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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汪济(潜山)

汪济历史章回小说《玉玺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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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4 19:43: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四回  土木堡英宗被掳  夺宫门于谦遭诬

[align=justify]        却说明成祖朱棣,自起兵靖难,从侄儿建文帝手中夺得皇位后,踌躇满志,讨安南,征漠北,下南洋,修长城,轰轰烈烈干了二十多年。永乐二十二年,闻鞑靼阿噜台入寇大同,乃下旨亲征。阿噜台闻讯,早早远遁。明军未遇一敌,无功而返。成祖时已六十有五,鞍马劳顿,遂致病倒,驾崩中途。遗诏太子朱高炽即位,是为仁宗。仁宗传宣宗。宣宗驾崩之时,太子朱祁镇才九岁,群臣尊遗诏立为帝,是为英宗,改元正统。封弟朱祁钰为郕王。
        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深谙治国权术,惩唐时藩镇与宦官之祸,乃大诛功臣宿将,严禁宦官读书识字,并在宫内立一铁牌,上铸“内官不得干预朝政”八字,违者处死。不过明成祖靖难得国,宦官为其立下了汗马功劳,便违背祖制,让心腹太监读书习字,帮办理政。英宗为太子时,便有一名叫王振的太监日侍左右,甚为亲密。其狡黠多智,又善逢迎,颇得英宗欢心。及至英宗即位,便命其掌司礼监,呼为王先生。王振遂擅威作福,专权干政,超擢党羽,黜贬大臣。工部郎中王佑,拜王振为义父,便擢为侍郎。驸马都尉石璟,偶骂家阉奴才吕宝,为王振所闻,便说他贱视同类,饬令下狱。即使是封疆大吏回京朝觐,也得先至其府跪拜献金,甚至称父尊爷,奔走其门。英宗只是个十来的少年天子,只道这个王先生是个大大的忠臣良弼,自然是言所计从,任其拨弄了。
        一晃到了正统十四年,瓦剌首领也先,大举入寇。围宣府,攻大同,边关告急。英宗便向王振寻退敌妙计。王振道:“我朝以马上得天下,太祖太宗,都是亲临战阵。皇上少年英武,何不效法祖宗,率师亲征呢?”英宗久在宫中,甚觉烦闷,正想外出游山玩水。闻言大喜,乃召集群臣,令随驾北征。兵部侍郎于谦力谏道:“车驾一出,天下震动,社稷不安。瓦剌乃疥癣之疾,只须遣一上将率师往剿即可。”英宗斥道:“联不亲临阵前,将士岂肯奋勇向前?”兵部尚书邝野、吏部尚书王直等又率百官谏阻,英宗哪肯听信?竟下诏令郕王朱祁钰留守京师,自率大军五十万亲征。众大臣多半随行。
        王振侍帝左右,进退动止,均由其一人做主。成国公朱勇等禀报军情,皆跪听其命;尚书邝野谓“车驾久出,军粮匮乏,不可轻进。”大忤其意,竟被罚跪草中,整日不释。
        车驾一路颠簸到了大同,并未遇敌。中官郭敬密谓王振道:“军中乏粮,将士多病。寇既闻风远遁,何不早做归计,以收全功。”英宗也已觉倦乏,王振乃下令班师,徐徐东归。过了宣化,忽有侦骑来报:“敌酋也先,率兵数万,南下犯驾!”邝野急请车驾速奔居庸关,留重兵断后,王振叱道:“你等腐儒,懂何军旅?”喝令退去,只遣朱勇率兵三万往截敌寇。
        无何,败军回报,朱勇在鹞儿岭全军履没。英宗闻报,大吃一惊。尚书王直、英国公张辅等百官,急请车驾赶往怀来暂驻,以备无虞。王振斥之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朱勇轻率寡谋,故而兵败身死。今我有五十万大军在此,何惧与敌一战?再有畏敌言兵者,斩!”百官虽心内如焚,却也只得诺诺而退。
        大军徐徐南返,来至土木堡,日才偏西,离怀来县城只二十余里了。群臣又请车驾速入怀来。王振检点自己沿途搜括来的财物,尚有千余辆未到,便命驻足等待。其时尚在仲秋,天气仍热。人马燥渴,觅水不得。掘井丈余,亦不见水。看看天色将晚,将士又饥又渴,正在无奈之际,忽报敌军将至,众人越发慌乱,都道此处无城廓可守,怎能挡得住敌寇精骑?不如连夜赶往怀来。王振到了此时,也觉心慌,忙传令拨营起身。众将士闻得此令,如同死囚遇赦,抢先奔走。
        行不到数里,蓦闻得炮声四起,金鼓震天,瓦剌大军如旋风般杀来,将御营团团围住。明军饥渴疲惫,人心已乱。张辅、邝野及都督梁成、王贵欲整军抵御,怎奈号令不行,兵不由将,四散逃命。敌骑左冲右突,利箭齐发,张辅等不是中箭落马,便是饮刃而亡。单剩护卫将军樊忠尚紧紧跟在英宗身边。此时英宗已是吓傻了眼,王振更是在马上抖个不住,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樊忠见状,不由得怒从心起,手指王振愤然骂道:“皇上遭此厄难,将士流血捐生,皆你王振一人之罪!我今为天下杀此贼!”说罢,挥起手中铁捶向王振头上猛砸过去。只听得“卟哧”一声,头碎身仆,倒毙于地。
        王振被击死,明军一片欢呼。樊忠收拢左右将士,对英宗道:“末将冒死在前开道,陛下快随我冲出重围。”说罢,纵马舞锤,舍命冲杀。怎奈敌军重重迭迭,哪能杀得出去?樊忠身创数处,力竭而亡,其余将士亦多战死。英宗竟被瓦剌裹胁而去。
却说英宗被掳之讯传到京城,郕王及众大臣尚未相信。及至随驾大臣杨善、萧维等踉跄驰回,报称乘舆被陷,宫廷内外方一片惊惶。孙太后、钱皇后哭得如泪人一般,郕王亦是搔头搓手,六神无主,百官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正慌乱间,怀来守将飞章报称:皇上被留虏廷,有番使口传圣旨,索要金币赎还云云。太后闻知,立命人搜取宫中府库珍宝数十车,遣使送往番营,要赎皇上还京。也先以英宗为奇货可居,珍宝照收,皇上岂肯轻放?
        太后见英宗未回,只得召集群臣计议对策。侍讲徐珵道:“京师兵微将寡,倘也先乘胜而来,如何抵敌?不如迁都南京,以避贼锋。”侍郎于谦道:“倡议迁都乃误国之言。京都为天下之本。惧敌一动,则社稷危矣!北宋南渡,可为殷鉴。为今之计,当急召勤王之兵,誓死固守。京城墙高水深,只要万众一心,必能保全。”尚书胡滢、王直均道:“于侍郎之言,乃安邦定国良策,望太后准奏照办。且请命郕王监国,总统百官,以安人心。”孙太后乃英宗之母,郕王为吴妃所生,时英宗长子朱见深已两岁,太后乃立见深为皇太子,令郕王辅政。
郕王既受命辅政,乃任于谦为兵部尚书,缮修兵甲,固守京城。廷臣交章追劾王振,言其祸国殃民,罪应灭族。郕王尚且犹豫,于谦道:“王振专权误国,天下皆知。请从众请,惩治邪恶。”郕王乃令将王振抄家,灭其三族。
        郕王辅政监国之后,便有一些侍臣怂恿其称帝,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当称帝,以安社稷。”郕王心中当然乐意,只是一时不便即行。乃遣都指挥岳谦出使瓦剌,问候皇上。岳谦回京后,口传帝旨,令郕王继承大统。郕王自然佯为谦让,廷臣合辞劝进,并奏请皇太后,谓车驾北狩,太子幼冲,当此国家忧患之际,不可不立长君以安社稷。于是太后降旨,令郕王即位,史称景帝,以次年为景泰元年。遥尊英宗为太上皇,并遣使致书也先告即位事。
        也先本挟英宗为摇钱树,忽闻明廷更立新皇,不由得大失所望。然贼心不死,欲趁新皇初立,根基不固,便挟英宗南下,以求大捞一把。乃起兵二十万,直叩紫金关。诈传上皇谕旨,令守将出关接驾。守备都御史孙泽等率军出关往迎,不意中伏,全军覆没。也先遂突入关中,长驱东进,京师大震。
景帝忙召集大臣计议退敌之策,任于谦总督兵马,诸将均归其节制。于谦以石亨勇冠三军,乃令其总领京营兵马,坚守京城。
        也先勒兵城下,又重演故伎。高叫道:“城上听着,大明皇上在此,有旨叫郕王率众大臣出城迎驾!”于谦回答道:“大明皇上现在金殿遣将御寇,不闻另有圣旨!”也先回手一指道:“皇上现在我营中高坐,如何城中又立新皇?”于谦冷笑道:“圣人云:社稷为贵君为轻。太上皇既然巡狩,我等臣民自然再立新皇,以保社稷。”一句话说得也先哑口无言。不觉大怒,督兵攻城。于谦、石亨等指挥将士以弓箭砖石拒敌。胡兵屡进屡却,一连数日毫无所获,也先只得收军回营,借酒解闷,醉入梦乡。
        蓦然间,四面杀声大起,炮响连天,营寨着火,胡兵乱窜,原来是明军劫寨来了。石亨手持大斧,当先冲杀,左砍右劈,敌血飞溅。于谦在后督战,明军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也先酒也被吓醒了,忙斜披了衣甲,歪戴着头盔,督军迎战。只是营中大乱,指挥不灵,瓦剌军全面败溃。也先只好仍劫了太上皇,趁着天色微明,退往本国去了。
        敌寇退出,京城解严。景帝论功行赏,加于谦为少保,石亨为武清候。余皆进赏有差。
        其后数月,也先虽常扶上皇入寇,均因明廷有备,无力而返。转思明廷既有新皇,徒留上皇无益,乃想与明议和,送还上皇,得些好处。于是遣使至北京,申述己意。胡滢等大臣闻讯,联名上疏,请遣使迎归上皇。景帝虽然内心不悦,怎奈义理难违,只好迎归上皇,送入南宫,名似尊崇,实同幽禁。上皇被掳,自失其国,已是有口难言。好在己子已被立为太子,尚能聊以自慰。
        不觉过了三年,景帝因自己的儿子朱见济年已十余岁,便暗示大臣奏请易储,择吉立己子见济为太子,改封故太子见深为沂王。上皇闻知,虽心中怨恨,只是自己已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只好敢怒不敢言,隐忍不发。
        哪知新太子无福,才立一年便忽生奇疾而逝。景帝仅此一子,伤感不已。无何皇后又殁,景帝倍加伤心,遂恹恹成疾。御史钟同上疏:“东宫既殁,并无兄弟,不如仍立沂王为储贰,以安人心。”疏入,景帝不置可否。转眼到了景泰八年正旦,朝贺礼毕,景帝顿觉病体沉重,好几日不能上朝。众大臣慌忙请安问讯。待了数日,方有旨传出:“当于十七日临朝。”
        明代故例,每岁正月大祀天地于南郊。景帝因病难以亲临,乃召武清侯石亨至榻前,命摄行祀事。石亨见景帝已病入膏肓,便顿起不良之心。乃密邀禁中都督张轨、侍讲学士徐珵及心腹太监曹吉祥到府,谓之道:“公等欲立不世之勋么?”三人闻言,忙问何事。石亨轻声道:“皇上病将不起,立太子不如复上皇。这不是天大功劳么?”众人齐赞道:“侯爷好胆魄!”徐珵因倡迁都之事,被于谦斥责,为景帝冷淡,久欲出这口气,一闻此议,尤为踊跃。乃献计道:“此事须密报上皇。我曾为上皇侍讲,颇得信任。彼幽禁南宫,度日如年,定能为我等所请。”众人道:“学士所言不差。”曹吉祥道:“皇上曾有言十七日临朝。我等就届时起事。宫廷内外,必然懵懂就范。“石亨点头道:”既如此我等就于十七日凌晨动手。曹公公注意宫内动向,徐学士明日即去南宫透露消息,张将军安排好心腹宿卫于当晚值班,我自率侄儿石彪及心腹将士聚于宫门。内外一齐发作,定能成功。”众人齐道:“侯爷妙算,我等遵令行事就是。”
        届日凌晨,石亨、石彪、徐珵等齐至宫门。一个暗号,张轨便命打开宫门。禁中侍卫因有皇上十七日视朝的旨意,谁个疑心?石亨率众人竟奔南宫,连叩宫门,无有人应。石亨恐事迟生变,见看守处有巨木一根,乃与众人抬起,连连撞门。轰隆一声响,门右墙垣竟被震坍。众人乃破门而入,谒见上皇,山呼万岁。上皇尚在秉烛观书,虽然心中明白,还是故作惊讶道:“众卿来此何为?”石亨等道:“当今已是弥留,请陛下速登龙位,以顺天意,安民心。”言罢,众人掖着上皇,出坐乘舆,齐往东华门。司阍见天色未明,众人拥乘舆入内,乃厉声呵止。石亨抢前一步喝道:“皇上临朝,召太上皇入内,谁人敢阻拦?”太上皇亦厉声道:“我乃太上皇,有事入宫,何人敢拒!”司阍闻声,急趋前视之,果然不假,遂放众人进去。石亨导众人直奔奉天殿,扶太上皇登上宝座。徐珵命人撞钟击鼓。
        无何,百官齐集朝房。只听得曹公公一声喊:“百官金殿参驾!”众官进殿,抬头见上面坐的居然是太上皇,无不惊讶!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曹吉祥大声道:“传皇上口谕:皇上病体垂危,请太上皇重登大位,君临天下!”徐珵接口道:“太上皇复临君位,群臣快快参驾!”说罢,与石亨、张轨等领头下跪,三呼万岁。百官见状,惊疑不已。然事变非常,何人敢拒!不得已依次跪伏,齐呼万岁。
当日中午,英宗正式行即位大典。文武百官,再行朝谒。徐珵宣读谕旨,略云:
        木土一役,乘舆北狩。立皇储,定监国。不意监国挟私,遽据神器。易皇储,立己子。然皇天不佑,嗣子夭亡;殃及己身,遂致沉疴。朕受群臣拥戴,再行践阼。
        群臣伏首听命,尚未起身,复又有诏下,逮少保于谦、大学士王文、陈循、尚书俞士悦等一干人下狱。于谦等尚在朝班,便被锦衣卫一个个剥去冠服,押入狱中。原来于谦刚直廉正,得罪了徐珵及石亨叔侄;王文等素为景帝信任,是以石、徐等挟嫌报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逮宰臣良将。诬称于谦等谋迎外藩,罪同谋反。越日,有旨饬徐珵等审讯。王文抗辩道:“迎立外藩,须有金牌符信,遣人必用马牌。此事一查便明,何故诬人?”徐珵一时语塞,随即奸笑道:“事尚未成,自无实迹。意欲迎立,便是死罪。”乃以“意欲”二字锻炼成狱,奏请弃市。英宗犹念于谦抗寇有功,不忍加诛。徐珵力争道:“于谦不杀,恐遗后患,不利社稷。”英宗乃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于谦临刑,神情自若,谓周围人道:“岳武穆以‘莫须有’成三字狱,我于谦怎比先贤?‘意欲’二字,足可送终了!”闻者无不扼腕。监斩官不禁良心发现,问道:“少保还有何遗言?”于谦道:“我少年时曾做《石灰吟》一诗以咏志,今仍不改初衷,死而无悔。”遂吟道:“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及抄其家,除御赐物件外,并无余资。连英宗亦私下叹息。
        却说当日景帝病卧寝宫,忽闻钟鼓之声,不觉惊异,忙呼内侍探视。及内侍归报南宫复辟之事,本已病危的景帝顿时惊死过去,良久方苏。长叹唏嘘,无何即逝。
        英宗自土木堡之变以来,已有八年,今又重登大位,再握玉玺,真是恍如隔世,感慨万千。乃改景泰八年为天顺元年,废景泰帝仍为郕王。后世以英宗夺门复辞,故称其事为夺门之变。
        英宗虽经土木堡之变,仍不恨王振误国,复辟后还为其立祠纪念。依然宠信曹吉祥等太监。其后宪宗、武宗等,仍是倚汪直、刘瑾等太监为心腹,掌东西二厂,阴伺百官过失,致使老成忠厚引退,勋戚阉宦肆行。至熹宗时,更是宠信一个太监魏忠贤,弄得朝纲倾颓,国事日非。这熹宗最喜斧砍刀削的木匠活,反把国事要政抛诸脑后,任魏忠贤左右,朱笔代批,假传圣旨,黜良进奸。是以魏忠贤权势熏天,人称九千岁。浙江巡抚潘汝桢竟在西湖边为其建生祠,朔望之际,亲往拈香。一人首创,万人效尤。各地官吏纷纷仿效。不到一年,魏公生祠,几遍天下。左副都都御史杨涟及左光年等大臣上疏参劾魏忠贤种种不法罪恶,熹宗均置之不理。魏忠贤便矫旨罢斥杨、左等人,投入狱中。致使朝中善类,为之一空,民心亦日乱矣!
        欲知明季阉人专权祸国之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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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第四十五回  清太祖崛起满洲 袁督师被诬磔死


[align=justify]        话说明万历年间,东北长白山下的满洲,出了个智勇双全的大英雄。姓爱新觉罗氏,名叫努尔哈赤,就是后来满清帝国的第一代皇帝清太祖。明神宗万历皇帝在位四十八年,深居宫禁,懒惰怠政,甚至二十余年不上朝。贤奸杂用,朝纲不振。辽西总兵李成梁轻启边衅,暗中招降图伦城主尼堪外兰,合伙诱杀了努尔哈赤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是时,努尔哈赤年方二十五岁,得知父祖被害,不觉放声大哭,誓报这不共戴天之仇。拣得遗甲十五副,召集叔伯兄弟及族人,夜袭图伦。
        尼堪外兰终日流连酒色,恣情取乐,毫无戒备,被努尔哈赤率部杀入。这努尔哈赤生得极其雄壮,力大无穷,一桿大刀上下飞舞,挨着不死也带伤,无人敢挡。部众亦乘势跟上,乱砍乱杀。图伦兵猝遭劲敌,顿时大溃,纷纷乱窜。尼堪外兰见事不妙,忙拍马出城,落荒而逃。努尔哈赤收兵安民,下令降者免死。城内外军民,久受尼堪外兰奴役,心存不满。闻此号令,均伏首愿降。努尔哈赤胸怀大志,豁达大度,并不计前嫌,好生安抚,为己所用。
        嗣后得知尼堪外兰窜入明境,努尔哈赤乃致书明廷,请归父祖骨骸并交还仇人尼堪外兰。神宗为息事宁人,乃封努尔哈赤为建州都督并送还其父祖棺木,以示慰抚。唯恐执送尼堪外兰有损国威,只云待拿住后,再行交付。
        努尔哈赤初战告捷,既吞并了图伦,又得封官进爵,更是雄心勃勃。整日里招兵买马,制甲修械。将属下分成黄、红、蓝、白四旗,编成队伍。平时为民,战时为兵;时时操练,气象一新。时过数月,仍未见明廷交还仇人,乃率部驰往明边,叩关索要。时明总兵李成梁早已褫职回籍,新任总兵懦弱无能,乃派人将尼堪外兰抓获,送交满营。努尔哈赤得了仇人,将其推至父祖坟前,枭首雪恨。
        满洲在努尔哈赤治理下日渐富强,远近部落,渐为其并吞。没几年工夫便将叶赫、哈达、辉发、乌拉等部征服,就连蒙古草原也归其属下。其间明廷虽屡次帮护叶赫与之对抗,以免满洲难制,怎奈朝中阉人当政,边关无有良将,致使满洲坐大。努尔哈赤竟于万历四十四年自称皇帝,建国满洲,年号天命。筑宫殿,定官爵。中原传统,立嗣以嫡为先;胡人风俗,以幼子为贵。努尔哈赤则是择优立嗣。皇八子皇太极聪颖勇武,被立为太子。因地广人增,乃在原四旗之外,增设了镶黄、镶红、镶蓝、镶白四旗,共成八旗,其兵则称八旗兵。加紧操练,锐意进取。又广招人才。沈阳秀才范文程,才高识广,归其帐下,劝其以德服人,毋滥杀戮。努尔哈赤倒也从谏如流,任范文程为谋士,参赞军机,严明军纪,约束将士。
        历经三年的准备,努尔哈赤宣称明廷有杀其父祖、相助叶赫等七大仇恨,誓师攻明,连败明军。明廷将胸无韬略、丧师误国的辽东经略杨镐逮京问罪,而以多谋善战的兵部侍郎熊廷弼至辽督师。熊廷弼督将士,造战车,备火器,修城池,抚百姓,守辽三年,人民安堵,边疆得固。只是神宗、光宗相继晏驾,熹宗继位,宠信太监魏忠贤。魏忠贤广罗党羽,专权乱政,嫉忌熊廷弼,诬劾罢职。努尔哈赤不失时机,即刻发兵,连下辽东重镇沈阳、抚顺。总兵贺世贤战死,巡抚袁应泰自缢殉国。辽河以东大小七十余城,皆望风而降。明廷大震。
        御史左光斗举荐东阁大学士孙承宗督师蓟辽。孙承宗于山海关外筑宁远城,命名将袁崇焕镇守,以为关外保障。其坐镇辽地四年,筑城练兵,屯田积谷,壁垒森严。努尔哈赤数载不敢犯境,乃在沈阳大兴土木,修宫殿,建楼阁,定为国都,号为盛京。
        两国边境宁静数载,又是魏忠贤妒功忌能,暗进谗言,谓孙承宗兵权太重,恐有异图。熹宗不知好歹,便糊里糊涂将其免官撤职。
        有了几年的休养生息,满洲已是兵强马壮。努尔哈赤闻孙承宗遭谗罴黜,心中大喜。乃亲率人马,渡过辽河,一直西行至宁远城下。宁远城池不大,却异常坚固。城上旗帜鲜明,戈戟林立。东门城楼上架着一尊大炮,正对着城下张着大嘴。努尔哈赤不觉惊异起来,乃拍马向前,扬鞭指着城上道:“守城将士听著:我乃满洲国大皇帝!关外城池已尽归我邦,区区一个宁远小城,我唾手可下。你等不如献城归降,可得高官厚禄。否则大兵攻城,玉石俱焚,那时悔之晚矣。”言方罢,只见城楼上现出一将,金盔铁甲,手持令旗,厉声道:“我乃守城主将袁崇焕。你满洲叛逆僭号,屡屡兴兵犯界,无理至极。我等奉旨守土抗贼,岂肯降你!你不如好好退归本土,也免得将士流血。”努尔哈赤闻言大怒,挥军攻城。城上箭如飞蝗,砖石似雨。满军虽然死伤累累,仍是前仆后继,架起云梯,攀援登城。袁崇焕急命将士抛掷巨石,杂以火器,把云梯砸坏焚毁。又命闽卒罗立,暗中开启由西洋人筑造的大炮。只听得轰隆一声震天响,炮弹飞入城下敌军中。满军惊叫乱窜,血肉横飞。随后接着又是几声炮响,霎时间,已是烟雾弥漫,人仰马翻。努尔哈赤正在惊慌之时,一颗弹片恰中其胸。幸有铁甲护身,虽未当场毙命,也是疼痛难忍,几乎坠马。众将大惊,齐来护驾。努尔哈赤知道遇到劲敌,不得已挥手示意退军。
        满军将士经此一击,不愿再攻。努尔哈赤权衡再三,不得已下令撤军,暂回盛京,再图后举。且谓众将道:“我自二十五岁起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料遇着这个袁蛮子,今日竟败在小小的宁远城下。可恼,可恨!”努尔哈赤已是年过六旬,恼怒交加,竟渐渐一病不起。天命十一年八月,含恨而逝。太子皇太极遵遗命即位,改元天聪,是为太宗。
        皇太极继位后,遵父遗志,励精图治,训练士卒。见明廷急切难以动摇,乃先发兵征服朝鲜,以解后顾之忧。朝鲜世为明朝藩属,国小民穷,怎敌满洲大军?不得已订了城下之盟,归服满洲。明朝从此失去一臂。
        再说袁崇焕虽然击退满军,只因不巴结阉党,反被朝旨斥责。谓其不乘胜收复沈阳,致失朝鲜。袁崇焕心中大愤,叹道:“无怪古人云:‘权臣在内,大将难立功于外。’今方信之。”乃上表乞休。魏忠贤怂恿熹宗准其所请,解职还归故乡东莞。皇太极闻讯,拍手称庆。令加紧整训士卒,积草屯粮,伺机夺取大明天下。
        却说明熹宗朱由校素性好动。一日泛舟西苑湖中,饮至半酣,竟改乘小舟,自划取乐。不料一阵狂风刮来,将小舟吹覆,熹宗竟坠入水中。虽得左右救起,然经此一吓,又灌了一肚子冷水,便落了个头晕腹泻的病根。加之饮食不节,房劳过度,遂成鼓胀顽疾。百药无效,自知不起,乃召皇弟信王朱由检入宫,令继承大统。信王固辞。熹宗道:“寡人无嗣,御弟当以祖宗江山为重,传承万代。”说罢,亲手将玉玺交与信王。信王方含泪受命。熹宗又嘱道:“魏忠贤素来谨慎,辅政多年,可任大事。”信王点头称是。熹宗又召众大臣面嘱后事,众皆唯唯喏喏,齐劝善保龙体。
        无何,熹宗驾崩。众人奉信王即位,以明年为崇祯元年,是为怀宗,世称崇祯帝。即位大典之时,晴空万里,却隆隆有声,众人甚是惊疑。及至礼成,响声亦止。司天监谓天鼓忽鸣,主兆兵戈。只因新主登极,相率讳言,反谓天乐相贺。
        崇祯素知魏忠贤奸邪乱政,结党营私。及嗣位之后,便欲设法除之。恰工部主事陆澄源、钱元悫、员外郎史躬盛等,陆续上疏弹劾魏忠贤媚上、乱政、弄权、掩边功、伤民财等十大罪状。崇祯命左右朗读原疏,令魏忠贤跪听。吓得魏阉叩头如捣蒜,口称死罪。次日旨下,贬其往凤阳守皇陵。魏忠贤得了性命,立即就道,尚带有护从数百人。言官闻之,复上疏,谓其不思改过,犹阴蓄亡命之徒,环拥随护,势若叛逆云云。崇祯帝乃下旨将魏忠贤拿京问罪。魏阉风闻消息,自知罪孽深重,乃自缢而亡。
        崇祯闻魏忠贤畏罪自杀,乃下旨将其家产抄没,亲属斩首,又饬令将其各处生祠一律毁去。熹宗朝被害诸臣,一律赠爵厚恤。又诏令刑部尚书乔允升、左都御史曹于汴,定魏阉逆案,广搜穷治,谓之道:“魏逆不过一内竖,若无内外臣僚助其为虐,何以如此凶残?首恶虽除,其党羽亦须查明严办!”于是勘得逆党二百余人,罪分七等;首逆魏忠贤剖棺磔尸,次等崔呈秀等斩立决,以下依次为绞监候、充军、坐徙、刑杖、革职。一时间朝野大快。
        崇祯即位后,定逆案,除阉党,除弊兴利,亲理朝政,也想重整乾坤。只是此时已是内忧外患,表里交困。今岁大水,明年旱荒;官贪吏虐,赋税迭增。百姓已是饥苦不堪,免不了啸聚山林,甚至杀官攻城,自立旗号。陕西灾害尤剧,祸乱更甚。安塞人高迎祥、米脂人李自成、延安人张献忠,先后起兵。饥民戍卒,纷纷响应。众人奉高迎祥为闯王,李自成为闯将,张献忠称八大王,余者占山为王的尚有三十多处。横行秦晋豫鄂,大有燎原之势。崇祯先后任杨鹤、洪承畴督师会剿,却是越剿越多,官匪同乱。
        中原大乱,满洲复又兴兵犯边。首辅韩爌、大学士孙承宗,力荐袁崇焕。谓其娴于军旅,才可大用。崇祯帝乃委其督师蓟辽,问起治辽方略,袁崇焕答道:“复辽之计,应以辽人守辽土,辽土养辽人。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着。法在渐不在急,在实不在虚。我粮草足,军心稳,持重固守,敌人自无可趁之机。至于户部发饷,工部供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亦须事事相应,协调而行。尤请陛下用人勿疑,毋听左右之言,轻堕敌之狡谋。则辽东之患,数年可平。”崇祯闻奏,褒奖有加,命即赴任。
        却说袁崇焕赴任之后,将山海关内外紧要处,加固修缮,戍兵屯田,整训士卒,安抚边民。不到一年,辽东气象一新。皇太极闻之,亦不敢轻举妄动。
        崇祯二年,袁崇焕因镇守东江的毛文龙骄横跋扈,不服节制,乃借阅兵之机,将其拿下斩首。毛文龙部下有两个义子,一名孔有德,一为耿仲明。二人为报私仇,竟暗降满洲。皇太极自然欢迎,乃询问攻明方略道:“我欲灭明,为你等报仇。但山海关内外有袁崇焕率兵把守,急切难下,你们有何良策献上?”耿仲明道:“山海关及宁远俱坚固异常,实无隙可入。但可避实就虚,绕道西北,经蒙古从龙井关杀入北京。”皇太极道:“龙井关在何处?”孔有德道:“龙井关乃明京东北处的一个长城口。明廷只防贵邦,疏于其他。一入此关,可直捣遵化,离京也就不远了。”皇太极闻言大喜,乃召弟多尔衮及范文程计议出兵事宜。多尔衮道:“蒙古喀尔沁部新归我邦,若用其为向导,轻骑突袭龙井关,必然成功。”范文程道:“闻二位秘密来降,他人未知,可仍回明营,卧底观风。一有消息,速来报之。”皇太极连连称是,乃重赏二人,令二人各回本营。两年后,二人方公开反叛,成为满清入侵中原的马前卒,位至封王。
        却说皇太极亲率八旗劲旅,一路偃旗息鼓,疾驰急行,不日来到蒙古喀尔沁部,令其为向导,突袭龙井关。关上只有数百明军,忽见满军漫山遍野而来,顿时惊散逃命。皇太极轻易进了龙井关,乃兵分两路:一路由济尔哈朗、岳托率领攻大安口,自率一路攻洪山口,均连夜进发。明军毫无防范,关隘顿陷。随之遵化陷落。明廷闻警,急调山海关守军入援。总兵赵率教奉檄出兵,怎奈寡不敌众,全军覆没。皇太极乘胜又攻占了蓟州、通州,直杀到北京城下。崇祯大惊,一面饬孙承宗总督兵马守卫京城,一面飞诏各路军马勤王,又特命八百里加快,星夜赶往宁远,促袁崇焕回师退敌。
        去宁远使者离京第二天便返回奏称:“袁崇焕率大军星夜回援,已过山海关,先锋满桂将到滦州了。”崇祯闻报,方才放下心来。只是皇太极忽闻此讯,不觉惊叹失声道:“这袁蛮子为何如此神速、接踵而至?此人一来,恐要大费周折了。”子豪格及大将恩格德尔道:“彼军远来疲惫,待我等今夜前去劫营,定能将其击溃。”皇太极道:“袁崇焕善能用兵,必然防备。你等须要小心。”二人领命,至夜往劫明营,果然中伏,大败而回。
        次日,皇太极亲率大军来攻明营。明军闭门坚守。一连三日,满军均无可奈何。皇太极未免焦躁,聚众将计议攻战之策。或言我军远来,粮饷难济,利在速战。或言前有坚城,后有来兵,不如暂回本国。众说纷纭,独范文程一言不发。皇太极问道:“先生有何良策教我?”范文程道:“臣有一策在此,容秘奏施行。”皇太极素信范文程之言,乃入帐与之密商。
        次日清晨,明军分别在德胜门与永定门外拾得文书,内容大同小异,均是皇太极约袁崇焕的议和条款。崇祯刚愎自用,性又多疑,迭得遗文两封,未免狐疑。时太监曹化淳在侧,乃建言道:“此书真假难辨,何不遣人夜间出城打探?”崇祯点头道:“你且去安排妥当之人。”
是夜初更,皇太极正与范文程议事。忽左右来报,捉住两名奸佃,范文程笑道:“果然来了,待为臣先去察看。”少顷回来,微笑道:“大功将成。我看这两人颌下无须,说话声细,定是宫内太监出来打探消息,正好用计。”皇太极道:“全仗先生妙算。”范文程踱出帐外,招呼一声道:“高将军,这两个京中百姓,你且带回帐中好生监管,待明天攻城时,权当福物祭旗!”
        高鸿中将两人带回己营,吩咐左右好生看管。两太监又冻又饿,又急又怕,如何睡得着?忽闻外面有人喊:“高将军,有机密事禀报!”高鸿中打着哈欠道:“有何要事?”回答道:“有人要见皇上。”高鸿中喝道:“胡说,谁敢三更半夜打搅皇上。”那人道:“袁帅来人,说事关机密,不能拖延。”高鸿中道:“既如此,叫他进来,问明白了再说。”那人称了声“是”。顷刻便有人进帐道:“袁督师谓和议成后,必须……”才说至此,只听得高鸿中轻喝道:“事关机密,岂能大声。”那人连称是,细语一回而去。
        两太监虽听得不真切,但“袁督师和议”等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心想此等大事,拚了性命也要逃回禀告皇上。时至四更,帐内帐外均鼾声如雷。两人蹑手蹑足溜出营房,竟奔城里去了。崇祯听了两太监的回奏,联系到两封文书之事,顿时大疑。少顷,又有外出的太监回奏,云满军中有人透露此次绕道进兵,乃是袁崇焕暗中导引,欲与之订城下之盟。数事相符,不由崇祯不信。乃借议事筹饷为名,召袁崇焕进城入宫。
        袁崇焕坦然而入,才跪倒叩头,便听得崇祯帝一声断喝:“袁崇焕,你知罪么?”袁崇焕答道:“微臣救援来迟,死罪,死罪!”崇祯冷笑道:“朕诏书才发一天,你便到了,倒是快得离奇了!”袁崇焕道:“满军绕道来犯,微臣先是不知。及得到消息,深恐京师有失,故星夜赶来,半路才接到勤王诏书的。”崇祯厉声道:“你久在军旅,岂不知无诏带兵进京,便是反叛么?”袁崇焕道:“臣虽知此制,但事出突然,也就不计个人安危,冒失回师了。”崇祯道:“袁崇焕,你欺君误国,通敌导寇,私与和议,罪在不赦!”说罢,也不容袁崇焕辩解,即令锦衣卫拿下,打入天牢,令刑部严审。众大臣忽闻此变,纷纷进言,多谓袁崇焕一向忠心耿耿,通敌私和之事,乃敌之反间计。崇祯反问道:“那擅杀毛文龙总是铁证吧?”
        得知袁崇焕被诬下狱的消息,其部下祖大寿、何可纲等惧受牵连,乃率所部连夜奔回关外去了。皇太极闻讯高兴非常,谓范文程道:“先生妙计!此番除了袁崇焕,我们定能攻克北京了。”范文程道:“不,不,时机未到,还是回师为上。”皇太极诧异道:“此话怎讲?”范文程道:“袁崇焕虽然下狱,但还未死。倘我攻城甚急,说不定明廷还会启用袁崇焕,那岂不前功尽弃?我若无故退兵,袁崇焕更是有嘴说不清,其后必死无疑。”皇太极闻言,不禁拍手称赞道:“先生深谋远虑,真孔明再世也。”遂下令班师,又遣人暗散流言,谓和议不成,暂回本国。
        崇祯闻满军自动退去,愈信袁崇焕通敌私和之事,乃欲处袁崇焕以极刑。刑部尚书钱龙锡道:“斩杀毛文龙事出有因,通敌私和未有实据,不宜遽然定罪。”首辅韩爌亦称袁崇焕功大过小,罪不至死。漏网阉党高捷、史范趁机报仇,讦奏:“袁崇焕通敌杀将,实由钱龙锡主使,韩爌纵容。钱、韩应一并治罪。”崇祯遂将钱、韩二人罢职还乡,传旨将袁崇焕磔死市曹。市民不明真相,只道袁崇焕真个导敌入侵,于是争相唾骂,碎尸割肉。可怜一个大大忠臣良将竟冤沉海底。直到一百五十年后,清乾隆帝为其昭雪,真相方大白于天下。
        欲知崇祯帝如何国破身亡,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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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6 14:59: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回

第四十六回  皇太极得玺称尊  崇祯帝亡国投缳

  却说袁崇焕死讯传到满州,皇太极闻之,欣喜非常,遂谓范文程道:“此乃先生大功一件。袁蛮子一死,我等便可长驱直入了。”范文程道:“袁崇焕虽死,山海关尚有孙承宗把守,未能轻下。明廷虽朽,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为今之计,我当整训士卒,积草屯粮,待明廷有变,才好伺机进攻。”皇太极点头称是。因见明军红衣大炮利害,便赶紧招人广为仿造。
  转瞬两年过去,满洲已是兵强马壮。皇太极有了第一次绕道蒙古侵明的经验,乃决意将蒙古全部征服,以敞开攻明大门。是时蒙古以元顺帝后裔察哈尔部辖地最大,势大最强。国主林丹汗,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只知恣意四掠。蒙古诸部多受其侵,便纷纷归服满洲。皇太极乃避实就虚,绕道大兴安岭,从背部突袭察哈尔。林丹汗只防前面,不料满军从背后杀来,仓猝间聚兵不及,顿时大溃。林丹汗只得飞马狂奔,一直向西逃命。满军趁势追击,将蒙古各大部落统统收服。长城以北尽归其所有。
  一日,林丹汗之子额哲,率察哈尔遗族来降满洲。原来林丹汗逃奔青海后,一病身亡。其子自知势单力薄,难以自保,乃率部回归故土。皇太极志在一统,自然高兴接纳,另眼相看。额哲见皇太极优礼相待,心存感激,便将珍藏的元朝历代皇帝相传的玉玺献给皇太极。
  皇太极得到宝玺,认为天命来归,异常高兴,遍示群臣。众大臣上表称贺,请进尊号为宽温仁圣皇帝,改国号为大清,改天聪十年为崇德元年。择吉日,祭告天地,登坛称尊,就是后来史称的清太宗。建天坛太庙,追谥努尔哈赤为承天圣德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大封功臣,拜大学士范文程为宰相,封大贝勒代善为礼亲王,贝勒济尔哈朗为郑亲王,多尔衮为睿亲王,多铎为豫亲王,子豪格为肃亲王,明降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亦得封王爵。
         清太宗皇太极,一统北国,得玺称尊,遂趁明廷内乱之机,决定再入侵中原。崇德三年,以孔有德等降将为先导,授多尔衮为征南大将军,入长城,下蓟州。明监军高起潜乃是一个阉竖,无勇无谋,闻得清军杀来,便慌忙逃避。清军从芦沟桥趋良乡,又从德州渡河,南下山东。纵横千里,如入无人之境,大大掳掠一番后,便沿着来路凯旋班师。
        却说洪承畴督师三边,与延绥巡抚陈奇瑜会剿州陕,在汉中车厢峡大破高迎祥、李自成部。只是水旱之灾不断,饥民有增无减,四处流窜。高迎祥等趁机收集,不数月竟有众二十余万,乃东向至河南,大会荥阳,计有十三家七十二营,议定趋往江淮富庶之地,以求活命。于是入颍川,趋凤阳,焚皇陵。崇祯闻之大怒,严饬官军围剿。高、李等遂复回陕西,高迎祥为陕西巡抚孙传庭所擒,解京磔死。众人乃推李自成为闯王,转战川陕深山老林中。张献忠则暂降总督川陕军务的熊文灿。
        明廷围剿数年,至此方稍稍平息。只有兵败商州的李自成,虽然卧病半年,从骑不过百人,却始终不降。其部下最得力的骁将刘宗敏至是也觉心灰意冷。李自成察得隐情,乃邀其入一土地庙中,谓之道:“谶言:‘十八子,主神器。’意谓我当为天子,不意竟一败如此。现神明在上,我且卜一卦。如若不吉,你可取我首级,去求富贵。”言讫,叩头祷告,竟三卜三吉。刘宗敏大为惊诧,一跃而起道:“神明指示,必然不差。昔汉高祖数围于项羽,父烹妻囚,最后九里山一战成功。今闯王虽暂遭厄难,我刘宗敏誓死追随。”李自成道:“现官兵紧迫,除非人皆死战,或可得脱。我的妻小,前已失去,倒也无有累赘。只是兄弟们尚有家眷,冲锋陷阵时,恐难顾及。”刘宗敏道:“这个不难。”言讫,回营将妻儿杀死,召集部众,将占卜之事细说一番,然后道:“为反明大业,我刘宗敏誓保闯王突围。为减去拖累,我已将妻小杀死,也免得被官军糟蹋。诸君何去何从,请速一块!”部众齐呼:“愿随闯王打天下!”多将妻儿杀死。李自成含泪道:“倘他日富贵,当与诸君共享。”于是,数十人简装轻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过敌营,乘着夜色突出重围,来到河南。恰河南久旱大饥,斗粟万钱,易子而食。闯军一到,从者如云。不到一月,便有众万人。杞县人李岩,出粟赈饥,百姓感其恩德。地方官吏反说其收买人心,欲聚众谋反,将其拘于狱中。绳伎红娘子敬仰李岩为人,遂率饥民劫牢,救出李岩。李岩见事已闹大,便索性与众饥民往投李自成。
        李自成得李岩率众来投,心中大喜,遂与之约为兄弟。李岩谓之道:“闯王起兵为民,当以百姓为上,不妄杀戮,自然能得民心。自古道:得人心者得天下。”李自成深服其论,乃将所得财物多数散与饥民。李岩又谓之道:“大王闯荡天下十余年,虽然将士猛勇,却屡屡受挫,难成气候。何也?皆因无人出谋划策,居中调度也。我有一友人,姓牛名金星,卢氏县人,举人出身。虽有济世之才,却不为当世所用,颇怨当道。闯王何不招来一用?”李自成大喜道:“贤弟所荐,定然不差。”乃派人暗中将牛金星连同家眷一同接至军中,待为上宾,依为谋主。牛金星为之立军纪,定制度,运筹帷幄,又编了“盼闯王,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歌谣,令人唱诵。百姓不堪饥苦,听了此等歌谣,自然是欢迎闯军,从者如云了。
        不到一年,李自成已是人多势众了,便挥军来攻洛阳。洛阳为福王朱常珣封地,其富甲天下,却生性吝啬。前尚书吕维琪、总兵陈绍禹,劝福王散财饷军,道:“军中三月未发饷银,将士饥寒交迫,人心不稳。请王爷贷银饷军,以利防守。否则城破之日,玉石俱焚!”福王不悦道:“固土守城,乃地方官及将士之责,与我何干?何用我出银钱!”硬是一毛不拔。
        守城士卒久受冻馁,谁愿出力守城!甚至有与闯军招呼说笑。副使王胤昌厉声呵禁道:“你等敢通敌招贼么?”士卒被其一激,顿时鼓噪起来,将其缚住抬起,一声号子,竟将王胤昌丢掷城下。李自成见城中将士哗变,立即挥军攻城,循梯而上。城上守军并不抵御,反导敌入城。陈绍禹见状,知不可收拾,乃微服逃命。
        福王猝闻城破,大惊失色,赶紧收拾金银珍宝逃命。哪知闯军已然临门,将其逮住。如山财宝,尽行掠去。只有世子朱由崧一闻变故,即只身逃走。就是后来南明小朝廷的弘光帝。
左右将福王押来见李自成。李自成怒斥其搜刮民脂、屯粮不贷等种种罪恶。福王吓得连连叩头,匍匐乞命。李自成嘿嘿冷笑,谓左右道:“这头猪膘肥肉嫩,若与鹿相伴下酒,可称福禄酒也。”福王闻言,顿时吓死过去。
        李自成传令欢饮三日,便东向来围开封。巡抚高名衡、副将陈永福,登城抵御,矢石齐下。周王朱恭枵鉴福王吝财身死,乃大发库金五十万两助军饷,募士守城。开封城池坚固,加上防守严密,李自成先后围攻三次,终不能下,不觉大愤。乃大发士卒久围硬攻。开封被围日久,粮草俱尽。高名衡见势危急,乃密令决黄河之水以淹闯军。哪知被李自成侦之,乃令各军速移高阜,亦大发将士决河。河堤一决,河水汹涌冲来,声如雷震,自北门灌入城中,穿出东南,入惠济河。顷刻之间,城内城外,都成泽国。军民无备,溺死数十万,财产尽行漂没。李自成见开封已在一片泥浆之中,无所收获,乃率军往攻南阳,进而连下荆州、襄阳,拥众百万。于是河南、湖广,尽为所有。乃从牛金星、刘宗敏等所请,称新顺王,定都襄阳。改襄阳为襄京,封官定爵。随后又长驱入关,连下华阴、临潼。陕西巡抚孙传庭兵败身亡,布政使陆之祺、总兵白广恩等先后投降,李自成稳稳地进了西安。牛金星劝行仁义、慎杀戮。李自成从其言,严禁杀掠,民间颇安。越年,建国号为大顺,改元永昌,以牛金星为丞相,刘宗敏等为大将军,其余将佐,尽皆封赏。
        再说张献忠先时战败,暂降熊文灿,屯兵谷城以休养生息。随后闻得李自成东山再起,横行河南,便也再举反明大旗,杀谷城知县阮之钿,率部入川。崇祯迭闻李自成攻陷洛、汴,张献忠复反入川的消息,惊怒交加,罢熊文灿,严令各地进剿,遣兵部侍郎杨嗣昌任督师,专主征讨。杨嗣昌大会诸将,誓师进兵。只是诸将彼此观望,各保实力。张献忠反遣人游说总兵左良玉道:“有我张献忠在,公等尚得见重。否则恐已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左良玉深以为然,乃称粮饷匮乏,按兵不动。总兵贺人龙也是原地徘徊,逗留不进。杨嗣昌为鼓舞士气,下令道:“有斩得张献忠之首者,赏黄金万两,保封侯爵。”不料次日行辕内外,竟见揭帖数张,上写道:“有斩得杨嗣昌者,赏银三钱!”杨嗣昌瞧见,不胜惊骇,严令进兵。张献忠乃席卷出川,入湖北,杀襄王朱翊铭,东向亳州,下六安,破舒城,如入无人之境。随后又溯江西上,据蕲水,入黄州,兵锋直指武昌。楚王朱华奎为守城计,增募新兵。哪知新兵反开门迎降,参将崔文荣阵亡,楚王束手就擒,被沉江溺死。王府储金百万两,尽为张献忠所得。左良玉视湖广为自己地盘,乃集军奋击。张献忠遂无志东下,复转向西,再入四川,下重庆,攻成都。瑞王朱常浩、蜀王朱至澍、巡抚龙文光,统被杀死。张献忠复占据了四川全境,遂自称大西王。居然开科取士,封官授爵,俨然一国之主。
        杨嗣昌督师围剿,反被张献忠横行江淮,驰骋千里,连下数镇,不由得急火攻心,呕吐鲜血,叹道:“围剿数年,贼势反炽,连失大镇,迭亡亲藩,我杨某已罪不容诛。若不自尽谢罪,难免身首异外。”乃绝食而死。
        却说清太宗皇太极雄据辽东,闻中原鼎沸,江淮糜烂,明廷穷于应付,乃起兵来攻锦州。守将祖大寿急遣人回京求援。时洪承畴已调任蓟辽总督,一闻边警,乃调集王朴、吴三桂、曹变蛟等八总兵统兵十三万往援。到了松山与清兵一场大战,明军大败。八个总兵走了六个,辎重尽失。只有洪承畴与巡抚邱民仰及总兵曹变蛟、王廷臣坚守松山数月,粮尽援绝。副将夏承德开门降敌,邱民仰战殁,洪承畴被俘。关外明军,倾刻瓦解。
        皇太极闻洪承畴颇有威望,便不惜以高官厚禄为诱饵,劝其投降,好谋夺明室江山。洪承畴性本刚直,初时尚正襟危坐,绝食不语,大有成仁取义之意。正所谓老是不开口,神仙难下手。幸好打听到其有好色的奇癖,皇太极的众多嫔妃中,有一庄妃的便自告奋勇,前往劝降。那庄妃面如芙蓉,目若秋水,朱唇玉手,体态轻盈,加上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几句温柔家常话,一席亲善甜蜜言,果将洪承畴劝转,跪倒称臣,并亲至锦州城下将祖大寿招降。清太宗见其果然出手不凡,乃令其参赞军机,大加任用。当时明崇祯皇帝还只道洪承畴尽忠死节,大为痛悼,赐祭建祠。及闻其降清,不由得长叹道:“朝廷重臣尚且如此,谁人可依?哪个能信?”
        清太宗歇兵两月后,复遣贝勒阿巴泰等率师攻明。毁长城,入蓟州,转南下山东,破城百座。明廷督抚大员,一个个观望不前,任凭清军肆虐,饱掠而去。皇太极正拟再次大举攻明时,忽然染病,医药罔效,渐至不起。乃立庄妃之子福临为太子,嘱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一同辅政,权摄朝纲。无何,太宗崩,多尔衮等遵遗命奉六岁的太子福临即皇帝位,以明年为顺治元年。母庄妃为皇太后。
        明廷闻得清帝皇太极病逝,六岁小儿嗣位,便以为可以松口气。转眼过了新年,乃是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天变人异,凶兆频现:关中地震,日食天昏,宣城血雨,京师大疫。新年伊始,新顺王李自成便传檄天下,从关中起兵渡河入晋,破汾州、蒲州,乘胜攻入太原,均不费吹灰之力。才至宁武关时,便接到大同总兵姜瓖及宣府总兵王承允的降表。李自成大喜,即率军长驱东进。
        警报传来,京畿大振,满朝惊骇。左都御史李邦华、大学士蒋得璟清太子朱慈烺往江南督军。崇祯谓群臣道:“国君死社稷。朕只知死守,决不他往!”乃封宁远总兵吴三桂、山海关总兵唐通、湖广总兵左良玉、江南总兵黄得功四人为伯爵,召令率师勤王。唐通先至,崇祯命其把守居庸关,令太监杜之秩为监军。
        无何,李自成大军来至居庸关。杜之秩谓唐通道:“闯军兵锐势大,岂是这区区居庸关能挡得了?看来明室气数已尽,我等不如开关纳降,以保富贵。”唐通本非志士良将,当即附和,开关恭迎李自成。李自成入得关来,当即发兵攻昌平,焚十二皇陵。总兵李守鎔战死。监军高起潜本是一个阉人,平时仗着皇上信任,作威作福,一到危难之际,早已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李自成见明军不堪一击,或降或溃,乃率军直捣京师。
        崇祯闻得杜之秩等开城迎降,兵临城下,仍不省悟,还是信任太监,命曹化淳募兵守城,委以重任。襄城伯李国祯奏称国库空虚,将士乏饷。崇祯查得库金只二十万两,充作军资。乃令勋戚大臣捐金助饷。皇后父嘉定伯周奎,家资富饶,仅献万金;太监王之心家私百万,不得已也献万金。余者或千金,或百金,总共不过三十余万,如何够用?曹化淳到了此时,还要菩萨脸上刮金,克扣军饷,中饱囊。守城军民,每天只给百钱,仅够买饭。已是怨声载道,还有谁肯尽力御敌?
        是时城内已无大将统兵,崇祯索性将守城大事,统统委曹化淳等太监主持。以为京城高大坚固,众太监忠心耿耿,自能守个一年半载,以待勤王之兵。岂料曹化淳见闯军将京城围得如铁桶一般,顿生二心。正好降阉杜之秩也想入城劝降立功,来至城下招呼曹化淳道:“快放我进城,我有要事相告。”曹化淳乃令人将杜之秩缒上城来,两人握手言欢。杜之秩使个眼色,曹化淳会意,屏去左右,两人又密语多时,忽阉党王则尧匆匆来报:“兵部尚书张缙彦带人前来巡城,将至城下,请令定夺。”曹化淳闻言,乃道:“你生好将杜大人送下城去,我自去见张缙彦。”
        曹化淳远远望见张缙彦一行人前来,恐坏了自己大事,忙奔下城楼迎往道:“张大人到此有何贵干?”张缙彦道:“特来巡城。”曹化淳道:“皇上委咱家主持城守,自然万无一失。请大人回府,不劳费心。”张缙彦道:“我乃兵部,职责所在。贼寇临城,岂能坐视?”曹化淳奸笑道:“皇上既命咱家主兵,必须军令专一,岂容政出多门?”此时城里兵微将寡,张缙彦也不过是想尽力而为,今见皇上如此任竖阉专权,只好叹了口气,转回家中去了。
        是夜崇祯独对孤灯,正襟危坐,愁绪万千。蓦然雄心陡起,自写亲征诏书。尚未写就,忽见太监王承恩气喘嘘嘘急趋入奏道:“皇上,贼兵进城了!”崇祯闻言,惊得朱笔坠地,一连声道:“如此坚城,为何倾刻便破?快叫曹化淳率军迎敌!”王承恩道:“正是曹化淳这个奸贼开城迎降的!”崇祯咬牙切齿道:“这个奸贼,朕何曾负你?”回头叫王承恩道:“快撞钟击鼓,召群臣议事!”说罢,拾起朱笔,写道:“着成国公朱纯臣提督内外诸军事,辅助东宫。”写毕,即命内侍赍送内阁。其时内阁已空无一人,钟鼓过后,百官亦无一人到来。唯闻远处号炮四起,金鼓阵阵。崇祯自知国破家亡,乃命内侍速将周后、袁贵妃及太子朱慈烺、三子朱慈炯、四子朱慈炤和公主召来。
        崇祯对三子匆匆嘱咐几句,即令内侍将其分别送往周后家、袁贵妃家及成国公朱纯臣家,寻找生路。随后谓后妃道:“今国家将亡,朕一代天子,决不贪生受辱,你俩亦当殉国。”后妃二人叩头泣别,各自回宫自缢。崇祯看看最心爱的公主,年只十五,也将遭厄难。不禁大为悲戚,双泪交流,哽咽道:“可怜的孩子,你为何要生在我皇家呢?”说罢,用左手掩面,右手挥剑向公主砍去,正中其左臂。公主大叫一声,昏死于地。崇祯又挥剑连连砍死妃嫔数人,然后喝令王承恩取酒来。连饮几大杯后,借着酒劲,啮破食指,写下血书一封,藏入衣襟,然后大踏步奔上煤山。远望城内烽火连天,近看只有太监王承恩一人相随。不由得长叹一声,自去冠冕,散发覆面,便在寿皇亭旁一棵歪脖子松树上自缢而死。年只三十五岁。时为崇祯十七年甲申三月十九。太监王承恩也便在其旁自缢殉主。大明王朝自太祖朱元璋开国至崇祯自缢,经十二世、十六帝而亡。共二百七十七年。
        欲知满清如何入主中原,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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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字经:迁北京,永乐嗣。迨崇祯,煤山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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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吴三桂献关降清 李自成兵败丧命

[align=justify]      却说李自成头戴毡笠,身披青氅,骑着一匹乌骓马,在牛金星、刘宗敏等将相簇拥下,由承天门入京。马前有亡明降官朱纯臣率臣民等跪拜迎接。历经十几年征战磨难的李自成,见了此时此景,不由得无限快慰。忽见承天门三字,心中一动,乃弯弓搭箭且谓牛金星道:“我  若射中天字,必得一统。”说罢,“嘭”地一声,箭却偏在天字下插住。李自成不觉一楞,牛金星忙打圆场道:“这就叫得中天下,乃大大吉兆!”李自成闻言,呵呵大笑,投弓于地,纵马入门,挥手向两旁臣民致意。然后入宫城,登皇极殿,命搜求崇祯皇帝及皇后、皇子。
少时,有太监来报,周后自缢,停尸坤宁宫。俄而,又有内侍来报,崇祯帝自缢煤山。乃令停尸寿皇亭,命牛金星前往验视。但见崇祯披发盖面,身着蓝袍。襟前留有血书,虽指血模糊而尚可辨认,文曰:
        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贼直逼京师。此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毋伤百姓一人。
        日哺,太子慈烺、定王慈炯、永王慈炤,亦由太监褚宪章献至。原来,太子等至国丈周奎家,周家闭门不纳;后逃往成国公朱纯臣家,太康伯张国纪家,均被拒之门外。后偶至褚宪章家门外,褚章见了,如获至宝,乃延入家中藏匿。即闻李自成求索,即便献出请赏。李自成见帝后已死,这三个年仅十来岁的娃娃,神情凄惨,战栗不能言,不免顿生怜悯之心,令左右给予衣食,好生照料。
        李自成既入北京,亡明大臣成国公朱纯臣、大学士魏藻德等带领百官拜伏称贺,上表劝进。哪知李自成竟看不起这些些贪官污吏、无节贰臣。命刘宗敏等将其拘押起来,严刑追索金银财宝。国丈周奎,当京城被围,崇祯下旨献金助饷时,仅献万金,此时却抄出现银五十二万两,另有珍宝也值数十万两;豪阉王之心家亦抄出现银十五万两,珠玉宝物,也值数十万两。各降臣阉竖,均被弄得倾家荡产,仍被拷打逼讯,甚至灼肉断骨,哀鸣请死。上行下效,将士们也都以为改朝换代,大功告成,于是纷纷进入官宦府第、富户人家,胁迫其献金助饷。一时间,城内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李自成在牛金星等怂恿下,一心准备称帝,全然无视残明势力及关外满清的存在。仅对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打算采用招抚政策,将其全家拘禁,令其父吴襄修书招降。
        却说明平西伯吴三桂,原为宁远总兵。因京师危急,奉旨勤王,来到山海关时,便得到京师陷落、明帝殉国的消息,不由得大吃一惊:前有李闯,后有清兵,如何应付?是以进退两难。遂驻军山海关,静观动静,再做打算。
        忽探马来报:“李闯在京惩治降官、勒索金银。大帅家眷,尽被拿问。”吴三桂闻讯大怒,便欲率军入关,又转思李闯声势浩大,难以抵敌。正犹豫间,左右禀报:“李闯派降将唐通前来求见。”吴三桂问道:“带有多少人马?”左右道:“只十余骑。”吴三桂乃命开关放入。
唐通见了吴三桂,道明来意:“闯王慕将军威名,命末将赍来白银五万两,权做犒军之用。另有老将军书信一封,请将军审时度势,归顺新王,以全忠孝美名。”吴三桂拆开书信,其略云:“君逝父存,明祚已尽。儿当率众早降,尚不失封侯之赏,且全孝子之名。”唐通见吴三桂尚在沉吟,便劝道:“崇祯已殁,明廷已亡。社稷易主,改朝换代,自古如此。将军乃识时务之豪杰,若率众归降,不仅能保全全家性命,还能高官厚禄,享尽荣华富贵。”吴三桂乃道:“既如此,请君先行回复。我稍做安排,便入京觐见新主。”
  次日,吴三桂带了精骑数千,向北京进发。到了滦州,有家人求见。便唤入详问家中近况。家人便将吴襄被拘、家产便抄等情形,一一实告。吴三桂道:“这倒无妨,我一到京,太老爷自然会释放,家产亦可发还。只是家人担了一场虚惊罢了。”停了停,又问道:“圆圆姑娘好么?”家人一楞,道:“李闯入京后,贪财好色,拷逼大臣,追索财物;大内未死的宫娥嫔妃,多被其收为姬妾,或赏给部将。闻得我家陈姨太美妙无双,前日已命太老爷献入宫中去了。现在怎样,小人实在不知情,不敢乱说。”吴三桂一听爱姬陈圆圆被李自成强占去了,不由得面红耳赤,顿时大怒,破口大骂道:“闯贼欺人太甚!我吴三桂与你誓不两立!”原来陈圆圆乃吴三桂爱妾,色艺双全。生得花容月貌,天香国色,歌舞弹唱,无所不精,更兼性情温柔,善解人意,吴三桂最为宠爱。今闻被人占去,自然怒火万丈,顿时改变初衷,也顾不得老父及全家人性命了。立刻调转马头,率人马驰回山海关去了。
        吴三桂自思要与李闯做对,还须打出大明旗号。乃为崇祯发丧,设灵遥祭,与众将歃血为盟,誓灭李闯,为明复仇。正是:恸哭三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李自成在北京正准备登基称帝,一闻此讯,又惊又怒,乃命牛金星与李岩继续筹备登基大典,自率军二十万亲征吴三桂。又命降将唐通、白广恩率步骑两万绕道关外,昼夜兼行,奔袭宁远,断吴三桂后路,然后回师山海关,夹击吴三桂。
        吴三桂闻得闯军将至,自知兵微将寡,乃决意借兵报仇。修书一封,令副将杨坤星夜赶往满州,乞兵相助。请先已降清的舅父祖大寿引见。恰此时满清摄政王多尔衮,闻得明朝大乱,已起雄兵十万西行,来至宁远城外。忽祖大寿引杨坤求见。杨坤呈上书信,说明明室已亡,吴三桂欲借兵复仇云云。多尔衮阅信毕,便问范文程、洪承畴之意如何。范文程拱手贺道:“王爷大喜。此番可以从山海关长驱直入,必得中原了。”洪承畴进言道:“此去中原,是为明讨贼的义师,与前时入塞不同。请王爷令将士慎杀戮,毋掳掠,则中原士民,必望风归顺。万里江山,唾手可得。”多尔衮皱眉道:“只恐吴三桂有诈。”范文程道:“现今之势,吴三桂两面受敌,投我正在情理之中。不如令其先献宁远,以表其诚,然后我方出兵。”多尔衮点头称是。乃谓杨坤道:“吴三桂若率众诚心来归,我必发大兵为之报仇,且晋封藩王,你等将士亦可得富贵,只是你我双方交战多年,恐我军将士疑心,可叫吴三桂先献宁远,然后歃血为盟,共伐李闯。”杨坤领命返回山海关。
        吴三桂听了杨坤的回报,立即飞驰宁远,投入清营,哭诉道:“闯贼无道,残毁京城,逼死故主,又掳家眷,迫害士民,致天怒人怨。故愿献宁远与山海关。借兵以报国恨家仇。”多尔衮见吴三桂果然诚心来降,心中大悦,乃与之歃血为盟,面谕道:“若得了北京,便封你为平西王。”吴三桂满心欢喜,叩头谢恩,立即献计道:“臣来时,闻得逆闯已遣一支精骑要奔袭宁远,早晚将到。末将请王爷暗伏要路,先歼此偏师,以壮军威。”多尔衮道:“将军此计甚妙,就请以宁远军为向导,我亲率大军接应。” 吴三桂应了声:“是!”自去安排。
却说唐通、白广恩冒失而来,毫无防备,被清军团团围住,大战半日,便全军覆没。
        多尔衮首战大捷,很是高兴。乃令吴三桂速回山海关,整顿兵马做为先行;又令孔有德、祖大寿等降将继进,自率大军随后进发。
        吴三桂回到山海关,李自成亦率军来至关外,尘头起处,千军万马,如潮涌来。黄罗伞下,众将簇拥着一个头戴金盔,身披银甲,长脸短须,剑眉高鼻的主帅,正是闯王李自成。仇人一见,分外眼红。吴三桂恨不得一手将其抓来,碎尸万段。只见李自成亲自来到关下朝上喊道:“吴三桂,朱明已亡,你何不出关投降?我封你为平西侯,永镇山海关。”吴三桂手指关下大骂道:“你这逆贼,祸乱社稷,逼死先皇,侮辱大臣,占人妻妾,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岂肯降你?”李自成见吴三桂如此辱骂,也不由得动怒,便把手一招,左右推出一辆囚车,乃高声叫道:“吴三桂,你看这是谁?”吴三桂定眼一看,原来正是自己的父亲总兵吴襄。吴襄扯着哭丧的嗓子喊道:“三桂我儿!崇祯已死,大明已亡。你不如归顺闯王,既解救了老父及全家厄难,自己也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吴三桂初见父亲这付狼狈像,倒也动了点怜悯之心,及至忆起陈圆圆的音容笑貌,便气不打一处出,回言道:“父既不忠,子亦不孝。生死富贵,各安天命吧!”顿了顿,又朝下喊道:“李闯,你听着!你好好待我父亲。若有半点差池,我定要你抵命!”这席话激得刘宗敏呱呱大叫,猛喝道:“吴三桂,你小子看清楚了!”说罢,刷的一刀,将吴襄砍为两段。吴三桂见了,不由得放声大哭,立时带了五千关宁铁骑冲出关来。李自成仗着人多势众,把吴三桂紧紧围住。吴三桂因有清兵为靠山,毫不畏惧,率着铁骑,左冲右突。顿时喊杀连天,地动山摇,尘土飞扬,日暗天灰。自上午战至午后,仍未分胜负。
        时多尔衮已暗至山海关,遥望两军厮杀血战,不由得道:“好一场恶斗!”忽海滨刮起一阵狂风,飞砂走石,顿时天昏地暗。多尔衮急命诸将出关趁乱破敌,亲自擂鼓助威。洪承畴、祖大寿、尚可喜及多铎、阿济洛等应声跃马,率八旗精兵,以排山倒海之势,齐冲敌陈。
        李自成正在山上督战,猛听得关上炮响连天,鼓角齐鸣,还只道是唐通等自宁远回师来击吴三桂。及至风停尘定,才看清是无数辫发铁骑纵马杀来。不觉大惊道:“这清兵如何到此?”急传令分兵抵御。吴三桂听到关上炮响,又见闯军大乱,知是清军按约到来,心中大喜,遂大声道:“援兵来啦,快随我擒拿贼首!”说罢,纵马舞刀,直闯李自成中军。闯军虽多,素闻清兵枭勇,况突遭内外夹击,顿时大乱。被吴三桂连连劈数人,杀至李自成马前。李自成大吃一惊,恐为其所擒,乃飞马逃走。亏得义子双喜及从弟李过拼命抵挡,方才得脱险境,麾军退走。众军得了退军之令,争相逃命。这一仗,李自成折兵数万,丢失辎重无数,锐气大挫,自忖不堪再战,乃率军向北京退去。
        多尔衮见大获全胜,方才收兵暂歇。次日,吴三桂请为前驱直取北京。多尔衮道:“将军英勇无敌,正堪担先锋重任,就领两万铁骑以建不世之勋。本王率军为你后盾。”吴三桂谢过,即刻就道,星夜追击。李自成奔一城,吴三桂捣一城;一逃一追,直抵北京城下。
        吴三桂入城心切,到得城下,便传令猛攻。忽呼得城上一片哭喊之声。抬眼一望,原来是自己的老母及妻儿,还有亲属三十余人,都绑缚城头,一齐哀告道:“阖家性命,俱在倾刻。你快投降了吧!”吴三桂到了此时,已是铁了心,嚷道:“不降,不降!国仇家恨,我誓死与闯贼不两立!”说罢,挥军猛攻。吴三桂扬鞭跃马,在城下攻得正欢,忽听得城上一声喊:“吴三桂,你这犟奴,快收尸吧!”随即掷下一颗血淋的白头,正是吴母之首。随着一阵惨叫,鲜血飞溅,又接连扔下三十余颗头颅。吴三桂心痛得大叫一声,坠于马下。左右连忙扶起,抚胸捶背,好半天才转过气来,顿足大哭,手指城上大骂:“闯贼,我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却说李自成战败回城,自知不妙,乃召众人商议对策,多半主张弃城远走以暂避敌锋。刘宗敏等老兄弟主张回到陕西西安。牛金星道:“金陵龙盘虎踞,又有大江天堑,胜于百万雄兵,往之最宜。”李岩道:“河南开封,地处中原,为全国枢纽。进可攻,退可守,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据之有利于一统大业。”众人议论纷纷,最后还是李自成一锤定音:“西安有潼关天险,黄河阻隔,故汉唐定都于彼。我等往之,必能成就帝业。”众人遂无异言。
        当下牛金星又道:“登基大典业已筹备就绪,明日便是黄道吉日,是否先于此处登基,然后迁都西安?”李自成闻言便道:“既如此,明天就举行登基大典,后天便离此西去。”又命将所得金银连夜熔铸成饼,以便装载搬运。
        次日,李自成戴冠冕,着龙袍,于奉天殿登基。曹化淳将玉玺交与故明太子朱慈烺之手,命跪于殿前上献。众臣工三拜九叩首,山呼万岁。定国号大顺,改元永昌,以西安为国都,改称西京。以牛金星为丞相,总领百官;刘宗敏为大将军,总督军马;主义子双喜为太子。以下将吏,各个封爵加官,俨然一代新皇。只是时间紧迫,大典匆匆结束,各人便回去自行收拾行装。次日绝早,李自成悄悄开了城门,用骡车载了金银,率众急驰西去。
        待吴三桂率军攻城时,只见城上旌旗招展,却又不见一个人影,未免心疑。害怕中计,也不敢冒然攻打,只在城下徘徊。及至日中,闻得多尔衮率大军将至,方命架起云梯攻城。直待登上城头,方知闯军早已离去,不禁顿足悔恨。忙奔至宫中及家里寻找一遍,哪里有陈圆圆的影子!料是李闯带走,也顾不上去迎多尔衮,便带了本部兵马,穿城而过,风驰电掣般向前猛追。到了庆都,追到李闯后队,便愤然冲杀过去。闯军已如惊弓之鸟,被杀得大败而逃。穷追三天,李自成八战八奔,总难走脱。
        话说陈圆圆秉性聪慧,见吴三桂穷追不舍,知是为了自己,便也想破镜重圆。乃谓李自成道:“贱妾乃残花败柳,蒙闯皇眷顾,不胜荣幸。今大驾西行而追兵紧逼者,皆因妾故。若陛下肯割爱将妾留下,妾可说服吴三桂,令其止步不追。”李自成已被吴三桂追得焦躁,无可奈何之际,闻得此言,略一沉吟,居然点头应允道:“与卿暂别,后会有期。”
        不过半天,吴三桂便率军追至。陈圆圆拦路相认,吴三桂欢欣异常。果然传令安营,在帐中与之欢会。见其丰姿依旧,楚楚动人,乃抚慰道:“爱卿受苦了!”圆圆哽咽道:“妾虽被迫入宫,然以死相拼,故得以保全贞操。今幸复得见将军,恍如隔世。就请死于将军跟前,聊明妾志!”说罢大哭,抢过宝剑,就要自刎。吴三桂慌忙将其紧紧抱住,亦泣道:“我为卿故,浴血拼杀,千里驰驱,昼夜不息,幸得重会。卿若舍我而死,我亦不愿独生!”两人抱头痛哭。哭罢,又相互爱抚一回。绸缪间,有使者到来,传摄政王令,谓穷寇莫追,回军京师。吴三桂正好借机收场,率军回京。
        却说多尔衮入京后,一切安排布置,都由范文程、洪承畴二人酌定。一面出榜安民,一面为崇祯发丧,以笼络士民之心,同时修缮宫禁,迎顺治帝及孝庄皇太后来京。顺治亲临南郊,祭告天地,随后升武英殿,正式即中国皇帝位。封多尔衮为皇叔摄政王,封济尔哈朗为信义辅政叔王,封吴三桂为平西王,其余将佐亦大加封赏。
        却说李自成退出北京,军威大挫,就是自己也失去了往日的雄心,变得多疑起来。暗思谶语:“十八子,主神器。”此言莫非应李岩身上?不然自己为何不能成事呢?恰此时李岩又请率部往略河南、山东诸地,以做声援。牛金星闻之,遂谓其欲别立一帜,另打天下。此语触动李自成心事,不觉大怒,便以谋反之名,将李岩杀死。李岩宽厚待人,甚得军心。其无故屈死之后,将士每每逃离,军心涣散。李自成乃兼程进入关中,暂时在西安安顿下来。
        却说满人习俗,男人将前大半个脑袋之发尽行剃去,而将后脑所留之发编成辫子。多尔衮为了要中原士民臣服,乃诏令关内军民,一律按满俗剃发扎辫。京城内外,闻令大哗。然剃发之令极严,谓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谁敢不遵!吴三桂率部首先遵令。至于洪承畴等降将,早已在关外便剃发易服,翎顶辉煌、蹄袖参拜。这一改便是二百多年,直至清亡时,才又蓄发改装,恢复老传统。
        多尔衮见京畿内外粗定,遂决定出兵远略。闻李自成西奔入陕,乃授阿济洛为靖远大将军,率吴三桂会同蒙古兵马,由大同往延安;多铎为定国大将军,率孔有德、尚可喜等,由河南趋潼关。两路军马会攻陕西,务歼李闯。
        李自成闻清将多铎迫近潼关,乃命刘宗敏率军往援,却被清军杀得大败。不得已,乃自率精骑前往潼关。两者都是百战雄兵,一攻一守,杀戮相当。忽警报传来,吴三桂与阿济洛渡黄河,克延安,下鄜州,直迫西安。李自成恐西京有失,只得回救。在临潼正和吴三桂相遇。吴三桂咬牙切齿,挥刀拼命。李自成被其杀得大败,便急忙遁入西安。无何,潼关又被清军攻破,两路清军会师西安,猛烈攻城。李自成乃率军出城,企图孤注一掷。清军竟纷纷败退,李自成以为可一战成功,乃挥军猛追,离城渐远。忽然间,吴三桂率铁骑直插敌后,断了闯军归城之路。多铎等又旋师杀回。李自成回城不得,只好与清军死战。两方大战一日夜,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清军大获全胜,李自成只率得数千残兵败将连夜落荒而逃。
        捷报到京,多尔衮大喜,一面令阿济洛继续追剿李闯,一面令豪格与吴三桂入川围剿张献忠,而令多铎移师江南。李自成被清军追得东奔西窜,最后只剩下刘宗敏、牛金星等数十骑逃入湖北九宫山,终为清军所灭。张献忠在四川称王,胡乱杀戮,大失民心。清军至时,其正在西充屠城,被清军铁骑合围,当场中箭身亡。只有部将孙可望、李定国等率残部远遁。
        是时满清朝廷,外事统由摄政王多尔衮主持,内事都由顺治生母孝庄皇太后吉特氏处置。李自成、张献忠剿灭后,中原粗定。那些大臣们乃奏请顺治封多尔衮为皇父摄政王,随后孝庄皇太后索性依胡人弟娶兄嫂的习俗,下嫁多尔衮,两家并做一家子。时张苍水有诗云此事:“春官昨进新仪注,大礼恭逢太后婚。”
        欲知满清入关后如何安邦立国,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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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8 15:22: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八回 内忧外患大清国 垂帘听政老佛爷


[align=justify]        却说满清顺治帝入关之后,定都北京,由摄政王多尔衮分兵派将,扫平京畿内外、大河南北,中原已统归清有。亡明遗臣凤阳总督马士英等,便在金陵拥立由洛阳逃难而来的福王朱由崧为帝,改元弘光。这弘光帝贪鄙好色,不学无术,低能寡德,偏信马士英,委其总理朝政,自己躲在皇宫里酗酒宣淫。马士英本魏阉余孽,侥幸漏网,今复得势,便专权乱政。将原逆案罪魁阮大铖擢为兵部侍郎,巡阅江防;而将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排挤出朝,督师扬州。清豫王多铎率师南下,明各镇总兵多拥兵观望,或未战先降。只有史可法死守扬州,城破殉国。清军渡过长江,直捣南京。马士英、阮大铖等见机而作,开城恭迎。做了一年风流天子的弘光帝,便成了清军的俘虏。
其后郑芝龙、黄道周等在福建拥立唐王朱聿键为帝,改元隆武。这位皇帝虽颇思振作,无奈兵微将寡,才数月便山穷水尽。郑芝龙投降清军,隆武帝被俘,绝食而死。只有郑芝龙之子郑成功不肯改志,但思大陆局势已定,乃率所部两万多将士乘船出海,将被荷兰人占据的台湾收复过来,做为反清复明的基地。直到三十年后的康煕朝,才归附大陆。
        福王、唐王相继败殁后,故明兵部侍郎瞿式耜、在籍尚书陈子壮在广西肇庆拥立桂王朱由榔为帝,改元永历。湖广总督何腾蛟、湖南巡抚堵胤锡,起兵拥戴。与清廷相持了十二年的永历帝最后弄得无处安身,便投奔缅甸。后经吴三桂以武力要挟,迫缅甸人交出永历帝。吴三桂验明正身后,亲手将其勒死。至此,残明遗迹,方清除干净。平西王吴三桂得永镇云南,定南王孔有德镇广西,靖南王耿仲明镇福建,平南王尚可喜镇广东。
        却说顺治帝在位十八年而崩,遗命八岁的皇三子玄烨嗣位,是为康熙帝。由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等四大臣辅政。这鳌拜自恃功高,欺皇上年幼,独断专行,把持朝政。康熙六年的一天,康熙做好安排后,单召鳌拜入内议事。趁其不备,立时拿下,交刑部严审,得其罪状三十条,乃将其革职拘禁。除了鳌拜,康熙乃选贤任能,亲理朝政。
        却说吴三桂得封平西王,永镇云南,仍不满足,时怀不臣之心。初以为康熙一幼童,也不甚在意。及闻其智擒鳌拜,始心中不安。旋又闻得朝廷有撤藩之意,不由得十分恼怒,乃暗中与尚可喜及靖南王耿仲明之子耿精忠联络,同时起兵反清。耿精忠闻朝廷意欲撤藩,亦甚恼怒,自然答应起兵。只有尚可喜始终忠于清廷,不愿谋反。但其子尚之信受吴三桂蛊惑,竟将其父幽禁,响应吴三桂。
        却说吴三桂与心腹夏国相、马宝等煽动将士杀死云南巡抚朱国柱及朝廷钦差,自称天下兵马大元帅,遍贴檄文,云奉崇祯三太子起兵反清复明,改康熙十三年为周元年。令军民蓄发易服,出兵云南,要夺天下。当陈圆圆劝其自卸兵权、安享晚年时,吴三桂竟斥之道:“真乃妇人之见!大丈夫纵然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
        却说吴三桂亲自率军杀出云贵,直捣湖南,又遣王屏藩攻四川。耿精忠闻吴三桂得了湘蜀,乃拘禁福建总督范承谟,发兵攻打浙江、江西。广西将军孙延龄系故定南王孔有德之婿,亦受吴三桂笼络,杀死巡抚,叛清顺周。陕西提督王辅臣、总兵王怀忠,原为吴三桂部将,此时亦闻风响应。一时间烽火遍地,康熙帝分兵派将,讨逆御寇。时天下太平,人心思治。各路叛军不久便或败或降,只有吴三桂仍在湖南挣扎。自思年过六旬,来日无多,不如即早称帝,过个皇帝瘾。乃在衡山筑坛,祭天登极,自称大周皇帝,改元昭武,置百官,封诸将,号召远近。自以为会有人贪图富贵,前来效力。哪知士民鄙其为人,无人响应。
无何,吴三桂感冒风寒,痰喘交作,加之败报频传,心力交瘁,百药无效,遂一命呜呼。遗命由孙吴世璠嗣位。只是树倒猢狲散,还有谁肯卖命?不过数月,清军便直捣云南,攻克昆明。七年叛乱,遂告平定。吴三桂落得个死后破棺枭首、焚骨扬灰及全族夷灭的下场,真个是遗臭万年了。
        三藩既平,清廷遂专图台湾。郑成功之孙郑克塽,审时度势,献出台湾版籍,率众投顺。从此中华一统,天下大定。自后便迎来了一百多年的康乾盛世。只是到了乾隆晚年,朝纲已是腐败。为乾隆宠幸的宰相和坤,贪得无厌。每年大清国的收入,有四成落入其腰包。待嘉庆帝将其抄家时,竟有家财九亿两。故人戏称:“和坤跌倒,嘉庆吃饱。”而自道光、咸丰以后,内忧外患,更使得大清王朝每况愈下了。
        却说那外患,乃是英、法、日、俄、美、德等世界列强,以鸦片战争为契机,入侵中国。先是以英国为首的列强,以通商贸易为名,将鸦片输入中国。这鸦片含有毒素且极易上瘾。人吸上之后,力衰体弱,如同废物。故一害国民,二耗国力。诸大臣均主张严禁。湖广总督林则徐素性刚直,说得尤其激烈:“烟不禁绝,国度日贫,百姓日弱。数十年后,不唯饷无可筹,且兵无可用。”于是道光帝决意禁烟,以林则徐为钦差大臣,赴粤查禁。林则徐办事认真,雷厉风行,在广州强行收缴了各国的鸦片共二万零二百八十三箱,在虎门公开焚毁,且布告各国商人,如愿通商,须具甘结:“此后如夹带鸦片,船货没收,人即正法。”别国皆愿遵约行事,独英国领事义律不愿,乃报请本国政府,发兵一万五千人,战舰兵船四十余艘,舳舻相接,旌旗蔽江,于道光二十五年五月,驶至珠江口,炮轰虎门要塞。林则徐早料中英难免一战,先已准备战船,募集兵丁,演习海战。英军既挑起事端,水军提督关天培奉命还击,一举便将其击退。英军在广州占不到便宜,便向北行驶,攻破浙江的定海,并声言要至天津、北京。
        道光帝闻定海失守,很是忧虑,乃召众大臣商议。军机大臣穆彰阿以谄谀得宠,阴忌林则徐。遂奏称林则徐办理不善,轻启战衅,宣惩办之,然后与英军议和。道光尚在犹豫,忽有直隶总督琦善递来奏折,云英国兵舰已至天津海口,请朝廷与之讲和,罢兵息事。于是道光帝任琦善为钦差大臣与英军在广州议和,同时将林则徐革职并充军伊犁。
        琦善到了广州,撤炮台,减兵丁,以示和议诚意。不料英军反得寸进尺,竟再次攻打虎门要塞。水军提督关天培奋勇还击,终因弹尽援绝,壮烈殉国。英军遂兵临广州城下。其后又北向入长江,江南提督陈化成,战死吴淞口。船坚炮利的英军直逼南京城下。道光又惊又怒,将琦善撤职查办。不得已于道光二十二年,公历一八四二年八月二十九日与英国签下《南京条约》,赔偿英国军费及鸦片费,开放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为通商口岸,并割让香港。前有车,后有辙。各国列强亦步英之后尘,要求利益均沾,索地通商,纷纷找茬寻衅,强迫清廷亦与之签订种种条约。
        外患迭至,内乱又起。广东人洪秀全,创拜上帝会,纠集同仁,蓄发起事,号称太平军。自广西金田村,经湖南、湖北,一直打到南京,建立太平天国,并改南京为天京。后经曽国藩、李鸿章等艰难苦战,方将称雄十四年、波及十几个省的太平军扑灭。其时山东、河南等地又有捻军兴起,驰骋于中原大地,累得清王朝焦头烂额、筋疲力尽。
        咸丰年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城,火烧圆明园。咸丰帝逃往热河避难,日坐愁城,渐至病入膏肓。临终遗命大学士户部尚书肃顺、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及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祐赢等八大臣辅佐六岁的皇太子载淳嗣位,是为同治帝。尊嫡母皇后为慈安皇太后,生母那拉氏为慈禧皇太后。
        慈禧太后是个热衷权势的人。在咸丰弥留之际,便将宝玺取去悄悄交与慈安太后,且道:“此宝玺关系天下安危,请皇后珍藏勿露。”慈安太后性情温和厚道,当然小心收藏。新皇嗣位时年幼,一切军国大事,全由八大臣主持。其中的肃顺最有智谋,一旦得了权柄,更是飞扬跋扈,独断专行,连两宫后也不放在眼里。留守京城的恭亲王奕,乃咸丰胞弟,欲来热河奔丧,肃顺等恐其来此趁乱夺权,竟以京城重地,不宜擅离为辞,禁其前来。惹得慈禧太后和奕大为不满。二人乃暗中说服慈安太后,云肃顺等挟持幼主,专权乱政,社稷将危,不如及早除之,云云。于是两宫太后授奕密旨,令其趁回銮之时行事。
        以肃顺等人的意思,总想在热河行宫永驻,方好挟天子以令诸侯。慈禧太后谓之道:“先帝在日,早思回銮。今驾崩于此,更当尽快奉梓宫回京。况嗣皇新立,一日不回京,则人心一日不安。你等顾命大臣当以社稷为重,早日驾护回京才是。”一席话说得八大臣无言以对,乃安排于九月初起程。怡、郑二亲王扈从皇上及皇太后先行,肃顺等护咸丰帝梓宫在后。
        皇上一行安抵京城,恭亲王奕率众臣出城跪迎。翌晨,怡亲王载垣来邀郑亲王端华入朝,忽见恭亲王带了侍卫前来,谓二人道:“请二位王爷接旨!”二人一楞道:“上谕乃我等辅政大臣拟定,你何来旨意?”奕打开圣旨,二人见上面写着“专权误国,着令解职”的字样并钤着御玺,便嚷道:“你这是假传圣旨,诬陷忠良!”奕不待其说完,便一挥手,侍卫立将二人拿下。其时肃顺等人亦离京不远,有睿亲王仁寿、醇郡王奕譞带了侍卫百名迎上前来,由肃顺导至梓宫前行叩拜礼,肃顺便问皇上及皇太后安,仁寿说了个“安”,奕譞接着把手一指道:“详情且到前面驿站谈。”三人同行,来至驿站。入坐之后,仁寿突然起立,于袖中捧出圣旨道:“有旨拿革员肃顺!”肃顺猝不及防,不由得大惊失色,顿时被左右侍卫按住,上了枷锁。肃顺跋扈惯了,到了此叶,仍咆哮喝问:“我有何罪?谁敢拿我?”奕譞道:“你罪大恶极。我等奉上谕拿你!”肃顺吼道:“六岁小儿,何知拿人?无非是里面的叶赫那拉氏与我做对罢了!”奕譞骂道:“你这逆臣,如此目无君上,就该掌嘴!”说罢,狠狠掌了肃顺两个嘴巴。肃顺此时已如虎入牢笼,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吕雉复生,武瞾再世,我等老臣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看来两百年前的‘灭清者叶赫’那句话,就要应验了。大清国将完啰!”二王也不与其争辩,赶紧吩咐侍卫分头将景寿等五人拿住,押解进京。
         翌日,梓宫抵京,皇上率众人跪迎,奉入紫禁城。然后百官朝见新皇。越日,由两宫太后下谕,授恭亲王奕为议政王,总理军机国政。又降旨刑部严审肃顺等人罪恶。不日,刑部回奏:“载垣、端华、肃顺等趁先皇弥留之际,擅改圣意,自封赞襄;后又目无君上,擅政专权,罪当处死。景寿等党附肃顺,为虎作伥,当革职充军。”旨意下,肃顺斩首,载垣、端华赐自尽,景寿等五人革职夺爵,充军新疆。
        慈禧太后牛刀小试,便扳倒八大臣,还有谁敢犯其雌威!于是便有一些逢迎之人倡言:皇上年幼,请皇太后垂帘听政。自恭亲王以下同声附和,恭请两宫皇太后训政,慈安太后性情淡泊,上朝不过是摆个身份,做做样子;只有慈禧太后热衷权势,事必躬亲,执掌朝纲前后达四十余年,三次临朝听政。
        如何三次临朝听政?这同治幼年登基,众臣奏请其第一次垂帘听政。待同治成年亲政后,慈禧虽明里归政,退居颐和园,却仍遥控朝政。遇有军国大事,均着内侍密查。如不合己意,即传同治训饬。弄得同治帝有职无权,心中不快。不过两年,竟得阴毒驾崩。因其无子,慈禧乃立醇亲王奕譞之子载恬为嗣君,是为光绪帝。这载恬乃慈禧妹妹之子,年方四岁,何能亲政?于是慈禧第二次垂帘听政。
        十几年后,光绪虽然亲政了,但一切军国大事,仍须禀报慈禧定夺。慈禧性爱奢华,便想建个华丽的园子以娱晚景。乃借建水师抵外侮的名目,责成各地筹措巨款,就中提起一半,在清漪园的旧址上,建楼修阁,挖池造山,筑宫殿,搭戏台,造了个人间仙境的颐和园。只是苦了海军,虽购得几艘船舰,募了数千水兵,却是枪炮弹药,质次量少。以致甲午海战,北洋水师几乎全军覆没。
        光绪经此一激,也思振兴图强。乃重用康有为、梁启超等变法维新,人称为新党;那些朝中重臣、王公贵族如荣禄等,因循守旧,人称旧党。维新党人欲行新政,每遇旧党阻挠,便暗中商议,欲来个釜底抽薪,拟先杀荣禄,夺得兵权,然后围住颐和园,劫持慈禧太后,逼其还政交权。
        正巧荣禄请光绪及慈禧往天津阅兵。光绪闻直隶按察使袁世凯胆大能干,乃单独召见,问新政是否合宜。袁世凯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狡猾奸诈之人,仍迎合帝意道:“新法最合民心。若能推行,必能富国强兵。”光绪闻言大喜道:“倘令你统率军队,你能忠心事朕,竭力护法么?”袁世凯顿首道:“臣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誓死护法。”光绪见袁世凯如此慷慨激昂,乃密令其趁天津阅兵之机诛杀荣禄,然后带兵入都辅政。临了复问道:“卿能杀得荣禄否?”袁世凯一拍胸脯道:“杀一荣禄如同杀一条狗那样容易,请陛下放心。”光禧大喜,便取一支小小金箭付与袁世凯道:“一切大事尽付爱卿。金箭即为施行凭证。”袁世凯捧过金箭,当即驰回天津。
        当日黄昏,荣禄从天津乘专车驰入北京,连夜前往颐和园求见慈禧。照清朝惯例,外省官员非奉特旨,不得入宫,何况夤夜要见太后,侍卫自然挡驾。荣禄忙道:“咱有机密大事进禀太后,不能延误。”侍卫乃太后心腹,也恐误了大事,遂报大内总管李莲英定夺。李莲英知荣禄深夜闯宫,事必非常,乃亲将荣禄接进,导入太后寝宫。荣禄一见慈禧便叩头哀告:“老佛爷救命!”慈禧诧异道:“你何故如此惊慌?”荣禄道:“奴才有天大之事奏闻。请屏退左右。”慈禧略一抬手,李莲英便命所有内侍、宫女一齐退下。荣禄轻声将光绪密谋奏知,道:“圣上命袁世凯趁阅兵之机,杀臣以夺取兵权!”慈禧闻言,大吃一惊道:“有这等事?”荣禄道:“还有更狠毒的哩!”慈禧问道:“还有何事?”荣禄答道:“奴才不敢讲。”慈禧道:“你我虽名为君臣,实懿亲内戚,进退与共,还有何事不能讲?”荣禄复叩头道:“杀臣之后,便要兵围颐和园,将老佛爷幽禁西苑!”慈禧一楞,随即冷冷道:“荣禄,你这话是挑拨我母子关系,是死罪呀!有何证据?”荣禄应声道:“奴才死罪。但这事是真的。请老佛看这个。”说罢,双手呈上金箭。慈禧接过仔细瞧看,面色由红变白,两手微抖。良久,咬牙切齿道:“这个畜牲!竟敢如此。想不到我二十多年却养了一只白眼狼!”说罢,咳喘不止。李莲英见状,连忙轻捶其背,劝慰道:“老佛爷息怒,玉体要紧。”慈禧略一沉吟,便令荣禄带兵入卫,将紫禁城内的侍卫一律调离。诸事妥当之后,又令李莲英往召光绪。
        光绪已得荣禄入见太后的密报,见李莲英深夜来召,料知不妙,只得战战惊惊来至颐和园。只见慈禧端坐椅上,满面冰霜,乃上前跪倒请安。慈禧怒目拍案:“你干得好事!竟敢加害于我!”光绪闻之,如五雷轰顶,顿时汗流浃背,喃喃道:“哪有此事?”慈禧将金箭掷于地上怒喝道:“物证在此,你还敢狡赖!”光绪见了,战栗不能言。慈禧又骂道:“你五岁入宫,我将你抚养成人,立为皇帝,已二十年。你要维新也好,变法也罢,我并不拦你。你却为何恩将仇报,设计害我!”骂了一通后,吩咐李莲英道:“将他送至瀛台,面壁思过。派两个靠得住的内侍和宫女去侍候。无我口谕,不论何人均不得进出。违者处死!”李莲英诺诺连声,扶光绪退出寝宫,登舟而去。原来这瀛台乃是颐和园中的一个小岛,四面环水。柳绿桃红,风景如画,是个幽静的好场所。无舟不能到达。慈禧将光绪幽禁此处,便不怕他插翅飞了去。
        慈禧囚好光绪,便于翌晨命荣禄召宗族贵戚及旧党首领世铎、刚毅等人,至颐和园乐寿堂居所,告之维新乱党怂恿光绪为恶及皇上自请面壁思过等情形。众人闻知,均请太后重新垂帘训政,铲除乱党,以挽危局。慈禧推辞道:“我已两次听政,今年届花甲,不宜再做此事。”众人齐道:“为了天下苍生社稷,臣等恳请老佛爷莫惮其劳。”说罢,皆伏地不起。慈禧沉吟半响,方徐徐道:“卿等如此,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吧。”众人见太后答应复出听政,皆大欢喜,雀跃谢恩。
        欲知仁人志士如何革命救国,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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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第四十八回 内忧外患大清国 垂帘听政老佛爷


[align=justify]        却说满清顺治帝入关之后,定都北京,由摄政王多尔衮分兵派将,扫平京畿内外、大河南北,中原已统归清有。亡明遗臣凤阳总督马士英等,便在金陵拥立由洛阳逃难而来的福王朱由崧为帝,改元弘光。这弘光帝贪鄙好色,不学无术,低能寡德,偏信马士英,委其总理朝政,自己躲在皇宫里酗酒宣淫。马士英本魏阉余孽,侥幸漏网,今复得势,便专权乱政。将原逆案罪魁阮大铖擢为兵部侍郎,巡阅江防;而将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排挤出朝,督师扬州。清豫王多铎率师南下,明各镇总兵多拥兵观望,或未战先降。只有史可法死守扬州,城破殉国。清军渡过长江,直捣南京。马士英、阮大铖等见机而作,开城恭迎。做了一年风流天子的弘光帝,便成了清军的俘虏。
其后郑芝龙、黄道周等在福建拥立唐王朱聿键为帝,改元隆武。这位皇帝虽颇思振作,无奈兵微将寡,才数月便山穷水尽。郑芝龙投降清军,隆武帝被俘,绝食而死。只有郑芝龙之子郑成功不肯改志,但思大陆局势已定,乃率所部两万多将士乘船出海,将被荷兰人占据的台湾收复过来,做为反清复明的基地。直到三十年后的康煕朝,才归附大陆。
        福王、唐王相继败殁后,故明兵部侍郎瞿式耜、在籍尚书陈子壮在广西肇庆拥立桂王朱由榔为帝,改元永历。湖广总督何腾蛟、湖南巡抚堵胤锡,起兵拥戴。与清廷相持了十二年的永历帝最后弄得无处安身,便投奔缅甸。后经吴三桂以武力要挟,迫缅甸人交出永历帝。吴三桂验明正身后,亲手将其勒死。至此,残明遗迹,方清除干净。平西王吴三桂得永镇云南,定南王孔有德镇广西,靖南王耿仲明镇福建,平南王尚可喜镇广东。
        却说顺治帝在位十八年而崩,遗命八岁的皇三子玄烨嗣位,是为康熙帝。由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等四大臣辅政。这鳌拜自恃功高,欺皇上年幼,独断专行,把持朝政。康熙六年的一天,康熙做好安排后,单召鳌拜入内议事。趁其不备,立时拿下,交刑部严审,得其罪状三十条,乃将其革职拘禁。除了鳌拜,康熙乃选贤任能,亲理朝政。
        却说吴三桂得封平西王,永镇云南,仍不满足,时怀不臣之心。初以为康熙一幼童,也不甚在意。及闻其智擒鳌拜,始心中不安。旋又闻得朝廷有撤藩之意,不由得十分恼怒,乃暗中与尚可喜及靖南王耿仲明之子耿精忠联络,同时起兵反清。耿精忠闻朝廷意欲撤藩,亦甚恼怒,自然答应起兵。只有尚可喜始终忠于清廷,不愿谋反。但其子尚之信受吴三桂蛊惑,竟将其父幽禁,响应吴三桂。
        却说吴三桂与心腹夏国相、马宝等煽动将士杀死云南巡抚朱国柱及朝廷钦差,自称天下兵马大元帅,遍贴檄文,云奉崇祯三太子起兵反清复明,改康熙十三年为周元年。令军民蓄发易服,出兵云南,要夺天下。当陈圆圆劝其自卸兵权、安享晚年时,吴三桂竟斥之道:“真乃妇人之见!大丈夫纵然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
        却说吴三桂亲自率军杀出云贵,直捣湖南,又遣王屏藩攻四川。耿精忠闻吴三桂得了湘蜀,乃拘禁福建总督范承谟,发兵攻打浙江、江西。广西将军孙延龄系故定南王孔有德之婿,亦受吴三桂笼络,杀死巡抚,叛清顺周。陕西提督王辅臣、总兵王怀忠,原为吴三桂部将,此时亦闻风响应。一时间烽火遍地,康熙帝分兵派将,讨逆御寇。时天下太平,人心思治。各路叛军不久便或败或降,只有吴三桂仍在湖南挣扎。自思年过六旬,来日无多,不如即早称帝,过个皇帝瘾。乃在衡山筑坛,祭天登极,自称大周皇帝,改元昭武,置百官,封诸将,号召远近。自以为会有人贪图富贵,前来效力。哪知士民鄙其为人,无人响应。
无何,吴三桂感冒风寒,痰喘交作,加之败报频传,心力交瘁,百药无效,遂一命呜呼。遗命由孙吴世璠嗣位。只是树倒猢狲散,还有谁肯卖命?不过数月,清军便直捣云南,攻克昆明。七年叛乱,遂告平定。吴三桂落得个死后破棺枭首、焚骨扬灰及全族夷灭的下场,真个是遗臭万年了。
        三藩既平,清廷遂专图台湾。郑成功之孙郑克塽,审时度势,献出台湾版籍,率众投顺。从此中华一统,天下大定。自后便迎来了一百多年的康乾盛世。只是到了乾隆晚年,朝纲已是腐败。为乾隆宠幸的宰相和坤,贪得无厌。每年大清国的收入,有四成落入其腰包。待嘉庆帝将其抄家时,竟有家财九亿两。故人戏称:“和坤跌倒,嘉庆吃饱。”而自道光、咸丰以后,内忧外患,更使得大清王朝每况愈下了。
        却说那外患,乃是英、法、日、俄、美、德等世界列强,以鸦片战争为契机,入侵中国。先是以英国为首的列强,以通商贸易为名,将鸦片输入中国。这鸦片含有毒素且极易上瘾。人吸上之后,力衰体弱,如同废物。故一害国民,二耗国力。诸大臣均主张严禁。湖广总督林则徐素性刚直,说得尤其激烈:“烟不禁绝,国度日贫,百姓日弱。数十年后,不唯饷无可筹,且兵无可用。”于是道光帝决意禁烟,以林则徐为钦差大臣,赴粤查禁。林则徐办事认真,雷厉风行,在广州强行收缴了各国的鸦片共二万零二百八十三箱,在虎门公开焚毁,且布告各国商人,如愿通商,须具甘结:“此后如夹带鸦片,船货没收,人即正法。”别国皆愿遵约行事,独英国领事义律不愿,乃报请本国政府,发兵一万五千人,战舰兵船四十余艘,舳舻相接,旌旗蔽江,于道光二十五年五月,驶至珠江口,炮轰虎门要塞。林则徐早料中英难免一战,先已准备战船,募集兵丁,演习海战。英军既挑起事端,水军提督关天培奉命还击,一举便将其击退。英军在广州占不到便宜,便向北行驶,攻破浙江的定海,并声言要至天津、北京。
        道光帝闻定海失守,很是忧虑,乃召众大臣商议。军机大臣穆彰阿以谄谀得宠,阴忌林则徐。遂奏称林则徐办理不善,轻启战衅,宣惩办之,然后与英军议和。道光尚在犹豫,忽有直隶总督琦善递来奏折,云英国兵舰已至天津海口,请朝廷与之讲和,罢兵息事。于是道光帝任琦善为钦差大臣与英军在广州议和,同时将林则徐革职并充军伊犁。
        琦善到了广州,撤炮台,减兵丁,以示和议诚意。不料英军反得寸进尺,竟再次攻打虎门要塞。水军提督关天培奋勇还击,终因弹尽援绝,壮烈殉国。英军遂兵临广州城下。其后又北向入长江,江南提督陈化成,战死吴淞口。船坚炮利的英军直逼南京城下。道光又惊又怒,将琦善撤职查办。不得已于道光二十二年,公历一八四二年八月二十九日与英国签下《南京条约》,赔偿英国军费及鸦片费,开放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为通商口岸,并割让香港。前有车,后有辙。各国列强亦步英之后尘,要求利益均沾,索地通商,纷纷找茬寻衅,强迫清廷亦与之签订种种条约。
        外患迭至,内乱又起。广东人洪秀全,创拜上帝会,纠集同仁,蓄发起事,号称太平军。自广西金田村,经湖南、湖北,一直打到南京,建立太平天国,并改南京为天京。后经曽国藩、李鸿章等艰难苦战,方将称雄十四年、波及十几个省的太平军扑灭。其时山东、河南等地又有捻军兴起,驰骋于中原大地,累得清王朝焦头烂额、筋疲力尽。
        咸丰年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城,火烧圆明园。咸丰帝逃往热河避难,日坐愁城,渐至病入膏肓。临终遗命大学士户部尚书肃顺、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及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祐赢等八大臣辅佐六岁的皇太子载淳嗣位,是为同治帝。尊嫡母皇后为慈安皇太后,生母那拉氏为慈禧皇太后。
        慈禧太后是个热衷权势的人。在咸丰弥留之际,便将宝玺取去悄悄交与慈安太后,且道:“此宝玺关系天下安危,请皇后珍藏勿露。”慈安太后性情温和厚道,当然小心收藏。新皇嗣位时年幼,一切军国大事,全由八大臣主持。其中的肃顺最有智谋,一旦得了权柄,更是飞扬跋扈,独断专行,连两宫后也不放在眼里。留守京城的恭亲王奕,乃咸丰胞弟,欲来热河奔丧,肃顺等恐其来此趁乱夺权,竟以京城重地,不宜擅离为辞,禁其前来。惹得慈禧太后和奕大为不满。二人乃暗中说服慈安太后,云肃顺等挟持幼主,专权乱政,社稷将危,不如及早除之,云云。于是两宫太后授奕密旨,令其趁回銮之时行事。
        以肃顺等人的意思,总想在热河行宫永驻,方好挟天子以令诸侯。慈禧太后谓之道:“先帝在日,早思回銮。今驾崩于此,更当尽快奉梓宫回京。况嗣皇新立,一日不回京,则人心一日不安。你等顾命大臣当以社稷为重,早日驾护回京才是。”一席话说得八大臣无言以对,乃安排于九月初起程。怡、郑二亲王扈从皇上及皇太后先行,肃顺等护咸丰帝梓宫在后。
        皇上一行安抵京城,恭亲王奕率众臣出城跪迎。翌晨,怡亲王载垣来邀郑亲王端华入朝,忽见恭亲王带了侍卫前来,谓二人道:“请二位王爷接旨!”二人一楞道:“上谕乃我等辅政大臣拟定,你何来旨意?”奕打开圣旨,二人见上面写着“专权误国,着令解职”的字样并钤着御玺,便嚷道:“你这是假传圣旨,诬陷忠良!”奕不待其说完,便一挥手,侍卫立将二人拿下。其时肃顺等人亦离京不远,有睿亲王仁寿、醇郡王奕譞带了侍卫百名迎上前来,由肃顺导至梓宫前行叩拜礼,肃顺便问皇上及皇太后安,仁寿说了个“安”,奕譞接着把手一指道:“详情且到前面驿站谈。”三人同行,来至驿站。入坐之后,仁寿突然起立,于袖中捧出圣旨道:“有旨拿革员肃顺!”肃顺猝不及防,不由得大惊失色,顿时被左右侍卫按住,上了枷锁。肃顺跋扈惯了,到了此叶,仍咆哮喝问:“我有何罪?谁敢拿我?”奕譞道:“你罪大恶极。我等奉上谕拿你!”肃顺吼道:“六岁小儿,何知拿人?无非是里面的叶赫那拉氏与我做对罢了!”奕譞骂道:“你这逆臣,如此目无君上,就该掌嘴!”说罢,狠狠掌了肃顺两个嘴巴。肃顺此时已如虎入牢笼,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吕雉复生,武瞾再世,我等老臣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看来两百年前的‘灭清者叶赫’那句话,就要应验了。大清国将完啰!”二王也不与其争辩,赶紧吩咐侍卫分头将景寿等五人拿住,押解进京。
         翌日,梓宫抵京,皇上率众人跪迎,奉入紫禁城。然后百官朝见新皇。越日,由两宫太后下谕,授恭亲王奕为议政王,总理军机国政。又降旨刑部严审肃顺等人罪恶。不日,刑部回奏:“载垣、端华、肃顺等趁先皇弥留之际,擅改圣意,自封赞襄;后又目无君上,擅政专权,罪当处死。景寿等党附肃顺,为虎作伥,当革职充军。”旨意下,肃顺斩首,载垣、端华赐自尽,景寿等五人革职夺爵,充军新疆。
        慈禧太后牛刀小试,便扳倒八大臣,还有谁敢犯其雌威!于是便有一些逢迎之人倡言:皇上年幼,请皇太后垂帘听政。自恭亲王以下同声附和,恭请两宫皇太后训政,慈安太后性情淡泊,上朝不过是摆个身份,做做样子;只有慈禧太后热衷权势,事必躬亲,执掌朝纲前后达四十余年,三次临朝听政。
        如何三次临朝听政?这同治幼年登基,众臣奏请其第一次垂帘听政。待同治成年亲政后,慈禧虽明里归政,退居颐和园,却仍遥控朝政。遇有军国大事,均着内侍密查。如不合己意,即传同治训饬。弄得同治帝有职无权,心中不快。不过两年,竟得阴毒驾崩。因其无子,慈禧乃立醇亲王奕譞之子载恬为嗣君,是为光绪帝。这载恬乃慈禧妹妹之子,年方四岁,何能亲政?于是慈禧第二次垂帘听政。
        十几年后,光绪虽然亲政了,但一切军国大事,仍须禀报慈禧定夺。慈禧性爱奢华,便想建个华丽的园子以娱晚景。乃借建水师抵外侮的名目,责成各地筹措巨款,就中提起一半,在清漪园的旧址上,建楼修阁,挖池造山,筑宫殿,搭戏台,造了个人间仙境的颐和园。只是苦了海军,虽购得几艘船舰,募了数千水兵,却是枪炮弹药,质次量少。以致甲午海战,北洋水师几乎全军覆没。
        光绪经此一激,也思振兴图强。乃重用康有为、梁启超等变法维新,人称为新党;那些朝中重臣、王公贵族如荣禄等,因循守旧,人称旧党。维新党人欲行新政,每遇旧党阻挠,便暗中商议,欲来个釜底抽薪,拟先杀荣禄,夺得兵权,然后围住颐和园,劫持慈禧太后,逼其还政交权。
        正巧荣禄请光绪及慈禧往天津阅兵。光绪闻直隶按察使袁世凯胆大能干,乃单独召见,问新政是否合宜。袁世凯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狡猾奸诈之人,仍迎合帝意道:“新法最合民心。若能推行,必能富国强兵。”光绪闻言大喜道:“倘令你统率军队,你能忠心事朕,竭力护法么?”袁世凯顿首道:“臣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誓死护法。”光绪见袁世凯如此慷慨激昂,乃密令其趁天津阅兵之机诛杀荣禄,然后带兵入都辅政。临了复问道:“卿能杀得荣禄否?”袁世凯一拍胸脯道:“杀一荣禄如同杀一条狗那样容易,请陛下放心。”光禧大喜,便取一支小小金箭付与袁世凯道:“一切大事尽付爱卿。金箭即为施行凭证。”袁世凯捧过金箭,当即驰回天津。
        当日黄昏,荣禄从天津乘专车驰入北京,连夜前往颐和园求见慈禧。照清朝惯例,外省官员非奉特旨,不得入宫,何况夤夜要见太后,侍卫自然挡驾。荣禄忙道:“咱有机密大事进禀太后,不能延误。”侍卫乃太后心腹,也恐误了大事,遂报大内总管李莲英定夺。李莲英知荣禄深夜闯宫,事必非常,乃亲将荣禄接进,导入太后寝宫。荣禄一见慈禧便叩头哀告:“老佛爷救命!”慈禧诧异道:“你何故如此惊慌?”荣禄道:“奴才有天大之事奏闻。请屏退左右。”慈禧略一抬手,李莲英便命所有内侍、宫女一齐退下。荣禄轻声将光绪密谋奏知,道:“圣上命袁世凯趁阅兵之机,杀臣以夺取兵权!”慈禧闻言,大吃一惊道:“有这等事?”荣禄道:“还有更狠毒的哩!”慈禧问道:“还有何事?”荣禄答道:“奴才不敢讲。”慈禧道:“你我虽名为君臣,实懿亲内戚,进退与共,还有何事不能讲?”荣禄复叩头道:“杀臣之后,便要兵围颐和园,将老佛爷幽禁西苑!”慈禧一楞,随即冷冷道:“荣禄,你这话是挑拨我母子关系,是死罪呀!有何证据?”荣禄应声道:“奴才死罪。但这事是真的。请老佛看这个。”说罢,双手呈上金箭。慈禧接过仔细瞧看,面色由红变白,两手微抖。良久,咬牙切齿道:“这个畜牲!竟敢如此。想不到我二十多年却养了一只白眼狼!”说罢,咳喘不止。李莲英见状,连忙轻捶其背,劝慰道:“老佛爷息怒,玉体要紧。”慈禧略一沉吟,便令荣禄带兵入卫,将紫禁城内的侍卫一律调离。诸事妥当之后,又令李莲英往召光绪。
        光绪已得荣禄入见太后的密报,见李莲英深夜来召,料知不妙,只得战战惊惊来至颐和园。只见慈禧端坐椅上,满面冰霜,乃上前跪倒请安。慈禧怒目拍案:“你干得好事!竟敢加害于我!”光绪闻之,如五雷轰顶,顿时汗流浃背,喃喃道:“哪有此事?”慈禧将金箭掷于地上怒喝道:“物证在此,你还敢狡赖!”光绪见了,战栗不能言。慈禧又骂道:“你五岁入宫,我将你抚养成人,立为皇帝,已二十年。你要维新也好,变法也罢,我并不拦你。你却为何恩将仇报,设计害我!”骂了一通后,吩咐李莲英道:“将他送至瀛台,面壁思过。派两个靠得住的内侍和宫女去侍候。无我口谕,不论何人均不得进出。违者处死!”李莲英诺诺连声,扶光绪退出寝宫,登舟而去。原来这瀛台乃是颐和园中的一个小岛,四面环水。柳绿桃红,风景如画,是个幽静的好场所。无舟不能到达。慈禧将光绪幽禁此处,便不怕他插翅飞了去。
        慈禧囚好光绪,便于翌晨命荣禄召宗族贵戚及旧党首领世铎、刚毅等人,至颐和园乐寿堂居所,告之维新乱党怂恿光绪为恶及皇上自请面壁思过等情形。众人闻知,均请太后重新垂帘训政,铲除乱党,以挽危局。慈禧推辞道:“我已两次听政,今年届花甲,不宜再做此事。”众人齐道:“为了天下苍生社稷,臣等恳请老佛爷莫惮其劳。”说罢,皆伏地不起。慈禧沉吟半响,方徐徐道:“卿等如此,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吧。”众人见太后答应复出听政,皆大欢喜,雀跃谢恩。
        欲知仁人志士如何革命救国,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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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第四十九回 孙中山立志驱虏 革命军武昌起义


[align=justify]        却说慈禧太后幽禁光绪帝后,立即命荣禄会同刑部、兵部逮捕维新乱党,从严惩办。维新首领康有为、梁启超闻风逃匿。江苏候补知府谭嗣同、康广仁、御史杨深秀、内阁候补侍郎杨锐、内阁候补中书林旭、刑部候补主事刘光第等六人,系变法中坚,均被逮入狱,旋即斩首,其余受牵连者,罢官夺职,或下狱,或刑杖,或充军,分别处置。历时百日的维新运动就此夭折。是年乃农历戊戍年,故人称其为戊戍变法。
       慈禧第三次临朝训政之后,深恨光绪忘恩负义,便欲将其废去,另立端郡王载漪的儿子溥儁为帝,与诸大臣密商。承恩公宋绮、大学士徐桐、尚书启秀同声赞成,只有荣禄谏道:“今上已为君二十余年,若一旦废去,微臣恐天下骚动,且外国亦要来干涉,不可不慎。”慈禧面显不悦道:“昏君如此,难道罢了不成?”军机大臣孙家鼐道:“南方两广总督李鸿章、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等,自皇上潜隐以来,常有微词。若遽行废立,恐人心浮动,反而不美。以微臣愚见,皇上至今尚无子嗣,不如立傅儁为大阿哥,过继先帝同治,抚育宫中,徐承大统,方可两全。”荣禄闻言,连声称许。慈禧沉吟良久,方点头道:“也好。”
        却说端王载漪恨不得立时废了光绪,好让自己的儿子登基。见慈禧怕洋人干涉,便接交义和拳的首领,令其打出“扶清灭洋”的大旗。那义和拳起于直隶、山东一带,自称口念咒语,便刀枪不入。一时间,从者如云,集众数万。端王便入告慈禧,云拳民身怀异术,忠心保国,将来可灭洋人,以报家仇国恨,云云。慈禧初时尚不相信,经端王吹得神乎其神,自己又深恨洋人,也不由得心动起来,乃密饬直隶总督裕禄招聚拳民,传授密术,号称义和团。
        义和团得清廷默许,便捣教堂、毁铁路,京中拳民竟拥到正阳门内的东交民巷,攻打各国公使馆,杀死日本使馆书记官杉山彬及德国公使克林男爵等。各公使乃上报各国,于是日、德、俄、英、法、奥、美、意等八国联军,推德国瓦德西为统帅,率军攻下大沽炮台,兵锋直指北京。慈禧忙召众臣计议战守事宜。荣禄等主张还是按老办法,和为贵。偏端王道:“联军无理至极,声称要太后退隐,还政皇上,废除大阿哥。你想洋人如此干涉我国军政,是可忍,孰不可忍!”慈禧一听要其归政,不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今日之事,已势成骑虎,拼死一战,不信我堂堂大国,竟敌不过几个洋鬼子!”乃令各地诸候率兵勤王,又命端王、裕禄速速召集义和团,开往天津与敌决战。
        哪知洋枪一响,义和团纷纷倒毙,神话自破,顿时四散。八国联军直达北京城下。慈禧至此,方悟不妙。忙扮做农妇模样,带上光绪,匆匆乘骡车连夜逃出京城。沿途缺衣少食,狼狈不堪。后经山西,辗转到达西安。
        八国联军攻入北京,肆意掳掠。经洋务大臣李鸿章与之周旋多时,方订了辛丑和约,除了严惩瑞王载漪等祸首外,又赔偿洋人损失及军费四亿五千万两,方才了事。
        洋兵撤走了,在外躲难一年有余的慈禧,方才带着光绪及荣禄等一干人马回京,仍将光绪幽禁瀛台。只是这场大祸都因端王偏袒和怂恿义和团而起,肇事的端王既已斩首谢罪,大阿哥傅儁自然也就废了。时荣禄、李鸿章相继谢世,慈禧乃任庆亲王奕劻总理朝政。大清国几经折腾,已是日薄西山,奄奄一息了。朝野志士,统说君主专制,必将国之不国。必须学习日本明治维新,实行君主立宪,方能挽救中华命运。慈禧及众大臣为形势所迫,不得不改官易制,做个样子。改总理衙门为外务部,以下依次为吏部、礼部、学部、兵部、法部等,并建资政院。又停科举,改学堂。延续了一千五百多年的科举制度,到此时方寿终正寝。
        清廷似乎是锐意维新,实际是换汤不换药,变个衙门名称,依然守旧。于是一些有识之士,纷纷宣传革命,志在推翻满清王朝。其中最著名的一个大英雄,便是广东香山人孙文,表字逸仙。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孙中山。其幼年便接受了平等博爱的道理,后来学医,结识了不少有识志士,渐渐感到行医救不了几个人。要救全国人民,只有奋起革命。于是弃医从政,秘密组织会社,起名兴中会,筹集钱款,向外国购买枪炮,伺机起事。不料事泄,被清廷追捕,便流亡海外,遍游欧美,在当地华侨中奔走呼号,鼓吹革命,募捐经费。又有湖南人黄兴、浙江人蔡元培、章炳麟、徐赐麟等,亦在各地结社反清,组成光复会、华兴会。孙中山深知人多力量大,便建议各革命团体大联合。于一九零五年光绪三十年在日本将各团体的代表三百多人,召在一起,正式成立了中国同盟会,提出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的政治纲领。孙中山被推为总理。从此,国内暴动不断:徐赐麟刺杀了安徽巡抚恩铭,吴樾弹炸五大臣,黄兴率众广州举义等等。满朝王朝更是日益末落了。
        却说光绪帝自西安回京后,便抱病在床,日甚一日。无何便病入膏肓,形容枯槁。慈禧年逾古稀,内外交迫,也自然是油灯将尽。光绪三十四年十月,慈禧见光绪已是弥留,便立醇亲王载沣子傅仪为嗣,承继穆宗同治,兼祧光绪,即日迎入宫中,授醇亲王为监国摄政王。光绪趁醇亲王来请安时,塞一纸条于其手,哽咽道:“朕将不久于人世,望卿将来办一件大事,朕也就死能瞑目了。”是日下午,做了三十四年名义上的皇帝光绪,已是昏迷,夜半而崩。慈禧乃传谕发布遗诏并颁新皇嗣位喜诏。才过一天,慈禧太后忽猝倒昏迷,旋即崩逝,结束了她对大清国四十七年的实际统治。
        越月,嗣皇傅仪即位,由摄政王扶掖坐上龙床,受百官朝贺。年才四岁的傅仪哪见过这个场面,吓得哭闹不止。摄政王手忙脚乱,不住哄着道:“完了,完了,快完了!”众大臣闻言,不禁相顾惊愕,暗谓:“此言大不吉利。想大清国是快完了。”谥光绪为德宗,以明年为宣统元年,上皇太后徽号为隆裕太后。
        朝事初定,摄政王载沣记起光绪帝临终遗恨,乃密召诸亲王至府中说明原因,并取出遗嘱请大家观看。只见朱书“袁世凯处死”五字,确是光绪亲笔。庆王奕劻道:“此事宜慎,恐一时行不得。”摄政王问道:“先帝自戊戍变法失败后,幽居瀛台十年,真是龙游浅水,围苦万分,遗恨终身。若不将袁世凯处死,先帝在天之灵,难以瞑目。”庆王道:“老袁告密有功,大得太后宠信,授予兵权,统辖京畿各军。现乱党蜂起,时局不稳,若猝然将其惩办,恐激起兵变,如何收拾?”众人闻庆王之言,也都觉得不无道理,多谓从长计议。庆王又道:“闻其现有足疾,不如令其解职回家疗疾。待罢了兵权,便无忧了。再伺机杀之不迟。”众人齐称有理。
        袁世凯狡诈多谋,耳目甚多。光绪遗旨一出,其便风闻消息,立即上表,以足疾为由,请罢兵权,乞归田养病。摄政王顺水推舟,乐得恩准。袁世凯也暗自庆幸离了是非之窝,即日回到河南项城老家去了。
        却说满清后期,在洋务派李鸿章等人倡导下,也曾向外国学习一些现代科技,其中一项就是借外款修了京汉、粤汉等几条铁路。各省商民闻得借外款筑路,由外人督办,中国的银子全流进了洋人的腰包,便倡议自筹自办。四川的呼声最高,人称四川保路运动。商会头目率人直闯川督大堂理论,四川总督赵尔丰竟下令开枪,杀伤数人,激发民变。清廷忙抽调湖北新军入川弹压。革命党人见湖北兵力空虚,乃乘机起义。
        革命党长期在湖北新军中宣传革命。新军中有三分之一士兵和下级军官秘密加入了同盟会。宣统三年的八月十八日,在汉口俄租界宝善里三十三号的房子里,革命党人孙武赶制炸弹时,不慎引起爆炸。俄国巡捕赶来抓住肇事者,并搜出了起义用的旗帜、文告、手枪及人员名册。俄领事将所逮人员及物件送交湖北督署。鄂督瑞徴升堂问案,孙武等直认不讳。瑞徴除令将孙武等就地正法外,又饬令陆军第八镇统领张彪,将全城戒严,按名册逐个逮捕,且嘱道:“其中牵连新军,应即严办。”张彪遵令,饬将弁至各营查诘。营兵闻讯,人人自危,遂密约当晚起事。
        农历辛亥年八月十九,即公历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是夜,月色微明,满天星斗。樵楼更鼓刚打三下,忽红光一点,直冲九霄,只听得“轰隆”一声炮响,静夜之时,显得格外清脆。紧接着又是两声之后,新军营中,骚动起来。工程营第八排,在副排长熊秉坤、班长金兆龙率领下,涌出营房。督队官阮荣发、排长张文澜闻声出营喝问。众军道:“长官如愿革命,与我等同去。不然站到一边,莫要多言。”阮荣发等不知高低,还神气十足地喝道:“你等这是要造反!来人哪,把为首的给我绑起来!”话声未绝,“砰、砰!”几声枪响,阮、张两人顿时倒毙。众人按约定齐奔楚望台军械所,有旗兵数十拦阻,被众人一阵排枪,打得死的死,逃的逃。守楚望台的也是工程营的新军,一闻喊话,便顿时打开大门迎接。众人入内搬取枪枝子弹。其余诸营的人,亦闻声而动。十五协的士兵已齐集大操场,与工程营会合,齐呼“杀入督署!”奔向总督衙门。在衙门前正遇护署马队。这边士兵齐呼:“我等革命为国,彼此同胞,不必自相残杀!”马队中人闻言,大多反戈相向。工程营架起大炮,便对着督署轰去。
        枪炮声将鄂督瑞徴从梦中惊醒。外面马蹄声、呼喊声、号角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瑞徴暗道:“不好!必是革命党人造反!”正待呼唤手下人出去查问,猛然间,前院一声炮响,瓦飞砖塌,稀里哗啦,督署门楼,顿时摧毁。瑞徴大吃一惊:“炮轰督署,必是城内兵变!”也来不及多想,急忙携了妻妾儿女与几名贴身卫士,从后门潜逃出城,来至停在江边的楚豫兵轮上避难。临上船时,方想起叫传令兵去寻张彪,命其率兵平叛。哪知张彪猝闻兵变,也顿时遁匿,不知去向。
        翌晨,起义军便占领了武昌全城。只是这些人资历太浅,难以服众,大家遂推二十一混成协协统黎元洪为统领。黎元洪为人温厚和平,待士有恩,军队拥戴。初闻要他领头,竟坚辞不允道:“黎某深受皇恩,岂能叛逆!”众人七嘴八舌,连劝带逼,且责以大义道:“满人占我中华已二百余年,现弄得列强入侵,割地赔款,民不聊生,其气数已尽矣!故一人振臂,万人响应。一夜之间,省城光复。明公若不顺时而行,改弦易辙,便愧为炎黄子孙,人将视为满奴走狗,自取其祸了!”黎元洪至此没奈何,方才答应道:“既要我为头,须听我号令:第一,城内不得放炮;第二,遵纪守法,不得无故伤人、掳掠奸淫、骚扰民众;第三,不得妄杀满人及洋人。诸位如能遵令,方是义师,能得人心。自古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若不能遵令,我宁死亦难从众请。省得以后弄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众人齐称遵令。遂拥着黎元洪到谘议局,把谘议局改作军政府,公推黎元洪为都督。
        武昌初定,黎元洪遂密令统带林维新连夜渡江,袭取了汉阳,接着又占领了汉口。汉口有各国租界,鄂军政府照会各国领事,请其中立,声明保护外国人生命财产。双方签约遵循。
        武汉三镇一经光复,遂由鄂军政府撰布檄文,通电全国,其略云:
        我皇汉遗裔,国运久昌。祖德宗功,光被四海。降至明季,遭家不造,遂致东胡满清,盗我神器、奴我民众者,二百六十有八年。凶德相仍,累世暴殄。庙堂皆豕羊匍匐,四野尽豺狼走奔。强敌临门,赔款割土;小民筑路,举刀开枪。丧权误国,劫夺在民。牝鸡司晨,胡雏居摄。土崩之势已成,横流之决将泄。此逆胡授命之秋,皇汉复兴之令也。武昌首义,一夜光复;军民振臂,三镇同心。义师一出,当犁庭扫穴,复我中华,建立民国。天下豪杰,宜各率子弟,乘势跃起,云集响应,共兴大业。
        却说清廷闻武昌兵变,即派陆军大臣荫昌率陆军两镇往剿。又令海军部加派兵轮,饬提督萨镇冰督驶战地,湖北各军及赴援军队,均归荫昌节制。并下令把瑞徴、张彪等革职,命其戴罪立功,收复省城。
        鄂军政府也料清廷必派兵来讨伐,除招集失散士卒外,又出榜招兵,不到三天,便有两万人前来入伍,遂选派教官日夕操练。为表示与清廷决裂之心,乃颁布一剪辫令:无论军民,一律剪辫。把满清强加于人的猪尾巴,统统革去。
        无何,清廷陆军已抵江北,水军舰艇亦在长江游弋。张彪带了本部人马赶赴车站,被鄂军一陈排枪,击毙数十人,便一哄而散。其后有河南援军乘火车前来助战,哪知铁路工人已暗将铁轨连接处的零件拆除。粗看铁路完好,只是火车行至此处,便如同醉汉,摇摇晃晃,翻下路基。鄂军更用大炮朝火车猛轰。清军被摔被炸,死伤累累,只得退走。江中战舰本开炮轰城,权作声援。不想“江元号”船却中了鄂军一炮,顿时船歪火起,遂转舵向下游驶去。其余各舰闻陆军已退,便也陆续退去,最后竟遁往九江去了。
        荫昌时在信阳督师。闻前军败北,乃严令各军齐头并进,务克武昌。是时清军比鄂军多数倍,怎奈人心已变,兵无斗志。开战五次,屡战屡败。一半弃甲而逃,一半缴械投降。急得荫昌只好据实上报,奏请增兵。
        鄂军连战连捷的喜讯,迅速传遍全国。湖北省内的黄州、宜昌、沙市、沔阳,次第响应。八月三十,湖南民军起义,逐去巡抚余诚格,杀死统领黄忠浩,通电拥护鄂军政府。同日,陕西第一协参谋官张凤翙率军攻入抚署,巡抚钱能训、将军文瑞等,或自戕,或逃匿,不过一天,全城粗定。无何,江西标统马毓宝,举义九江,进兵南昌。其余各省亦动荡不宁。
        各处警报飞达清廷。摄政王载沣惊愕万分,手足无措,忙召集内阁大臣及诸王商议对策。众人你瞧我,我瞧你,面面相觑,不发一言。急得摄政王搔头抓耳。总理大臣庆王奕劻见状,乃开言道:“今日形势危急,使我想起当年老佛爷重用曾国藩、李鸿章等汉人平定洪、杨之乱的事。意欲保举一汉人为帅,定能平眼下之乱。”摄政王忙问:“谁可担此重任?”庆王皱眉道:“若用此人,恐有些尴尬。”众人道:“且说这人是谁,大家好商量。”庆王道:“就是袁世凯,”摄政王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你说老袁?”庆王不慌不忙道:“袁世凯老谋深算,狡黠多智,久握北洋兵权,素为部属敬服。若授以权柄,定能成功。”众人见无有良策,便附和道:“既如此,权且用之。”摄政王虽心怀芥蒂,怎奈已火烧眉毛,不能不勉从众议,权且起用之。乃下谕,着袁世凯补授湖广总督,赴鄂平乱。
        三天后,袁世凯自项城复电,称“老朽无能,难当大任。”辞不就职。庆王乃对摄政王道:“老袁仅为湖广总督,如何能平乱?怪不得其辞不到任。当重用之,授以大权,方能成大事。”于是,复下谕,授袁世凯为钦差大臣,所赴援的海陆各军,均归其节制,又冯国璋的第一军、段祺瑞的第二军,均开往前线,归其调遣。但袁世凯仍以足疾未愈为由婉辞。摄政王知其记恨前嫌,便问庆王:“老袁坚辞不出,究竟何意?”庆王道:“刘备当年还三请诸葛亮哩!老袁心高气傲,先前将其开缺回籍,自然心中不快。如今国家危难之际才又想起他,他当然要拿拿架子。他如果真不出山,在家也就草民一个,老死终生。现有这个绝好的机会,他决不会错过。若命荫昌捧旨亲去项城相请,给足了面子和权势,必然会遵旨出山,亲临前线了。”摄政王想想有些道理,乃吩咐照此办理。
        欲知民国建立、清帝退位之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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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0 19:47: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回

第五十回 辛亥革命民国建 宣统退位帝制终


[align=justify]        却说清廷原北洋大臣、京畿主帅袁世凯,既为朝廷所忌,不得不以退为进,借口有足疾,回了河南项城老家,种花玩鸟,饮酒垂钓,隐居不出,韬光养晦。但他却是个城府极深又有很大野心的人,虽然身处草莽,却留心天下,与朝中诸多大臣、军中将领暗中往来。凡京中动静,皆了如指掌。武昌兵变,清廷两次相召,均托辞不出。一来是摆摆架子,出一出被贬奚落的旧怨;二来是让革命军将清廷打痛了,打急了,他才出手,更显得舍我其谁。直到陆军大臣荫昌赍旨捧印,亲至河南来请,方才答应道:“朝廷如此厚恩,不容微臣不肝脑涂地以报。”乃动身赶往湖北。
        袁世凯于路上便致电统领第一军的冯国璋,密令其以诈降取胜。果然在两军交锋时,清军挂起白旗。鄂军不知有诈,待近前时,清军突然枪炮齐鸣。鄂军毫无防备,顿时被打死打伤上千人,败回汉口。冯国璋率军趁胜追击,将刘家庙等处尽行夺去。摄政王见袁世凯尚未到任,便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方才稍稍放心。
        却说袁世凯才到汉口,便闻山西独立,新军拥入抚署,打死巡抚陆钟琦,推举协统阎锡山为都督。俄而又报江西军队夜焚抚署,巡抚冯汝骙交出印信,挈眷回乡,众人推举协统吴介璋为都督,宣布江西独立。袁世凯思忖:现今革命军已成燎原之势,是万万杀不完的。不如改剿为抚,易战为和,方能保住大清江山、自己的富贵。乃上奏道:“今天下人心已变,多个省份已宣布独立,若不改弦易辙,后果不堪。为今之计,当顺天心民意,和平解决。为表朝廷诚意,应开国会,立宪法,罢皇族内阁。”摄政王览了奏折,不觉狐疑。诸王大臣多不乐意道:“如此限制皇族权势,岂不是使皇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摄政王以事关重大,延俄难决。
        数日后传来消息,云南省由协统蔡锷倡议独立。接着贵州、上海、江苏、浙江等处,均先后宣布独立。噩耗传来,把摄政王急得坐立不安,寝食俱废。众大臣见势不好,多纷纷辞官还乡,连庆王亦奏请辞职,力荐袁世凯继任,且劝摄政王勉从袁世凯议,以救燃眉之急。摄政王无可奈何,乃从庆王之议,授袁世凯为内阁总理大臣,在湖北与革命军和谈。一面取消皇族内阁,将宪法交资政院协议,并下罪已诏,且择定十月初六于太庙宣誓宪法大纲十九条。
        届期,摄政王果率诸大臣至太庙中,焚香宣誓,确定改皇纲独断为君主立宪政体,并颁布宪法信条。大意为:大清皇统,万世不易,只是皇权以宪法规定为限;议员由选民公选,总理大臣由国会公选,皇帝任命;其他大臣由总理推荐,皇帝任命;皇族不得担任国务大臣及各省行政长官等等。总之是限制皇权,扩大民主。这在清室也算是做了很大让步。怎奈民心已变,均思共和。两广、安徽、福建诸省,又相继独立。大江南北,均已非清廷所有。
        袁世凯遣蔡廷干、刘承恩为使至武昌议和,黎都督定要清帝退位,方肯罢兵,说道:“革命党人就是要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如清帝仍存,我等革命党和大半个中国的人,岂不都是乱臣贼子了!”袁世凯见议和无成,便奉旨回京组阁。临行,召冯国璋、段祺瑞面授机宜,嘱道:“目下国家命远已到了紧要的关头。何去何从,当见机而作。战为下策,革命党是杀不完了。和为上策,但要以战求和,方有出路。我走之后,你等勿懈怠,勿轻进,务听我令。必要时还是要狠敲革命党一下,使其不小觑于我,才有和谈之机。”二人连称遵命。
        却说袁世凯回到北京,摄政王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蠲除宿怨,降阶相迎。袁世凯确是深沉,不仅无一点怨色,且一味谦逊,说了些德薄才疏,有负圣恩的话。当下摄政王召集大臣,请袁世凯介绍湖北军情。袁世凯皱着眉头道:“若仅鄂省有变,尽可剿灭。但现今南方各省相继独立,势已燎原,哪能扑灭?”摄政王道:“朝廷为社稷百姓着想,让步许多,同意议和,究竟谈得如何呢?”袁世凯叹息道:“革命党定要皇帝退位,实行共如,否则兵戎相见,直捣黄龙府!”摄政王及众大臣皆道:“哪有以皇上退位做为谈和条件的!”袁世凯道:“正为此条件无法接受,故而中止谈判。”摄政王道:“既不能谈,那就只好打啰!”袁世凯把手一摊道:“打仗要钱哪!没有军饷,怎能打仗,怎能打胜仗!”庆王道:“国库早已空虚,入不敷出,寅吃卯粮。唯后宫尚有慈禧太后留下些积蓄,现由隆裕太后掌管着,能否拿出来以应燃眉之急?”袁世凯极力赞成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平了乱党,保住了朝廷,以后再充实内宫便了。”摄政王已无主见,乃听二人之言,入宫见太后,说明情况。隆裕太后屡闻不利消息,已是忧愁异常。本以为袁世凯回来有所振作,不想头一件事,就是支取内币以充军饷,只急得珠泪涟涟。没奈何,勉强取出若干,权且应付。
         袁世凯见有银子,乃就任总理大臣,组织内阁。选赵秉钧、张謇等几个有名望的人为内阁大臣,请旨任命。谁知旨意颁下,却有一半人上表力辞,不愿支撑危局。弄得袁大臣竟也抓耳挠腮。正着急间,忽又传来两则消息:一是海军各舰已归附民军,二是江南第九镇统制徐绍桢,召集浙、沪、苏、皖各军,攻打南京,两江总督张人骏、将军铁良及提督张勋,联名乞援。袁世凯至此,愤闷不已。暗想关键时刻不放出些手段,打一下民军的气焰,双方就都将自己看轻了。能战而后能和,清廷也就只有听命于我了。处处兼顾,处处顾不了。想罢,乃回电南京:朝廷无军可派,命其见机行事。而将钱帛运往湖北,令冯国璋、段祺瑞奋击汉阳,务必取胜。
        冯、段二人闻令而动,分发银帛,犒赏三军,全力来攻汉阳。暗地里又不惜重金,收买民军中的败类,令其伺机内应。
是时鄂军总司令黄兴正在汉阳督师。见清军枪炮齐鸣,如蚁而来,乃挥军迎战,两下酣战两昼夜,清军先行受挫。到了夜晚,清军改着民军服装,来袭龟山。守军只道是武昌遣来的援军,毫无防备,顿时大乱,死伤数千,败退汉阳城内。次日两军在汉阳城外鏖战一日,仍不分胜负。
        至夜,清军又偷袭城外扁担山。此山乃汉阳保障,鄂军用重兵把守。山上有一员炮兵管带张振臣,系清军统领张彪之子。张彪被清廷革职,其子却在鄂军中任职。冯国璋暗中与其勾结,令其立功为父赎罪。张振臣乃暗中将炮门除去,又将地雷火线切断。待清军攻山时,鄂军放炮炮不响,地雷也不开炸,只得败退汉阳城中。清军却在扁担山上架起大炮朝城内猛轰。城内鄂军抵挡不住,溃散四逃。黄兴料汉阳守不住,乃带着残兵败将,连夜渡江返回武昌。
        黎都督见汉阳失守,不免懊悔大意。只得收集汉阳溃军,徐图收复。乃加派兵丁,沿江分驻,上自金江,下至青山,皆立栅置炮,日夜严防,固守武昌。黄兴自责失职,乃只身东行,意欲借兵援鄂。
        冯国璋告捷清廷,并拟趁胜收复武昌。清廷接到汉阳克复喜讯,正弹冠相庆之时,忽又接到南京失陷的消息,自然是忧喜参半。只有袁世凯早已料到此结果,心中窃喜道:“一胜一负,方显我袁某手段,双方才知我举足轻重。”表面上却遇事不肯做主,都推到摄政王身上。摄政王自知无法收拾残局,乃索性辞职归藩,与庆王一起力保袁世凯可当大任。隆裕太后虽知袁世凯未必靠得住,也还是只有把清廷一切大权托付给这位袁总理。
        袁世凯轻易取得了清廷大权,心中甚是得意,遂命尚书唐绍怡为代表南下议和。行前,又与之密商了半夜,方令启程。
        唐绍怡南下至武昌与黎元洪相见,先议定暂时停战。黎元洪以南方各省代表已在上海,乃建议双方代表在上海熟商各项具体事宜。
        唐绍怡自武昌乘轮东下至沪,民军已公推伍廷芳为代表主持会谈。民军提出四点意见:第一,清帝退位;第二,改行民主政体;第三,给清帝年金;第四,量恤旗民。唐代表见这首条“清帝退位”,自然不敢做主应承,乃电告北京袁大总理。袁世凯接得此报,是意中之事。只是事关皇帝,自己当然不能代为应允。乃将民军之意透露给隆裕太后,奏请召集皇族王公开御前会议。皇族自然是坚持君主立宪,怎肯退位还民、断送大清江山?只是民军非要以清帝退位为首要条件,否则刀兵相见。双方互不相让之时,忽又传来消息:四川杀了总督赵尔丰,新疆杀了将军志锐,甘肃杀了总督长庚,连蒙古、西藏也居然独立起来。才一个月时间,便有十七个省独立,连满清老巢东北三省也是首鼠两端,清廷能控制的也就直隶、河南而已。此时不仅清廷着急,连袁世凯也着急起来,乃奏请隆裕太后从唐绍怡议,速开临时国会,解决政体。事关皇帝退位,太后自然不肯答应。袁世凯乃以退为进,奏请辞职。太后此时已束手无策,只好温词挽留:“国难当头,还望老爱卿主持国政,与革命党代为斡旋。”
        清廷这边还在委决不下,南方革命党已在酝酿建国、推举总统了。革命党人因黄兴威望最高,以为非他莫属;而联军将领认为黄兴败逃汉阳,难担大任,只有黎元洪武昌首义,功劳最大,能孚人望。双方正在相持之时,忽闻孙中山从海外归来,已到吴淞口,这真是喜从天降,大家齐往迎接。
        三天后,各省代表开会。以孙中山毕生倡议革命,奔走海内外,是为民众心中公认的领袖,故一致推举其为临时大总统,国号即为中华民国。孙中山以天下为己任,乃勉从众议,于辛亥年十一月十三日,即公元一九一二年一月一日,乘专车从上海到南京就职。上海各界代表万人齐集欢送,群众沿途高呼“共和国万岁!”中午抵达南京,军政商学各界数万人及驻宁各国领事,统到下关车站迎接。各炮台、军舰一律鸣炮二十一响,表示欢迎。
        晚上,在总统府举行就职大典。孙中山举手宣誓,正式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誓词道:
        倾覆满清专制政府,巩固中华民国,图谋民生幸福。此国民之公意,文实遵之,以忠于国。至专制政府既倒,国内无变乱,民国卓立于世界,为列邦公认,文当解临时大总统之职。谨以此誓于国民。
        宣誓毕,代表团捧呈大总统印信,宁军总司令徐绍桢代表民意致颂词。至此,中华民国正式成立,改用民国纪元,就以一九一二年一月一日为中华民国元年元旦。中央政府为行政总机关。中央设参议院,各省设省议会。越日,选举副总统,黎元洪当选。接着组织内阁,分为九部:陆军部、海军部、司法部、财政部、外交部、内务部、教育部、实业部、交通部。每部设部长、次长各一人,由总统提出望重名高之人,请代表团取决。
        内阁草创之后,接着对外照会各国,凡革命前清廷所有款约,民国政府仍然履行,侨民亦加保护;对内下达剪辫令,废跪拜礼,严禁军队掳掠奸淫,保护私人财产等等,并积极准备北伐。
        却说袁世凯闻南京成立民国政府,连总统、副总统都已就职,既感失望,又是气愤,乃欲以武力要挟。急饬新授山西巡抚张锡銮率军往攻娘子关,令故陕督升允由甘肃募军攻陕西,更调河南军进迫潼关,令南京败逃的提督张勋,由徐州往攻宿州。一时间双方争战,互有胜负。又令冯国璋等隔江炮击武昌,以造声势。同时又密令唐绍怡仍与民国代表接触,勿使南北决裂,且谓如要共和,北方必须得到政府的主要职位。唐绍怡接电后,往谒伍廷芳,将袁世凯之意婉转表达后,道:“北军将领唯袁总理马首是瞻。清廷已是无兵无饷,迟早在袁公掌握之中。和战二字,尽在孙大总统一言。”
        伍廷芳乃将会谈之事禀告孙中山。孙总统微笑道:“若不用战争即能让清帝退位,全国一统,我孙文甘心让位。”乃自拟电文云:
北京袁总理鉴:
        文前日抵沪,诸同志嘱组织临时政府。文义不容辞,只得暂时担任。目下南北战争在即,文不忍生灵涂炭、国家残破,故有议和之举。君以扭转乾坤为己任,知天下亿万人之愿望,何不早定大计?倘由君之力,不劳战争,即能达国民之意,保民族之调和,清室亦得安乐。一举数善,功莫大焉!天下自有公论。文自当避位让贤。誓词俱在,天日鉴之。
        袁世凯接得此电,料知孙中山让位并非虚言。乃一面致电冯国璋、段祺瑞授以密计,一面亲至庆王府密商,道:“全国大势,均倾向共和。孙文已回国在南京组成民国政府,正筹备北伐。现今无兵无饷,倘兵临城下,君位岂能保全?闻说外国人亦赞成共和。不如依了民意,尚可获得优待皇室条款,皇上及皇族方可保全。”庆王闻言,只急得皱眉搓手,毫无主张,半响方道:“改日奏请太后定夺。”
        隆裕太后只得再开御前会议,诸皇族王公大臣统统垂头丧气,不发一言。唯统领禁军的军谘使良弼一人坚决主战,道:“宁可一战而亡,也免得受汉人荼毒,没辱祖宗。”
        才过两天,良弼竟在众军护卫之下,于自家门口被民党彭家珍炸死。良弼被炸,满廷亲贵,闻风胆落,或躲或逃,再无人敢来反对清帝逊位。隆裕太后拟再召集皇族会议,除原摄政王及庆王外,竟无人前来。隆裕太后万般无奈,乃再请袁世凯来,道:“袁总理有何妙策,能安天下?”袁答道:“民军必要改变国体,否则大兵一至,玉石俱焚。微臣深受皇恩,到时只有一死以谢朝廷,哪有妙策!”言罢竟唏嘘泪下。君臣正烦愁间,忽有急电传入。众人视之,乃段祺瑞、冯国璋等四十多名将军联名上奏,请改共和国体,以息兵乱。最后且云:“如朝廷久不能决,某等将谨率全军将士入京,与王公大臣痛陈利害”云云,大有兴兵清君侧之势。太后见了此电,不觉浑身颤抖,连声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说罢,掷电报于地,痛哭大骂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料国家费了许多银钱,倒养了这班虎狼,反来逼宫噬人!”众人见状,都来劝慰道:“事已至此,还请太后保重玉体。”太后恨声道:“我悔不随先帝早去,免遭此惨局。罢,罢。到了此时,我也只好做个亡国之妇了。”袁世凯安慰道:“日月轮回,朝代更替,自古如此。从无万代之基业。太后顺天心,从民意而肇共和,是万民之福,功莫大焉!不必伤感。”太后苦笑道:“也只好如此想了。只是我母寡子幼,还望袁总理体恤一二,与民国力争,存我母子体面方好。”袁世凯道:“请太后放心。微臣自当力争优待条件。”太后道:“既如此就请袁总理全权交涉办理吧。”袁世凯尚迟疑道:“事关重大,还请太后与诸王公熟商后,再行决断吧。”太后道:“近支王公,多半远走高飞,只有醇亲王、庆亲王在此。还有什么再议的!”说罢,掩面悲啼,连连挥手。袁世凯见状,乃伏身告退,大步出宫,致电南方去了。
        民国政府接到袁世凯通报清帝退位的消息,自然十分高兴,乃召集众议员议妥优待清室条款。所拟仍与前同,即清帝退位后,尊号不废,每年给币四百万元;暂居宫禁,日后移往颐和园;原有私产,特别保护。就是对皇族亦行优待。袁总理接得民国政府优待电文,乃呈与隆裕太后。太后乃召近支王公相商。只是应召之人寥寥,唯醇亲王、庆亲王等几个到来。众人多谓应添入“皇帝尊号相承不替”及增加经费之事。虽经袁总理致电力争,无奈民国政府,坚不应承。袁总理入宫面复,请太后自行定夺。太后长叹道:“这无非是最后还要争点名利而已,何必呢?难道大事已定,还要以此微末之事决裂和议,致生灵涂炭?不必争了!”乃吩咐袁世凯草拟清帝逊位诏书。
        无何,草诏拟就,袁总理亲呈隆裕太后及宣统皇帝御览后用御玺。太后看着年才六岁、只知嘻游玩耍的幼帝傅仪,不由得泪流满面,颤抖着双手,盖上印玺。就于清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即中华民国元年二月十二日,颁布天下。至此,大清自入关以来,传十主,凡二百六十八年而终。
        中国自秦始皇称帝以来,虽屡屡改朝换代,均沿袭封建帝制。直到此次辛亥革命成功,推翻了清帝最后一个皇帝宣统,建立了中华民国,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方才寿终正寝。做为皇权专用的玉玺,也就成为历史文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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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字经:廿二史,全在兹。载治乱,知兴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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