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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八回     太上皇自蜀还都 史思明降而复叛
    却说肃宗还都，修复宗庙，整缮宫殿，遣韦见素为使，迎请太上皇还都。太上皇闻得两京收复，迎其还都，自是欢喜无限，择吉日动身。一路上且喜且悲。喜的是两京得复，社稷尚存，自己虽年老还能得归故土；悲的是爱妃半途身死，不能再得欢娱。想到当日情景，不禁暗自垂泪。一日来到剑阁，见崇山峻岭，高耸入云，山川湍急，飞瀑壮观。真个雄关天险，万夫莫开。不由心潮起伏，联想万千，顾谓侍臣道：“剑门天险若此，自古败亡相继，岂非在德不在险乎？”因驻跸题诗一首：
    剑阁横云峻，銮舆出狩回。翠屏千仞合，丹嶂五丁开。灌木萦旗转，仙云拂马来。乘时方在德，嗟尔勒铭才。
    不觉又行了半月，一日来到马嵬驿。太上皇命高力士陪同来到贵妃墓上，但见一抔黄土，不见心爱丽人。真是心如刀绞，不由痛哭失声。乃亲自拈香祭奠。哽咽之余，谓高力士道：“贵妃无罪罹难，当时匆匆掩埋于此，殊甚简陋，叫朕心何忍？朕当改以厚礼葬之。”时礼部侍郎李揆在侧，启奏道：“当年三军将士深恨杨国忠，故累及贵妃。今若改葬，恐龙武将士疑惧。望陛下三思。”太上皇闻奏乃止。是时已是隆冬季节，墓上野草均已拈黄萎凋，唯有墓顶之上尚有数株绿叶小草，随风摇摆，一似舞女婆娑，一似点头朝拜，煞是娇嫩可爱。上皇心中一动，伏下身子，手抚小草，谓众人道：“此草是何名字？”众人皆摇头道：“我等从未见过此草，更不知其名。”上皇自语道：“朕知道了。此必是爱妃精灵所化，我且将她带回宫中，朝夕相伴。”说罢，便用两手来挖。高力士及众人见了，忙拔刀掣剑前来相帮。上皇急止之道：“不须你等动手。爱妃最惧刀兵，莫吓着她。待我慢慢地、轻轻地将其掘起。”众人只得敛手，看上皇费了好大力气，才连土掘起几株，用蜀锦包好，带回辇中。此草后来果在宫中繁衍开来，人称贵妃草。
    十二月间，上皇车驾已到咸阳，肃宗乃率百官至望贤宫接驾。肃宗改服紫袍，下马趋进，拜舞阶前。父子相对泣下，百官亦黯然叹息。上皇见肃宗服紫，乃自解黄袍，亲手披于肃宗身上。肃宗尚顿首固辞道：“臣儿灵武称尊，实为社稷不得已而为之。今陛下还都，臣儿当退居东宫以尽人子孝道。”上皇道：“朕昔日西狩途中，即欲禅位我儿，乃仓猝未果。幸天不绝唐，我儿应天顺人，驱逐丑类，得复家国，使朕回归故里，安享余年，就是儿之大孝了。何必多辞？”肃宗乃拜受黄袍，立于上皇之侧。然后请上皇登殿受百官朝贺。是夕，肃宗侍宿行宫。语过夜半，方才安寝。
    次晨，上皇启驾，肃宗亲自步行前导。经上皇再三谕止，方乘马行于銮舆之旁。上皇顾左右道：“我为天子近五十年，尚不足贵。今为天子父，才是真贵呢！”既至京师，上皇首参太庙，恸哭多时，再御含元殿，慰抚臣民，后往兴庆宫歇驾。
    翌日，肃宗趋兴庆宫，再请避位。上皇不许，因大会百官于朝，亲捧玉玺宝册授于肃宗。肃宗推辞再三，方才涕泣受之。上皇自退居兴庆宫，肃宗日夕偕张良娣来宫中定省。又将昔日天宝旧人都拨入宫中伺候上皇。这兴庆宫原是上皇做太子时住的，如今垂老更住，心中也是欢喜。只是杨贵妃昔日命丧马嵬，宫中三千粉黛俱已凋零，眼前毫无一个称心如意之人。只有自幼跟随的高力士不离左右，说笑解闷。上皇时时忆起马嵬往事，深感对不住贵妃。乃密遣高力士往马嵬坡，具棺改葬，并嘱寻觅贵妃遗物。力士领旨，自往马嵬坡下掘墓觅尸。见肌肤玉体俱已消尽，只剩一副白骨。独胸前所配香囊商属完好，乃取出藏好。然后敛骨入棺，择地安葬。又访得有人曾于当年佛堂内拾得贵妃遗袜一只，乃重金赎回。回复上皇时，将香囊与丝袜一并上献。上皇得此两物，睹物思人，益加怀念，时常暗泣。
    却说肃宗复国还都，又迎回上皇，接受册宝，乃颁诏大赦天下。唯与安禄山同反及李林甫、杨国忠子孙不在其列。又大封功臣勋将。进广平王俶为楚王，加郭子仪为司徒，李光弼为司空，其余扈驾诸臣，俱论功行赏，加官进爵。又追赠颜杲卿、张介然、李憕及睢阳死难将士，委官祭奠，且予以封子荫孙。又册封张良娣为淑妃，皇次子系以下，亦各迁封。拜李辅国为殿中监，晋封成国公。以苗晋卿为侍中，王玙为中书侍郎，李麟同中书门下三品。又以蜀郡为南京，凤翔为西京，洛阳为东京，太原为北京，长安为中京。免陷贼州县三岁赋税。一时内外粗定，臣工欢腾。
    且说御史中臣崔器、礼部尚书李岘、兵部尚书吕諲，奉旨按问两京从贼诸官。崔器、吕諲俱主张严办，言从贼诸臣，皆应处死。独李岘用侍御史李栖筠言，拟酌量轻重，分等治罪。肃宗召见诸臣，各抒己见。李岘道：“从贼诸臣，贪生怕死，不守土抗贼，反降贼为官，本罪在不赦。然国家多事，天下未宁，群臣陷于贼中者尚多。若尽诛两京附逆之臣，是坚彼附贼之心。还应分等治罪，严惩首恶，饶恕胁从，则既可张天威，警效尤，又予人以自新之路。”肃宗乃从李岘议，定罪名为六等：一等处斩，没家属入官为奴；次赐自尽；三等杖一百，流放边塞，不许还朝；以下又三等，据其罪轻重，分别流贬。时故相燕国公张说之子，刑部尚书张均、太常卿张垍兄弟开门迎贼，乐为安逆效力，法当处死。
    肃宗平生最亲的是张说父子，最恨的是李林甫。因肃宗尚在母孕时，便得张说维护，且少时与张垍兄弟要好。而于立太子后，李林甫每每进谗言，几至废黜。故肃宗即位后，便欲将李林甫掘墓焚尸。幸李泌力谏，谓人君不可泄私愤，肃宗方罢。此时张氏兄弟犯罪当死，肃宗欲宽宥之，便奏知上皇，拟降旨特赦。上皇不悦道：“张均、张垍身为国戚，名臣后裔，世受国恩，不思报国，反甘心从贼，毁我家国，罪不容诛，安能赦之？”肃宗叩头恳请道：“臣儿无张说，恐难有今日。况张垍为宁亲公主驸马，有半子之分。还望父皇法外开恩。”上皇命内侍扶起肃宗，半晌道：“诛叛惩逆，国法所重，难以徇情。今日看你之面，且饶张垍死罪，远戍岭南，永远不许还朝。张均逆奴，定不可赦。”肃宗不好再言，涕泣受命。于是斩达奚珣等十八人，赐陈希烈、张均等七人自尽，此外或杖或贬，分别处分。一班寡廉鲜耻之徒，至此身败名裂，懊悔无及。
    却说安庆绪败走邺郡，乃四面征兵。蔡希德自上党、田承嗣自潁川、武令珣自南阳，各率众前来，郉、卫、铭、魏各郡募兵亦稍集，阿史那承庆率其众三万自恒、赵奔来。一时间，聚众十余万，贼势复振。遂以邺郡为都，改元天和。以高尚、平冽为相，崔乾祐、孙孝哲、牛廷玠为将。封阿史那承庆为献城郡王，安守忠为左威卫大将军，阿史那从礼为左羽林大将军。只有史思明稳坐范阳，全然不理。
原来史思明自围攻太原被李光弼击退后，安庆绪封其为妫川王，赐姓安，名荣国，任范阳节度使，还守范阳。范阳本贼老巢，凡安禄山所得两京珍宝，多半运往贮藏，堆积如山。史思明恃富生骄，安庆绪弑父自立后，其常欲取代之。庆绪失两京，贼众败逃。李归仁等有众数万，溃归范阳，沿途剽掠，人苦不堪。史思明趁势招揽利诱，兵势更盛。安庆绪在邺郡征兵，以图再起。蔡希德等先后趋集，独史思明不发一兵一卒。庆绪知其已怀二心，乃与心腹计议，特遣阿史那承庆、安守忠、李越超等三人率精骑五千往范阳，借征兵为名，嘱令侦袭。许事成之后重加赏赐，委以显爵。三人欣喜而去。
    思明闻之，料来者不善，乃与部下密商对策。有谓婉拒门外，有谓兵戎相见。独判官狄仁智以大义动之道：“将军威德贤明，我深受大恩，不容不报。故今日冒死进一言，惟将军明决。”思明道：“请但言无妨，我不加罪就是。”仁智道：“昔日安禄山兵强势大，谁人不惧？将军惮其凶威，在其门下奔走听命，情有可原。今安氏父子内讧，安庆绪以臣弑君，以子弑父，天理难容，岂能久乎？且庆绪昏庸无能，沉于酒色，焉能成大业？观其屡战屡败，失两京，奔邺郡，败局已定，来日无多。今天子聪明智勇，郭子仪、李光弼百胜之将，唐室中兴在即，将军何不审时度势率众归唐，转祸为福呢？”思明沉吟半晌道：“君诚金玉良言，然数年来我攻城掠地，杀人无数，唐室将我与安氏并列元凶，恐难相容。”裨将乌承玼道：“安庆绪已如叶上露、瓦上霜，不久必亡。将军岂可与之同尽？只要诚心归顺，朝廷岂有不纳之理？严庄乃安氏谋主，实为首逆之人。一旦势败，潜往纳降，尚不见拒，况将军有地千里、带甲十万乎？”思明闻言点头称是。狄仁智为坚思明降唐之心，遂为之筹划道：“阿史那承庆等不日将到，正可出其不意拿下，做为进献朝廷之礼。”史思明大悦道：“此言正合我意。”遂安排心腹将佐暗中准备。
    一日，人报阿史那承庆等将至，史思明自引兵万人出城远迎。既见承庆等，下马行礼，握手言欢，备极殷勤。又献上金帛、羊酒劳军，士卒欢腾。思明请承庆等入城，道：“末将闻将军光临喜不自胜。然边兵素惮使者之威，不胜恐惧，请驰弓纳刃，以安人心。”承庆等见思明小心应承，盛情相待，以为未知其来意，乃含笑答应，并辔进城。思明引承庆等入厅相见，张乐设宴。乌承玼自去招待北来从骑。酒至半酣，思明度诸事已妥，突然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沉着脸高声问承庆等道：“你等前来究竟为了何事？”承庆等一怔，尚未答言，史思明乃掷杯为号，两旁伏兵突出，立将三人拿下，就席前审问。承庆等料隐瞒不过，据实招供。思明遂召将士上堂，道知缘委。众皆愤愤不平。狄仁智乃趁机晓以大义，劝归朝廷。众将皆唯唯听命。思明乃将承庆等系狱，从骑分别编入各营。然后令牙将金如意奉表朝廷，愿将所部十三郡及十万兵丁归降，并令伪河东节度使高秀岩亦拜表投诚。
    肃宗闻史思明反正投诚，心中大喜。立即召见金如意，慰抚有加。敕封史思明为归义郡王、范阳长史、河北节度使，诸子并列卿；高秀岩为云中太守，诸子亦授官。重赏金如意。又遣内侍李思敬与前信都太守乌承恩驰往宣慰，使率部众难讨安庆绪。史思明受了册封，立斩安守忠、李越超以表诚意。因与阿史那承庆交厚，乃释之留用。于是遣张忠志守幽州，以薛萼为恒州刺史，招赵州刺史陆济使降，令令狐彰为博州刺史，戍滑州。又令长子史朝义率兵五千守冀州。
    乌承恩遍历河北，宣布诏旨。于是伪淄青节度使能元皓、德州刺史王暕、贝州刺史宇文宽，皆背贼自归。一时间河北诸郡县皆为朝廷所有。安庆绪闻史思明斩使降唐，惊恐万分。旋又闻河北诸郡县叛己，又惊又怒。乃遣蔡希德、安雄俊、安太清等率兵攻之。陷城之后，尽屠守城兵将，脍食其肉。
    安庆绪惧人叛己，乃设壇与群臣歃血为盟，又遣密使至范阳与史思明讲和。是时官兵未讨，范阳不动，安庆绪便以为天下太平无事，在邺郡颇为安乐。乃大兴土木，建造宫室，又时常游山玩水，昼夜酗酒，宣淫无度，不理军政。于是张通儒等争权夺利，将帅离心。贼将中蔡希德最有谋略，因见安庆绪终难成事，遂欲谋杀庆绪。不料还未动手，便被张通儒以它事斩之。希德素得军心，既无故被斩，举军恨叹，其麾下数千人皆四散亡去。庆绪遂以崔乾祐为天下兵马使，权倾内外。然其刚愎自用，待下少恩，将士不附。
却说腊尽春回，已是至德三载正月。肃宗因得复国，乃改至德三载为乾元元年。立张淑妃为皇后，命李辅国兼太仆卿。两人各怀鬼胎，内外勾结，把持朝政，权倾四海。且屡引自以母贵的俗例，讽示肃宗。肃宗虽极爱皇后亲子兴王佋，然毕竟其年幼无知，且楚王俶率军收复两京，立了大功，年又最长，乃奏请上皇，欲立俶为太子。上皇甚为嘉许。遂择日立楚王俶为太子，更名为豫。张皇后虽然不乐，但也无可奈何。
    却说同平章事兼河南节度使张镐兵救睢阳、克复河南诸郡后，正厉兵秣马，欲伺机与郭子仪共伐邺郡时，忽闻史思明归降，其度史思明必非诚心。乃密奏肃宗道：“史思明与安禄山亲如兄弟数十年，安禄山造反，史思明实为元凶。今因不愿屈事安庆绪，故二贼反目，思明势穷来归，暂为栖身之计。然其人面兽心，不久必反，万不可恃。当以计取，难以义招，更不宜授以威权，应令河东诸将小心提防。”又言“新任滑州刺史许叔冀拥兵自重，不顾大局，狡猾多诈，不重名节，临难必变。宜削去兵权，追还宿卫，以杜后患。”张镐仪状环伟，素怀大志，常以天下为己任。曾拜左拾遗、侍御史，玄宗西狩，其徒步扈从。不久遣往灵武辅肃宗。擢谏议大夫，寻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后兼河南节度使，驰援睢阳。其论事精要，处变不惊，不阿权贵。素为张皇后与李辅国所忌，常欲除之而后快。时宦官常往来河南、范阳间，张镐未尝降情结纳，而史思明、许叔冀则重贿美言求媚。故使者还朝，皆盛言思明、叔冀忠诚可嘉，堪任大事；却诋毁张镐大言傲慢，无经略之才。肃宗为宵小所左右，不识贤臣，不纳忠言，反以为其所奏不切事机，乃罢相，迁荆州防御使。所遗河南节度使一职竟委曾将京师献贼、后来自归的崔光远接任。直至后来史思明复叛、许叔冀降贼时，肃宗方悔未听张镐忠告。
    张镐罢相不久，李光弼亦上密奏道：“史思明狡猾凶残，外顺命而内仍与贼通。握兵十万，尚四出募兵，不久必叛，宜早图之。”肃宗仍未信。时过月余，光弼见朝廷毫无动静，又第二次密奏，劝肃宗试召史思明入朝觐见。如其入朝，就留在京城；如不奉诏，则反情显露，可用乌承恩为范阳副使，同时密赐阿史那承庆铁券，共图思明。肃宗素重李光弼，迭接奏章，方心有所动，乃拜乌承恩为范阳副使，嘱密侦思明动静，以防不测。
    先是乌承恩知义，曾为平卢节度使，史思明尝居其麾下，感其厚待，故甚亲承恩父子。承恩有所请，思明多曲意相从。李光弼侦知此关节，故奏请肃宗遣乌承恩从中行事。承恩奉旨至范阳，思明恭顺有加，待为上宾，时时宴请。一日酒酣，乌承恩佯醉道：“朝廷宵小对将军稍有微词，将军何不趁下月天子寿诞赴阙朝觐，以释人言。”思明道：“我若单骑进京，岂不虎入牢笼，自投罗网！就虚名而取实祸，岂智者所为！”承恩闻此言，知其果非真心归顺。乃出私财联络部曲，又数次夜间微服至诸营，劝诸将效忠国家，勿心存观望。有人将此情密告思明。思明虽疑但无实据，遂心生一计。
    一夕，史思明留乌承恩在府饮酒，又令其少子来范阳省父。于是洗杯更酌，饮至深夜，承恩欲辞归。思明道：“你我通家相好，夜已更深，回府多又不便，何不留宿于此，明日更有事请教。”乃命人将承恩父子送至客房安歇，又明令闲杂人等远远回避，勿得走动喧哗。而实已预伏心腹二人于其床下窃听。承恩父子已数月不见，言谈甚欢。伺后其子问朝廷之事，承恩低声道：“朝廷疑史思明非是真心，故命我伺机除此逆胡，当授我为节度使。我连日来已暗地串通诸将，你亦应留心之。”语未毕，床下二人即呼啸冲出房门。承恩知失言泄谋，吓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连呼“不好，不好！”欲待逃走，哪知门外伏兵早已拥入，立将承恩父子拿下。又连夜至乌府搜查，果搜得赐阿史那承庆的铁券及李光弼的文牒，又得薄纸数张，上书当诛将士姓名。一并拿了，来禀思明。思明见人证物证俱在，方知是实，怒责承恩道：“我待你如上宾，未曾负你，却为何欲加害于我？”承恩到了此时深恨自己做事不慎，无话可说，只好推托是李光弼的主谋。史思明归降本是不得已，今见如此，立时反叛。乃大集将士官吏，西向大哭道：“臣赤心为国，率众十余万归降，以安黎民。何负朝廷，  必欲杀臣及诸将吏？”遂将乌承恩父子当众杖杀，并大索其党二百余人，尽行处死。独囚住中使李思敬。
    一阵血雨腥风之后，史思明乃召心腹计议行止。多言事已至此，不容不反。独周贽进言道：“将军去冬降，至今不过四个多月便复叛，恐难取信于天下。不如先表奏朝廷，请诛李光弼。如除了李光弼，不仅去了一劲敌，亦使唐将心寒志散；如不许我请，则理应屈在朝廷。我即可兵伐太原，师出有名矣！”思明点头称赞道：“言之有理。”周贽又道：“如此我等攻守自如。攻可以兵进太原，一面令高秀岩南下会师，一面令安庆绪西取洛阳。我大军得手后，可以直捣关中，唐室必首尾不能相顾。守可以稳坐范阳，招兵买马，积草屯粮。朝廷若有举动，必先伐邺郡，我尽可坐山观虎斗，待两败俱伤后，再收渔利。”思明闻言大喜，抚其背道：“先生妙策，真孤家之智囊、刘备之孔明也。”遂令狄仁智、张不矜草表。表既草就，不矜持示思明。后入函时，仁智又将请诛李光弼一词删去。左右密告思明。思明发函念之果然。大怒，召二人责骂道：“我以你二人为心腹，为何期哄于我，自己找死？”又谓仁智道：“我重用你近三十年，今日罪当斩首，乃是你负我，不是我负你！看在往日份上，你如改悔自新，诚心随我，我还可免你一死。”仁智厉声道：“人总有一死，得尽忠义，死又何妨。将军纳邪说，再图反，则祸不旋踵，族灭之日不远矣！我若从你再反，虽生不如死。”思明大怒，立将二人捶杀。另遣他人草表，传达唐廷。一面厉兵秣马，令图大举。
    肃宗接得史思明表章，大为震惊。乃用李辅国言，遣使慰抚，将其事统统推在已死的乌承恩一人身上。谓乌承恩贪功设谋，咎由自取，非朝廷与李光弼之意。那史思明并非三岁小儿，岂信你诳言？况又闻陈希烈等已赐死，遂叹道：“陈希烈为朝廷大臣，二张贵为国戚，尚且不能保全，况我本从安禄山反乎？”乃决意复反。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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