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打围

汪朝领

上世纪60年代前，莽莽苍苍的小兴安岭栖息着不少野生动物，山里的东北虎、黑熊、野猪、野鹿、狍子等兽类常与进山的人相遇。东北虎在林里捕捉野鸡，黑熊跑到河里叼鱼，野猪蹿到松树底下掰松果、嗑松子，还有那马鹿、驼鹿发情撤欢等场面屡见不鲜。“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是当时从沟壑中传出来的大实话。那时候有机会去打围(狩猎)的人，往往收获不小。
                                       

话说1962年的一天早上，上西林出库的李叔途经白林车站，看见黑压压的一帮人簇拥在车站门前，旁边围着一片猎狗。
李叔寻思着是什么人来到了这里？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感到好奇的他跳下火车，径直朝眼前的屋里走去，进门时迎面瞅到老朋友——张猎户。俩人多年不见，自然高兴不已，一阵胡吹乱侃后，张猎户提起嗓子说到：“李兄，走，上我那提猪肉去！”李叔纳闷：“你可别牛B了，那来猪肉，有本事你在这给我整一块来?！”“走，跟我走！”张猎户不容李叔犹豫，背起猎枪跨出了大门。
外面的二十几条猎狗一直在屋檐下蹲守，随时准备听候主人的命令。
“这……这……这！”张猎户把这群猎狗哨了过来，然后和李叔向白林车站的西边走去。到了西道口的分岔处有一条小路通往山里。张猎户迈开了大步，领头沿着这条小路赶过去。临到山边时，雪地上出现大小不一的猪躔，
                                       


张猎户瞅在眼里，喜在心头，粲然笑道：“妥了，有两只野猪，等会就可见到！”
李叔是第一次跟着张猎户打围，心里感到又喜又急，开口冲着张猎户要猎枪打野猪。“好吧，枪给你过把瘾。你可要把住了，一切听我的，别乱开枪，不然把野猪吓跑了，连影子都捞不着。”张猎户随即将猎枪递给李叔。“放心吧，听你的！”接过枪的李叔将枪口朝上靠在自己的耳朵旁背着。
众猎狗嗅到了兽味，嗖嗖地奔进了前面的山沟，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从密林里撵出一只二百来斤的野猪，李叔赶紧端着猎枪瞄准。
                                       


“别打！别打！猎狗会去收拾它！”张猎户满有把握地说道。
那野猪被猎狗追得左躲右闪，蹿上跳下。领头的大公狗猛地扑了上去，“吠砉......”一声把野猪的头皮给撕翻下来，刚好耷盖在它的眼睛前边，野猪“嗷！嗷！”地直打摸摸。张猎户见状迅速拔出刺刀，冲上前去往野猪的脖子上狠狠地捅上一刀，鲜血咕咕地从刀口里冒了出来。顷刻间，野猪应声倒地，一命呜呼，雪地一片殷红。至此，围堵的猎狗纷纷掉头钻进树林，追赶另一头野猪。
忽然，一只狍子从灌木丛中蹿出，慌忙逃窜。猎狗舍下那逃命的野猪，嗖嗖地转向狍子追去。
                                       


不一会的功夫，二十多只猎狗把狍子团团围住，连吠带咬地开始攻击，一只大公狗跳到狍子跟前，曶头张嘴，死死咬住它的气管，挣扎中的狍子尥蹄扭身，口吐白沫，不一会便昏瘫倒地，跑到跟前的张猎户举起枪托，尽力砸向狍子的脑袋，随后解下自己的腰带，将百来斤重的狍子吊在树杈上开膛破肚，掏出内脏分摊给猎狗享用。打围要靠训练有素的猎狗配合，奖赏它们是必须的；“喂好猎狗好做活”是句实在的行话！
张猎户将早前捅死的野猪内脏也掏出来犒劳猎狗。
猎时刚过一个钟头，就收获了一头野猪和一只狍子！
张猎户和李叔用绳子捞着猎物，后面跟着一群猎狗，惬意地朝着远处的白林宿舍走去，雪地上被踩出一路串杂的脚印。
白林宿舍是张猎户的暂住地。他和猎狗将在这里住上十来天，白天上山打围，晚上回来休息。
野猪和狍子被捞到宿舍后，张猎户指着野猪，得意地问道：“你想要哪一块，我给你剁！”李叔也不客气：“我要这支后腿肉，猪蹄我不要。”“好咧！”张猎户手起刀落，剁出一大坨猪腿肉，肉上的骨头给他一拧，“嘎吱”一声就被取了出来。
李叔包起这坨二十多斤的野猪肉，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要知道那年头全国闹饥荒，食物极度匮乏，吃肉是件稀罕事。若不是碰上张猎户，李叔作梦也难有这坨肉来给家人开晕、打牙祭！
张猎户忙着支解猎物，没功夫闲唠。俩人道别后，李叔带着野猪肉乘车去西林上班，午休时又将肉拎回家。
当天下午，到单位点个卯的李叔返回家中忙私事。没想到张猎户随后就找上门来，要李叔跟他去抓跳猫（野兔）吃。他俩交情多年，说话不扯客套，平日热衷于打围。李叔挺乐意地答应了张猎户的要求。
俩人不紧不慢地往山边走去。张猎户这回不想去打大猎物，把猎狗留在了宿舍休息。
野外睛空万里，柔柔的斜阳下，雪地一片晶光，欢快的小松鼠在林子里蹿上跃下。脚下的黄豆地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雪地上留下的跳猫脚印依稀可见。
顺着脚印寻去，张猎户发现前面大坑里有一只跳猫正竖着两只耳朵趴在雪地上。当他俩蹑手蹑脚地往前走时，跳猫好像发现了危险，将两只耳朵倒贴在脊背上，全身压着雪地一动不动，若不是事先发现了它，很容易被它眼前的伪装所蒙蔽，必竟积雪和跳猫的白颜色十分接近，尤其当跳猫像蝙蝠一样张开后紧趴着雪地不动时，天敌往往不易瞅上它。                 
可这次跳猫落到了火眼金睛的张猎户眼里，可谓厄运难逃。张猎户取来一枝榛柴，解下自己的鞋带卷成一个套子系在枝头上，跟着轻轻的移动猫步靠近跳猫，慢慢地伸出枝头上的套子，缓缓地套在跳猫的脖子上，这时跳猫还是装着不动。张猎户迅速拽回套子，跳猫被勒得四脚朝天。张猎户迅速扑了上去，抓起跳猫的耳朵，“啪啪”地拍打它的额头，三二下跳猫便蹬腿咽气。
跳猫最怕被人拍额头，那部位是它的死穴，最经不起敲打。俩人整上这只跳猫后，返回家中，将它烀成下酒的佳肴。
过了六天左右，张猎户一早又去邀李叔打围。这次他给李叔带了一支双管的苏制猎枪，枪的款式、做工挺好，杀伤力贼大，一枪能把碗口粗的树杈椓下。李叔双手握着送上门的猎枪，乐滋滋地向着房前的树上瞄准：“上哪打？”“上东山，打野猪去！”张猎户爽快地说到。
俩人带上二十多只猎狗，踩着厚厚的积雪，“嘎吱！嘎吱！”地向东山方向进发。
走到半道时，遇上一头一米多高，六百来斤的大野猪，双方的距离不到三十米远。
                                         


野猪前肩上的一绺儿鬃毛竖得像铁线似的，嘴角上弯起一对长长的獠牙，呲牙咧嘴地怒吼着，模样挺瘆人！可跟在身边的这群猎狗见状毫不退缩，拚命而上，野猪眼看难敌来者，扭头就跑，胆大的猎狗穷追不舍，地上雪花飞溅。转眼间，猎狗追进了树林。
“汪——汪——汪！”群猎狗的喧闹声响彻山谷！逃脱不了的野猪被逼进了一棵风揭树的大树坑里，屁股靠着被风揭起的树根，张开大嘴与围堵的猎狗对抗！这必竟是头庞大的野猪，猎狗不敢轻意冲进去撕咬，双方暂处于对屿状态。
张猎户和李叔顺着狗吠声追了过去，吆开围狩的猎狗。“轰……”的一声巨响，野猪被张猎户一枪击中， “嗷嗷”地蹿出坑外，连拱带扫地折下一路手臂粗的小树，一直迸到百米远的地方才倒下毙命！这颗子弹是从野猪的耳根处射进，径从另一侧飞出。它在垂死前的挣扎，撕心裂肺，力压千斤，令人毛骨悚然！
张猎户是百兽克星，远近闻名。他原是解放初期的公安干警，后因擅自打围而离开了队伍。天赋的智能和后天的长期锻炼，炼就他眼明手快，百步穿杨的本事。平时他出外打围，常常满载而归，这次也不例外。
眼看野猪饮弹倒地，张猎户即刻抽出刺刀，跑上前去，三五刀就将野猪内脏挖出，硕大的猪心他塞进了背兜里，肠肝肺等器官则被切成一块块喂狗。内脏处理完后，俩人带着猎狗继续搜打野猪。
当年人在山里经常会碰上野猪群，二三十只一群的并不少见！进山打围时常会打上这群又撞上那群，急得猎手手忙脚乱，分不开身。
                                         


到了东山后，他俩一直打到日昳，一路上赶上了好几回野猪群，这一天共打了32只野猪。
                                         


李叔从苔青的海军（当年负责采购军需木材的驻军）军营借来四头朝鲜老牛，一趟趟地将打下的野猪捞回去。
当捞到天色将黑时，张猎户发现有一只黑瞎子(黑熊)藏在一棵大树底下的窟窿里过冬，它透出的热气从后洞口里冒出来直挂白霜。
                                         


张猎户叫李叔别害怕，拿着这支苏制猎枪瞄上后洞口，等他去撵那黑瞎子钻出后洞口一半身子时，就朝它的心脏处开枪。李叔按着吩咐准备好后，张猎户握着土药枪爬到前边的洞口，“咣当！”一枪打了进去，瞬间洞里硝烟弥漫，洞口烟雾缭绕，可黑瞎子没有一点动静，张猎户又“咣当！”一枪，里面还是不出声色。“妈的，是不是被打死了？”张猎户急得打转，狠不得自己爬进去看个究竟，可这时天已全黑，若黑瞎子仍憋在里头装死的话，随时都会给人带来致命的威胁！李叔说啥也不同意张猎户钻进洞里：“天黑了看不清，你若给黑瞎子伤着，咱就回不去了。别打了，走吧！”
张猎户不太甘心放弃，磨磨叽叽地与李叔一起赶着老牛，捞着野猪，三步、五步一回头地往山下而去。<完>(汪朝领2010.03)

汪稳安

棒！回忆起来很甜蜜

汪朝领

谢谢!请本家赐教!

汪根远

很好，很有趣！有惊险紧张，以有收获的喜悦！欣赏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