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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建筑系列之——梳妆楼，一个部族的秘密历史
(2007-10-28 03:50:27)
一、一个走进蒙元帝国的叫汪古的部族
在蒙古语中汪古的意思是边墙和长城。
汪古部又称汪古惕、雍古、王孤，据说是沙陀雁门之后，辽金时游牧于今内蒙古大青山以北，信仰景教，先后附属辽金，到阿剌兀思剔吉忽里做部长的时候，他们为金防守边墙。
一个偶然契机，改变了汪古部的命运。著名的《蒙古秘史》对此有这样的记述：西北乃蛮国太阳可汗欲攻打蒙古，派使者游说阿剌兀思剔吉忽里一同出兵。阿剌兀思剔吉忽里拒绝了，并派人通知了成吉思汗。阿剌兀思剔吉忽里由此开始跟成吉思汗结盟，汪古部人的生活有了新的追求和方向。
加入蒙古人的行列，亦让阿剌兀思剔吉忽里承担风险。在汪古部内的反对派看来这是无耻的背叛行径，阿剌兀思剔吉忽里必须为此付出生命代价。这还不够，他被部族里的敌人杀死后，他的家族亦陷入屈辱的逃亡境地。
汪古部这个高贵显赫的家族却未随着阿剌兀思剔吉忽里的死去销声匿迹，强大无比的成吉思汗没有忘记他们，他们很快在他的帮助和支持下找回尊严，重新成为部族内强有力的掌门人，而且将通过与成吉思汗家族的联姻愈加高贵显赫。
成吉思汗追封忠诚的阿剌兀思剔吉忽里为高唐王，其妻阿里黑为高唐王妃，其侄镇国为北平王。镇国死后，其子聂古台袭了王位，成吉思汗将孙女独木干公主许配给了他。
以联姻方式，蒙元帝国成功地加强了同汪古部的关系，阿剌兀思剔吉忽里家族亦密切了同蒙古皇室的关系。独木干公主与聂古台的结合才是两个家族联姻的开始。阿剌兀思剔吉忽里的儿子孛要合长大后，成吉思汗毫不犹豫地选他做了女婿，把最喜爱的女儿阿剌海别吉公主嫁给了他。
这种联姻在现代人眼里或许显得复杂甚至混乱，但彼时在草原上没有乱伦的概念，这是那个时候真实存在过的一种婚姻状态。“元室之制，非勋臣世族及封国之君，则莫得尚主”，这便是可以娶公主的门槛，能娶到公主的人亦会受到特别重视，所谓“亲视诸王，其藩翰屏垣之寄，盖亦重矣”。
汪古部人与蒙古人的融合从阿剌兀思剔吉忽里和成吉思汗两个家族的融合开始了。这种融合不是表面的融合，而是血液与骨肉的融合。“公主明睿有智略，车驾征伐四出，尝使留守，军国大政，谘禀而后行，师出无内顾之忧，公主之力居多”，孛要合与阿剌海别吉公主近乎完美的婚姻，亦预示着两个家族的联姻还将继续下去。后来的事实亦证明确实如此，孛要合的三个儿子不是公主亲生，公主却视之皆如己出，当中的君不花娶了元定宗贵由的长女叶里迷失公主，爱不花娶了元世祖忽必烈的季女月烈公主。
爱不花和月烈公主的儿子，即阔里吉思。
如果葬于沽源梳妆楼元墓内的男人真是既有汪古贵族血统亦有蒙古皇族血统的阔里吉思，那么陪葬两边的那两个女人，会是嫁给他的两位公主吗？
汪古部人与蒙古人特殊的婚姻关系亦集中体现在阔里吉思身上。阔里吉思娶了两位公主，忽答的迷失公主是元裕宗真金的女儿，爱牙失里公主是元成宗铁穆耳的女儿。两位公主差着辈分，让她们平等的是相同的阔里吉思妻子的名分。阔里吉思在蒙古皇室的双重驸马身份，是以前汪古部人从未有过的。
汪古人在蒙元帝国获得的荣耀，在出色的阔里吉思时代达至顶峰。这些荣耀来自于阔里吉思的勇猛和牺牲精神。阔里吉思在战场上表现出的勇猛和牺牲精神，史书上有具体生动的描画，其中一次阔里吉思身中三箭，凯旋而归，他被奖赏了3斤黄金和1500斤白金。
元成宗铁穆耳即位后，封阔里吉思高唐王。曾祖阿剌兀思剔吉忽里和祖父孛要合的高唐王封号，都是死后追封，他却是生前受封。对高唐王阔里吉思铁穆耳喜爱有加。阔里吉思请战，他要思量再三。“若不平定西北，吾马首不南”，阔里吉思亦未让岳丈失望，在大德元年即公元1297年夏的一次征战中，他率所部擒敌将卒数百，铁穆耳下诏，赐予他元世祖忽必烈用过的貂裘、宝鞍，“及缯锦七百、介胄、戈戟、弓矢等物”。
阔里吉思是蒙古人的英雄，亦是汪古部的英雄。
然而此时的汪古部，已不像阔里吉思曾祖阿剌兀思剔吉忽里做部长时的汪古部。他们体内流淌的血液已经不如当初那么纯粹。
二、一个部族的信仰理想与现实寄寓
大约在公元1293年或1294年，罗马教廷派到中国的第一任大主教，意大利人蒙特·科维诺到达元大都。可以肯定的是，此后他曾和高唐王阔里吉思有过甚为亲密的交往。
从他在1305年发给教皇的一封信可获得这样的信息：阔里吉思是聂思脱里派之基督教徒，“我初至之第一年，待我甚厚，我曾导之归向正教”。
在蒙特·科维诺引导之下，阔里吉思转而信奉其所谓的教义，并“曾导其大多数人民信仰正教，建筑一壮丽教堂”，这座教堂距元大都有20日路程。
但阔里吉思的行为遭到汪古部上层的反对。
汪古部传统尊奉景教，即基督教聂思脱里派。这个教派得名于信奉君士坦丁堡大主教聂思脱里倡导的教义，唐朝时由波斯传入中国，所建寺院先称波斯寺，后又称大秦寺。
罗马教廷视聂思脱里派为异端，他们所宣传信奉的才是正教；对汪古部忠实的景教信徒而言，可称异端的却是蒙特·科维诺所谓的正教。
对峙和冲突在阔里吉思改变他信仰理想的那一刻就出现了。阔里吉思死后，许多跟从他转变信仰理想的汪古部人再改弦更张，重返景教信徒队伍。身单力孤的蒙特·科维诺鞭长莫及，他叹息有同伴二三人相助也行啊，可是没有。20日的路程加上没有足够的人手相助，让他面对这种局面只能叹息，将希望寄托于阔里吉思刚刚9岁的儿子术安，“惟愿天主之助，使之追随其父之迹”。
20日路程，正与沽源到大都的路程相近。可是那座被蒙特·科维诺形容为壮丽的教堂而今安在？一座叫梳妆楼的建筑伫立于沽源，亦在岁月流水中失落其本来意义。教堂，梳妆楼，两者有无关联？会有什么关联？
倘若梳妆楼当初是为阔里吉思而建，是为他建造的一座享堂，则可以推定其建造是阔里吉思死后的事情。阔里吉思死于元大德二年即公元1298年，那年冬天他深入险地，陷敌被俘，不屈而死。当时条件所限，他不能魂归故里。元至大三年即公元1310年，其子术安“袭赵王”，娶晋王甘麻剌之女阿剌的纳八剌公主为妻，感念父亲旅殡荒远之地，神灵无所依附，向朝廷请求归葬先茔，获准。
此时距阔里吉思不屈而死已有12个年头，他头上加赠的头衔有“推忠宣力崇文守正亮节保德功臣”，亦有像其祖父孛要合死后获得的“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驸马都尉、赵王”一类荣誉。生前受荣宠，死后亦受荣宠，阔里吉思由五百差兵护送，向殡所进发……
“奠告启视”，阔里吉思“尸体如生”。死后12年尸体不仅未腐且如生时，《元史》中的记载今天仍令人感到惊异。
梳妆楼元墓内发现的男人尸骨真是在公元1298年“死节”、死后12年尸体如生的阔里吉思吗？倘若梳妆楼真为阔里吉思而建，则其建成时间应在公元1310年或1310年以后。
入土为安，墓室和棺椁的形制都遵循了当时风俗，术安为什么偏要为父亲在地面上这样一座造型别致的建筑？按常理推断，这样一座建筑，其主人生前死后均轰轰烈烈事迹可观，位置又靠近蒙元时期重要的察罕脑儿行宫，似乎应该记录于1310年以后的文献，但在元明两朝保存下来的文献中却未发现这样的记录。比如1352年周伯琦扈从元顺帝巡幸上京，记述行程的文字中出现了察罕脑儿行宫，对这座蒙语称之为察罕格尔的建筑则无半句提及。
“惟愿天主之助，使之追随其父之迹”，曾是蒙特·科维诺的现实寄托。阔里吉思死那年，其子术安尚是个鸿蒙未开的孩子，难道术安长大成人后真如蒙特·科维诺所愿，理解并亦追随了父亲的信仰理想？
新一代汪古部人成长起来，术安是他们的领路人，像他的父亲阔里吉思当年一样。
父亲去了，在父亲的墓穴之上建造起一座梳妆楼，这是术安的现实寄寓，他要把新一代汪古部人聚拢过来，向他们讲述过去的故事，讲述信徒会走进教堂祈祷，梳妆楼亦能梳妆人的心灵。
本文主要参考资料：元史，宋濂等撰，中华书局1976年版；马可波罗行纪，冯承钧译，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蒙古秘史，余大钧译注，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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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8 21:43:14
发表于 2007-10-29 15:17: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