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

汪乃涛

短篇小说

挣扎

作者：一汪清水

（1）

        汪明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掉到粪坑里了，在梦里，他使劲地要往外爬，可是怎么也爬不出来那个又深又臭的滑溜的粪坑。
        从梦里醒来之后，汪明磊在心里膈应了半天就再也睡不着了。他心想，日妈，自打离开老家进城生活到现在已经二十年有余了，纳闷的是如今连农村都用上抽水马桶了，粪坑这个臭地丈多少年都没有见到过了，自己咋会做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梦呢？
        第二天一早，汪明磊来到师范学院的附属中学，找到儿时的发小赵振华，他把他头天做的这个梦讲给赵振华听，赵振华听了“哈哈”大笑着说：“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游子在外关于对老家的记忆看来是磨灭不掉的，你这是想老家了，也该回老家去看一看了！”
        汪明磊说：“日妈，再怎么想老家也不应该往粪坑里去想啊！比如说咱老家的腊肉腊鱼、蜡鸡蜡鸭啊，咱老家蓝盈盈的天、绿莹莹的水呀都可以入梦，梦见这些吃的、喝的、玩儿的地丈才叫是美，梦见掉到粪坑里爬又爬不出来这叫啥事儿啊？”
        赵振华对汪明磊说：“你给我说说，你多长时间没有回老家了？前些时我回去了一趟，现在咱老家变化大着呢，说不定回老家一看，你还就不想回来了呢！”
        汪明磊想了想说：“是啊！日妈，都五、六年没有回了，我也该回老家看看了。”
        告别了赵振华，汪明磊给村里已经当上村长的老同学汪良荣打了一个电话，汪良荣在电话里说：“日妈，现在家里要搞新农村建设，咱村西边临河沿的那块儿滩地儿正考虑着挂牌拍卖呢，你赶快回来吧，当个村长日妈真难，我的招商任务还没有完成哩，你来给我出出主意想想办法，要不村里给你最优惠的条件，把那块地交给你来投资开发咋样？”
        汪明磊听汪良荣这么信口一说，心里也怪痒痒的。他早就有落叶归根的想法，在老家弄它一亩三分地盖上个别墅，再在别墅的房前屋后种些瓜果蔬菜、树木花草什么的，闲来的时伺候伺候自留地，权当锻炼身体也怪美。
        如今，新农村建设这个政策挺好，也算是个机遇。想到这儿，汪明磊有些心动，于是，他决定立马回老家摸摸实际情况。
        临行前，汪明磊又找到赵振华，说是要回老家一趟，赵振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500元钱交给汪传明说：“你回去替我看看老娘，今年俺带高考班，连屙屎撒尿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明年再也不当班主任了，我辞职跟你打工去。”
        汪明磊说：“拉倒吧，你们文化人不好好琢磨着咋把学生教好，净想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日妈，你还是好好教你的学吧，老娘那里我肯定去，你这点钱算个球，还不够给老娘塞牙缝呢，把你的存折拿出来取它个三千两千的，也不妄俺回去看一趟老娘！”
        赵振华无奈地对汪明磊说：“你当俺老有钱啊！现如今啥都涨就是工资不涨，光房贷就压得哥哥我透不过气儿来了，哪还有啥存折啊！要不你借给俺一点儿？”
        汪明磊开着玩笑对赵振华说：“日妈，你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顺口溜吗？公检法，城管队，人民教师黑社会！你都被列入四大害名单里了还卖乖？在俺老百姓面前哭穷，哪个信啊！”
        赵振华听了朝汪明磊身上狠狠地打了一拳说：“你又胡说八道，不跟你瞎扯了。你回去替俺行行孝，回来我让你嫂子给你做顿好吃的，看堵住堵不住你这张臭嘴！”
        汪明磊是和赵振华一起从农村走出来，共同生活在一个城市里的老同学。
        当年高考，赵振华考上了师范学院，汪明磊仅以一分之差落了榜。两个人从小就要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彼此之间须臾不能分开。那一年，当汪明磊得知赵振华考上师范学院的时候，便决定要到赵振华上学的那个城市里去打工。用老同学汪良荣的话说，他们俩这是日头下散步形影不离，就连蹲个茅厮坑也得坑儿挨着坑儿。
        二十年来，汪明磊在街头卖过菜，倒卖过水果，在工地当过劳力，拾过破烂，从一点一滴开始干起，逐渐成为了一个工程承包商。赵振华从师范学院毕业之后，则被分配到了本学院的附属中学当了一名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两个人走的路不同，但是都在这个城市娶了妻，生了子，扎下了根。一个挣足了钱，一个灌足了墨水，在城市里混的有模有样儿。两个人虽然不是一个村的，但是都是各自村里很有面子、值得夸耀的角色，名声在外。

（2）

        汪明磊刚到老家，汪良荣已经在镇里的小餐馆里为他摆下了接风酒。看着小餐馆招牌上写着的“南北大菜，生猛海鲜”四个大字，汪明磊便没有了食欲，他用家乡话恶心着汪良荣说：“日妈，这不尻待人么，咱镇上离大海十万八千里呢，生猛海鲜到了咱镇上还能是新鲜的呀，不吃，不吃！”
        汪良荣热脸贴上了个冷屁股，有点不高兴。汪明磊也觉得把话说过了头儿，于是点了一份儿旱鹅块儿，一份儿桶鲜鱼，一份儿笨鸡蛋扑毛豆，一份儿农家小炒四个菜，外加一瓶老家本地产的开漳圣王原浆酒。两个人一边喝着、吃着，一边天南海北地诉说着往日今宵的糗事，显得是无比兴奋。
        吃完了饭，汪明磊拉着汪良荣一起去赵振华的那个村去看望赵振华的老娘。老太太见到汪明磊，激动地拉着汪明磊的手进了屋子，三个人在一起拉了一会儿家常，汪明磊拿出两千块钱交给老太太说：“这是俺振华哥孝敬您老的，您老千万可别太仔细了，该吃吃，该喝喝，花完吃净也不枉俺振华哥对您的一片孝心。如今俺振华哥当了个班主任，教学任务压得他一天到晚也没有个空儿，要不等我走的时候您老跟我一起走？”
        老太太说：“不去。城市里没有咱家空气新鲜，住在高楼里边没有个人说话，闷得慌，再说他一天到晚忙的要死，才不给孩子们添麻烦呢，你回去跟振华说让他别总是熬夜，注意点身体，我在老家挺好的，叫他放心吧！”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汪明磊拉着汪良荣要他和自己一起到县城的宾馆去住。
        汪良荣说：“拉倒吧！日妈，回了老家，你也不回村里住去，住到宾馆里算是啥事儿呢！”
        汪明磊说：“日妈，你看看俺家的老房子破败的还能住人吗？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咱村的新农村建设投资的事儿呢，到宾馆住下来咱俩好说道说道，回到村里人多事儿杂，说不成事儿。”
        汪良荣只好坐上汪明磊的小轿车朝着着通向县城的道路走去。
        一路上汪明磊看到有好几个村庄都在进行道路改造，个别村庄甚至还形成了成片成片的小区和楼房，这让汪明磊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激动。
        汪明磊一边开着车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日妈，赵振华说的还真不错，家乡的变化还真是大！”
        汪良荣向汪明磊介绍道：“这就是新农村建设的成果，一点儿也不比你们大城市里差吧？”
        汪明磊听了笑了笑，只顾看眼前的村景儿没有搭腔。
        路过自己家的村庄时，汪明磊将汽车停了下来，深情地望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离开家乡二十多年了，老家的模样变化不小，唯有自己家的这个村落没有多少变化。
        汪明磊不客气地指着汪良荣的脑袋瓜儿说：“看来你这个村长当得可是不合格啊！日妈，你看看人家赵家村，道路宽阔，楼房林立，处处都透着一股精气神，难怪赵振华的老娘不愿意跟着儿子去城市里生活呢，是我我也不愿意离开赵家村。”
        汪良荣对汪明磊说道：“咱村的事儿都愁死我了，窝在家里的人穷，出门在外的人里也没有几个富裕的，数来数去，咱村就只有你混的不赖，就等着你回来给村里办点实事呢，你来投资的事情要是能定下来，我这个当村长的也好给乡里交差喽！”
        汪明磊说：“日妈，要是为了让你向上级领导交差，我才不干呢！不过，给咱村办点实事我倒是有想法。你先说给我听听，你用啥优惠条件来吸引我来投资呢。”
        汪良荣回道：“咱村一没产业，二没人才，只有这片儿滩地还有些利用价值了，搞土地置换呗。你来看看，把西边临河沿的那块儿滩地置换给你做开发怎么样？”
        汪明磊说：“拉倒吧！日妈，那块地十年九涝，哪能算得上个好地丈啊！”
        汪良荣回道：“你这是哪个年代的老印象了，你看看，如今的高速公路都从咱村这片滩地穿了过来了，要想富，先修路，路都通到家门口了，这滩地还不算是个好地丈？从这个地方上了高速公路，要不了十分钟就到了县城，另外，从国道上路，再到县城也就不过二十分钟，方便着呢！”
        汪明磊顺着汪良荣指着的方向看，确实是如此。于是，轻轻地拍着汪良荣的肩膀说：“走，咱先回县城去，细节问题晚上谈。”
        汪明磊在县里住了一个星期，他不能光听汪良荣的一面之词，他需要了解更多的详情和细节。在一个星期里，他把该找的人找了，该了解的政策了解了，好话赖话搜集了一箩筐，最后终于定下了决心，回老家来进行投资开发。

（3）

        回到城里，汪明磊组织了一个工作班子，并且特意去师大附中找了一趟赵振华，让他也给自己参谋参谋，策划策划。赵振华听了汪明磊的想法只说了一句话：“从感情上我非常赞同你回老家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但是投资有风险，你要慎重！”
        汪明磊听完回道：“日妈，你说了等于没说，难道我不知道投资有风险么？我要的是你的一句话，这事儿可干不可干，干了该从哪里下手如何干？”
        赵振华说：“我一个教书匠又没有长前后眼，可干不可干我可说不来。不过有一个道理你先想清楚，如今的人啊，难以琢磨，没有利益还罢，有了利益作崇，难免会生出些是非来，你得让他有所得你才能有所获，要是我，我可不敢这么胡折腾。”
        汪明磊说：“我都想好了，先无偿把俺村的小学捐建起来，然后按照新农村建设的标准和要求再建一个小区，县里招商已经答应把俺村里的那块儿临河的滩地置换给我做开发，一部分用于改善了村里老乡家的住房条件，一部分用于商业出售，这样既改变了村容村貌，为村里乡亲们解决了后顾之忧，自己又能赚上一笔，是不是个两全其美的事情啊？”
        赵振华说：“看来你早就胸有成竹了，捐建小学我举双手赞成，你这是在积功德。至于搞开发可是个复杂的工程，我不懂，要不我给你找个我教过的学生，是个开发公司的老总，让他给你出出主意？”
        汪明磊高兴地说：“行！你安排俺们见个面，我来咨询咨询他。”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临告别时，汪明磊瞅着赵振华来了一句话说：“等我房子开发好了，你得买一套，到时候给你最大的折扣！”
        赵振华笑着说：“那是必须的，咱两家得住在一起，门挨门。”
        汪明磊说：“那是必须的。”

（4）

        做完前期调研，汪明磊在老家开发的项目开始启动了。
        关于办理新农村建设的手续虽然挺多，但是并不麻烦。县里对回乡进行投资的客商们在政策上是特事特办，一路大开绿灯，就连在县里开车闯了红灯这种小事儿，只要说是在县里做投资的客商，一切处罚交警队全免，还有一些其他杂七麻八的事情办的也挺顺利。这让汪明磊心里边感到很是舒服。
        “这就是天时、地理、人和的好处，要是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半啥事儿还不都得跑它个十趟二十趟的！亲不亲家乡的人，美不美家乡的水，这句话真不假呀！”汪明磊对身边的办事人员这样说。
        两个月下来，汪明磊在汪良荣的组织下，大会宣传小会讲，终于把给乡亲们的补偿款给确定了下来。然后，汪明磊安排工作人员马不停蹄地开始一家一户地丈量土地，测量原有的宅基地面积，期间的麻烦事儿一桩接着一桩，搞得汪明磊焦头烂额，一言难尽。
        先是五保户杨大妈找到汪明磊。老人家哭着对汪明磊说：“磊啊，我这把老骨头活不了多少年了，你给乡亲们盖新房我打心眼儿里拥护，但是你总得给我这个老家伙弄个得劲儿地方，都说这次要把俺们安排到楼上去住呢，你看看我这老腿还能爬得上去么？”
        汪明磊一边劝杨大妈，一边对杨大妈解释道：“大妈听哪个胡言乱语呢？您老别着急，就您这把年纪也不会安排您住到高楼上去啊，您老放心吧！”
        杨大妈听了破涕为笑起来，于是，孩子一般拉着汪明磊的手说：“我和你娘也算是老姐妹了，我知道磊儿不会亏待你大妈的。给我留个门面房中不，这样我可以开个小卖部，再也不用麻烦村里给补贴了，我这张老脸也是要面子的。”
        汪明磊安慰杨大妈说：“您老拿村里的补贴天经地义，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情，您这么大年纪还干那些事情弄啥？要不这样，我把小区一楼临大门口的那间房子留给您老，这样出出进进也方便，您要是真想开个小卖部，可以在阳台上弄个窗口，您老想鼓捣点啥就鼓捣点啥；还有一个方案，就是咱小区还准备弄个社区养老院，您要是想住到养老院，这一楼的房子还可以以售代养，到时候你老只管在养老院里颐养天年了。”
        杨大妈听了挺高兴，翘起大拇指直夸着汪明磊说：“你这孩子考虑问题就是周全，没有想到大妈在这余生之年还能享受到这福气，再怎么安排也比现在这个样住在那个烂泥巴的房子里好得多，大妈的事儿就交给磊儿你了！”说完，杨大妈流着幸福的眼泪告别了汪明磊。
        接下来，侯三也来找汪明磊。侯三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大事儿干不了，小事儿不想做，平常靠在附近的工地打秋风过生活，是个十足的社会痞子。
        侯三对汪明磊说：“咱村就数你们汪家和杨家的势力大，你们又是几辈儿亲连着亲，这次搞新农村建设你这小子占尽了便宜，你不能欺负俺这些小姓人家，我跟你先说好，你得一视同仁，别跟俺搞猫腻，要是不公平对待，你可别怪我不给兄弟你面子！”
        汪明磊听侯三这么一说，不假思索地对侯三道：“日妈，公平不公平由咱村里的百姓们监督着呢，哥哥把话说出来也是对兄弟我的一个提醒，有一条，哥哥给兄弟面子，兄弟也不会让哥哥吃亏。到时候事儿该咋办就咋办，兄弟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吃苦受力挣来的，再说，兄弟也不是被吓唬长大的，你也别想着来打兄弟的秋风，承蒙哥哥你的照顾了！”
        侯三听了汪明磊不软不硬的话自觉没趣儿，只撂下一句话“兄弟能一视同仁，不尻待俺们这些小门小户人家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完，便一摇一晃地离去。

（5）

        连日来，汪明磊接待了一拨又一拨上门来讲条件的村民，亲的、远的、厚的、疏的，都是乡里乡亲，这让汪明磊感到很是疲惫。最后，汪明磊给身边的工作人员定了一个条框，让他们来做解释工作，算是从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里挣脱了出来。
        待第一批资金筹集完毕，和每家每户签了合同，把补偿款发出去，新的问题又出来了。
        上了年纪的老人们提出，庄稼地里的禾苗都已经长成了，就这样砍了去太败家了，大家一致要求是不是等到这一季的粮食打下来以后再动工。
        汪明磊也是农民出身，深知那满地业已长成的庄稼对于靠土地来吃饭的乡亲们的重要性，就这样砍掉不光是乡亲们心疼，他也心疼。于是，便答应秋后收了庄稼再破土。
        等了个把月，老乡们收完秋庄稼，将打好的粮食归了仓，项目这才开始正式列入议事议程。
        不料，此时有村民提出先前发的补偿款太少了，一些人煽风点火地说是上了汪明磊得当，不该匆匆忙忙就签了合同，让这小子占了不少的光。个别人家甚至又在收割完的滩地里补种进去了秧苗，这样一来给汪明磊的开发进程来了个措手不及，增加不少难题。
        在焦虑之中，村长汪良荣找了过来，他和汪明磊商量：“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当村长的也不好说啥，你看是不是再考虑考虑给增加一些补偿款？”
        汪明磊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张口骂道：“日妈，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算是领教了，咱村日妈穷就穷在这些人目光太短浅，不肯吃一点亏，太难缠！日妈，但凡有点儿诚信，有点儿契约精神，村里就发展起来了。可气，可恶！我说万事总得有个规矩，没有规矩哪成方圆，你这个当村长的应该把握好，引导好，这补偿款一分钱也不能涨！”
        汪良荣无可奈何地言道：“你说该咋办？”
        汪明磊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日妈，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个好办法，容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汪良荣走后，汪明磊把身边的工作人员召集到一起开会，他想集思广益从中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会议中，有的人说这事儿很好办，合同都签了，对那些拿了补偿款仍然不肯作罢的刁民该强则强，推平了土地以后由他随便告去；有的说现在要求和谐共存，不能激化矛盾，如此一来以后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了，补就补点儿吧。一时间各种意见争论不下，说的好像都在理儿，也都不在理，弄得汪明磊也无所适从了，
        平常很少抽烟的汪明磊拿起香烟吸了一根烟又一根烟，看来自己对老家的这个投资项目有点过于仓促，过于感情用事，过于理想化了，当初如果只做善事，捐些款把村里的学校建好就走人，兴许还能博取个更好的名声呢，看来，先前自己的想法有点多了，想法多了便会引来许多人的猜忌，现在他真有些后悔，后悔不应该回老家来蹚这个浑水了。
        最后，汪明磊把手中的香烟放在烟灰缸里狠狠地摁灭后对大家说：“咱也别争论了，我的意见是，第一，补偿款坚决不能无缘无故地调整增加，这样会给咱们今后的工作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后患的；第二，请成本部的人员先做个民意调查，看有多少村民还能配合咱的工作，如果只是一少部分人有想法，可以不予理睬，合同上写的明白，谁不愿意置换先由着他抻着，到时候由法务部负责解决合同的履约情况，最后总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的；第三，对于公司捐建的村办小学项目可以先开工，诚信为大，凡是我们承诺出去的事情一定要履行。最后就是凡支持这次土地置换的村民，要有一个奖励机制，谁家配合就奖励谁家伍仟元。就这样，咱先紧着集中的地段开工。散会！”

（6）

        按照这个原则，项目工程在一片争议和混乱中算是开了工。
        开工前，村长汪良荣找到汪明磊，他很不好意思地向汪明磊提出：“你吃肉也让俺喝口汤呗，这汤俺也不白喝，你能不能让俺来承包几栋安置房？”
        汪明磊听了不可置否地回道：“这得走招标程序，同等价位可以优先考虑你。”
        汪良荣听了心里老不舒服，但是理儿就是这个理儿，也不再多说什么。
        眼看着项目在一天一个样的进度中慢慢有了一点模样，期间发生的种种不愉快同时也让汪明磊的心里五味杂陈。
        在项目开建过程中，一会儿冒出来个迁移祖坟的状况，一会儿又冒出来个水井房子拆迁的事儿，再不就是滩地上的苗木归属问题来，件件事儿都集中在一个字上，钱！
        渐渐地，汪明磊在村里投资开发的激情被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事情消磨的一怠而尽，因此，每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睡不着，在心里打着退堂鼓。
        “日妈，干脆干完这一期工程就撤吧！”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第二天早上一从床上爬起来，汪明磊还是得面对现实，他强忍着对自己说：“日妈，不能颓废，不能让人看自己的笑话！“
        烦恼中赵振华打来了电话，汪明磊苦笑地向赵振华诉起苦来：“日妈，我掉进泥潭里拔不出来了，后悔极了，你说，我干点啥不行，干嘛非得回咱老家投资什么项目呢，如今弄得一身骚不说，还把自己在村里积攒下来的好名声也给败坏了！”
        赵振华在电话里劝汪明磊说：“其实在哪儿投资并不重要，人嘛，都是有缺点的，我不否认在咱老家一些乡亲的文化水平低，小农思想浓，发展意识不够，有很多不良习惯，但那只是少数，你要看大方向，所谓新农村建设就是要让咱们的农民在发展中缩小城乡差别，在发展中提高基本素质，在发展中大跨步地向健康文明的社会风尚靠拢。你做的没有做错，革命尚未成功，你要继续努力啊！”
        汪明磊在电话这端骂道：“日妈，你给俺做政治报告呢？说起来横竖都是你的理！当初你说过，现在的人太难以琢磨，有利益作崇着，难免会生出些是非来，如今这个预言让你给说中了，现在，你又让我看大方向，我就纳闷了，你就不能给我说个囫囵话，让我猜来猜去的，费劲儿！”
        赵振华笑道：“听话听声，锣鼓听音，你自己琢磨去吧！”
放下电话，汪明磊久久地不能平静下来，他在心里琢磨着，人啊，为什么总是挣扎不出来自己的内心世界呢？我想改变家乡的贫穷面貌做错了吗？我投资从中受点益错了吗？好像没有错啊！
        “日妈，都是贫穷折腾的！可是，也不能全怪村里的乡亲们啊，生活在这个贫穷落后的环境里，让他们站在一个高度上去处理问题也不现实。得有人去引导他，去改变他。其实，生活上的贫穷不可怕，思想上、观念上的贫穷才是最可怕的啊！”汪明磊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想着，想着想着似乎想明白今后他该怎么去做了。
        此时，村里小学的校长来到汪明磊的办公室，说是学校组织村里的学生们来工地参加新校区建设的义务劳动，想让他去给孩子们讲讲话。
        在拔地而起的新教学楼前，汪明磊振作起精神，他清了清嗓子，正想把清理出来的一口痰随地吐出来，突然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方纸巾，把口中的痰吐在纸巾里，小心翼翼地包裹好，把重新包裹好的纸巾放进口袋里，然后，开始给学校的孩子们讲话。
        在长长的发言讲话中，汪明磊自己也觉得奇怪，平素里他总是带出来的那句家乡骂人的口病“日妈”这两个字，破天荒地竟然一次也没有给带出来……

桃园汪银河

拜读了,

双子客

小说写得不错。只是“日妈”一词用得太滥，我粗略一数，竟有22处。

固始汪德进

文章生动,亲切,踏实,用家乡话道出了一位投资者的辛,酸,苦,辣,甜与乐。把一个活生生的主人公展示给了广大读者，好，却实写的好！

汪涛汪涛

汪涛前来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