准备就绪。一日召诸子道:“天下当归于一统。今南陈失德,朕已调齐水陆大军八十万,欲御驾亲征,你等之意如何?”诸王俱谓不必亲征。太子杨勇道:“父皇身居九五,日理万机,不宜远征。但遣一上将领兵足矣。”杨广道:“父皇乃万金之躯,岂能披坚执锐、亲冒矢石?臣儿不才,愿跨马驾舟,效命疆场,扫平南陈。”杨勇接口道:“二弟有大将才,可为平陈主帅。”于是隋主意决,任杨广为帅。也是天意久分必合。不数月,隋兵下建康,擒后主,华夏终归一统,也成就了杨广之名。
且说杨广自平陈后,更是得父母宠爱。其朝觐帝后,愈加恭顺;接待朝臣,格外谦逊;饮食起居,尤其俭朴。是以宫廷内外,无不交口赞誉,称其仁孝。暗地里他又买通东宫幸臣姬戚,使其伺太子过失,密告杨素,漏入宫内。独孤后闻太子种种不法,遂决意废立,屡在隋主耳边进言。隋主乃密询大臣及宫中近侍,这些人受了杨广的好处,见废立在即,乐得顺风扯旗,落石下井,皆谓太子骄纵失德。众口一词,不由隋主不信。于是废太子杨勇为庶人。数日后,立晋王杨广为太子。是时,全国地震,关中尤剧。
        年余,独孤后病逝,三子秦王亦死,四子杨秀镇蜀。杨广为防其生变,乃暗嘱杨素、宇文述等进谗,谓其车马衣物,奢侈逾制,僭似天子,有不臣之心。隋帝性俭恶奢,又恐诸侯割据分裂,闻杨秀所为,不禁大怒,乃召回长安,废为庶人。自此,兄弟五人,仅幼弟汉王杨谅尚总管并州。
        却说隋帝自独孤后死后,遂专宠陈后主之妹宣华夫人,嗣后又宠一蔡氏容华夫人。花甲之年,日理万机,夜拥二美,渐致头昏眼花,腰酸膝软,体质日下。一日偶感风寒,内外交迫,遂致卧床不起,百药无效。于是太子杨广及左仆射杨素、吏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等亲近大臣,俱入宫问候请安。随后得隋帝首肯,太子杨广居大宝殿,以便侍奉汤药,杨素等出外伺候。
        太子杨广本酒色之徒。久已垂涎宣华夫人的美色,只是无法亲近。今见其父病重垂危,心中暗喜。是夜窥见宣华夫人入厕更衣,便屏退内侍,突入其中,抱住求欢。宣华夫人惊得手足无措。欲叫不敢,欲拒无力。正尴尬间,隋帝口渴,连呼宣华。内侍忙一个劲传宣。杨广吃了一惊,方才放手。宣华夫人慌忙趋至御榻前,已是花容失色,钗钿垂偏,气喘吁吁。隋帝不由得惊怪,问道:“何事惊慌?”宣华连连摇头,欲言又止。隋帝不信,一再追问,宣华不禁泣下,跪倒呜咽道:“太子无礼!”隋帝一闻此言,跃然起坐,以手捶床道:“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误我!”说罢,两眼直视,喘作一团。宣华、容华两夫人捶背抚膺,好一会才缓过气来,便立呼内侍速召柳述、元岩。
        二人闻诏即入。隋帝喘着气道:“快,快召我儿!”柳述道:“陛下勿急。太子现在殿外,微臣即去召来。”隋帝连连罢手道:“不,不!召长子勇,勇!”
        柳、元二人出阁商议道:“废太子勇现锢东宫。须特下敕书,方可召入。”于是琢磨词句,草拟诏书。
        是时杨素正在殿外,闻得宫内有喝叫之声,又见急传柳、元两人入阁,太子杨广却神色惊惶,手足无措,心知有异。乃密问太子道:“宫中有何变异?”杨广到了此时,毫无主意。见杨素发问,乃将刚才调戏宣华夫人之事和盘托出。杨素听罢,连连顿足道:“坏了,坏了!”杨广忙问:“现今该当如何?”杨素道:“皇上素知老臣向着太子。今只叫柳、元二人,必定不利太子!也许废立只在顷刻之间!”杨广闻言,顿时汗流浃背,语无伦次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扯着杨素袍袖,求设法保全。杨素皱着眉头,面现难色,拈须沉吟,吞吞吐吐。急得杨广指天设誓,永不负恩。杨素方轻声道:“事到如今,只有釜底抽薪了。不知殿下可肯行之。”杨广忙道:“只要能保全,无不依从!”杨素附耳道:“目下只有如此如此了。”杨广猝闻此谋,也大吃一惊,随即转忧为喜道:“任老爱卿安排。”乃立命宇文述速召东卫侍卫驰入殿中,把守宫门,不放人出入。
        柳、元二人拟好草诏出来,便被右庶子张衡指挥侍卫拿下,将草诏交与杨广。杨广一见,不由得大惊失色,忙交给杨素。杨素看罢,冷笑一声:“你二人矫诏造反!”一挥手,侍卫便把二人推入偏殿拘禁。杨素乃密嘱张衡如此如此。张衡虽是杨广心腹死党,然事出突然,关系重大,猝闻密谋,惊得张口结舌,两眼直愣愣地望着杨广。杨广一挥手道:“快去依计行事,孤当重赏!”张衡这才回过神来,在地上叩了个响头,转身去了。
        张衡进入寝宫,正值隋帝痰涎壅滞,睁着两眼,却不能言语。宣华、容华二夫人在旁抚膺捶背。张衡道:“陛下患疾如此,何不见二位夫人传太医,召大臣,面授遗命?今众宰辅及太医在外伺候,二位速速回避,勿误大事。”二人乃女流之辈,哪有主张?一闻其言,只得含泪往后宫去了。
        不多时,张衡来报太子:“皇上驾崩了!”杨广闻言,又惊又喜,立即与杨素入内看视。果见隋帝杨坚两眼圆睁,气息全无。杨广即欲哀号。杨素摇手道:“眼下非举哀之时,当立办三件大事!”杨广问道:“哪三件事?”杨素道:“第一,速令宇文述率东宫侍卫紧守宫门、寝宫,不得放人进出,不准宫嫔、内侍入视。如有大臣进宫问安,但言圣驾欠安,无诏不得入内惊驾。这第二,”回头谓张衡道:“一客不烦二主。右庶子矫诏东宫,赐废太子勇自尽,以绝后患。”张衡口称“遵命!”杨素又道:“这第三件事,该微臣出力,草拟遗诏,并安排殿下明日登基事宜。殿下以为微臣如此安排妥当否?”杨广大喜道:“妥极,妥极!就请老爱卿一手操持。”
        众人分头行事,杨广却溜入宣华夫人房中去了。
        次日五更,杨素一面命人撞钟击鼓,一面与宇文述等拥太子杨广接见文武百官,宣称先皇昨夜驾崩。众臣工均惊愕不已。随即杨素就宣读遗诏,命太子杨广继承大统。群臣闻诏,如何能辨得真假?当然是拜舞金阶,山呼万岁了。此即史称的隋炀帝。
        杨广到了此时,心满意足,重赏杨素、宇文述、张衡等一班心腹。复思幼弟汉王杨谅主管并州,带甲十万,恐生后患,乃将其废为庶人,幽锢而死。内外既定,炀帝便复其本来面目,恣意淫乐。既然纳了宣华夫人,便一不做二不休,将容华夫人也收入帐中。又思寡嫂萧妃美丽动人,久久垂涎不可得,如今天遂人愿。乃传一道旨意,将庶人杨勇家眷迁入蜀中,独命萧氏入宫随驾。那萧氏夫死子徙,敢不遵旨?自然是承欢新主,不久竟立为皇后。故时人骂杨广弑父自立、欺嫂奸娘也就不冤枉了。
        却说隋文帝在位时,重农桑,轻徭赋,戒奢倡俭,是以国富民安,粮食、布匹堆积如山。而其子炀帝却是个十足的败家子。安坐宫中,酗酒拥美,久觉无味,还要出外游玩。上有所好,下有逢迎。封徳彝谓洛阳地处中州,四通八达,最便巡幸天下。炀帝闻言大悦,乃以洛阳为东京,命杨素为总监工,发民工二百万,大兴土木,营建殿阙宫室。又命大臣宇文恺差人选办奇花佳木、珍禽异兽,做为点缀观赏。竣工之日,炀帝自率妃嫔及王公大臣,驾幸洛阳。东眺西瞩,端的是金辉玉映,翠绕珠围。不由龙心大悦,入内安居,欢快至极。
        洛阳宫中花木,多从江南运来。炀帝便想到江南山水远胜洛阳,其秦淮河畔,六朝粉黛,自然风光无限。惹动情怀,便要前往巡幸。此旨一出,那班幸臣便争献旅途事宜。独尚书右丞相皇甫议道:“陆行鞍马劳顿,不如由水路南下平稳,且便于观风问俗。”宇文恺道:“江河俱为东西向,如何能乘船南下?”皇甫议道:“此易事耳!可开通沟渠,引洛水达黄河,再引黄河之水入汴水,由汴入泗,便可与淮河相通,顺流而下到洪泽湖旁的淮安,再由淮安南下沿高邮湖稍加挖掘,便可直达江都了。”炀帝只图自己快活,哪管财力、人力?当即准奏,开挖运河。将自黄河至淮安段运河称通济渠,将淮安至江都间的称邗沟。以皇甫议为总监工,发民工百万,自洛阳至江都逐段挖掘。这运河宽四十步,旁筑御道,遍植杨柳。每百里筑一行宫,总计四十余所。
        诏令一下,地动山摇,天下沸腾。郡县当差,百姓服役。限期告竣,昼夜劳作。工役人等,苦不堪言,甚至倒毙路旁,横尸水中。又遣人往江南督造龙舟两艘及杂船数千只。单说这龙舟,上下四重,高四丈五,长二十丈。内有正殿内殿,寝宫房室。俱饰以金玉,围以锦缦,豪华无比。
        运河竣工,炀帝择吉率后宫佳丽及百官登舟南幸。不用桨篙,而用纤夫数万,拉动舟船。两岸有兵丁护卫,万马奔腾,旌旗遍野,甚是壮观。炀帝伫立舟头,眺望沿途景色,心中大悦。
        炀帝在江都玩了年余,也有些腻了,便又思扬威北国,耀武戎狄。为了不受鞍马劳顿,仍命大发民工,由皇甫议督工,自黄河向燕蓟涿郡开掘运河,起名永济渠。同时又命宇文恺督修自洛阳到北方的御道。年余,渠通道成,便于大业七年兴师五十万巡边北狩。时而乘舟,时而乘轿,浩浩荡荡,连绵数百里,旌旗蔽日,尘土冲天,好不威风。
        北漠突厥大可汗启明,闻炀帝巡边,乃率各部酋长至涿郡觐见。炀帝大为高兴,重加赏赐。但东邻高丽国并无人来,炀帝心中不悦。乃派使者持节去高丽,命其国王高元亲自来涿郡纳贡朝见。哪知高丽却不把大隋放在眼里,谓两国乃兄弟之邦,何来朝贡?炀帝闻言大怒,发兵百万,御驾亲征,誓灭高丽。郕国公李浑劝谏道:“连年开运河,修御道,百姓已苦,国库匮乏,且目下黄河又水灾为患。还是休养生息,以待明年再东征不迟。”宇文述亦道:“高丽乃疥癣微恙,不必劳陛下大驾,只须遣一上将即可奏凯。”炀帝本是个聪明之人,诗词歌赋,无所不通,自以为是天下第一奇才。此次征兵百万以伐高丽,欲显盖世武功,那肯纳谏听劝?一面令幽州总管元弘嗣限期督造船只三百艘。工役日夜立于水中,劳作不休,腿足生蛆,病死近半。一面发民伕供养军需,水陆两路,往返不停。兵丁或病或亡,炀帝毫不怜惜,仍是朝征兵,暮集粮。年余方集齐大军百万,始由涿郡出师。旌旗数百里,浩浩荡荡,杀奔高丽。
        参谋庾质奏道:“兵贵神速,当选精兵猛将,倍道兼行,出敌不意,攻其无备,方为取胜之道。今百万之众,逶迤而行,倘敌深沟高垒,我粮草不济,恐难成大功。”炀帝叱之道:“朕吊民伐罪,非为功名起见。告戒诸将稳步前进,切勿擅自进击。一切行止,全听朕安排,不得有误。”
        高丽国王听谋臣之言,坚壁清野,死守城池。隋兵虽众,号令不一,屡失战机。天长日久,不仅锐气丧尽,且天寒地冻,粮草不济,饥寒交迫,人无斗志,反被高丽趁机杀得大败,退回涿郡。
        炀帝自恃兵多,于次年又整顿兵马,再伐高丽。围辽东城数月不克。正焦躁间,一连接得数次惊报:一是杨素之子、督运粮草的杨玄感,以蒲山公李密为谋主,在黎阳起兵造反,攻打洛阳;一是山东人王薄,自称知世郎,聚集饥民游勇,攻城略地,开仓济民。炀帝闻报大惊,一面传旨从辽东退兵,一面令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等率兵围剿。毕竟隋兵势大,无何,杨玄感兵败自刎,李密逃亡,王薄战死。炀帝见二处皆定,方才放下心来。
        黄河大水,关东兵乱,让炀帝心烦意恼。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夕,炀帝梦见洪水淹没都城。醒来犹心有余悸。乃与左右幸臣道及梦中情景,问主何凶吉。宇文述素与李浑有隙,乃妄言道:“此梦乃预示有水之人造反逼宫。”炀帝惊问道:“何以见得?”宇文述道:“近年有谣言云:‘桃李子,有天下。’将谣言与陛下之梦相合,正应在一位李姓大臣身上。”炀帝道:“何人?”宇文述道:“郕国公李浑,乃当今大臣,名门望族,身世显赫,门吏极多。其姓正应谣言,其名从水从军,且小字洪儿。洪浑水军围困都城,非反何为?”炀帝闻言,一拍脑袋道:“爱卿所言甚是有理。当如何处置?”宇文述道:“此事易处。”次日,宇文述上殿奏道:“有人告发郕国公李浑,在陛下东征时,曾唆使杨玄感造反。应当灭族。”炀帝当然立即准奏。不由李浑分说辩解,推出午门斩首,夷灭三族。事关谋逆大罪,文武百官谁敢保奏?
        杀了李浑,炀帝仍心有余悸,乃密召宇文述商议,欲尽诛灭天下李姓之人。宇文述沉吟道:“天下李姓之人岂能诛杀得尽?此旨一下,恐天下骚动,反为不美。不如令人暗中查访,有异志者即可捕杀,以防微杜渐。”炀帝一面点头称是,一面问道:“李渊如何?”这唐国公李渊文武足备,且为人机警圆滑,奉上恭谨,和睦同僚,故宇文述道:“渊虽带水,毕竟深沉,难掀大浪,况又是陛下襟亲,当无大碍,可贬出都城。”于是,诏命李渊出守太原,督造晋阳宫。李渊正心内惶惶,接得圣旨,立即离京,星夜赴任。
        炀帝在宫中呆腻了,又思外出。乃命代王杨侑留守长安,命越王杨侗留守洛阳,自己带领妃嫔及众大臣,由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保驾,再次南游江都。又心慕苏杭山水美人,仍令皇甫议监工,自京口经姑苏,沿太湖向杭州,再开运河。打算以后渡江巡幸江南。
        自炀帝两次东征,两次南游,已弄得国空民穷,官逼民反。各地盗贼蜂起,攻城略地。其势大者,有河北的窦建德、瓦岗的李密、淮南的杜伏威,均称王称霸。朝廷的将帅见隋祚将尽,也纷纷崛起,割据一方。
        欲知隋末群雄争斗之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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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7:34: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回

第二十回    唐高祖太原兴师        隋炀帝江都陨命

        话说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生有四子一女。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三子李元吉,四子李元霸早殇。女适临汾人柴绍。李渊见炀帝东征南幸,不惜民本,挥霍财力,虽心中忧惧,然不敢谏言,恐遭杀身之祸,乃韬光养晦,明哲保身,安居太原,自娱酒色。只有那次子李世民,少年英俊,文武全才,胸有大志。见天下纷争,便立济世安民之愿,交接天下豪杰。与晋阳令刘文静友善,且与晋阳宫监裴寂过从甚密。刘、裴二人均有拥戴李渊之意。李世民乃乘间密向其父进言道:“皇上昏愦,南幸江都。今天下大乱,中原无主,大人何不速图大事,以安黎民。”李渊闻言大惊,双手掩耳,怒斥道:“黄毛孺子,何敢发此大逆之言!”李世民道:“圣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现今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如大人起兵使百姓安居乐业,则功德无量,何言大逆?”李渊终是不听,且严嘱缄口,不得妄言。
        无何,江都传来消息,谓隋炀帝疑忌李渊,责其外不能御突厥,内不能安河东,将遣使执之问罪。李渊闻讯大惊,李世民趁机乃再次陈说利害道:“大人虽欲尽臣节,然昏君猜忌功臣,草菅人命。郕国公李浑并无罪过,只因市井谣言,便身死族灭。今突厥铁骑,横行漠北,盗贼遍及各地,社稷已是大厦将倾,独木岂能支撑?纵然侥幸平得贼寇,也恐功高震主,鸟尽弓藏,大祸随至。不若顺人心,兴义师,救民于水火,立不世之奇勋。”李渊沉吟道:“近日我细思你言,颇似有理。如今破家亡身由你,化家为国也由你了。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须详细筹划,秘密而行。”李世民见父亲首肯,心中大喜,乃道:“裴寂、刘文静两人久有此心,且足智多谋,可召来密议。”
        是夜,李世民将刘、裴二人请入府中。李渊延入密室,共商大事。刘文静道:“眼下最要紧的,一是招兵买马,一是夺副留守王威及将军高君雅的兵权,方能稳操胜券。”李世民道:“如今民不聊生,饿殍遍野。若以奉旨剿寇为名,开府库,招兵吃粮,想旬日之间,可得数万之众。只是夺王、高二人兵权,恐要费些周折。”裴寂道:“实不相瞒,我名为宫监,实暗负监督明公之任。高君雅为皇上心腹,王威乃宇文化及的走狗,亦是受命来掌军以防明公的。为今之计,可召其来府饮宴,然后就席间斩之,以绝后患。”李世民道:“尚未举事,便先斩大将,恐人心不服。”李渊道:“世民之言有理,当思妙计除之。”刘文静道:“近来突厥时犯边界,何不以此为由,如此如此,出其不意而斩之!”众人齐称妙计。
        次日,李渊召诸将吏议事。王、高二人欣然而至。李渊开言道:“顷接谍报,有人潜召突厥入寇,你等谓该如何处置?”众人惊讶道:“不知何人作为内应?”李渊把脸一沉道:“内奸就是高君雅与王威!左右还不与我拿下!”左右一声答应,立即上前将二人绑了。高、王二人高叫:“唐公勿听小人挑拨,诬赖好人!”李渊将一封密函向地下一掷,厉声道:“证据确凿,岂容抵赖!刀斧手快快将二贼推出斩首,以绝贼寇内应。”高君雅大叫:“李渊,你杀我不得!”李渊喝道:“为何杀你不得?”高君雅道:“皇上料你久后必反,故授我密诏,监军太原。你怎能抗旨滥杀!”李渊冷笑道:“古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你等勾结突厥,图谋入寇,不杀何待!”王威大骂道:“李渊,你图谋造反,反诬我等,你就不怕遭天谴么?”左右将吏本不知就里,见事关叛逆,谁人敢言?李渊也怕迟则生变,遂大喝一声:“推出斩了!”左右不由分说,立时将二人推出府门,一刀斩讫,献上首级。众人俱皆惶惶。李渊好言道:“罪在二人,其余不问。众将官照旧供职,毋得懈怠。”
        李渊猝斩二将,属下多惴惴不安,私下议论。事有凑巧,次日竟真有胡骑千人驰至太原城外掳掠。李渊闻报,又惊又喜,一面急令紧闭城门,分兵防守,一面召集部属道:“突厥兵至城下,众目共睹。幸得内奸已除,大家听我号令,小心防守。贼兵见内应失去,日久必退。”众人齐称遵令。
胡骑在城外掳掠一番,便自行退去。李渊正好借口招兵,谓众将道:“皇上令我等御寇,现突厥来犯,我兵马不足,如何御敌?当即刻开官库,积粮草,招兵买马,以保境安民。”众将吏见李渊处事得当,方心诚悦服,疑惑顿失。于是李渊命刘文静、李建成、李世民、刘弘基、长孙顺德等分头招兵。裴寂将晋阳宫中所贮甲仗,尽数献出,以助军需。
        不过半月,果然招得精兵数万,由李世民等统领,日夜操练。
        李渊见时机成熟,便召刘文静等计议出兵。李世民道:“关中外有大河之固,崤山之险;内有八百里秦川,物殷民富。进可攻,退可守。是以昔日汉高祖据之,终有天下。今留守代王杨侑,只不过十余岁的娃娃,有何德能,保住家业?我大军一至,其必然土崩瓦解,可一战成功。然后伺机东向,扫平群雄,一统天下。”刘文静、裴寂齐道:“二公子所言,诚平天下之良策。”李建成接口道:“那时废了昏君,大人便做皇帝,我们也好封王封侯了。”李渊喝道:“胡说!我举义兴师,救民于水火,仍当尊崇隋室,以免成众矢之的。为何便思称帝称王呢!”刘文静道:“唐公之言,甚为有理。只是我军一动,恐给突厥可趁之机。不如先主动接好突厥,以免后顾之忧。”众人齐声称是。于是李渊亲自做书,命刘文静为使,赍珍宝通好突厥。突厥始毕可汗唯利是图,立即应允,并主动提出愿借兵马,助唐公以成大事。
        刘文静回报与突厥接好之事,李渊大喜,便欲向突厥借兵。李世民进谏道:“突厥向无信义。如向其借兵,虽可助我军威,但恐请神容易送神难,留有后患。况且有悖义理,也易惊扰黎民。不如多赠金银,请其助以马匹,则有百利而无一害。”李渊依言,再命刘文静送金银数车,与突厥订立盟约,永世和好。并许年年赠以金银玉帛。始毕大喜,赠以良马千匹,以助军需。
        李渊见诸事已备,乃于大业十三年初秋,扯起吊民伐罪、拥立代王的大旗,在太原起兵。留三子李元吉留守太原,令李建成、李世民领兵先行,自督兵随进。一路上数万大军秋毫无犯,浩浩荡荡杀向长安。旬日之间,擒西河郡守高德儒,阵斩霍邑守将宋老生,连拔两城。然后进围河东。只因连日大雨,难以征战,遂与隋将屈突通对峙。
        李渊正陈兵河东,忽接得李元吉军报,云马邑刘武周联结突厥,将乘虚袭击太原。不禁大惊道:“太原若失,岂不是无家可归?”乃传令立即回军以救太原。李世民闻令,顿足道:“坏了,坏了!”忙大步趋入帐中劝阻道:“兵以义动,有进无退。一旦退还,锐气尽失。为敌所乘,则土崩瓦解,大事去矣!”李渊道:“前有坚城拦阻,后有强虏进迫。不退保根本,恐死无葬身之地矣!”李世民道:“刘武周井底之蛙,虽外附突厥,而未有远谋。况突厥与我新盟,未必会趁我之危。纵有他变,太原城坚濠深,大人又曾广施恩泽,深得人心,必能坚持无虞。切不可遇小变,即欲班师。相反倒应急速西进长安,方好号令天下,以成大业。”听了李世民这番宏论,李渊如梦方醒,遂罢退军之议。
        一事方罢,忽又传来瓦岗寨李密的讨隋檄文。文中历数杨广十条大罪,谓“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水,流恶难尽。”其愿仗义讨贼,以安天下,云云。原来蒲山公李密,出身名门望族,狡诈多谋。见天下群雄并起,又闻“桃李子,有天下”的谣言,不觉野心陡起,先劝杨玄感起兵黎阳。杨玄感败死,李密逃匿。后投瓦岗寨。寨主翟让奇其才,便让李密为尊。李密果有些才能,东征西讨,连连取胜,更夺取洛口仓,得了不少粮草军需,便开仓济民,威名大振。率军十余万,来攻洛阳,并布告天下。
        李渊接得檄文,乃召众将商议道:“李密声势不小,诸位有何高见?”李建成道:“凭李密也想称王称霸?不用理他!”李世民道:“不然。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我军将进关中,正惧洛阳或瓦岗之兵乘我之隙。现李密欲与我连和,我正好投其所好,阳尊其为盟主,使其攻打洛阳,则我军可放心经营关中,坐收渔翁之利。”李渊道:“我儿之言,甚是有理。”乃亲笔做书,谦词卑意,愿奉李密为盟主,自称偏师,拟进军关中,以绝隋室根本云云。派一能言善辩之人往见李密。李密见李渊推崇自己,大为高兴,遂令全力攻打洛阳。
        且说李渊见河东一时难下,便从李世民之言,只留偏师虚围河东,自率大军分数路渡河入关,进围长安。遣使传谕守城将士,愿拥立代王,望开城接纳。
        城中守将左翊卫将军阴世师叱来使道:“李渊兴兵犯阙,当灭九族。可令其罢兵谢罪,或可免其一死。”李渊见守将不降,乃下令攻城。将士前仆后继,奋力攻打。不几日便杀入长安,擒了阴世师。代王杨侑年只十三岁,也被唐军逮着。李渊效汉高祖约法三章,悉除苛禁。投顺者量才录用,所俘将士除阴世师斩首外,一概释放。是以军民皆悦,远近来归。
        越日,奉代王杨侑为帝,遥尊炀帝为太上皇,改元义宁。李渊自为大丞相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晋封唐王。封李建成为殷公,李世民为秦公,李元吉为齐公。其余将佐,俱封官厚赏。
        唐王李渊见关中初定,乃从次子世民之言,分遣诸将北收朔方,西取陇右,广招兵马,精练士卒,积草屯粮,以备东向争天下。
        却说隋炀帝自南幸江都后,不理朝政,荒淫益甚。东游西宴,日夜淫乐,酒醉色迷。直至天下大乱,窦建德、李密等称王称帝,李渊兵进长安,杜伏威横行江淮时,方才大为惊骇。眼见得江都一隅,也是寸步难行,便得过且过,无意北归。一日晨起,揽镜自照,忽长叹一声道:“好头颅,留给谁砍?”萧后惊问道:“陛下何出此不吉之言?”炀帝苦笑道:“自古以来,哪有不亡的国家、不死的帝王?今四海鼎沸,臣民皆反,刀剑加颈,不过是早晚的事,何惊之有?”萧后闻言,顿时大哭,炀帝也自垂泪。
        无何,江都粮尽,人心涣散。扈驾官兵多为两都人,皆思还乡。郎将窦贤竟率部逃走。炀帝闻之大怒,遣大将来护儿率军追赶,将其杀得一个不留。虎贲郎将司马德戡、虎牙将军赵元枢及直阁将军裴虔通,本也密议西归,见窦贤被追杀,乃暂息其谋。
        且说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乃宇文述长子,本炀帝的心腹。见天下大乱,隋祚已尽,便顿生异心。与弟将作少监宇文智及密谋,欲篡隋室江山。宇文智及与赵元枢为莫逆之交,便约其共举大事。赵元枢亦将裴虔通等西归之谋相告。宇文智及哂笑道:“此自取死路!不若我等就此举事,杀了昏君,重立新主,做个开国元勋!”赵元枢连声叫好。于是与同党相约,来见宇文化及兄弟。
        宇文化及谓众人道:“我等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有福同享,由难同当。行宫内外尚有军队数万。如稍有不慎,我等便死无葬身之地。大家按我吩咐行动,不得有误。”众人齐称遵命。宇文化及问裴虔通道:“将军何时夜间在行宫当班?”裴答道:“明晚。”宇文化及道:“我们就明晚动手。大家于明晚三更时分,带好各自的心腹,悄悄至行宫外等候。但听四更梆子响,裴将军便打开宫门,放我们进去,闯入寝宫,拿了昏君,便大功告成。”裴虔通道:“开门之事包在我身上。”宇文化及道:“如此甚好。大家分头准备,到时不可误事。”
        次日,宇文化及求见炀帝,连称大喜。炀帝问道:“有何喜事?”宇文化及道:“微臣闻得洛阳王世充大败李密,李渊也忽然中风,生死不明,岂不是喜事?”炀帝闻言,也不辨真假,果然大喜,道:“这两个姓李的乱臣贼子,眼见得已难成气候,朕回銮有日了。”于是传旨大宴群臣,以示庆贺。宇文化及又请赏给宫内侍卫酒肉,炀帝自然照准。这宫里本来就是花天酒地,今皇上一乐,大家放下愁肠,开怀畅饮,从午至晚,热闹非常。将士臣工,均已醉得七颠八倒。
        四更刚到,值阁将军裴虔通带了几名心腹将士从殿中走出,来至宫门,口称奉旨开门,速召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见驾。管门小头目尚欲查看圣旨,裴虔通喝道:“圣上口谕启开宫门,你敢抗旨!”说罢,手起剑落,将其砍翻在地。众军士见了,哪敢违抗,立即打开宫门。裴虔通高呼道:“宣宇文化及入宫见驾!”宇文化及在门外应了一声:“微臣领旨!”便率司马德戡等一拥而入。然后复闭宫门,命赵元枢把守,自与裴虔通等冲入殿中。千牛备独孤开远乃炀帝亲信,未预此谋。见有变故,忙提剑出来询问。裴虔通道:“天下义士找昏君算账。将军且退让一旁,共享富贵。”独孤开远骂道:“你要造反!”说着举剑便砍,裴虔通也舞剑相迎。司马德戡恐迟则生变,乃暗中向独孤开远刺了一剑,正中其背。独孤开远惨叫一声,宝剑落地。裴虔通飞跃一剑,将其刺死。侍卫一半是宇文化及的同党,自然是倒戈相迎;一半不明就里的,见事不好,顿时散去。
        炀帝于睡梦中被喊杀喧哗之声惊醒,心知有异,也顾不得怀中美人,便倒履出阁。正碰见手提利剑的裴虔通率人涌将过来,想躲也来不及了。只得壮着胆子问道:“你等为何造反?还想弑朕么?”裴虔通厉声道:“臣不敢言反,只为天下除贼而已!”炀帝颤声道:“谁为天下贼?”裴虔通道:“除了陛下,谁能当天下贼之名!”炀帝道:“朕何罪之有?”时司马德戡已至,闻言冷笑道:“陛下为一己之私,开运河,修御道,妄征战,穷淫奢,北巡南幸,致丁壮毙刀刃,老弱填沟壑,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天下大乱,还言无罪?”说罢将手中钢刀往炀帝颈上一按道:“今日当斩你这昏君以谢天下!”炀帝一激凌,把脖子一缩,大叫道:“天子自有死法,怎能横加刀剑!且取鸩酒来!”司马德戡道:“哪里麻烦去寻鸩酒!”裴虔通随手扯过一条白绫向炀帝颈上一绕,与司马德戡左右一用力,霎时间,做了十三年皇帝的杨广便一命呜呼了。
        叛军既弑了炀帝,又将杨氏宗戚及内史侍郎虞世基、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梁国公萧巨等大臣一并杀死。时天已大明,宇文化及吩咐众人一面打扫宫殿,一面出榜安民,谓夜间有乱贼撞入行宫,圣上遇难。有宇文化及等将军起兵靖难,已将乱贼尽行诛杀,士民勿得惊慌云云。
        宇文化及入宫寻得传国玉玺,召心腹将佐商议后事。众人多愿尊宇文化及为帝。宇文化及见事出突然,自己根基未稳,将玉玺在手中掂量再三,方道:“方今天下大乱,长安有代王杨侑,洛阳有越王杨侗,我等还是迎立杨氏为主,方能号令四方。”众人道:“杨氏已诛杀殆尽,急切哪里还能寻到?”宇文智及道:“有皇上之侄秦王杨浩,闻前日随母去金山寺进香,尚未归来。何不派人去迎归立之?”宇文化及道:“如此甚好。”便命宇文智及速去迎归。
        宇文化及等乃托奉皇后懿旨,立秦王杨浩为帝。实则幽禁宫中,如同囚犯。宇文化及自称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总掌百揆。军政大事均由其专断,少帝杨浩唯职司画敕用玺而已。以弟宇文智及为左仆射,宇文士及为内史令,司马德戡、裴虔通等俱为大将军。余者亦重加封赏。
        宇文化及占据后宫,自萧后以下嫔妃俱任其奸淫,又将宫娥美女分与将吏,获取众欢。宇文化及等在江都纵欲恣情月余,乃整顿兵马,向西进发,欲回长安。
        却说炀帝死讯传至长安,李渊恸哭道:“故主被弑,此仇不共戴天。当发兵擒拿宇文化及等乱党,以报仇雪恨。”李世民道:“顷闻王世充已奉越王杨侗在洛阳称帝,宇文化及奉秦王杨浩在江都称帝,其余称帝称王者不下十人。而隋已实亡。大人当代隋称帝,平乱安民。”李建成、李元吉亦道:“隋祚已尽,还要那亡隋旗号何益?不如自己称帝。”刘文静、裴寂、殷开山等俱言:“三位公子言之有理。大王当及早称帝,以副民望。”李渊见时机成熟,遂点头答应。仍由群臣一再劝进,隋幼帝杨侑誊抄禅位诏书,李渊还要来个三辞三让,方接过玺绶,登坛祭天,即位称尊,国号大唐。史称其为唐高祖。改元武德,大赦天下。废帝侑为酅国公。至此,隋历三主,仅三十八年即亡。
        且说宇文化及挟帝浩及萧后等,才走到彭城,便众叛亲离。司马德戡、赵行枢等,先后欲诛杀宇文化及不成而反被杀。内讧时起,部属渐散,声势渐衰。宇文化及遂不敢进军两都,乃改向黎阳,又为李密杀败,逃至魏县安身。时北有窦建德,南有李密,宇文化及甚为忧愁。不觉叹道:“人生总有一死,但能为帝一天,死也甘心。”遂将帝浩鸩杀,也无须三推两让,抓过玉玺,便僭称许帝,并将子弟及心腹将佐胡乱封赏一番。
        宇文化及才做了半年许帝,便被窦建德一举击败,成为俘虏。窦建德仍自称隋臣,为炀帝素服举哀,杀宇文化及父子兄弟以祭,且善待萧后,别宫供养,就连传国玉玺亦交其收藏。
        时夏主窦建德引突厥为外援。突厥始毕可汗以隋室义成公主为可敦。及闻隋亡,萧后寄寓夏国,乃遣人将萧后及其幼孙杨政道接至塞北。姑嫂相见,悲喜交加。始毕礼待萧后,好生供养。
        欲知唐室如何削除群雄,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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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8 19:00:47 | 显示全部楼层

回 23楼(汪济(潜山)) 的帖子

三字经:

北元魏,分东西。宇文周,与高齐。
迨至隋,一土宇。不再传,失统绪。
唐高祖,起义师。除隋乱,创国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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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9 08:06: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家,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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