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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25 16:0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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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第七回 上山寨假凤乘凰 乐伦常娶妻认姊
却说钱氏被擒上山,真是后悔得要命。心想:“都怪自己争强好胜。好不容易夫妻见了面,还未来得及相认,便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我若真的上山落草,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与过世的父母?如何对得起有情有义、苦苦寻找我的未婚夫?纵然以后能够下山,又如何能洗刷清白之身?倘若在山上被人识破女儿身,那就更是身败名裂了!”想罢,把心一横,暗道:“罢,罢!为了保全名节,今日唯有一死而已。”
钱氏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得一声:“请!”便被人推至正厅。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模样俊俏的靓丽佳人迎将上来,道声:“壮士受惊了!”说着,便过来亲手解除了绳索。此时钱氏听了声音,再仔细一看,方才明白原来这位佳人,竟是刚才与之交战的山贼!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接着那换了女装的寨主又亲手奉上香茶,道:“壮士请坐,请用茶。请问你是何处人氏,尊姓大名?我乃本寨寨主庞实,婺州人氏。因爱你武艺超群,故而设计将你擒来。就请践前言,在此落草吧。少不得有你大大的好处。”钱氏道:“你用绊马索擒我,算不得英雄。我怎肯服你,在此落草?”庞实道:“你如肯在此落草,我愿意奉你为寨主。如何?”说罢,以眼向身边一个名叫梅香的丫环示意。
那梅香来到钱氏身边道:“你如肯在此落草,便与寨主结为夫妻,同享快乐如何?”钱氏闻言,心中暗笑,说道:“我与你家寨主是做不得夫妻的。”庞实问道:“为何做不得?”钱氏道:“那会误了寨主的青春,你是要后悔一辈子的。”庞实道:“我自情愿,决不后悔。”说罢,不由分说,便吩咐喽啰们安排花烛,伺候拜堂。钱氏道:“慢来,慢来。此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那丫环梅香一闻此言,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喝道:“你这人好不晓事!我家寨主原也本是名门闺秀,只因被奸臣害得家破人亡,才不幸落草为寇。你如嫌弃,便是与我山寨之人做对。寨主认得你,我等手中钢刀却认不得你!”说罢,竟掣刀在手,众喽啰亦手握刀把,虎视眈眈。钱氏见状,怕弄僵了发生意外,便道:“好,好,且依你们。我们拜堂可以,但你不能后悔哟。”庞实笑道:“那是当然,我绝不后悔!”钱氏道:“既如此,你且派人下山,告诉州兵,叫他们切勿攻山,免得双方无辜流血。我明日自会送还粮草。”庞实道:“只恐州兵不信。”钱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金狮道:“且将此物带去交给其主将汪世华,自然就相信了。”庞实疑惑道:“你这莫非有什么夹带?”钱氏笑道:“这是我随身的小物件,上面并无片纸一字,如何会有夹带?只不过让汪世华知道我自愿留在山寨,与其绝交分手罢了。”庞实闻其言之有理,乃对梅香道:“你机灵谨慎。下山一趟,好言说明情况。”梅香答应一声,接过金狮,如飞而去。
庞实吩咐张灯结彩,两人拜堂成礼。然后盛开筵席,全寨庆贺。宴罢,二人携手进入洞房。饮过合卺酒,脱衣解带,便同入罗帐。突然庞实惊叫一声,跳将起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女扮男装,前来骗我?”钱氏不慌不忙道:“我是被你擒上山来,并早已说明我们是做不成夫妻的,并未骗你,如今为何反来怪我?”庞实道:“你究竟是何人?”钱氏道:“妾乃歙州主将汪世华的结发妻子钱英是也。只因幼年随父母去了岭南,故与汪世华失散多年。现父母已逝,我奉柩还乡,正巧因你劫粮,我便路遇汪世华,尚未来得及相认,你又出来意欲行劫,也是我一时逞能,落入你手。你却偏要我假凤乘凰,怎能怨我?”庞实闻言,也觉好笑道:“如今你夫妻团圆在即,只是害得我丢人现眼,如何做人?”钱氏笑道:“我已思得一个两全齐美之法在此,请寨主斟酌斟酌。”庞实闻言,忙问道:“什么好法子?”钱英道:“那得我二人结成姊妹,才好告之。”庞实道:“我正有此意。”于是二人就着龙凤花烛,拈香盟誓,结为异姓姐妹。钱氏长庞氏六岁,为姐。庞实急不可待地拉着钱英的手道:“好姐姐,有何妙法教我?”钱英道“你在此为寇,终非了局。汪世华一表人材,武艺高强,又最重情义,你不如随我同去歙州,共事世华。我情愿让你为正室,你看如何?”庞实笑着扯钱英的嘴,骂道:“亏你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竟要将我送与你老公做为进见之礼,还假惺惺说什么让我为正室。”钱英道:“好妹妹,我说的是真心话。只要今生能夫妻团聚,我也不争什么名分了。”庞实道:“去,去,去!什么真心话、假心话,夜深了,我们且安息了吧。”钱英见状,知其已心动,便也不再说什么,两人各自睡去。
却说汪世华自接到山寨送来的金狮后,大为惊诧。仔细一看,见其上唇有一横纹,便知是自家之物。暗想:难道那个姓钱之人竟是自己正在寻找的妻子钱英?可又听梅香说这位姓钱的是他们的姑爷,已在山寨招亲。这可又是牛头不对马嘴呀!猛然间,想起钱氏眉间的朱砂痣及其言语神态,不觉恍然大悟:“哎呀,果然是我发妻到了!难怪再三盘问双方的信物,又不肯明言自己的身份,恐在众目睽睽之下惹人耻笑。其女扮男装必然是为了行路方便,可偏偏又被女扮男装的女寨主看上了,逼其成亲。想来真是既巧合又好笑,还不知今夜洞房花烛,真相大白后,会闹成什么样子,怎样结局。”世华辗转一夜,未曾合眼。
次日清晨,程富率了八百精兵已从歙州赶来。依汪天瑶之意,就要立马摆开阵势叫阵攻山,夺回粮草,救回钱姓之人。唯世华心中有数,劝道:“山寨昨夜已主动来人,叫切勿攻山,言明今天必送还粮草。我们何不权且等待。倘若其不归还,再开战不迟,也不怕她飞上天去。再说我军连夜赶路,已是疲乏得很,待歇息后,再看情况而定。”正说间,梅香已带人将粮草送下山来,并对世华道:“我家寨主与姑老爷请汪主将上山,有要事相商。”天瑶道:“笑话,怎要我州主上山?有话叫你家寨主下来说!”世华道:“我与寨主无冤无仇,她未必会害我。我且去会会又何妨?”程富等一齐劝阻,坚不让行。
梅香在一旁等得急了,便道:“临来前,我们姑老爷叫我带来一句话:‘既有金狮为证,何妨上山一行’。汪将军请吧。”世华闻言,立即起身道:“众位兄弟不必劝阻。世华此行,必有好音。”说罢,跨上马背就走。程富道:“哥哥执意要去,且待我们聚集人马,一 同保你前去便了。”世华笑道:“此去又不是打架,何用带许多兵马?”众人执意要去。世华最后道:“既如此,天瑶、铁彪随我前往;其余人等,一律在此待命,听候佳音。”
世华一行来至寨前,只见山上鼓乐齐鸣。那位改换了女装的寨主,笑吟吟地迎将出来。世华没有见到钱氏,未免惊疑。乃对着庞实抱拳施礼道:“请寨主唤我兄弟出来叙话。”庞实道:“将军勿疑。请到厅中待茶,自见分晓。”世华等满腹狐疑地来到正厅,左右献上香茶。世华又道:“请问寨主!我那兄弟现在何处?”庞实笑道:“你那位兄弟换了装束,羞于见人,只在里面等你。你敢一人进去相会么?”世华道:“纵是虎口,汪某也敢入。”说罢,便大步入内。天瑶、铁彪一见,连忙跟将上去。庞实把手一拦道:“他们二人见面,你们趁什么热闹?”天瑶执意要进,倒是世华回过头来道:“你们且在前厅安心吃茶,愚兄去去就来。”
世华随梅香来到后厅,只见一女子款款迎来,正是昨日才见到的、那位眉间有朱砂痣的钱姓之人。世华手托金狮和玉鸳鸯问道:“请问这两个物件与众有何不同?”那人答道:“那金狮的上唇与玉鸳鸯的下唇,都刻有一道横纹,便是与众不同的暗记。你说是也不是。”世华闻言大喜道:“如此说来,你果真是世华发妻钱氏么?”钱氏此时已泪流满面,频频点头道:“妾正是休宁钱英。君果然是歙州登源的汪世华么?”世华道:“本人正是与你幼年联姻的汪世华,不料与贤妻竟在此相见。”说罢,二人相拥而泣。
世华问起钱氏在岭南情形。钱氏叹了口气道:“父母自发配岭南后,长期抱病,无力北还。数年前先后去世,临终时嘱妾待机扶柩回乡,兼访郎君。妾曾读书识字,习过武艺。为了路上方便,故而女扮男装,不想巧遇将军,尚未来得及相认,便被寨主庞实擒上山来。”接着便把与庞氏义结金兰之事说了。且劝道:“庞实勇猛无比,为人仗义,能助将军一臂之力,愿将军纳之。”世华道:“贤妻美意,本应依从。只是我已先应允了稽氏婚约,是以两难。”钱英沉吟道:“这却有些做难。”随即又道:“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有的,何况为了将军大业!我们姐妹相称,不分大小也就是了。”世华道:“请实言告之,听其自便,切勿勉强。”钱氏点头称是。
两人仍在互诉衷肠,梅香入内催请道:“二位将军在前厅焦躁不安。寨主请你俩快些出去。”世华“哦”了一声,便与钱氏一前一后踱将出来。天瑶一见便嚷道:“大哥,真急死小弟了。”世华指着钱氏含笑道:“这便是我与你等常说的尚未过门的嫂嫂钱氏。”天瑶、铁彪赶紧过来行礼道:“小弟请嫂嫂安!”钱英亦答礼不迭。天瑶扯着大嗓门道:“嫂嫂那口大刀好生厉害,几乎要了小弟的命。”钱氏掩口而笑道:“叔叔力大刀沉,也厉害得很哩!”说得众人都大笑起来。世华道:“这就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乃回顾铁彪道:“贤弟赶紧下山,告诉程富他们,免得他们悬念,又生事端。”铁彪答应一声,如飞而去。
钱英谓世华道:“将军在此少待,妾与寨主妹妹去去就来。”世华会意,道:“贤妻请便。”庞实来至后厅,听了钱英之言,先是一楞,随即淡淡一笑,道:“只要有个好归宿,我也就不计较了。倘若先时不是稽家姐姐救了世华,也没有现在这出戏了。认命吧。”钱英闻言大喜,道:“我料妹妹能识大体,姐姐代世华谢过了。”庞实啐了一口道:“去,去,去!谁要你假惺惺代人受过!”钱英笑道:“是,是,是。待我叫拙夫亲自来谢。”说罢,急趋前厅,对世华笑道:“妥了,妥了。”接着又耳语一回。世华笑谓天瑶道:“贤弟且稍坐,愚兄去去就来。”说罢,便随着钱英来至后厅,见了庞实,一揖到地道:“蒙寨主不弃,世华愿与你结为百年之好。”一句老实话,只因当面说破,倒把庞实羞了个大红脸,连忙站起还礼,口中喃喃道:“小女子愿与将军生死与共。”钱英道:“好了,好了。既如此,当安排山寨善后之事了。”庞实道:“将军且请先回城中。我与姐姐收拾收拾,遣散喽兵,即便下山。”世华道:“精锐之士,可一同带去州城;老弱及不愿去者,给足川资,温言遣散,勿遗后患。”庞实道声“是”。
汪世华回到山下,与众人简要说了钱、庞二人之事,众人皆大欢喜,齐声祝贺。世华回城后,一面遣汪铁彪、汪世荣接稽氏父女前来,一面吩咐程富与陈朴安排婚礼事宜。忙了三天,已万事俱备。
这天,风和日丽。庞实遣人来报,已离寨下山。世华吩咐张灯结彩,命天瑶带人去城外十里长亭迎接,自己则率众人随后出城等候。
且说钱、庞二人带着百名兵丁及粮草缓缓而来,天瑶上前接着,正好铁彪与世荣亦将稽氏父女接到。大家见过,一路同行。来到城外,世华率众人列队相迎。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三位新娘一齐坐上大红花轿,鱼贯入城。市民争相夹道观看,祝贺称颂。
大轿直至州衙门口方才落下。在鼓乐声中,新郎汪世华披红挂彩,导引新娘进入大堂正厅。在傧相赞礼声中,夫妇参天地,拜花堂,然后进入洞房。世华分别与三位新娘饮过交杯酒后,便回到正厅,与诸将畅饮欢叙,尽醉方休。
却说汪世华一日连娶三妻的新闻,传遍了整个歙州,也传到了棠樾。一天,世华的舅父郑大路过棠樾,闻人谈论世华娶妻之事,便忍不住插嘴吹嘘。哪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恰被才从杭州回乡的世华姐夫鲍安国闻得,遂请回家中,两人细谈之下审实了,便认了亲。
次日,郑大带着鲍安国、汪世贞夫妇到歙州来见世华。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姐弟重逢,百感交集,喜极而泣。世华又唤世荣出来见过姐姐、姐夫和舅舅。世贞环顾问道:“还有一个小弟呢?”世华道:“尚在舅家。我这就派人去请。”
翌日,世英与舅母同至州衙。一家人团圆,皆大欢喜。
越日,郑大夫妇欲告辞回家,世华道:“我这里已有安身之所。二老年事已高,我正欲接来赡养,以报当年收留大恩,如何能让你们回去?”郑大夫妇假意推辞一番,方才留下。
鲍安国夫妇也告辞欲归。世华挽留道:“才见面两天,为何便要回去?”鲍安国道:“我仓促出来,不能久留。况我见你草创之际,急须用钱。我兄弟十个,家人三百,广有田产,骡马成群。明天我便送三二十匹好马、数百担粮米及千两纹银过来助您。”世华惊喜道:“这如何使得?”鲍安国笑道:“上为国,下为家,我为何惜这身外之物?”说罢,拱手而别。
且说汪世华连得三妻,两武一文,里外都是好帮手。既收得庞寨中精兵百人,又得大富豪鲍家的鼎力相助,声势渐振。乃命钱、庞二氏知军旅,稽氏司文墨,汪世英主内务,汪世荣、鲍安国管钱粮,汪铁彪、陈朴掌政事、理民情,任贵、董晏轮流率军屯垦,汪天瑶、程富专意练兵,以备不虞。远近饥民,闻得歙州安定祥和,役轻粮丰,便陆续来投。世华命地方上好生安置,使其不受冻馁。是以民心悦服,境内安宁。
汪铁彪见添了汪世英、鲍安国两老家小,后来汪天瑶、程富等又相继娶妻生子,原本不大的州衙已拥挤不堪。乃谓众人道:“歙州城矮濠浅,倘猝遇外敌来侵,恐难支撑。当构筑坚城以备不虞。”程富道:“铁彪之言,甚是有理。为长远计,是该扩建州衙,加固城墙。”世华道:“我也曾想到此事。只是我等才初起家,人力物力实为不足,故不敢贸然大兴土木。”钱英道:“这可量力而行。可先筑一坚固小城,以备缓急。再逐步加固旧城,使之与新城连成一体,就很可观了。”世荣道:“我等可趁现在农闲之际,一方面调集兵丁劳作,另一方面也可招募乡民前来帮忙。不过数月,定可建成。”鲍安国道:“所须钱粮,我家尚可资助若干。”世英道:“此地山石、树木极多,筑城建房,并非难事。”
世华见众人说得有理,其意遂决。乃问道:“新城建在何处为好呢?”世荣道:“可请风水先生卜测之。”世华摇头道:“风水之说,殊不可信。但得地方开阔、土厚水近即可。”乃对众人道:“我等且出去勘察一回,以定城址。”
原来这歙城西北靠山,东南临河。世华与众人向北来至乌聊山前,见一开阔土阜,右近山峦,左临河水,乃道:“此处依山傍水,地广土厚,略加整理,便是建城的好所在。”众人亦齐称是形胜之地。世华乃挽弓在手祷祝道:“箭到之处,即是天赐佳所。”说罢,尽力放了一箭,那箭竟飞出三百余步。于是,遂以箭落处为城基,破土动工,就地取材,垒石烧砖。
数月之后,一座周长三里的坚城拔地而起。随后又渐将旧城增高加固,并使之与新城相连接。至此,歙城已是很坚实且壮观的了。
歙州的易主及其现时的一片欣欣向荣气象,使邻近州县为之一震。欲知邻州近郡有何反应,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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