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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7 22: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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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汪家军破城擒将 乃马后授符任帅
却说四川制置使陈隆之,志大才疏,本想凭城坚兵多之利,要大破巩昌军,活捉汪世显,以建不世之勋。不料却连战连败,大煞威风。尤其可恨的是田显、陈立二将,怯战先溃,差一点让自己成了巩昌军的俘虏,想起来羞愧难当,恼怒异常,乃连夜升帐,整饬军纪。
诸将参见毕,陈隆之怒容满面,大声道:“今日之战,我军先胜后败,盖因有些人作战不力,遇敌先溃,以致牵动全军。若不严肃军纪,如何能克敌制胜?”说罢,大喝一声:“来人,与我把田显、陈立推出斩首,以正军法!”左右一声答应,立时将田、陈二人绑了。
二人齐呼:“冤枉!”田显且申辩道:“我罪不致死,元帅杀我不得!”陈隆之冷笑道:“你有何冤枉?怯战先逃,就是死罪!为何杀你不得?快快斩了,以儆效尤。”田显大叫道:“末将昨日已有言在先,云蒙骑骁勇,我军应坚守待援。是主帅一意孤行,致有此败,岂能怨我?况旗倒军乱,败局已定,不从速收兵还城,必致多伤士卒,于事何补?”陈立亦叫道:“我等身创数处,非怯战怕死之辈。恳请元帅宽恕。”众将见状,亦一齐求情道:“大敌当前,正在用人之际,请大帅饶二人死罪,令其戴罪立功吧。”
陈隆之手指二人道:“看在众将面上,饶你等不死。然死罪虽免,活罪难逃,与我重责八十军棍!”左右闻令,立即将二人按倒在地行刑。待打了四十棍时,众将看不过,又来求情。陈隆之道:“好,且将剩下的四十棍记下,以观后效。”
田显被责,心中恼恨不已,心想:“蒙军两次入川,皆破成都。此次又来,势头正劲,成都必不能保。既然陈隆之如此无情又无能,我何不改换门庭,献城以求富贵?”想罢,乃亲自做书一封,唤心腹家将田免,特意嘱咐一番,然后趁着夜色,亲自将其缒下城去。
汪世显正在营中与忠臣及潘仪计议次日攻城之事。忽左右来报:“拿得一可疑之人,其称有机密要事请见总帅,请令定夺。”世显道:“带进来!”田免进来后直言:“我有机密事要见汪总帅本人。”世显道:“我就是汪世显。你是何人?有何要事见我?”田免道:“事关机密,请屏退左右。”世显挥手命左右退下,道:“此二人参与军机,但说无妨。”
田免此时方将来意说明并呈上密信。汪世显反复将密信看了几遍,又递与忠臣和潘仪看过。三人又将田免仔细盘问一番。欲信之,恐中其诈降诱敌之计;若不信,又恐失此天赐良机。是以汪世显一时拿不定主意。忽潘仪附耳道:“末将曾闻田炯有本家兄弟在四川为将。此人亦姓田,且叫田炯前来问问如何?”世显点了点头,潘仪乃转身去了。
不一会,潘仪与田炯一齐进帐。在明晃晃的烛光之下,田免立即认出了田炯,连忙上前叩头道:“小人请将军安!”田炯双手扶起道:“你不是我兄亲随田免么?为何到此?”田免将来意简述了一遍,田炯乃谓世显道:“田显乃我堂兄,只是多年失去联系,不想竟在这里为将。其今愿弃暗投明,诚大好事。待末将写封家书,以坚其意如何?”世显大喜道:“有劳将军。”
田炯粗通文墨,来过纸笔,立时修书一封。世显看过,乃交与田免,道:“你速速赶回城去,告之田将军,我明日以退为进,迷惑陈隆之。请田将军明晚四更时分开西城门以迎我大军进城。若能破城,田将军就是首功一件,必有重赏。只是事关机密,不可轻泄于人,以免事情败露,引来杀身之祸。”说罢,随手取过纹银一锭,赏与田免。田免接过,叩头称谢,转身回城去了。
汪世显谓潘仪道:“如无意外变故,我军可于明晚破城。只是我军毕竟人少,难以全歼宋军。闻王爷大军已过潼川,我欲请贤弟连夜前往潼川,催大军前来围歼如何?”潘仪道:“小弟遵令,这便前去。”世显大喜道:“如此甚好。有贤弟自去,我便放心了。务要大军于明晚三更前后赶到这里,但见城头三堆火起,便是信号,并力攻城便了。”潘仪应了声:“是!”便带了两个亲随,上马向北驰去。
次日,汪世显勒兵城下,做出攻城姿态,一面又射入数十份劝降书,云开城有赏,投降免死,抗拒必诛,以乱宋军之心。陈隆之见巩昌军人数并不多,便也不放在心上,唯饬令将士小心坚守而已。
午后,巩昌军匆匆撤走,后退二十里下寨。陈隆之闻报,也自疑惑,心想:“大概是闻我外兵将至,其惧内外夹击,而自动退走吧。”心中不觉宽慰了许多。
是夜二更时分,众将士饱餐一顿,汪世显升帐传令。命裨将武思诚、马祥各率两千人马,悄悄至成都北门与南门埋伏,一闻号令,即率军佯攻;自率大军带上攻城器具,悄悄开往西城外埋伏,以接应田显。只留东门不围,且谓众将道:“城中宋兵甚多,若逼急了,其会困兽欲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苦来?既有生路,谁还会死战?这便是兵法上讲的围三缺一之意。”诸将领命,各自行动。
三更过后,巩昌军已悄悄来至成都附近。城内城外,一片寂静,只有城头上偶尔闪烁着几点昏黄的烛光和几声有气无力的梆子声。约定的时间已到,仍不见西门开启。汪世显正自疑惑,忽城内隐隐传来犬吠,接着人声鼎沸。汪世显忙传令全军齐向城边运动,准备攻城。
忽见城头上缒下一人,越过濠沟,爬上岸来,立被擒住。那人道:“我有大事要立见汪总帅!”世显闻言,忙上前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事找我?”那人道:“我就是昨夜田显将军差来的田免。田将军刚率心腹将士百人欲来夺门以迎大军,不料被彭大雅所率的巡逻军撞见,两下当街格斗,已无法开启城门。故小人急忙冒死缒下城来,请总帅赶快前往登城接应。若稍一迟缓,时机便逝矣!”
汪世显闻言,略一沉吟,田炯已辨认清楚,谓之道:“此乃田免不假,想来我兄意外受阻是真。事已万急,待末将立即登城前往相助。”汪忠臣道:“此事须防有诈!”田免道:“我冒死而来,岂会有诈?我且留在此为质。若有半点虚妄,愿受千刀万剐!”
汪世显知时机稍纵即逝,乃一挥手道:“快快架梯登城!”刹那间,数十架云梯已搭上城头。汪世显就要登梯,汪忠臣劝阻道:“帅父切勿冒险登城!待孩儿我等先上!”世显喝道:“都什么时候了,快快登城,违令立斩!”说罢,口衔利刃,一手扶梯,一手持盾,“嗖嗖”窜将上去。汪忠臣、田炯、张云等俱飞身抢上城头。幸好城上守军慌忙下去围杀田显,未提防城下有敌军摸了上来。
汪世显喝令汪忠臣、张云等快下去打开城门,自己与田炯率人冲向西门城楼,迎头正遇上数十个宋军杀来。世显大喝一声,飞步向前,舞动钢刀,立时砍倒数人。剩下的宋军见世显等来势凶猛,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如飞逃去。世显也不追赶,冲进城楼,“刷刷刷”几刀把吊桥揽索砍断,那吊桥便轰隆一声坠将下去。汪世显又顺手摘下灯笼,就城楼上点起三堆大火,然后便率军奔下城去助阵。
却说陈隆之得到兵变的消息,连忙聚合人马赶往西门平叛。田显正在危急之时,忽闻城头上连声呐喊,门楼上火光冲天,知是巩昌军已杀进城来,不觉大喜,高呼道:“蒙军进城啦!成都城破啦!”
时天已拂晓,陈隆之望见敌军从城头上和城门中涌将进来,西南两门亦火箭飞舞,鼓声大作,心中大骇,只好弃田显于不顾,连忙奔回府衙,收拾细软,带上家眷,招呼亲兵,往东门奔去。
城中宋兵虽多,但猝然无备,既失主将指挥,又不知蒙军到底来了多少,唯见南、西、北三门火起,人喊马嘶,于是便一齐拥往东门逃命。
陈隆之正逃间,忽斜刺里杀出一支人马,当头一员大将,挥斧杀来,喝道:“贼将哪里走!你石抹爷爷在此专等拿你献功!”陈隆之此时已是惊弓之鸟,见其人高马大,凶猛异常,哪敢迎敌,赶紧调转马头狂奔。跑不过里许,迎面杀来一员小将,挺枪纵马,正是汪忠臣。两下撞个正着。陈隆之也顾不了许多,只得硬着头皮向前,挥刀砍去。汪忠臣年少气盛,真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其身手矫健敏捷,一低头躲过大刀,顺手就是一枪。陈隆之要招架已来不及,也只得闪身来躲。虽躲过枪尖,却在两马一错镫时,被汪忠臣钻将进来,一把擒过马去。其部下亲兵一见大哗,欲来夺时,被石抹术虎与汪忠臣所率的将士围将上去,顿时斩杀大半,余者如鸟兽散。
且说田显转危为安,乃率所剩的七百余众,来见汪世显。世显稍加慰抚,便令其招抚余部,速引大军往攻府衙。
天色大明,巩昌军便占领成都全城。那些逃出城的宋军大都为星夜赶来的蒙军所屠。汪世显见擒了陈隆之,心中大喜,命打入囚车,遣人押往阔端王爷处报功。一面出榜安民,封查府库,并禁止掳掠伤人,同时重赏田显等人。不过两天,成都即全城安定。
成都陷落,主将被擒,周边州县顿时惊慌,很快被蒙军攻占。汪世显闻北面汉州云集了不少宋军,暗想:“成都既下,宋军已吓破了胆。若不趁此时攻之,待其在汉州复了元气,则又须费手脚。”乃分兵数路,直扑汉州。
防守汉州的宋将乃是王夔与都统罗廷鹗。手下虽有一两万人马,却都是新近从四周才来的乌合之众。只有日前从成都败逃至此的彭大雅与吴申所部两三万人,尚有点官军气象。但彭、吴与王、罗互不统属,又相互轻视,看起来虽有数万人马,也不过是一盘散沙,各怀鬼胎,自行其是。汪世显率精骑一冲锋,各路宋军便纷纷退走,大多再向北面的绵州逃去。
汪世显轻松地进入汉州,传令休整数日。十二月底,汪世显率大军从汉州向北进发,要与从阶州、文州一路南来的宗王穆格合围绵州,意欲一举占领川北之地。
大军尚在去绵州的路上,突然接到窝阔台大汗暴崩的谍报以及阔端发来全军班师的将令。汪世显不敢违令,只好传令所部将士收拾行装,即日北返。自己也将在成都与汉州等处搜集到的一些书籍古物,整理打包,车载马驮,带回盐川老家。
却说窝阔台大汗本是个彪形体壮、胸怀大志的英主,从小习武,一生征战,四十三岁即汗位后,开疆拓土,颇有作为。只是其嗜酒如命,又好色纵欲,尤其是晚年非常宠信两个波斯人。男的叫阿杜拉赫曼,女的叫法蒂玛。这两人投其所好,鼓吹人生享乐,美酒佳人,是以日日酒醉,夜夜淫乐,弄得窝阔台身心疲惫,七昏八倒,尚依然故我。虽然重臣耶律楚材和皇后乃马真屡屡苦劝力谏,窝阔台哪里肯听?终于在一个醉酒的寒夜,突然昏厥,旋即而逝,终年五十六岁。
窝阔台的突然去世,让蒙古最高统治层出现了权力真空。且不说成吉思汗曾拥有妻妾五百余人,儿女多得连其自己也认不清。就是正妻孛儿贴氏也生有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等四人。这四人又有多少子孙有可能继承汗位呢?窝阔台生前也为此事做过安排,曾立早逝的长子合失之子失列门为汗位继承人,但此时失列门尚在幼年,于是窝阔台之妻乃马真皇后谓众王爷及大臣们道:“先大汗虽曾有让皇孙失列门继位之意,然其年纪太小,在这四战创业之际,国事烦杂危难之秋,怎么担此重任?不如择长而立,方能安社稷、创大业。”
乃马真皇后此言一出,人们心中都知道她这是要让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窝阔台现今年龄最大的儿子贵由继承汗位。以耶律楚材为首的大臣们,也知道这是消除内乱、有利一统天下的不错建议。“只是此时贵由还远在钦察的西征路上啊!”有人这样嘟哝了一句。
乃马真皇后不愧女中豪杰,立时道:“我邦大汗的承继,都须忽里台大会确认。那何不待众王亲贵齐至时,再召开大会选举决定大汗?”这乃是个堂堂正正的合理提议,众人无法反驳,实际也就基本上默认了贵由继承汗位的合理性。于是便有人以“皇孙年幼,皇子未归,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提议请乃马真皇后仿效前朝故事,暂时称制以安人心。权力欲极强的乃马真便当仁不让地临朝称制了。此乃窝阔台十三年(1241年)冬天事。
却说汪世显奉命撤军回到沔州时,便得知老母病危的消息,于是星夜赶往巩昌,待到得家时,其母已逝。世显恸哭哀泣,治丧尽礼,缞服守制,禁食荦腥,停止娱乐。
汪世显事亲至孝。每外出回家之时,均带些时兴果品和土产之物,供母亲品尝;居家之时,承欢膝下,常讲些地方上的奇闻轶事,使母开心。若遇有不顺心之事,宁自受委屈,亦不忤母意。每与人论及为人处世,则谓:“作为人子,尽孝为先,百善孝为先么。而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则是更大的孝道,这就是移孝为忠了。”此次由川北返,本想回乡多过一些日子,全家团聚,也好陪陪老母。不想竟未能见上最后一面!是以悲哀至极,饮食大减,加上常年马背奔波,操劳过度,身体便渐渐衰弱下来。
次年春天,汪世显被阔端召往凉州,承乃马真后制敕,宣布正式任命汪世显为巩昌等二十四州便宜都总帅,赐以金虎符,凡秦、巩、定西、兰、金、洮、会、环、陇、庆阳、平凉、德顺、镇戎、原、阶、成、岷、迭、西和等二十余州军政要务,钱粮赋税,悉听其裁决。虽然名义上仍隶属阔端治下,受朝廷及王室的双重节制,但已真正成为蒙古在西北的一方诸侯。其辖地之广,恩宠之隆,为蒙元一朝汉将世侯之冠,并使得这一家族兴盛达数百年之久。
这次凉州的召见和实封,让汪世显感到了蒙人对自己真正的信任与器重。怀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情,乃不避嫌疑,大胆向阔端提出与吐蕃建立盟约、安定西陲的建议,道:“吐蕃自大唐以来,与中原往来已达数百年之久。其性烈剽悍,尚武喜斗,常为患边塞,而又民风淳朴,且笃奉佛教。若善待之,可为友,能获利;反之则祸害亦不小。故而末将斗胆陈情,可主动与其结盟和好。这样既可减少一个敌对势力,必要时甚至还可成为一个帮手,而且在将来时机成熟时,还可将其广大区域纳入蒙古汗国的版图。这应是一箭三雕、互利两赢的大好事,望王爷明断裁决。”
阔端闻言大喜道:“汪总帅远见卓识,真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本王去年谒见大汗时,大汗就曾向我提起过,我祖成吉思汗生前就曾有皈依藏传佛教的意愿,只是戎马倥偬,无暇顾及。先大汗忙于伐宋,亦未得空闲,此事便一再耽搁了。今暂无战事,待我先遣多尔达将军率一支劲旅,前往吐蕃实地考察一番,再见机而作,竭力促成此事便了。”世显称赞道:“王爷如此,真功德无量了。”
看着年近五旬、因过度操劳而面容憔悴的汪世显,阔端忽然起了怜悯之心,乃道:“令公子德臣,随我已有数年。其知书达理,见识非凡,又武艺精通,箭无虚发,真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杰!”世显忙谢道:“这都是王爷调教的好!”阔端道:“哪里,哪里。说实在的,我喜欢他比对我亲儿子还亲,比对我亲儿子还看得重。虽然我实在舍不得其离开,但我更不忍心将这样的人才埋没。明日你回去时,就把他带回去,也好做个帮手,使其能历练历练,将来必能继承将军的勋业。”世显知自己来日无多,能得父子团圆,享天伦之乐,那是天大的喜事,不由得感激涕零,连忙叩头谢恩。
欲知汪世显身后之事如何,请看下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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