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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1 23: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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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朱元璋濠州从军 汪家奴金殿蒙冤
话说顺帝连连接到河南、徐州的捷报,心中大喜,一面传旨班师,一面令各地继续清剿余寇。同时奖励三军,加封脱脱为太师,一切国政均委其处理。自以为天下即将太平,便又躲入深宫,恣情酒色去了。
当是时,北方兵患虽然有所缓解,那南方烽烟却是日甚一日。
再说徐州赵均用、彭早住兵败,南来投奔濠州郭子兴。这郭子兴乃定远人氏,少时即有侠名,喜结交壮士。及至见刘福通等起兵,亦于至正十二年,聚乱兵,率饥民,攻取了濠州,与刘福通互为犄角,声势渐振。
一日,濠州城中来了一个青年汉子,声言投军。郭子兴见其人面长睛凹,身高头光,相貌奇特,身著僧衣,便问道:“你是哪里人,何故来投军?”那人道:“小人姓朱名元璋,小字重八,濠州钟离太平人氏。只因父母早亡,无有家产,乃入皇觉寺为僧。今见天下大乱,闻将军起兵伐无道,故而前来效力。”子兴见其音正声洪,答对在理,便有些喜欢,乃留在身旁做个亲兵。
朱元璋每随郭子兴出战,均奋勇向前,屡立战功,子兴乃将其升为镇抚,且将养女马氏嫁与其为妻。朱元璋便渐渐出人头地。
待赵、彭二人率徐州残部来投后,郭子兴每每为二人所左右,竟不能自主。元璋稍加劝谏,反被斥为不能容人。元璋始知子兴不能成大事,乃以南略定远为名,率乡里豪杰徐达、汤和等二十余人,离了濠州大营,实则自打天下去了。
朱元璋雄才大略,智谋超群,很快自成一军,并攻取了滁州、和州。文士李善长、武人常遇春等英雄豪杰,逐渐来归。巢湖人廖永忠、俞通海等又率战船千艘前来投效。后来郭子兴兵败,朱元璋便将其接至滁州,借以号令其余部。未几子兴病殁,朱元璋遂总领其军,居然称雄一方。
随后,朱元璋挥师渡江,集庆路守将福寿死节,金陵遂下,改为应天府。时朱元璋麾下已是兵精粮足,人才济济。文有李善长、刘基、汪广洋等谋臣,武有徐达、常遇春、汤和、胡大海等一班战将。是时天下造反之人称王称帝者,比比皆是。而幕僚朱升献上九字箴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朱元璋欣然采纳,只称吴国公。然后分兵四出,攻城略地,俨然是一路诸侯了。
与此同时,蕲州陈友谅,杀死徐寿辉,占据了武昌、南昌、九江等湖广大部;泰州张士诚西取扬州,北占高邮,自称诚王,声势浩大。
脱脱连接警报,甚是忧虑,乃上表自请南征。
顺帝内为番僧所惑,外为哈麻蒙蔽,不理国政,专在后宫淫乐,遂致朝政日非,大臣惶惶不敢言。连脱脱亦难见顺帝之面,奏章更是无从上达。
这天,脱脱盛气入朝,大步趋入内廷,却被司阍宦官拦住。脱脱怒叱道:“我有军国要事上奏皇上,谁敢拦阻?”司阍道:“万岁有旨,不准外人擅入!”脱脱大怒:“我乃当朝首相,岂是外人!”说罢,将司阍推过一旁,竟自撞入内宫。
其时顺帝正在秘室中,左拥右抱,随番僧操演云雨妙法。忽哈麻奔来急报:“皇上,不好了,脱脱闯进后宫了!”顺帝闻言一愣,喘着粗气道:“我无暇见他!司阍为何令他擅入?你快去拦住!”哈麻道:“他是当朝首相,大权在握,威焰熏天。圣上尚让其三分,微臣如何敢拦?”顺帝道:“罢了,罢了,你且叫其在外稍候,朕少时便来。”
脱脱在外候了多时,才见顺帝姗姗而来,便赶忙大礼参拜。顺帝问道:“丞相深入后宫,意欲何为?”脱脱闻顺帝如此言语,也未免心惊,仍硬着头皮奏道:“天下多事,贼寇猖獗。陛下当任贤去佞,崇德远色,方能拨乱致治,转危为安,否则社稷不保!”顺帝不悦道:“军国大事已委卿主持,你自调兵遣将,前去征剿便了,何必前来烦朕!”脱脱道:“奸佞在内,蒙蔽圣聪,大将难以立功于外。乞陛下贬哈麻,逐番僧,以杜淫乱,正朝纲,则社稷幸甚。”
顺帝闻奏,呆了半晌,方道:“脱脱听旨:朕命你亲率大军,克日南征,不得有误!”脱脱见顺帝摆出皇帝威严,声色俱厉,不好再言,只好答应一声:“微臣遵旨!”
脱脱奉旨出征,调集各路大军四十万,号称百万,渐次南行。数百里间,旌旗蔽日,金鼓动地,气势汹汹,一直杀到高邮城下。张士诚连战连败,只好龟缩城中,死守待援。
脱脱见高邮城坚濠深,一时难以攻破。乃一面日夜攻城,一面分兵四出,攻取六合、扬州诸城,意欲先断其外援,再瓮中捉鳖。
再说前时脱脱怒闯宫禁之时,顺帝已是大为不满,哈麻及番僧伽LIN真,更是对脱脱恨之入骨,便常在顺帝面前诋毁脱脱,道:“脱脱身为宰辅,却欺君罔上,结党营私,又手握兵权,陛下不可不防。”顺帝当时还算明白,道:“脱脱忠心耿耿,嫉恶如仇,乃国之柱石,卿等不可胡乱猜疑。况如今贼寇日炽,正需其率兵征剿,岂能自毁长城!”只是挡不住二人时时进谗,便也对脱脱渐生厌恶了。
哈麻又一面结好顺帝宠后奇氏为内援,一面又阴交监察御史袁赛因不花,令其伺机弹劾脱脱。
正当哈麻紧锣密鼓构陷脱脱之时,朝中又一大臣也对脱脱动了怒。此人乃是汪寿昌第三子汪家奴。其原为中书工部员外郎,乃父致仕后,顺帝推恩,晋其为宣徽使,同时擢升其子桑哥实理为内廷一等侍卫,以示亲近和恩宠。汪家父子自然感激涕零,誓死报效。脱脱闯宫那天,桑哥实理正在当值,回家后,向乃父禀告了一切。汪家奴心中大怒,恨声道:“这脱脱无理太甚,威迫皇上,岂是臣子之礼?”遂暗中稽察脱脱过恶,以备择时上奏。
一天,监察御史袁赛因不花启奏道:“丞相脱脱,劳师远征,耗尽钱粮而不思进剿,当逮京问罪。”顺帝讶然道:“前不久其尚有捷报传来,谓已将高邮团团围住,又分兵四出,克复了许多城池,此时怎能将其拿解问罪?”哈麻忙奏道:“其先行锐意进剿,实欲表功固宠;现借口高邮城坚难下,乃是养寇自重。其心叵测,陛下不可不防。”
哈麻之言方罢,宣徽使汪家奴道:“脱脱恃功傲上,独断专行。前时擅闯宫禁,视陛下如孩童,全无臣子之礼。现手握重兵在外,一旦发难,谁人可制?纵然皇恩浩荡,不念其恶,亦应解除兵权,以绝后患。”顺帝道:“朕闻临阵换将,军中大忌。若因此而功亏一篑,反而不美。”
集贤院学士秃鲁帖木儿,乃哈麻妹夫,甚得顺帝宠信,时时出入宫禁,亦嫉妒脱脱。至此乃落井下石道:“临阵换将虽然不宜,但若其拥兵自重,甚至勾结反贼,朝廷岂不又增一劲敌?”
顺帝本早已对脱脱心存畏忌,枕边又有奇后吹风,此时见诸臣一再陈述利害,乃于至正十一年降诏,责脱脱欺君罔上,拥兵自重,劳师靡饷,即削去官爵,遣往淮安安置,同时命河南行省左丞太不花、中书平章政事月阔孛儿、知枢密院事雪雪,前往高邮代脱脱统兵。
脱脱胸怀坦荡,轻财远色。听罢诏旨,自知为小人中伤,难以争辩,只好交出兵权,然后青衣小帽,赶往淮安。才到中途,又有诏旨到,命转徙云南,随后竟赐死戍所。其兄弟子侄亦充军边疆,家产入官。
新任主帅太不花,无谋无勇,骄纵淫逸,又驭下无方。自脱脱罢黜后,部众惶惶不安,将士心灰意冷,谁肯卖命?倒是张士诚渐渐缓过气来,不仅守住了高邮,还将周边一些城池相继收复,声势复又振了。
再说扳倒了脱脱,顺帝嘉奖有功之臣。哈麻升为丞相,其弟雪雪亦进为御史大夫,同掌朝政。汪家奴亦擢升御史中丞,不过两年,又加为太傅;至正十五年任中书右丞相,摄太尉;随后又加封为太师,连其子桑哥实理亦擢升平章政事。是时汪家奴真是位高显赫,权倾朝野,连顺帝也觉得其威势比起伯颜、脱脱来,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至元二十三年,南方的朱元璋与张士诚、陈友谅等,在江淮大地争战不已。远廷虽时闻寇警,反倒习以为常。顺帝仍一味荒淫,不理政事,以致外患日炽,内乱又生。
原来,哈麻自为相后,见江南大乱,国将不国,顺帝仍沉迷酒色,方知不改弦更张,富贵难保,乃异想天开,欲拥立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登基。乃密与汪家奴相商道:“皇上年老,怠于政事。皇子年少聪明,不如劝皇上内禅大位,以易乱为治。太师以为如何?”汪家奴大惊道:“此乃无父无君之言!当今皇上年尚不足四十,何谓年老?皇子虽已长成,亦尚未弱冠,怎能变乱为治?我等为臣子的,只应忠言劝谏,怎能胡来?”乃与之力争,坚辞不允。
哈麻见汪家奴不附己议,心甚恨之:“他日事成,必杀此奴!”乃又与秃鲁贴木儿相商。秃鲁闻之,亦自心惊:“皇上视我为心腹,每每言听计从;而皇子常劝皇上勤政,若其登基称帝,岂会有我好果子吃!”乃表面应付道:“此事关重大,不可造次。当与诸大臣熟商才是。”
哈麻为坚秃鲁之心,乃伪言道:“太师汪家奴亦有此意,还有何疑?”秃鲁闻言,忙道:“既如此,待我改日探探皇上口风。其整日在后宫淫乐,想必亦乐于禅让,不问政事哩!”哈麻心想:“让其先探探口风也好。”乃点头称是。
秃鲁出了哈麻府门,连家也没回,便连忙入宫,来见顺帝。
顺帝见秃鲁满头大汗,神色慌张而来,忙问:“爱卿有何要事急于见朕?”秃鲁道:“此事机密,请陛下屏退左右,微臣方好启奏。”顺帝把袍袖一挥,侍卫、宫娥立即一起退下。
秃鲁见左右无人,乃轻声谓顺帝道:“哈麻谓陛下年老,要逼陛下禅位太子,他好做开国元勋呢!”顺帝大惊:“朕未白,齿未落,年尚未及四旬,如何年老?太子才十几岁娃娃,如何能亲政?”秃鲁道:“这都是哈麻的借口。其见贼寇蜂起,天下大乱,便想趁乱篡位罢了。”
顺帝呆了半晌,方道:“哈麻素来忠心耿耿,何故突然变心?爱卿何以得知其谋呢?”秃鲁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哈麻既位居丞相,自然想再高升一步。其乃拙荆之兄,故欲拉微臣做个内应,好行兵谏哩!微臣虽与其有郎舅之亲,然更知君臣大义比天,是以特来告密,请皇上饶臣连坐之罪。”顺帝道:“爱卿比日月,大义灭亲,乃有功之臣。朕当有重赏,岂会怪罪你?只是不知其何时动手,同谋者还有谁?”
秃鲁道:“哈麻与其弟雪雪同秉朝政,大权在握,定是同谋。另外,哈麻还亲口对我说:‘太师汪家奴亦有此意。’至于其余人,微臣还未来得及查明,陛下将其拿获,一问便知。”顺帝大惊道:“汪氏一门,与我朝休戚与共百余年,我朝倚其为西疆柱石,汪寿昌忠心耿耿,人尽皆知,难道其子孙竟然会谋反?”
秃鲁道:“时势不同,人心叵测。况且汪家乃是汉人,与我蒙人不本不同心。今见天下大乱,欲复故国,原是情理之中的事。陛下不可不防。”顺帝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卿当为朕筹划,如何铲除此患。”
秃鲁道:“此事不难。陛下明日早朝,召集众大臣廷议御寇方略,然后就在朝堂之上,来个迅雷不及掩耳,将逆党拿下究办便了。”顺帝鼓掌称赞道:“爱卿好计。只是要秘密而行,不可漏了风声。”秃鲁道:“这是当然。陛下也不可向任何人透露,以免贼人有所准备。”顺帝道:“那是,那是。”
次日早朝,顺帝大会群臣,开言道:“众位爱卿,南方贼寇日炽,声言犯阙。应如何御敌应对?”御史搠思监道:“攘外必先安内。哈麻身为丞相,不思报国安邦,却竟欲谋反。请陛下将其拿下问罪,然后方好出兵御敌。”顺帝乃问道:“哈麻,你为何谋反?”
哈麻猝闻此言,心中大惊:“坏了,坏了!”然到了此时,仍硬着头皮狡辩道:“启奏万岁,微臣并未谋反。此乃奸人诬陷,请陛下明察。”搠思监道:“你欲行兵谏,要皇上禅位太子,你好篡权夺位,这不是谋反是什么?现在人首告在此,还不从实招来!”
哈麻听到这里,心想:“此必是汪家奴这厮告发。也罢,你要我死,我也要拉你垫背。”乃跪下叩头道:“万岁,此微臣一时糊涂,听信汪家奴之言,欲让太子领军剿寇而已,岂是谋反?”汪家奴见哈麻扳上自己,只好上前奏道:“陛下,哈麻血口喷人。其昨日对臣言,谓陛下年老,怠于政事,不如早日禅位太子,好剿寇安邦。微臣当即斥其目无君父,实为大逆不道,故而其怀恨大心。现其阴谋败露,便扳诬微臣。请皇上明鉴。”
秃鲁冷笑道:“太师大人,你既说哈麻扳诬,那你闻其阴谋,为何不来首告?显系同谋!”数年来,汪家奴权势熏天,众臣侧目。今见其连上谋反大案,谁肯为其辩解?倒是多人相讥:“是呀!如此大事,太师为何不及时上奏皇上?谓其扳诬,有何证据?”
汪家奴闻言,乃从贴身处取出一本奏章,高举过头,道:“微臣也写下密奏本章在此,正欲呈献,以揭哈麻之奸。请皇上御览,便能明了微臣之心。”内侍接过奏章,铺于龙案之上。
顺帝龙目一观,果然如汪家奴所言,便有些相信,乃谓众臣道:“太师所言与奏章吻合,想来确实是哈麻扳诬了。”哈麻到了此时,也来不及细想到底是谁告的密,反正汪家奴早已同自己作对,岂能饶他!乃把心一横,大叫:“陛下,这正是汪家奴奸诈之处,故意先预备的退路。事成,其有拥立大功;不成,则扳诬微臣做替罪羊。微臣一死不足惜,只是让他这个主犯漏网,臣心不甘。陛下也后患无穷啊!”
顺帝听了哈麻此言,又犹豫起来。于是秃鲁、搠思监等纷纷指责哈、汪二人狼狈为奸,罪不可恕。只有右丞相定住道:“汪家奴有密奏在此,虽不能完全为其洗清,但也应详细查实,不能轻易定罪。”
正当众人纷争之时,只见一人大步上前,叩头启奏道:“微臣监察御史、中书检校全普庵撒里,参劾汪家奴十大罪。”此言一出,朝堂中一片骚动。顺帝道:“爱卿职责所在,起来详细奏明。”
全普庵复叩了个响头,方起身道:“汪家奴有欺君罔上、专权误国、结党营私、打击同僚、排斥异己、骄恣淫逸、贪贿枉法、阻塞贤路、任人惟亲、逼宫谋反十大罪状。”接着条分缕析,侃侃而谈。临了,又着重道:“即使其对谋逆一案百般狡赖,可其他九罪,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哪一条都是死罪难饶!”
众多大臣对汪家奴早已心怀嫉忌,见有御史挑头参劾,皇帝也在犹疑之中,乃纷纷落井下石,齐谓:“汪家奴果然十恶不赦,当明正典刑,以儆效尤。”更有人拿传说中的汪家人有飞刀飞箭、断尾飞凤,做为早欲谋反的证据来说事,谓汪家洞中广藏金宝与弓箭,金宝夜放光芒,刀箭能千里取人首级等等,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人不信。
顺帝早已对汪家奴心存畏忌,且又是个没有主见的耳软之人,见众口一词,便也认为汪家奴是个谋反的首领,误国的奸臣,乃立时传旨:“将汪家奴斩首示众!”至此,汪家奴已是百口莫辩,方悔没有乃父当年急流勇退的勇气,倒头来被人诬陷,身败名裂!
斩了汪家奴,在秃鲁等鼓动下,顺帝一面将哈、汪两家打入天牢,抄没家产;一面命群臣讨论对两家如何处置。
欲知汪家奴、哈麻一案如何了结,请看下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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