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之后的悲伤---写在《家谱里的事儿》之后

汪乃涛 · 发表于 2007-2-4 12:36:35

快乐之后的悲伤
---写在《家谱里的事儿》之后

文/一汪清水

写《家谱里的事儿》系列的时候，心中有一种畅快淋漓的快感，徜徉在家族历史的故事中，看到了先人们充满沧桑和他们苦乐酸甜的生活轨迹，为我带来了进一步探寻家族传承之中的一股冲动。

促使我记录家谱里的事儿并一路写下去的原因，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为了寻找自己家族里起起落落的一种情感，我知道我不可能完整的描述下来我们家族每一个人的人生经历，但是我对他们倾注了自己的一片真情。当我写完《家谱里的事儿六》的时候，心中又多少有一些空落落的感觉，似乎有一点意悠未尽的感觉。瞑瞑之中，大伯父的形象在脑子里总是挥之不去，感觉应该去看一看他老人家了。

不料第二天晚上，一个恶耗传了过来，我的堂哥打来电话，说是我敬爱的大伯父病危正在抢救，于是连夜赶到郑州看望。

大伯父患的是肺心病，喘不过来呼吸，每一次去看望他的时候，看着他老人家一呼三喘的样子很让人揪心，这种状况已经维持了将近十年。当我驱车来到医院的时候，大伯父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心中顿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

大伯母看到我进入病房的时候，深情的对着大伯父说，你的侄子来看你了。于是我紧紧握住老人家的那只手明显的感觉到传来他一丝微弱的劲头，似乎是在向我打招呼。当我反复呼唤着大伯父的时候，大伯父竟然睁开双眼向我扫了一扫，随后又闭上了双眼。此时，我的鼻子里涌上了一股酸酸的滋味。

大伯母对我说，大伯父从2007年1月27日中午就开始出现昏迷状况，看来，这一次恐怕要不行了。

大伯父在住院之前，就似乎预感到生命将要走到尽头了，他写了一份临终遗嘱，大体的意思是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一旦他的病情恶化，不要进行抢救，他走后要我的堂兄堂弟之间相互扶携，孝敬母亲，教育好子女后代，丧事要从简，不放哀乐，不办追悼会，除了通知弟弟妹妹以，不要再麻烦其他人等等。字里行间充满着博爱和对生命规律的态度，这和他的三弟---我的父亲的临终嘱托如同一辙。看了这份遗言，心中默默的祝福并盼望着大伯父能够有所好转。

我和五叔还有堂哥在病房里守侯了一夜，轮流为大伯父扣背舒痰，好让他呼吸的顺畅一点。

抚摩着被病魔折磨成一把骨头的大伯父，心里就象针扎一样的疼痛。七年前，我的父亲临终的情景历历在目，我的父亲患的是尿毒症，一个星期要透析三次，六年下来，整个人被病魔折磨的瘦骨嶙嶙，此时的大伯父也是这样，于是，一下子把他老人家与自己的父亲联系在了一起，他们兄弟二人的音容笑貌，包括躺在病榻上的那种痛苦的样子都是那么相象。我已经把对父亲与大伯父两个人的情感融为一体，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大伯父最终也没能抵抗住病魔的折磨，2007年1月29日早上6点09分，我敬爱的大伯父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里程，终年78岁。

其实，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的头脑中就经常出现一种魂牵梦绕的幻觉，心里一直在想我的大伯父、我的父亲以及他们兄妹之间的深厚情义，甚至有几回还在梦里头梦见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爷爷和他们一家老少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生活情景，心中暗想，是不是该给故去的亲人们烧一烧香火了。恰巧，我的五叔给我带来了那本家谱，于是，静下心来写家谱里的事儿，来寄托对亲人的怀想。

在写到《家谱里的事儿六》的时候，我把目光对准了我的大伯父，简单的对他老人家进行了一番介绍，其中的细节过于笼统，笼统地不能够深刻反映出大伯父的完整品质。所以，在这一次给他老人家守灵的时候，我认真的倾听长辈们对他的眷恋和回顾并记录如下。

大伯父童年生活的艰辛和苦难我不想再提了，我只想把他的善良和为人的厚德和品质告诉大家，以示我们每一个得到他惠顾和帮助过的亲人们对他的感谢。

首先要更正的是我在家谱里的事儿中记录的一个错误。我的大伯父参军的时间不是解放前夕，而是1950年。当大伯父决定当兵的时候，我的爷爷发出严厉的斥责，扬言如果他要报名当兵，就打断他的双腿。大伯父没有屈服，一向对家庭尽职尽责地他，第一次违抗了父亲的意愿，偷偷的走出了困惑自己灵魂和羁绊自己命运的家庭，毅然决然的走向他向往的军旅生活。

出走后的他也感到万分的内疚，他要用实际行动来回报生他养他的父母，挽回离家出走的那份亲情。

最先受到恩惠的是我的二伯父和我的父亲。他把他的津贴及时寄回家里，劝奉我的爷爷让弟弟们走出封闭的小县城，能够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只有这样才能改变命运，兴家立业。

我的奶奶将家里的一条棉被一分为二，就这样，二伯父和我的父亲分别扛着一条薄薄的被子，开始行进在求学的道路中去了。二伯父顺利考入了璜川师范，最后成为了一名教师。我的父亲因为年龄小，需要大伯父的照顾，于是父亲一人来到了大哥当兵的所在地---开封。

14岁的父亲怀揣着大伯父寄给他的6元钱，徒步从商城走到漯河，再从漯河来到开封的时候，脚上的一双布鞋已经裂开了口子，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破烂不堪了。此时大伯父出差在外，父亲凭着大伯父给他的6元钱，在寄卖店里购置了一身衣服，体体面面地去参加入学考试，顺利考入了开封艺术师范学校。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转折。

在随后的日子里，父亲在大伯父的照顾下，衣食饭饱、快快乐乐的度过了他三年的求学生涯。父亲每一次提到他在开封上学的时光，脸上总是洋溢着对大伯父的崇敬和感激之情。父亲说，他很佩服大伯父高瞻远瞩的目光，如果没有大伯父的无私援助，他不可能走出大别山，成就出他的一番事业，并建立起自己一大家子的幸福生活。

我的五叔和大姑、小姑也都是在大伯父的细心关照之下，迈出了他们走向社会的人生第一步。

五叔告诉我说，他眼中的大哥就是父亲的角色。他生活的年代不象二伯父和我的父亲，在他14岁的时候，社会已经开始有了反天地覆变化了，上学到了初中的时候，因为出身原因五叔被学校拒之门外，从此变成了一个失学的少年。大伯父为此专程回到老家质问学校的老师和领导，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大伯父先是让五叔跟着我父亲学习拉二胡，后来又给五叔联系了一所技工学校，才使他在一波三折中找到了安身之处。五叔深情地对我说，如果没有他这位大哥的关切和照顾，他也许会变成一个不良少年，也许就在社会的冷眼之中沉沦下去了。

小姑是在泣不成声中向我诉说着大伯父对她的关心和爱护的每一个细节的。大伯父当兵离开家乡的时候，小姑还没有出生，对于这样一个小妹，大伯父是把她当成孩子一样对待的。对于小姑要求的每一件事情，大伯父是有求必应，小姑性格和大姑不一样，口遮无拦，有什么就说什么，也就给大伯父带来了许多的麻烦，小姑在哭诉中道出她对大哥的内疚，她说她如今已经是50多岁的人了，仍然要大哥替她操心。就在大伯父住院之前，老人家还亲自过问小姑的儿子---我的表弟的婚事问题，真可谓是无微不致了。

大姑告诉我说，大伯父的内心深处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他将自己的一生和对家乡的情结，醮着笔墨含泪写出了一篇回忆录，大伯父曾经对大姑说，他一生很少流泪，最近的一次流泪是在得知三弟---我的父亲病故的消息之后，他闷在家里哭了。再一次就是在写回忆录时，对悠悠往事和半个世纪的家族生存状况进行一次人生的总结，写到动情之处潸然泪下。他把写好的这份回忆录放到我的大姑那里，要她进行润色后在交给我们看，没有等到大姑将他的手笔润色好，大伯父就撒手故去了......

对于这样一个充满博爱，细心的、善良的大伯父，于我们整个家族来说，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他的伟大和功绩，只能用行动来报答他老人家对我们每一个家庭所付出的一生的恩情。是以，在大伯父病重的几个昼夜里，我和我的叔叔、姑姑以及堂兄堂弟们分踏而至从不同的地方赶来看望他，乞盼他能够战胜病魔，重新站起来。

我们最终没有看到大伯父从昏迷中醒来，只有在失望中守侯在他老人家的灵前，默默的为之送行。我仿佛看到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充满着复杂的哀伤。

在此时此景里，大伯母深情的对着大伯父的祭奠灵堂说，老汪啊，你一生的付出已经得到了回报，你放心的走吧。

此时，我埋在内心里的悲伤，爆发在眼眶里，止不住泪流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