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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2 20:4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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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historychina.net/cns/ ... /07/2005/10022.html
离开九溪,我们于18日到达吉昌屯村,调查这里著名的“抬汪公”活动。在屯堡区,流行“抬菩萨”活动,所谓菩萨,实际上指的是当地人所信仰的佛、道及民间诸神,如关羽、包拯、郭子仪等等,其中以“抬汪公”最为盛行。
汪公的原型名汪世华,字国辅,世居徽州,生于南陈至德四年,后避唐太宗李世民讳,去“世”字。隋末天下大乱,群雄蜂起,汪华亦乘机起兵,割据于徽州地区,自称吴王。唐高祖武德四年,汪华奉表降唐,被封为上柱国、越国公、歙州总管。汪华降唐后尽心王事,颇受宠信。为表彰其功业,在世时唐朝政府既“为华公立生祠于刺史厅西”。高宗永徽二年,汪华归葬歙州,当地父老呈请为之立祠祭祀。以后随着汪氏后人的“推广”,逐渐遍布于徽州及周边地区,神道色彩也越来越重。对于一个为普通百姓所尊仰,以忠君爱民著称的前朝大臣,后代王朝自然会加以利用。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敕封汪华为灵惠公;宋徽宗政和七年,“晋升”英济王;元顺帝至正元年,封昭忠广仁武烈英显王;明洪武四年,封越国忠烈汪王大神。历朝诏封前后达九十二道[④]。
明初征南,大量徽州籍军士入黔,汪公祭随之被带入贵州。据说,历史上安顺九屯十八堡都有抬汪公的习俗,目前只保留在吉昌屯、西屯、五官屯等部分村寨,以吉昌屯的规模、声势最大。
吉昌屯,原名鸡场屯,现有859户,3350人,有田、冯、胡、汪、陈等姓氏。胡姓始祖胡世显,原籍徽州府歙县;汪姓始祖汪灿,族谱中称其为汪华第三十三世孙,汪华第八子汪俊的后裔;冯姓始祖冯友先,据说官至指挥使;田姓始祖田正,无官爵;田、冯、汪三姓始祖同时入住吉昌屯,后来在游泳时一同遇难。陈姓自称是闯王李自成的后代,至今祖墓碑记中仍留有“陕西衣冠原称李,黔南俎豆改为陈”的对联,是否属实,尚需查证。
吉昌屯原与狗场屯、鲍屯共抬一尊汪公菩萨。据三屯老人追忆,原来的汪公神像是“填南”时从徽州府休宁县梅林街直接迎来的,为三屯公祭。每年正月十八汪华生日那天,由上年迎回汪公的屯把神像送至三屯交界处的十八场,由另一屯接走,依次循环。相传,清末兵乱,三屯都想自己来保护神像,结果反而把神像及用具分抢为三份:鲍屯抢走神像、狗场屯抢走旗伞仪仗、吉昌屯抢得神像肩舆。自此以后三屯各自补全神器,独立祭祀。不过据我们收集到的文献资料来看,三屯分抢神像、用具的动机似乎并不单纯是为了在战乱时期主动承担护法职责。《王氏族谱·九世祖考文林郎正昌公之德绩》记载:“时有鸡昌屯、中所屯、狗场屯三处争执猪场甚剧烈,三方械斗,业已伤亡不少。有一次逢猪场期,正当三面倒戈之际,我正昌公不避锋刃,从中拦阻,且理直气壮,责彼斗者,于是一场干戈始告罢息。”王氏九世祖正昌生于清末,逝于民国初。这段记载中虽然未提及鲍屯,但明确揭示出吉昌屯和狗场屯之间存在严重的经济利益冲突,以至发展到武装械斗,这对“鸡狗二屯一家人”的民谚是个极大的讽刺。两屯冲突多年,自然难以再坚持轮流祭祀汪公的旧俗。三屯乘乱分抢汪公神像和用具与此应该有一定关系。
吉昌屯的汪公庙地处村中心,原为大佛殿。目前汪公庙的临界厢房为村委会办公场所的一部分,上方为一小型戏台,中央张贴有宣传贯彻“三个代表”的标语。戏台后面为汪公殿,高踞数级台阶之上,神像端坐于正殿神台之上。前有四根立柱,悬挂汪公神联。从汪公殿侧面的通道可达后殿,即大佛殿,供奉三世佛和观音、目连菩萨。不同属性的神佛共处一庙,反映出当地村民宗教信仰的多元性和泛神观念。
改革以后恢复的“抬汪公”活动在每年的正月十八进行。我们调查时已经是农历四月,自然见不到抬汪公的实况。不过村委会已经把当年的“抬汪公”活动录了像,制成VCD。沈福馨先生曾经于1990、1992年到吉昌屯考察,撰有《贵州省安顺市大西桥镇吉昌屯村正月十八的“抬汪公”仪式》[⑤]一文,通过观看VCD,我们发现,2002年的“抬汪公”活动和沈先生十年前所见的“抬汪公”相比,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变化。首先,十年前的抬汪公由村中百姓选出的11位大公无私、办事能力强的人员组成“十八盛会筹备组”,专门负责活动的策划和组织,村委会和村党支部的成员并不介入。十年后的抬汪公则由村支书亲自主持,市文化局等单位的领导莅临讲话,中央民族大学的外籍学者列席,形如一场文化活动的开幕式,而且被冠名为“迎春文化节”。原本在活动组织中发挥重要作用的老年协会现在已经不见踪影。其次,2002年的抬汪公在诸多领导的致词中只字未题,录像中都是文艺表演、记者采访以及商贩买卖的内容,有关抬汪公的具体情形被全部删掉,村委干部的解释是担心被人误解成宣传封建迷信。和十年前隆重、严肃的迎神活动相比,2002年的迎汪公被热闹的文艺表演、繁荣的节日经济所包围。联系汪公庙前悬挂的宣传“三个代表”的标语可知,目前的抬汪公活动,宗教色彩已经被有意的淡化。抬汪公正朝着文体商贸活动的媒介方向发展,其地位在日渐弱化。至于2002年抬汪公的具体情节,由于没有见到有关的录像资料,无法和十年前对比,非常遗憾。
汪公祭祀原本盛行于徽州及周边地区,入黔军士中的徽州籍军士把汪公信仰带到贵州也可以理解,但安顺地区的军士来源非常广泛,何以他们也接受汪公信仰,接受抬汪公呢?笔者认为,这与抬汪公活动中日渐增加迎春、文艺、商贸等活动有关。入黔移民基本上是汉人,文化相通,习俗相近,而且都是背井离乡,心理上有共通之处。因而当一地开展抬汪公活动时,临近汉民很容易接受并参与其中,使之成为大家共同的节日。活动时的文艺表演、商贩云集对所有人都是需要的,时受欢迎的。至于是否真心信仰汪公倒是其次。从宗教学角度来讲,一种宗教要想获得广泛的认可,必须走世俗化的道路,将其宗教活动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当中。抬汪公活动得到广泛认可,正是因为围绕它展开的一系列活动与普通屯堡人的生活息息相关。相反,在其宗教色彩浓重,“教规”严格时不易为人所接受,九溪村发生的汪公和五显神的“两鹰之争”既是明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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