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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3 21:3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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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诛悍将余玠执法 拒强敌德臣调兵
却说余玠镇蜀数年,大刀阔斧地革除弊政,特别是新建多处山城之后,人心渐安。全川局面,大为改观。及闻得蒙军新筑沔城,屯兵贮粮,以备征战。余玠暗思:“诸葛亮在《后出师表》中云:‘汉贼不两立,王室不偏安……惟坐而败亡,孰与伐之’之言与当今情势暗合。蒙军早晚必来,坐而守之,不如率军伐之。若能将其赶出川境,便可保得全蜀平安。”于是加紧筹备,决意北伐反攻。监簿朱文炳密谓余玠道:“利州都统王夔,素来残忍凶悍,恃功骄恣,桀骜不驯,所到之处,劫掠害民,人称‘王夜叉’。前次大人将军民所告之状,交卑职暗查。现已查明,所告属实。其每得富裕之家,便将簸箕中剜一洞,然后套入人颈上,四面再悬簸箕,谓之‘蟆蚀月’;又将人两腿捆住,中夹木棒,谓之‘干榨油’;又或以辣椒水灌鼻,或以粪水灌人耳内口中,等等,索要金帛。若稍不遂其意,便将人置于死地。百姓因之叫苦不迭。其于军中,常常将将士之马强行收集,名为官养,实亦敛财。征战之前,即命马主以高价将马买回。将士们知其厉害,也是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受其盘剥,然后便转而掳掠百姓,以求弥补。今大战在即,军民怨恨,不知大人何以处之?”
余玠道:“监簿所言不差。本帅亦另差人密访,王夔确实有种种不法罪过。就是前日本帅去其营巡视之时,其先以羸卒搪塞,后又列甲士举刀剑恐吓,其心可知。只是其手握重兵,不可轻动。权且忍耐,切不可将此事泄露于人,以免打草惊蛇。”朱文炳喏喏而退。
余玠暗思:“王夔这个害群之马,不诛不能平民愤、振军心。”乃召心腹将领杨成,谋划此事,道:“王夔罪不容诛。只是其久在蜀中,所部兵将凶悍,皆以其马首是瞻。故不可不谨慎行事。”杨成道:“前时数任大帅,或惧其淫威凶暴,或知朝中有权贵为其撑腰,是以每每迁就,甚至纵容,使其凶焰日张。今若不除,待其一旦发作,后果不堪。若说其兵悍势大,实不足惧。王夔虽有威名,但其与昔日吴玠、吴璘相比,那差远了。当初吴氏百战保蜀,传之四世,恩威日张。而其子孙吴曦一旦叛逆,诸将便轻取其首。况王夔无吴氏之功,而有悖逆之心、害民之举。欲诛之,只须大帅一言即可,无须深虑。”
余玠点头道:“理虽如此,还须以公事除之,方能服众人之心。我意遣其为先锋,如其抗命,则杀之有名矣!”杨成道:“其视大帅为文人,必不肯甘心从令。大帅安排得极是。只是要预先稳住其军,以免兵变。”余玠道:“对,对。若其当时有违令之处,立即夺其兵权,也就了却一桩大事了。”
越日,余玠升帐聚将调兵。第一支令箭便是命驻汉州的利州都统王夔,率本部兵马为先锋,前往利州安营扎寨。
王夔残暴狡猾,仗着有几分蛮力,立过一些军功,便常常不听号令,不把上司放在眼里,同僚也为之侧目。今见余玠要调其去利州,嫌是个既危险又吃苦的差事,哪有在汉州安闲享乐的好?便道:“利州残破十余年,人烟稀少,数百里不闻鸡犬声,山高水恶,去有何益?”余玠道:“大好河山,只因战火而遭残破,怎能说无益?那正是进出川的门户、桥头堡。敌得之,则可随时大举进犯;我扼之,则蜀地自安,更可北窥关中、秦陇。此咽喉要地,怎能轻弃?”
王夔对颇有武功的大帅尚且傲视,屡屡抗令,况余玠乃文臣出身,那更不在话下。且此时余玠虽然话语强硬,却仍是和颜悦色。王夔便更放肆大胆,厉声道:“既利州如此重要、紧迫,大帅何不就近调兵速往?我部兵马远在汉州,如何长翅飞去?”
此言一出,众将无不惊愕。余玠听了,虽然心中又气又恼,却不动声色地道:“噢,本帅既调不动你这将,那就调兵吧。”说罢,叫一声:“杨成听令!”杨成大步上前打躬道:“杨成在!”余玠将令箭付与杨成道:“本帅命你为先锋,率精骑一百,立即前往汉州,接管兵马,然后往利州进发!”杨成口称:“得令!”即接令箭在手,大步而去。
这才轮到王夔傻眼了,立即出班大叫:“慢!”然后面向余玠道:“大帅,你这是要夺我兵权么?”余玠冷笑道:“本帅既调不动你这员虎将,难道还调不动那普通之兵么?”王夔一时语塞,便道:“那是我多年带出来的将士,岂能送与他人?”
余玠见火候已到,突然把脸一沉,一拍案桌,厉声喝道:“王夔,你好大胆子!这军队是朝廷的军队,岂是你王夔的私家军队?你抗命在先,又阻本帅调兵在后,这不是要谋反么?”于是一声断喝:“来人!与我把王夔绑了!”
王夔平时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顿时咆哮起来:“余玠,你不要欺人太甚,挟嫌报复。我王夔也不是吃素的!”余玠压住心中的怒火,反问道:“本帅欺你什么了?挟什么嫌报复你?众将都在当面,可以做个见证。你身为大将,犯有死罪还不自省,真正可笑至极。”
王夔到了此时还嘴硬道:“我有何死罪?”余玠道:“你身为利州都统,作战不力,贪生怕死,遇敌先奔,致利州轻易丢失;后逃到汉州,仍不思悔改,当敌军破成都后,北向攻汉州时,你又不战而逃。如此逃跑将军,便是死罪,此其一。你不仅作战不力,望风而逃,而害民却是第一。每到一处,均纵兵掳掠,自己更是千方百计诈人钱财,欺侮妇女,这便是死罪二。”说罢,从靴中抽出一叠文书,放到案桌上,指着道:“这便是本帅先后收到控告你害民的状纸。经暗中查询,件件皆实。按律早就该斩首。只为大敌当前,本帅爱你勇猛,故隐而不发。本想在此次北伐中,委你为先锋,让你立功赎罪,谁想你当堂推诿,抗令不遵,甚至咆哮公堂,藐视军法,这便是死罪三。这三罪俱罚,不斩首何以正军法、服人心?”说罢,大喝一声:“将王夔推至大纛旗下斩首祭旗!”
余玠堂堂正正历数了王夔的罪恶。王夔见势不好,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保命要紧,以后再与这老儿算帐。”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经大帅开导,末将已知罪该万死。还望大帅开恩,暂留狗命,让我效命疆场,以死谢罪。”说罢,左顾右盼,请人暗助求情。
王夔素来目中无人,蛮横傲慢,同僚中并没有几个生死之交,只有统制姚世安与之臭味相投。今见王夔有难,顿有兔死狐悲之感,连忙上前跪下求情道:“请大帅念王夔初犯,免其死罪,责以军棍,令其戴罪立功自效。”见有人领头,便又有两三个将领亦为之求情,道:“尚未出兵,先斩大将,于军不利。请大帅从轻发落。”
余玠把手一抬道:“诸位请起。不是我不给诸位面子,王夔种种罪恶,想大家都很清楚。这样的害群之马,不杀何以平民愤、正军法?”众人明白,余玠说的是实,均不再言。只有姚世安左顾右盼之后,大胆上前,来至余玠跟前附耳道:“王夔虽有罪该斩,但其勇猛善战,深受谢方叔丞相器重。大帅还是将其暂时关押,报请相爷后,再行处置的好。”余玠闻言,顿时不悦,大声道:“姚将军,有话何不当众明言?就是现在谢相亲来讲情,也要合理合法!岂不闻古时司马穰苴诛庄贾、孙武斩宫嫔之事么?军法岂能亵渎!”说罢,一挥手,大喝道:“推出斩了!”
须臾,刀斧手献上血淋淋的首级,众将无不股栗。余玠吩咐将王夔首级传视三军,然后妥为安葬。
王夔被诛,军民无不拍手称快。只是此事得罪了当朝权贵,余玠虽然心中明白,但胸怀坦荡,毫不介意。即日率兵浩浩荡荡,向北进发。
大军正行间,忽左右来报:“有谢相之侄谢芜求见大帅,云有要事面谈。”余玠诧异道:“有何要事?”乃命请来相见。
两人寒暄已毕,余玠问道:“谢公子到此有何贵干?”谢芜道:“在下奉家叔之命来云顶山慈云寺还愿,闻利州都统新缺。曾记家叔言,姚世安才可大用,在下斗胆推举其继任利州都统一职如何?”余玠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姓谢的手还真伸得长!军中任职,全在元帅,岂容推举之风横行乱军!”乃正色道:“委官任将,自有规矩,余某岂敢违规乱行?况昨日已命金星去接任利州都统了,怎能朝令夕改?”谢芜道:“有何不能改?金星怕还上不了山哩!”余玠大怒,道了声:“岂有此理!”乃向谢芜一拱手道:“本帅军务在身,失陪了。”说罢,起身而去。
大军来到云顶山下,金星连忙上前参见元帅,道:“回大帅,末将奉命接替利州都统一职,不料姚世安却不容末将上山,且云其已为谢相之侄举代为利州都统了。末将不明因由,不好争执,特请大帅明示。”余玠闻言,怒不可遏,转而寻思:“才斩王夔,权且忍耐。”乃拔一支令箭交与中军道:“且去立命姚世安来见我!”
中军接过令箭,如飞而去。少顷,姚世安来见。余玠道:“令你即刻前往嘉定筹聚粮草,解往军前听用,不得有误。”姚世安见余玠满面冰霜,语气严厉,心中未免发怵,不敢违抗,立即带了亲随往南去了。余玠心中叹道:“将吏如此,天下何时才能太平!”
却说汪德臣得到宋军在成都誓师北伐的消息,忙聚将商议退敌之计。时都元帅纽璘率军已沿白水江而下,欲来助筑利州城,德臣那任左翼都总领的六弟佐臣,正在其麾下效力。一闻有警,诸将均齐聚沔州听令。众人多谓宋军势大,我们应以逸待劳,坚守为上。
独汪佐臣道:“用兵之道,贵在出其不意,不可被动挨打。不如由我率军若干,先南下佯做应敌之势。待敌将至时,我以小部分公开回撤,而大部分衔枝夜走,奔袭夔州。敌军在沔、利无所得,又闻后院起火,必然回军往救。我军随后追击之,必能大破敌军。”纽璘闻言,鼓掌称赞道:“好个六将军,年轻有为,智勇双全,有乃父遗风。只是这奔袭夔州之事,乃是关系全局的大事,还是由本帅率军去的好。”说罢,转过面去问汪德臣道:“汪总帅,你意见如何?”
汪德臣道:“难得都元帅以国事为重,不辞劳苦,这样当然最好。我六弟少不更事,还望都元帅多多提携指教。有都元帅虎威,必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我这里再助以上将一员,精骑两千,以保证你无后顾之忧。”乃唤赵阿哥潘道:“将军武功盖世,忠勇可嘉,且有远袭蜀地的经验,可率军与都元帅同行。分兵之时,你率本部精骑伺机袭击敌军粮道,焚其粮草。趁敌军首尾难顾之时,即收兵回营,不可恋战。出能制敌,回能全师,便是大功一件了。”赵阿哥潘遵令而行。
汪德臣又与众将计议诱敌深入,道:“余玠帅蜀已近十年,可谓兵精粮足,此时自然是势在必得,要做一番大事业。我等正好投其所好,若能将其诱入全歼,蜀地唾手可得。”众将齐称:“大帅高见!我等谨遵将令就是。”
却说余玠率大军一路向北而来。这天到了利州地界,忽有探马来报:“前面五十里处,有敌军扎营。”余玠闻有敌军拦路,乃传令全军择地安营扎寨,相互联络,紧防敌军来袭。
次日,余玠聚诸将议事,谓之道:“蒙骑凶悍,汪家军亦善战,诸位切勿轻敌。只可相互支援,不可贪功冒进,自取其败。我等这次出兵,若能将敌驱逐出川,收复兴元,便是大功一件。如其不然,能将敌军挡在利州之外,再趁机将原城恢复并驻以重军,就能阻敌南下,目的也便达到了。”众将大多谓利州历经战火,已是残破不堪,实为无用之地,况且复之也非易事。余玠道:“此为迂腐之言。十多年前,李鸣复曾上奏朝廷云:‘守国之道,莫先守险。而利州实为全蜀屏蔽。益昌旧为制司之地,有宝峰山以屏其左,有嘉陵江以限其右。宜于此筑城固守,以扼贼骑冲突之路,则虏必有所畏而不致长驱直入,吾亦有所恃而可以为守也。’此实金玉良言,惜无人识之。这次若能驱敌复城,我愿将行辕迁往,誓死守之,则有望保全蜀太平。”众将虽口中赞大帅英明,大多数人却心存疑虑:“真能挡住蒙古铁骑入川吗?”
就在余玠欲发兵进击之时,忽探马来报:“敌军连夜往北退走四十余里了!”余玠闻报,诧异道:“蒙骑素来凶悍,汪家军也从不退缩,今天何故如此?必有狡谋。大家不可轻敌,要稳步前进,切勿中其奸计。”为慎重起见,乃留都统罗廷鹗率本部兵马在原处择险安营扎寨。自率众将继续向前推进。
正行间,又有探马来报:“有大队蒙军前来接应,离此不过五十里地了。”余玠见天色不早,乃吩咐早早安营,以防不测。
次日,余玠命都统甘闰率本部人马,仍在原处择险安营,自率军向前迎敌。甘闰不解道:“大帅何故屡屡分兵?”余玠笑道:“遇强敌,应该步步为营,先立于不败之地,岂能贪功冒进?你坚守此处,不仅可以做个接应,又可保证粮道安全,关系重大得很,切切不可掉以轻心。”众将闻言,均服其高论。
蒙宋两军对进,会于金牛岭。余玠见山高路狭,己军又数倍于敌,乃谓众将道:“此地不利蒙骑驰骋,我们只须摆好阵势,用强弓硬弩连续齐射,再用长枪大戟为后盾,就能制敌。”
众将遵令,一齐向前。蒙军前锋乃元帅王进,其率军几次冲锋,均被宋军射得人仰马翻。时播州土司杨文奉余玠命率精兵五千随征。那些蛮兵剽悍善战,尤擅长爬山,遂从侧面登山越岭,形成居高临下之势,乱石齐抛,箭矢齐发。蒙军麇集山下,跳跃躲避,阵形大乱,只好且战且退。宋军趁胜赶了一程。正遇汪家军张云率兵前来接应。余玠见好就收,乃命众将各自整顿兵马,于要路处依险扎营。
翌晨,余玠升帐聚将议事。王惟忠道:“我军当趁敌军大队人马尚未齐至之机,乘胜前进,大破其一部,其余者必然胆寒。”提辖崔忠、郑再立亦跃跃欲试道:“王将军言之有理。我等愿助其一臂之力,先歼这股敌军。”余玠道:“众位忠勇可嘉,但不能轻敌。昨日我军虽有小胜,但其主力未现,敌情不明,不可盲目大意。”
正商议间,有探马来报:“有大队敌军远来。”余玠忙问:“有多少人马,是何旗号?”探马答道:“不下万人,打的是汪家军旗号。”余玠“啊”了声,道:“诸位紧守营寨,听候号令。”众将齐称:“遵令!”
无何,又有探马来报:“打听清楚了,是汪德臣亲自率军前来,正在安营扎寨。”余玠点头自语道:“该来的果然来了!”
欲知两军主力相遇结果如何,请看下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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