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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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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3 16:25: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告 御 状
——洪雅城中的节义坊
何大瑞

清朝光绪廿年,僻处川西南的洪雅小邑,发生了一件哄动“嘉阳七属”,搅得那些府、县大人惴惴不安的奇事——汪杨氏上京告御状,状告亲生父亲、廪生杨守臣。
汪杨氏原名杨奉贞,生长在洪雅城西五十里与雅安毗邻的大山脚下,地名杨湾。这里地僻人稀,疏疏落落十多户人家,竹篱茅舍,傍着小桥流水。其父杨守臣,是光绪初年的廪生,在这样一个小小山村里,也算作“名门士族”了。这位杨老夫子,从得了功名之后,总把“三纲五常”奉为“圣训”。但由于他性情迂执,虽把祖遗田产大部用作官场打点,还是不能“青云直上”,只落得一身烟瘾。年过半百之后,他退居田园,守着少许产业,在这块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做个绅士。
奉贞姐妹二人。姐姐敬贞,嫁在罗坝场上赫赫有名的罗举人家。奉贞伴着母亲在家。她虽说是这里的“名门闺秀”,读过《女儿经》、《随身宝》之类的书,但父亲“滥烟”,母亲鞋尖脚小,少不得要她操持家务。挑水煮饭,缝补绣裁,还常常背着父亲,扯掉缠足布条,和村姑娘们一起上山打柴、割草。到得二十岁上,出落得嘴灵舌尖,文静中带着几分“野”气。在婚姻大事上,那些高门大户嫌她“土气”、“不雅”,一般的人家呢,她爹又嫌“门不当户不对”。所以奉贞还待字闺中。
光绪十九年(1893年)新春,奉贞家修缮厢房,从邻近的汪村请来了两位木匠,一老一少。那青年名叫汪大江,二十出头年纪,是跟随伯父出来做手艺的,无论粗细木活,样样在行。但人很憨厚,腼腆少言,来到杨家三天没开过一句腔。这小伙子手勤脚快,见杨家人手少,女主人荏弱,常常有空就一声不响地帮着担水、劈柴、扫地……久而久之,奉贞便和他熟悉了。每当他担满一缸水,或劈完柴坐下来歇息的时候,奉贞便给他递上一碗茶水。小伙子总是双手接住,低头喝完,然后恭敬地说一声“道谢”,红着脸走出厨房,干别的活去了。
有一天,搬抬木头,大江左肩上的衣服被挂破了一条几寸长的口子,走动起来象一只大蝴蝶在肩头上飞舞,他也并不在意。不料在他劈柴时脱下衣服的空儿,奉贞拿来针线,几下子便给他缝好了。小伙子穿上衣服,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道谢才好,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话:“小姐,你真好啊!”说完满脸通红,低头走了。
不久,木匠汪大江托媒到杨家求婚。杨老夫子当面把奉贞母女骂了一顿。可是奉贞在母亲面前,却一再表白,她宁愿嫁一个平头百姓。她说:“妈,你想嘛,那些高门大户,哪个不是舔肥狗,会把我家这‘垮杆户’瞅上眼?嫁去也是寄人篱下。陪奁少了,没脸面,连丫头都不如。大江人憨点,可是只有老实人才能把我当亲人待。”母亲虽不以为然,但么女固执,也只得点了点头。时间一久,杨守臣虽然一再用“在家从父”、“三从四德”来加以反对,却禁不住老伴唠叨,女儿犟性。他怕逼急了会闹出人命,所以怄过几回气之后,也就不再开腔了。
杨奉贞嫁给了汪大江,邻里改称汪杨氏。人们都尊敬她为人贤孝,对年老眼瞎的婆婆,年轻的小姑,侍奉周到。只有她的父亲,对这门亲事如骨鲠在喉。
一天,杨老夫子到止戈赶场,遇见一位在本县衙门里当差的远房表弟。两人到酒楼上闲谈家常,不免说到奉贞出嫁之事。这位表弟埋怨表哥没有“刚”气,竟认个木匠为婿,见人说话舌头都得短三寸,数落得杨老夫子不敢开腔。后来这位表弟悄悄地说:“你听说么?这场上现在雅州衙门管事的董师爷,新近殁了夫人,要找个填房,管理他几百亩田产和城里的商号,只要人能干,不论二婚、室女,说成后聘金就是二百纹银。你老兄若有胆识,把奉贞改嫁了,包你马上就会发财。”杨老夫子听得口水长流,他知道女儿太犟,便低头沉吟不语,只是叹气,那位表弟见此情形,连忙递过一杯酒说:“表兄何苦太迂。当今之世,是钱有用还是你的德行有用,穷廪生顶不倒阔老板,银子就能买官当……女儿家么,总是水性杨花的,有钱就有恩爱。难道你这把老骨头,不想享几天福!”一席话,说得杨老夫子心乱如麻,他轻拍桌子叹道:“唉,我有啥办法哦!”表弟慢慢挨过身来,两人附耳低言了好一阵。
时隔不久,在举杯祝贺丈人六十寿辰的筵席散后的当晚,汪大江口吐白沫,暴死在丈人家里,汪杨氏抚尸恸哭,昏厥几次。当她清醒来一想,觉得事有蹊跷。她把着汪大江僵冷的手,见他指甲发青,不似病亡,连忙到堂屋设筵处去察看,发现上首爹坐的太师椅下,有一团皱纸,拾起细看,毒药犹存。“啊,这……”她惊叫一声,悲愤已极,哪管什么家教、礼法,直扑父母房中,嚎哭索命。杨老夫子被吓得抱头鼠窜。母亲等她稍为平静之后,问明来由,同声大骂死老头黑了良心。汪杨氏忍住悲痛,连夜请人抬回大江的尸体,把灵柩停放在侧屋,百般劝慰住婆婆,随即身着素服,亲到城里告状,为夫伸冤。
汪杨氏进城告父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汪村。一个老秀才把拐杖顿得咚咚响,叹道:“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抛头露面,成何体统!”邻居的大娘、婶子们又是另一番议论:“她爹也太心毒了,奉贞命好苦啊!”更多的人却说:“冤就是要伸!”还悄悄去看望奉贞婆媳。
汪杨氏告父的消息,也惊动了县衙。杨老夫子忙托当差的表弟,向县太爷送了一份厚礼,一再求情了息。赖知县摸着稀疏的胡髭,半天才说:“论理呢,他杨守臣也做得太绝、太拙了。不过……一个女人家,不该兴此讼狱。”吩咐刑名师爷:如遇汪杨氏的呈文,一概挡回。
汪杨氏来到洪雅县衙告状,不料还没进门,就被差役挡住,说是告状要先递状子,再候批传讯。她无奈,在近处找个旅店住下,拿银子请人写好状子,又交了“传递费”、“手续费”、“开单费”……状子递了进去,谁知一候就是十多天,不见传讯。看看盘费将尽,便几次闯进大堂,喊起冤来。逼得县太爷没法,不得不升堂传讯。
三班衙役的吼喝,夹棍、板子的威严,并没有使汪杨氏害怕,为夫伸冤,她理直气壮。但是,县太爷却说她“违背‘五伦’,大逆不道。”把状子批了下来,要她回家“恪守妇道”。气得她天天上堂哭闹,赖知县把她没法,只得在二堂传见,以老前辈的身份开导一番,然后劝她回去,说:“女儿告父,是以下犯上,哪儿也告不准。”汪杨氏听了十分生气:“有理走遍天下。不准,我告到当今皇帝那里。”赖知县被顶得忘了自己的身份,也谅她一个女人做不出来,便脱口怒道:“告准了,我从你胯下爬二十四转。”说着,气愤地想退入后堂。汪杨氏却冲着他喊道:“大人,官无戏言呵!”
汪杨氏回家卖了些嫁妆,到嘉定府上告。府衙的批文是:“查……于伦理不合,毋庸理处。”
汪杨氏到了省城,按察司驳回了她的状子:“……着即回县申诉候办……”。
几经周折,时间过去了两个多月。汪杨氏气愤不过,又典当了些衣服,横下一条心上京告御状。
那时,蜀道难于上青天。迢迢千里,寡妇孤行,谈何容易!邻里都劝她不必枉为,瞎婆婆也拉着她说:“儿啊,这冤不伸了吧,只当大江短寿,别再家破人亡呀!”听着老人的泣诉,想到大江的惨死,汪杨氏肝肠寸断,最后,她还是拜别婆婆和乡亲,独自上路了。
月儿圆了又缺。她来到了朝天驿。从这里过七盘关,是陕西上京大道。这里关口盘查颇严,人地两生,银两无多,她只得暂时住下,替人做些针线。当地的婆婆大嫂得知她要千里上京伸冤,又怜又敬。一天,适逢当地一家姓杨的送女出关成婚,便把她混到送亲的人群里,出了关口。
跋山涉水,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汪杨氏在客店里住下,到处打听如何找皇上告状。店主告诉她:“听说眼下宫里头正在忙办‘老佛爷’的六十圣寿。告皇状难得很呐,先要知道圣驾经过的时间、地点,预伏在路旁隐蔽处,躲过巡兵。驾到时要立刻爬出高举状子,跪地喊冤。就是准了,也要被拿下监牢,稍不如意,就得杀头。你还年轻,何苦冒此大险!如今的事,不平的多着哩。”汪杨氏听后,心中十分难过,想到丈夫惨死,路途多少艰辛,难道眼看着此冤就这样罢休?!不,掉了脑袋也要伸冤!
汪杨氏在京城守候了多日,终于在一天下午,见到一簇人马,拥着一乘金顶华盖八人大轿,从皇城中出来,鸣锣喝道,声势烜赫。她想这一定是当今皇帝了,便不顾一切,头顶状子,伏地喊冤。当即便被锁押起来。她也不知道究竟遇到的是何人。
隔了两天,慈禧太后召见恭亲王。这位刚起用不久的军机大臣,毕恭毕敬地回禀了太后筹办“圣寿”之事后,复又跪下奏道:“奴才尚有一事,禀太后圣裁。前日有一民妇,在臣轿前喊冤……”慈禧一听,心里就不耐烦,随即截住说道:“区区民妇之事,不必在此哆嗦。”奕?忙再叩道:“太后容禀,此妇来自四川一小县,为夫伸冤,状告亲生之父。事虽小,奴才以为却可张扬太后圣德于天下,为今后……”慈禧一听,脸上皱纹渐渐舒张开来,说:“好,在此事上,我倒要看看川省官员,有多少是皇上的人。明天就召见她。”
第二天,果然奉贞从恭亲王被带进宫去见慈禧,说是“太后开恩”。奉贞原是舍命来此伸冤,也就无所畏惧。一番倾诉,竟使“老佛爷”有了兴趣,叫宫女赏给一条小凳坐下。末后,慈禧问道:“你上京告父,为夫伸冤,人伦之中,是父亲还是夫亲?”奉贞回说:“在民妇想来,穿衣见父,脱衣见夫,是人之常情。亲父不义,也要依法,求太后作主。”慈禧听她说得有理,便将她坐的小凳赏给她,叫她带着回县,冤就可以得伸。
奉贞回店后,这事传遍了半个京城。四川在京的官员,很快传报回省,说太后亲赐了玉石板凳,非同小可。争着抬轿来送她回川。奉贞从来没有想到,一条小凳竟有如此威势。
奉贞到了成都,总督忙率司、道属员,煞有介事地在院衙按仪式顶礼膜拜,恭迎御赐板凳与奉贞。省城也哄动起来了。
奉贞经过眉山,城中官绅早候在道旁迎接。嘉定知府唯恐远道来迟,赶派一刑名师爷来谒“圣物”,以谢渎职之罪,并随路到洪雅,重办此案。
奉贞回到洪雅,赖知县惶惶不安,迎候十分恭谨,又私下同府衙来的师爷商量,央他出面向奉贞说情:一是立即就押捕人犯,为汪大江伸冤;二是原说过“从胯下爬二十四转”有失官家体统,不必当真。答应给奉贞建一座“节义”石牌坊在学街上,每次到文庙祭祀,县官从石坊下过,便是从胯下爬一样。奉贞原本为的伸冤,只要正义得到伸张,也就不计较其它,此事就此了结。
事隔半个世纪后,那座矗立在洪雅城内学街外侧的“节义”石坊,以及那个被奉为圣物的“御赐玉石板凳”,还供在汪村祠堂里。后来在反封建时,被群众作为封建对象毁掉了。

——原载四川人民出版社《龙门阵》1986年第2期

注:何大瑞,洪雅县柳新乡观音场人,当今《洪雅县志》执行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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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
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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