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右丞诗集序
宋 濂
【原文】
昔人之论文者曰：有山林之文，有台阁之文。山林之文，其气枯以槁；台阁之文，其气丽以雄。岂惟天之降才尔殊也，亦以所居之地不同，故其发于言辞之或异耳。濂尝以此而求诸家之诗，其见于山林者，无非风云月露之形、花木虫鱼之玩、山川原隰之胜而已。然其情曲以畅，故其音也眇亦幽。若夫处台阁则不然，览乎城宫阙观之状，典章文物之懿，甲兵卒乘之雄，华夷会同之盛，所以恢廓其心胸，踔厉其志气者，无不厚也，无不硕也。故不发则已，发则其音淳庞而雍容，铿鍧而镗鞳。甚矣哉，所居之移人乎！
今观中书右丞汪公之诗，益信其说。岂必然者，其公以绝人之资，博极群书，素善属文，而尤喜攻诗。
当皇上龙飞之时，仗剑相从，东征西伐，多以戎行，故其诗震荡超越，如铁骑驰突，而旗纛翩翩与之后先。及其治定功成，海宇敉宁（抚定、安定），公则出持节钺，镇安藩，方入坐朝堂，弼宣政化（政治和教化），故其诗典雅尊严，类乔岳雄峙，而群峰左右如揖如趋者。此无他，气与时值，化随心移，亦其势之所宜也。然而兴王之运，其音斯完。有如公者，受丞弼之任，吟咏所及，无非可以宣教化而弼皇猷。有物有则民X者，大非正。
昔人所谓台阁之文而已。而山林之下，诵公之诗者，莫不被其霑溉之泽，化枯槁而为丰腴矣。虽然诗之体有三，曰风曰雅曰颂而已。“风”则里巷歌谣之辞，多出于氓隶妇女之手，仿佛有类于山林。雅颂之制，则施之于朝会，施之于燕享，非公卿大夫不足以为之，近于台阁乎。輶轩之使，弗设而托之于国风者，若无所用之。皇上方垂意礼乐之事，岂不有撰为雅颂以为盛典乎。濂盖有望于公，他日与鹿鸣驷牡，诗作并传不朽者，非公之诗而谁哉？濂也不敏，受公之知十有一年。故窃序其作者之意於篇首，芜纇（芜杂而有疵病）之词要，不足为公诗之重踵也。
公名X，乃上之所赐，其字则朝宗也。
淮南人洪武三年四月二十一日金华宋濂序
【说明】为符合汪广洋文化研究会“中等文化可读”的“宗旨”，粗译现代文时，使用“意译”，而非“直译”。故而有译者的主观意识，期待各位宗亲斧正！
【译文】 在这之前，文人的作品大概分两种：一种是山林体，一种是台阁体。山林体诗文，大多文气干瘪枯燥；台阁体诗文，文气秀丽雄伟。这哪里是上天赋予不同人的才分啊，只不过是因人们所处的环境不同而造成的。所以发自于他们内心的言辞也是有所不同的。我曾经按照这种想法去研究过很多作者的诗文，山林体诗文的内容无非是风花雪月、花鸟虫鱼、山川丘壑之类给人们带来的愉悦或悲怆罢了。但是这些诗文，由于抒情委婉旖旎，因而用词幽深渺远，韵味绵长。台阁体却有所不同，可以感受到宫阙城池所显露的壮美、经典文献所蕴藏的教益、军士军备的威武、各个民族和谐相处的恢弘气势。所以读起来令人心胸开阔，能够磨砺人们的志气，无一不昭示出这些作品的深远意蕴。所以，不写就罢了，一写起来就是用词华丽，音节铿锵。太厉害了，他们的感受很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现在拜读中书右丞汪广洋公的诗作，就更加相信这种说法了。哪当然啦，汪右丞凭着自己超人的智慧，又曾博览群书，一向擅长文章写作，更擅长于在诗歌上多下功夫。 正当朱元璋大业刚刚开始之时，汪广洋身佩金剑，跟随朱帝左右，转战各地讨伐征战。此时的汪广洋公，绝大部分时间是生活在军队中的。所以他的诗作多以军旅生活为主，往往写到战马驰骋，旌旗飞舞等内容，从很大程度上起到了鼓舞士气的作用。朱帝霸业成功后，天下安定时，汪广洋公立即被委派为使者，外出各个番邦小国安抚民众。之后，才正式入皇宫为官，辅助皇上治理国家，同时对百姓进行文化教育。所以，这个时期的诗作，多以典雅著称。文句优美，犹如群山拜岳，讴歌风景，赞誉祥和，从诗作中能感悟到和平生活的欣悦。这种风格的转变，是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的。汪广洋公诗作的风格就越来越趋于成熟了。
可惜，新政刚刚实行，各种风格的诗作开始被湮没。广洋公身为丞相，肩负辅助国政大任，文人纷纷仿效广洋公诗作的风格，此时的诗作往往以粉饰太平、歌功颂德为主，描写风物民俗的作品就大大的减少了，正如前人所说的台阁体。即使勉强可以叫做“山林体”的作品，也多依托广洋公的风格，无一不是描写天地万物尽享雨露，百业兴旺等方面的内容，这是非常时髦的。事实上，诗歌的体裁有三种形式，就是《诗经》所限定的“风”、“雅”、“颂”。“风”，就是民歌俚语，多出自普通百姓中的文人，大约属于“山林体”。“雅”“颂”之类的作品，受风格限制，多用于宫廷朝会、饷宴厅堂，不是王公大臣是不会使用的，这类作品大约类似于“台阁体”。随从官员，不写则已，每写诗作都是依托《诗经》中的《国风》，似乎没有什么新意。
当然了，皇打下天下后，由“武功”刚刚转为“文治”，怎么能不撰写诗文来歌颂呢？这时期的作品肯定是一代盛典！
我一向崇拜汪广洋公，将来能够如麋鹿悠鸣，如诗如画，久传不已的诗作，不是汪广洋公的作品，还能有谁呢？我虽然愚钝，但和广洋公交往已经有十一年之久了。所以斗胆为广洋公诗集作了这篇序言，言谈芜杂纷乱，但愿不会影响广洋公的诗意。广洋公是一代名人，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财富。他的字是朝宗。
淮南金华人 宋濂
洪武三年四月廿一日（1370年4月21日） | 
发表于 2010-8-25 12:4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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