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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三边总制汪公行状 （明）余国祯（邑人）
公讳乔年，号岁星，生而神颖，积学负奇，自为诸生已抱先忧后乐之志。当道咸国士目之。天启酉戍，联登高第，授比部主政，历正郎，恤刑江南八郡，无枉殢者。丁卯，居内艰。己已，补都水郎，在道改守青州。青，故雄郡也，赋繁胥猾。属邑征解，每镪缩十之一。抵郡则勒解户以零星赢之，仍以缩镪令解司。郡胥忻奉所赢以献，曰：添搭钱。公怒呵之，则跽曰：例也。乃痛惩，立驳返邑。更摘其弊，详各台并司，胥亦无所肆其蠧矣。公为政勤敏，案牍无巨细，手行裁决，中霄秉烛继之。行廊置灶十余，具薪水，两造自炊候鞫，是非立判。赎锾只供解额，吏胥无敢索民一钱者。上台知公廉能，外州不决事亦以属焉。公一意推诚，虽执法如山，烛奸如电，而田儓牧竖莫不慈母事之。尝大旱，祷泰山，云随马首，如张幔然，澍雨沾足，远近称异。庚午，上计会举，天下卓异第一。明年，登州内讧，其帅下令毋得蹂青州尺土，纡道以去。时观军大珰体拟督府，公独与抗礼，珰益肃然加敬。盖谂公清操也。癸酉春，擢登莱兵宪。公生平凛凛冰檗，至是藩绅僚属赆遗悉受不辞。比至莱，城郭新破，守御空虚，尽出所受赀，募兵买马，修城治械，残郡复完。寻以亲老乞终养，归装惟文书四五簏而已。丁外艰，服阕，补河东兵备，励精整饬，百废俱举。戊寅冬，部咨边才，佥谓长才真品如汪某者，直须还他第一，晋大参，督关中学政，肃清竿牍，山斗屹然。庚辰，大计治行又第一。辛已，长臬台，百职屏息。值大祲，罄给文锾，积谷平粜，劝秦藩督抚以下暨巨室协助，全活以亿计。夏，特简陕抚，咨敕未至，闻闯贼将窥关，即日赴商雒，与士卒露处设险堵击。寇知有备不进。八月，返长安，未旬日而献逆又逼郧西，亟移驻山阳截遏之。九月，总督傅宗龙全军覆没，廷推公代。嗟乎！寇深矣。群帅不协，傅坐是殒，三秦之劲已尽。饷缺伍虚，千里赤地，天子拊髀，盈廷瞠目。徙鉴公清忠，遂以漏舟委之。于时未受敕印，即旧署檄调固原临洮，及团练总帅贺人龙三镇兵。腊月，边骑始集，简兵储粮，方缉群帅图进取，而中枢频促出关。乃传檄米脂，令发逆闯祖茔，得一蛇，斩，以殉誓师祭纛。壬午正月丙子，督师赴河南，时贼围左帅于郾老、砦屯、襄城。公计捣其巢，留步兵火器营于洛阳，率精骑万余兼程而进。二月辛亥，抵襄城贼舍，左帅统数十万众逆战。贺帅未阵先逸，诸军遂溃。公曰：此吾死所也。帅标兵千余保襄城。城无守具，贼炮矢如雨，围七昼夜，城中火药矢石皆尽，援兵不至。戊午，城陷。公握佩刀，帅副将张一贵、党威等巷战，被创，自刎不殊，贼缚诣韩家庄，大骂不屈，贼割其耳鼻乃死。居民感其忠，潜瘗庄后。贼退，秦使发瘗改殓，面如生。抚按具题遣官护榇驰驿还里。自藩封以至僚属绅衿士庶赙赠哭奠，人以方海刚峰云。公恶衣菲食，勤苦自励，若不解人间逸豫事。莅官之日，随行只二老仆，所属供帐悉叱去。盖自诸生迄历宦皆性而有之，至一介不取之操，与百折不回之气，亦始终一节。公之去青也，青人尸祝之，与范希文同祀，以公所撰训民书供案上。民间疾痛忧疑必以吁，灵感如响。庭前有异木，轮囷若稿，相传郡有大庆则发荣开花。祀公之岁，忽垂实累累，远近神之。门人余国祯曰：自昔有大功德于民者，没而畏垒，精爽式临，无足深怪，未有生著灵响如吾师者。襄城祀名宦，志载忠义。长安八名臣祠，俎豆于班定远、苏子卿、段司农、韩范诸贤之间，不独青为然也。癸酉冬，愚上公车，有马圉青人，闻予辈乡贯，亟问师胤，答以殇矣，忽号恸抚膺者，逾时乃曰：吾郡闻公子有疾，赴泰山祈禳者二三万人，何竟不效耶？予问：汝受汪公何恩？曰：我乡民，未见公也。青州百十万生灵，何人非受公恩者！自此欷歔累日，同行严以德、马君求，莫不嗟异。予尝读苏子瞻撰司马公神道碑，云：公之丧，四方会葬者数万人，爇香手顶者千余人。初疑文士溢词，今观师以一郡守运逢百六岁，祲兵兴，即念切痌瘝，动多掣肘，而仁心遗爱，乃得青之人若此，何疑温公乎？后之从政者可以兴矣。师历宦不携家属，宦绩无纪。予小子苦心访之，稍得其概云。
汪总制公逸事状
（清）毛际可（邑人）
忆总角时，闻先府君语曰：吾邑先达始终不名一钱者，吾祖铨部公及岁星汪公耳。后数岁，汪公殉寇难，丧过里中，先府君与诸姻党道祭，哭皆失声。余虽幼，亦旁立助哀。公名乔年，字岁星。明天启壬戍科进士，官刑部，出守青州，升登莱道，视学泰中，历任三边总制。寇陷襄城，死之。公仕宦不携家室，谳决告令，钱谷钩会，暨督学试生儒，皆身任校阅，无入幕宾。一子早夭，故其遗事罕有能纪述者。父执余国祯曩以计偕过山东，有执鞭卒，讯及邑里，辄讶曰：君里有汪公者，其嗣子遘疾，吾青人士登泰山祈禳者以千计，今无恙乎？曰：死矣。卒抚膺泣下。迨余李邺郡，与青州黄绶为同官，问之则曰：吾少未习公，然吾乡人至今称汪夫子。里谚有“汪不解担”之语，以其听断明决，不俟信宿驰担也。余继改令陕右，其故老为余言：公视学时以俭，率诸生章服尽布素，校士必焚香告天，誓无所私，故拔置尽一时寒士。后井姓者继公，时人为之谣曰：有学莫忙须待汪，有钱莫省须待井。迄今儿童犹传诵之。又曰：公久历外，任即津要，岁时无所馈遗。有以竿牍至者，皆峻拒不少徇。群小欲中以法，然以其名高不果。值流寇溃决，西事已不可为。公时抚秦，遂以边才陟公总制，名为尊显，实假手于寇，以快其忿。又余间从先府君登黄州赤壁，有八十老翁，旧为公部曲者，曰：公任总制未数月，赴援河南，师次襄城，刃既接，大帅贺人龙等久蓄异志，皆溃去。公孤军城守，贼围环匝，号数十万，百道攻城。公登埤坐矢石间，随机以应，杀贼数千人。贼愤甚。左右泣谏曰：众寡不敌，公盍自为计？公怒奋拳，折其一齿。无何城陷，犹手刃三贼，被执，公骂不绝口，贼割其耳鼻，磔尸而去。襄人建忠烈祠以祀。近常州进士陈玉璂以文章名，尝记李颙父可从同公遇难事，与其言颇符云。呜呼！当世所称家乘墓表，为子若孙扬其祖父者，事多溢美失实。今公死三十余年，遗行罕所纪述，而余所习闻则多得之于老儒退校，及行道素不谋面之人，可以知公之大略矣。公有女，余族祖母行也，以疏属末。尝见顷同避地钱唐，始详讯之，则亦不能具述。曰：公有才武，膂力绝人，念四方多故，尝休沐居里，辄驰骑，习弓刀击刺，夜藳露以宿，不敢稍自暇佚。又闻奉旨护丧归葬，数遇寇掠。从吏谓曰：此死事廉吏汪公柩也，若辈欲尸祝之则请留，不然橐中无物可掠也。寇愕然罗拜去。呜呼！公死而清节重，为贼之所景慕如此。公故谙边事，习勤苦，且兵单援绝，尚能婴城杀贼，向非猝任于必不可为之时，迟以岁月，其雄略必有可观，乃忽忽不得一展，仅以身殉为可哀也。夫御史新安吕兆琳与余为昆弟交，尊人忠节公与公死事相后先，生平严气正性亦大率相等。丙辰夏，余书《忠节传》后，因类及公，琳讶所未闻，深为叹慨。余退而悲公之志行未载正史，当世贤士大夫犹未能尽知也。因杂记其所闻者如此。
选自《遂安县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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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6 11:43: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