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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12 15: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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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社日、社屋及汤口河东社屋壁画
--------耘田农夫
中国古代是农业社会,先民们对土地的敬畏,形成了春、秋两季祭祀土地神的日子。春以祈谷,秋以谢神。汉代以前,仅有春社,汉以后才有春、秋二社日。自宋代起,以立春、立秋后的戊日(第五日)为社日。
社,《礼记•月令》解释:“择元日,命民社。”郑玄注:“社,后土也,使民祀焉,神其农业也。”古代以一个或几个村落为单位,公认有这么一个“社”,它的主要职能是祭社神,祈丰收。相传为古代共工氏之子,名曰后土,掌土地与农业之事。其俗起于先秦。《礼记.祭法》:“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为社。”
社日,就是祭神的日子。汉以前只有春祭,汉以后才增加秋祭。现今徽州部分地区仍保留的二月二土地节,就是春祭的延续。
最早的社日活动,是在露天进行的,梁宗懔《荆楚岁时记》:“社日,四邻并结综合社,牲醪,为屋于树下,先祭神然后飨其胙。”郑玄注:“百家共一社,今百家所社综,即共立之社也。”百家一社,与过去百户一里相同,“里”是乡村行政单位,例如许村过去称“富资里”,领导干部正职称为“里正”,杜甫诗“去时里正为裹头”。“社会”一词,也是此延伸而来。
社日是中国古代社会的盛大节日。它起源于夏商周,兴盛于唐宋,衰微于明清。古代诗歌中多有关于社日的描述,最著名的是收于《千家诗》中的晚唐王驾的《社日》:
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埘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社日初在社树下举行祭祀,所以以特定的树木作为社神的象征,称为社树。《论语》记载了夏商周三代各自的神社,并以树为名,“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战栗”的意思就是栗树作为社树,使人见了有敬畏之感,感到战战兢兢。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富裕,建设固定的、内容更加丰富的社屋成为可能,于是在各地先后建起了延续“社”的活动的房屋,称呼有“社庙”、“社屋”,后来延伸为专祭“土地神”的土地庙、土谷祠。各地叫法各异,功能也随之转化。
“社”的活动在明清时期衰微,特别是在徽州。原因可能是元朝的异族入侵,淡化了汉人的传统习俗;宗族的兴起,祭祀功能很大一部分转入祠堂;各种神的崇拜,丰富了祭祀内容,例如关帝、观音等;宗教的传入,佛、道等活动兴起,冲淡了“社”的色彩等等。在徽州,现今以“社”为中心的活动,基本消失。遗存的只有二月二节日、土地庙、土地神等少量,且重要性大大降低。“社日”何时消失,待考。
但徽州有一样保存下来,就是社屋。
徽州一般的村落,基本都有社屋,这是区别于祠堂、佛庙、道观、尼庵、关帝庙、观音庙、土地庙之外的一类建筑。数量之多,恐怕要超过其它类似建筑之和。凡稍大一点的村庄,基本都有,它与祠堂不同,祠堂是一姓之宗族的,社屋则属于全体村民。
社屋的供奉也从先前的土地神转为其它神,这些神大多从现实的人转化过来,是神化了的人。更多的是现实中的人与传说中的神相结合。不管供奉什么神,有一点是肯定的,都是与保佑一方平安有关,或保境安民,或驱邪去恶,或避灾免祸,与宗教相去甚远,社屋里不供奉佛、道等神像。
“汪公大帝”是徽州社屋中供奉最多的神像,“汪公大帝”就是汪华,是隋末绩溪县汪村(当时属歙县)人,因保佑宣、杭、睦、婺、饶等六州免遭战乱,大得民心,因而在徽州一带长久被人怀念,很多地方建“汪王庙”,把汪华当作地方神来供奉。在民俗中也有很多纪念汪华的活动,如农历八月十三日屯溪黎阳的“跑马祭汪华”,绩溪县登源乡二月十五“花朝会”等。不仅是汪华本人,他的九个儿子也被作为供奉的对象,“太子庙”、“太子阁”是祭祀汪华九子汪献的。偶村供奉的“八老爷”,是汪华第八子。村中忠烈庙又称“八老爷庙”。
毕业于歙州许村双桂堂的宋代进士方回曾写下《茅田汪王庙》一诗:
殿阁犹如许,兵戈岂不无。
终然香火在,直与子孙俱。
绪德垂千古,全功保一隅。
唐陵已烟草,谁作降神巫。
除了正式的“汪王庙”、“汪公大帝庙”、“汪公庙”等以外,更有大量的社屋,均以供奉汪华及其子为主。需要指出的是,一座社屋,仅供奉一座神像甚为寂寞,往往有许多陪祭,象如来佛有八大金刚等菩萨,汪王(含其子)的陪祭亦多种多样,并无统一规格。例如杭州吴山的汪王庙 ,奉祀者共21人,其中正殿3人,汪华塑像和神位居中,两旁是汪华的两个从弟铁佛与天瑶的神位。后殿供有18人的神位,他们是汪华的祖父母、父母、妻妾5人、儿子9人。徽城东乌聊山建有汪王庙,大门上有油漆彩绘门神,头进龛座上供奉汪氏历代名人牌位四时香火不断。中进大殿供奉汪公大帝像(木塑),整座建筑雕梁画栋柱有盘龙,金碧辉煌,有二十四孝图雕刻,精美绝纶,令世人惊叹。
历史上曾把“社日”(又叫社会)活动与“汪公会”分开进行,例如清代歙县诗人方士庹在《新安竹枝词》中,对庙会活动有精彩描述,词曰:“油茶花残麦穗长,家家浸种办栽秧,社公会后汪公会,又赛龙舟送大王。” 例如歙县石潭不过端午,而过五月十三,有节目曰“太子会”。昌溪一年两次要抬八老爷游街,第一次在正月初八,第二次在中秋。
但后来逐渐以祭祀汪华的活动代替了社日活动。社屋也成为众屋的代名词,与“社”关系不大了。
至于社屋中的陈设布置,各个社屋因规格、财力的不同,有豪华与简陋的区别。有的村庄财力雄厚,极尽豪华,金碧辉煌;有的村庄财力不足,屋小简陋,陈设简单,甚至无菩萨,只有壁画或牌位。只中间有一木牌,上写XXXX之神位,前面有个石头香炉。还有的连个屋都没有,找棵大树代替,回到远古时代的也有。
徽州社屋中供奉与汪华有关的神像较多,一般都是汪华(或其子)为主供,陪供的内容非常多,但都具有历史性、地域性、崇拜性的特点。有的把历史人物与传说人物相结合,有的把天上与人间相结合,不一而足。特别是汪氏后人,把汪华及其子宣传到极致,祭祀追溯到先祖。在把汪华作为主供之外,连先祖也作为陪供,而并不计较辈份的先后。但不会把汪华作为陪供。
最近争论比较激烈的汤口河东社屋(登富古社)像,根据社、社屋及徽州社屋情况,偶的理解为:
1、从社屋的照片来看,建筑较为简陋,年代不应久远,百年左右应是合理的。也有可能原先就有,后来重新建造;
2、屋内原先供奉有泥或木神像也是可以肯定的,因前有放置神像之台,并有老人口传材料为证;
3、泥或木神像可一人或可多人,从屋内空间情况看,一般不会超出五人,且神像不可能大。有可能与偶村八老爷神像相仿,约高一米五左右。
4、墙上神像既作为陪供、也作为背景,既起到祭祀作用,也营造屋内气氛。徽州一般庙宇都有各种造像、彩绘、色块。墙上画满神像是为了满足这种需要。
5、墙上的像并不一定在同一环境中,有的把神仙世界同画一屋,营造天上、人间、地狱一体的氛围,(地狱里的阎王、判官等也是神仙,见西游记)。
6、祭祀对象虽然是人,但已被神化。他们的本来面目并不重要,因古时既无照相,绘画也很简单,流传既久,现在见到的只是形象而已。穿戴服装根据后人想象并参照朝廷规矩,已戏剧化。大多为明代服饰,这点不必深究。
7、据河东村民组吕成荣老人生前介绍,内有社公社母、土地神、城隍及五谷神。这与前面分析一致,证明这是社屋,不是关公庙,也不是一姓之祠堂,或其它庙宇。
8、因此社屋较为简陋,墙上壁画水平也不甚高,人物神采等不是很生动,仅形似而已,应该是参照他处建筑摆设,但一般规矩是遵循的。
7、我认为原泥塑或木雕主像为汪华,二傍为从弟铁佛等二人,原像已毁,但可从徽州普遍传统推论。也可用排除法,并可用傍证。主神像已定,则壁画为陪供或作为背景的人物。
8、汪华先祖,乃周公旦之后。武王早逝,成王年幼,周公需辅佐成王护朝,派长子伯禽任鲁国国君。传十三代十五君至成公黑肱,生长子姬午为鲁襄公,次子因出生时两掌有纹,“左王右水”,合成“汪”字,因事取名为汪,是为公子姬汪,后世以“汪”为姓。所以汪姓以“姬王”为先祖,与许村的姬王庙类似。吕成荣老人说的“鸡王”即“姬王”。南迁歙县的三十三世祖汪澈、三十六世祖汪道献(黟县令,为徽州汪氏作出重大贡献)。姬王、汪澈、汪道献此三人在汪华之前的三个汪氏重要人物,其它汪王庙中亦有供奉。壁画上三人即是。至于九太子汪献,享年仅十九岁,已婚未育,是汪华爱子,常配享祭祀,但应是太子形象,不应中老年形象。因此可能有泥木塑像,但不应是壁画中人。
9、至于判官或文魁或其它,并不重要,前面已述,徽州社屋在突出主体的同时,常常配以各种神仙鬼怪名人甚至飞禽走兽祥云等等,集天上人间地狱于一体,营造一个令人敬畏的世界,不足为奇。
2008年6月12日于歙县大水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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