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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公汪华与花朝会
汪福琪
汪华（公元586年——649年），本名世华，字国辅，号英发，绩溪登源汪村人。隋末天下大乱，汪华为义军首领，据吴越六州，后归顺唐，为唐王朝的统一大业和政权巩固，立下了卓著功勋。
汪华祖上世代为官，据“汪氏宗谱”记载：汪氏31世祖汪文和，字君睦，任汉献帝龙骧将军。建安二年（公元197年）带兵渡江，孙策表授会稽令，封淮安侯，遂举家迁会稽（今浙江绍兴），为汪姓南迁始祖。40世祖汪叔举，字鹏远，任南朝齐（国号，公元479——501年）军司马。上任不久，游新安，过临溪，入登源，至汪村，见此处登源河自东北缓缓流来，至唐金岩山脚折向西南，抱村而过，水曲山环，山水清奇，林泉壮丽，有情有景，遂辞官定居汪村，为绩溪汪姓始祖。汪叔举享年98岁，逝后葬汪村对面山唐金岩山麓汪洋坟（汪氏祖坟山）。今墓前汪公庙遗址后，有汪氏后裔祭祀汪叔举的司马公祠，门上方“司马公祠”砖刻匾额保存完好。
汪华为汪氏44世祖，其父僧莹，字伯玉，其母郑氏。汪僧莹于南朝陈文帝天嘉元年（公元560年）袭戴国公，任海宁令（今休宁县，休宁古称休阳、海阳、海宁），又任稷州长史，享年74岁，逝 后亦葬汪洋坟。
关于汪华的出生简历，据“汪氏宗谱”收集的文稿中，明代兵部侍郎、大学士汪道昆所著《越国世家》一文中记载：汪华生于南朝陈后主至德四年（公元586年）正月十八。年幼丧父，从母依舅生活。7岁为舅放牛，常与乡邻少年习武，后拜南山和尚罗玄为师，苦练刀枪弓箭，武艺超群。时值隋末朝纲不振，天下大乱，豪杰四起。汪华18岁参加郡府招募官军，英武智勇，在平婺源，开拓箬岭山道中立战功，深得将士拥护，升为将领。随后，汪华率兵起义，主持州郡开仓赈济饥民，兵力增至十万余人，先后攻下歙州、宣州、杭州、睦州、婺州、饶州，建立吴国政权，称帝吴王。
在统治歙、宣、杭、睦、婺、饶六州的十余年里，汪华广施仁政，实现了古越山民与中原南迁贵族的融合，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百姓安居乐业，深受万民拥护爱戴。在唐高祖李渊称帝，秦王李世民即将挥师南下之时，汪华审时度势，为维护国家统一，为使六州黎民百姓免受战争灾难，主动放弃王位，于武德四年（公元621年）上表归唐。唐高祖赞其维护国家统一义举，嘉其治理六州有功，授歙州刺史，封越国公，持节总管歙、宣、杭、睦、婺、饶六州诸军事，为一方封疆大吏，食邑三千户，爵位从一品。贞观二年（公元628年），汪华奉诏进京，任左卫白渠府统军，参掌宫廷禁军。贞观十七年（公元643年）任右卫积福府折冲都尉，晋忠武大将军。贞观十八年（公元644年），唐太宗征辽，诏为九宫留守，与丞相房玄龄共理朝政。由于汪华勤于王事，忠心耿耿，事必躬亲，唐太宗凯旋还朝，下诏嘉其忠勤。
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三月三日，汪华病逝长安。病重期间，唐太宗曾赐医赐药。逝后，唐太宗赐金银绸缎，委派右丞相房玄龄、左丞相褚遂良、吏部尚书黄世仁等文武大臣前往祭奠，谥号忠烈王。永徽三年（公元652年），汪华灵柩在官军和众子孙的护卫下，由长安运回歙州，次年十月二十六日葬于歙州云岚山。汪华逝后，受到唐太宗及历代皇帝的多次追封，被誉为“生为忠臣，死为明神”，歙、宣等六州各地均立庙祭祀，尊为汪公菩萨、汪洋老爷，香火不断。汪华从民到官，为官清正，造福一方，被百姓奉为神明。
据汪氏92世裔孙汪承兴先生研究汪华史料证实，在中国历史上，有5个朝代9位皇帝在不同时期对汪华加封，并对其亲属、部将等40多人加封达100多人次，先后延续了近千年。由于历代皇帝的封冕和百姓的爱戴信仰，祭祀汪华的汪公祠、汪公庙、汪公墓遍及徽州等六州各地；祭祀活动的汪王庙会、花朝会、安苗节、游太阳等大型活动此起彼伏，经久不衰。这些祭祀活动不仅促进了徽州商业经济的发展，还为徽州民俗、徽州戏剧、徽州菜肴等徽州文化的产生、发展和繁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汪华故里的汪村，重大的祭祀活动是“花朝会”，祭祀场所是“汪公庙”。汪村，又名大庙汪村，位于登源河东岸，距绩溪县城5公里，为汪姓聚族而居的古村落，始于南朝宋武帝年间（公元420——422年）。汪村的汪公庙位于汪村河对面的唐金岩山麓，始建于宋代太平兴国五年（公元980年），因是汪华故里建庙，又经皇上诏准，所以规格较高，建筑宏伟。因其封号忠烈，建于登源，故又称忠烈庙、登源庙，俗称大庙、汪公庙。
汪公庙址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庙前绿水回环，三山朝供；庙后山形靠椅，树木葱茏；其左绿照潭碧波荡漾，其右鞍马山意欲腾空。明代嘉庆年间胡宗宪重修汪公庙为三进七开间，占地1500余平方米，规模宏大，建筑豪华。同治5年（公元1866年）遭受特大洪灾，水毁前两进。笔者少年所见，汪公庙为殿宇结构，三重飞檐，大栅栏门。庙内左钟右鼓，六尺见方的忠烈二字，分别书写在东西墙壁上，正中供汪华坐像，像高8尺，整根圆木雕就，造型生动，形象逼真；像前两根大梁柱上，各有一条金龙盘柱而下，两龙头相对；盘龙柱两边前后的四根梁柱上，书有柱联，其一为“乱世据六州，保境安民，煌煌功绩垂千古；治平朝帝阙，忠君爱国，赫赫英名满神州。”其二为“应天命，顺人心，义起歙州，数十城狂澜独挽；膺藩封，歆庙祀；忠昭唐代，千百载正气犹存。”像后供汪华列组和汪华九子像。另有汪华移像，称花朝老爷，供庙会时请出，抬着巡游。
汪华移像由登源12社轮流供奉，并举办花朝会，12社由梧村、汪村、南川、周村、孔川、茂川、忠周、闾坑、新田、七塔、耿家屯、上马石12个自然村组成。登源流域及本县岭南的许多村庄都可以请出汪公移像举办花朝会或安苗节。
花朝会的祭祀仪式，规模盛大隆重，敬神供品：蜡烛“大如断柱”，要“四人抬”；作供品的牛、羊、鸡、鸭、鱼等家禽、牲畜要公养数年，以求其大、肥、壮实。其南北果品、山珍海鲜，徽菜面点，莫不雕龙镂凤，极其精致。用来盛装清茶、美酒、果品、菜肴的盘、碟、碗、盏，全是名贵瓷器，菜肴、果品由汪氏居住各地的族裔挑选名厨制作，进贡到庙会上，有108碗盘，号称“赛琼碗”。又因二月十五乃百花生日，古称花朝会，各种盆栽花卉、古树盆景，都拿到庙会上陈列，以争奇斗秀。特别是作为供品的许多猪、羊、瓜果、蔬菜、奇花异草、树木盆景都是举办庙会的村民自行种植培养的。用今天的话来说，花朝会又是当地农副产品的展览会，物资交流会，民间徽菜品尝会。花朝会期间，还要搭台演戏。一般都要搭两座“花台”，聘请两家戏班，唱“对台戏”，两家戏班演员在百人以上。演戏从正月十八日起，一直演到二月十五日，日夜连续不断，热闹非凡。
清朝沈复曾在《浮生六记》“卷四•浪游记快”中描述过公元1787年绩溪仁里花朝会的盛况① 。“余年二十有五，应徽州绩溪克明府之招。”“去城十里，名曰‘仁里’，有花果会，十二年一举，每举各出盆花为赛。余在绩溪适逢其会，欣然欲往。”“至其地，有庙，庙前旷处高搭戏台，画梁方柱极其巍焕，近视则纸扎彩画，抹以油漆者。锣声忽至，四人抬对烛，大如断柱，八人抬一猪，大若牯牛，盖公养十二年始宰献神。”
民国15年（公元1926年）汪村的南观自然村举办花朝会② 。南观又名南川，位于汪村村东里许，因村东有一条自南向北而流的小溪，溪旁古有道士观，故名。南观一个仅百十余人口的小村，但在祭祀汪华举办花朝会时却单列一社，因村中富户居多，故有经济实力举办盛会。这期花朝会由村中首富汪老允（名顺钦，号老允）当“斋官”。汪老允经商江苏，富甲登源，在民间有一定威信。汪老允家房屋有数十间，在村中心地带，自东向西，连成一片，号称石鼓里，占全村的四分之一。楼房砖木结构，格调高雅，是典型的徽派建筑。其砖、木、石雕刻，乃高薪聘请徽州名匠制作，极尽雕、镌、刻技艺，历时十载，始得完工。
汪老允家房屋多而不乱，布局合理，功能齐全，除三幢主房外，还有书房、水厅、水池、花台、磨碓房和杂物房。水厅有三间房，建于水池之上，供夏季纳凉住宿。水厅楼上有当时罕见的阳台，观看庙会期间人们抬着汪公菩萨移像巡游的情景。
南观村举办花朝会时，全村人都到汪老允家帮忙。长辈和读书人接待宾客，青壮年干重活杂工，妇女在灶下（绩溪岭南方言，即厨房）帮厨。汪老允为人慷慨好客，不论亲戚朋友、乡邻远客，熟悉与否，一律免费供餐，远客还留住宿。正餐开桌吃饭，六大碗菜肴，荤素齐全，误餐散客随到随吃，其中每人一份米粉蒸肉是必不可少的，连过路要饭的都不例外。灶下整天烟火不断，两个大饭甑里轮流蒸着米饭和米粉肉，大锅里肉菜飘香，就餐人络绎不绝，历时月余，耗米千余石（一石约180斤）。
这届花朝会，隆重异常，于正月十八（汪公诞辰）开始，先在汪公庙内举行祭拜仪式，然后请出汪公塑像，16人抬着汪公塑像游行。游行队伍中，旌旗猎猎，锣鼓喧天，更有24门朝天铳（一种铁铸礼炮，以长木柄支于地上，炮筒高出人头，炮口朝天，装填黑色火药，用信子点燃，轰鸣声响彻云霄）不时发出惊天动地的鸣响。游行结束后，汪公塑像供奉在祠堂中，祭祀仪仗整齐排列在两边厢廊，各种供品特别是108大碗精选徽式菜肴、面点，极尽蒸煮煨炖、烧炒爆熘等烹饪技艺，色香味俱佳，并用名贵瓷盘碗碟盛装，摆满了祠堂正厅。与此同时，村中搭台演戏，聘请了休宁老徽班“新阳春”和本县伏岭下的“舞 犭回 班”唱起对台戏。伏岭下的“舞 犭回 班”组建于光绪元年（1875年），有7—17岁的少儿演员80人，文场12人。该班原学徽戏剧目，后又从上海引进一批京剧剧目；为参加这次花朝会演出，特在苏州置办了全新服装行头。从正月十八起，和“阳春班”轮日对台演出《火烧连营》、《长坂坡》、《八阵图》等十八个京徽剧目，轰动整个徽州。汪老允特别喜欢小演员，10岁以下儿童一律用轿接送，花朝会结束，还发饷银，赠送衣服、四色果品厚礼，于是伏岭下“舞 犭回 班”名声大振，享誉全县，京剧也从此风行绩溪。
花朝会期间，汪村、南观宾客云集，游人如织，家家座上有客，户户门前迎宾。上村上街头店铺生意兴隆，下村十字街口货郎、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宗祠老屋竞相开放，陈列供品；名门豪宅更是高朋满座，游人不绝。
规模盛大、热烈隆重的花朝会，为千年古村提高了知名度，促进了当时当地经济的发展，丰富了当地群众的文化生活，可谓空前庙会，品种繁多，颇具农家特色的“赛琼碗”活动，培养造就了一批优秀的民间烹饪家，也为我们今天研究徽文化提供了丰富的宝贵资料。
注：①沈复在《浮生六记》“卷一•闺房记乐”中自述：“余生乾隆癸未冬十一月二十有二日”，即公元1763年。又述：“余年二十有五，应徽州绩溪光明府之招。”按其25岁推算，应在乾隆丁未年，即公元1787年。故由此推定仁里花朝会的时间为1787年。
②笔者世居汪村南观村，系汪氏87世裔孙。文中所述南观花朝会盛况是本人父母生前回忆当年所见，及村中老辈人口传的实况。
（该文载《中国徽学》2009年3月第2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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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4 15:12: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