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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汪济(潜山)

汪济历史章回小说《玉玺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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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1 18:18:44 | 显示全部楼层
钱文忠教授在《百家讲坛》解读《三字经》,很精彩,我非常喜欢听。其近日正在讲历代王朝的更替史,拙作与其有相通之处。现将《三字经》中有关内容分回目附录如后:

高祖兴,汉业建。至孝平,王莽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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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3 22:24: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回

第七回      刘秀昆阳破强敌        更始宛城戮勋臣


        话说王莽自篡汉称帝后,以恢复古圣之法为名,胡乱更改法令制度,强行井田之法,且命县官酤酒、贩盐,收贱卖贵。于是农商失业,货币俱废。富者不能自保,贫者饥寒交迫。又改四夷附国之王为侯,授匈奴单于之玺为章,且加国号,曰:“新匈奴单于章。”单于怨恨道:“我等世受汉室之恩,授玺封王。今新天子非汉室子孙,为何篡位自立?”遂纵兵扰边,杀官掠民。王莽得报大怒,为立威于外,遣孙建、王骏、严尤等,发甲士、募丁壮三十万,赍三百日之粮,分十余路齐出北塞,进击匈奴。北方不宁而南方蛮夷亦反,攻益州,杀官兵,扰百姓。是以四夷皆乱,民不聊生,天下骚动。
        时山东青、徐二州大旱,饥民造反。琅琊人樊崇,字细君,勇猛非常,众人推为首领。又有东海人徐宣及谢禄、杨音,亦各起兵响应,先后来投。樊崇乃与众人相约:无故杀人者,死罪;伤人者,负责医治。是以人心归附,年余有兵数万,遂攻打莒郡。为了别于王莽军,乃将眉毛染成红色,号称赤眉军。
        王莽惊闻山东大乱,莒县告急,遂遣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率大军十万征讨。二人贪婪成性,所过之处,均勒索财物;将士亦趁机掳掠,奸淫妇女。万民怨恨道:“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
        樊崇闻王匡等领兵将到,乃与众将商议退敌之策。谋士徐宣道:“莽军新来势大,当稍避其锋芒,以骄其心,然后出奇兵胜之。”樊崇从其言,弃无盐县,退至梁郡。王匡趁机追击。廉丹道:“我军新拔无盐,疲惫已极,而赤眉元气未伤,当修整数日,方能进兵。”王匡斥之道:“兵法云:‘兵贵神速’。贼人经无盐之战,已闻风丧胆,正当乘胜进击,一鼓荡平。”遂挥军趋梁郡。
        行至成昌地面,有赤眉大将董宪拦路。两军排开阵势,展开厮杀。王匡金盔金甲,白马钢刀,指手画脚,护卫如云。那董宪是山东有名的好汉,使一杆铁枪,神出鬼没,勇猛无比。望见王匡打扮,知是领军主将,乃一声怒吼,跃马舞枪,率军直扑敌阵,来拿王匡。王匡见其来势凶猛,心中胆怯,不由往后退走。倒是护卫校尉上前迎敌。董宪见状,怒吼如雷,那杆枪使得如风车一般,连搠数人下马,余下的作鸟兽散。亏得后阵廉丹赶到,王匡方才稳住阵脚,全力来战董宪。正在难解难分之际,忽莽军后阵大乱,将士纷纷逃窜,原来是樊崇亲自率精兵从后杀来。王匡大惊,弃阵而逃。廉丹见状,也只得带转马头,拖刀败走。董宪大喝一声:“哪里走!”拍马赶上,刷地就是一枪。廉丹心中一慌,躲闪不及,被刺于马下,尸体立被乱兵践踏为泥。王匡带领残兵败将连夜向西遁去,不敢复出。
其时天下已然大乱。有新市人王凤、王匡,聚众数百,藏于绿林。下江人王常、成丹等率众相聚。数月间有众数万,号称新市兵,攻城掠地,杀富济贫。又有平林人陈牧、廖湛等起兵响应,号称平林兵,与新市兵联手征战。
        王莽自篡汉之后,凡刘氏宗室皆遭罢官黜职。有宛城刘氏一族,乃景帝第十子、长沙定王刘发之后。其五世孙中,有兄弟三人,长名刘縯字伯升,性情刚毅,素怀大志,慷慨交结天下豪杰;次名刘仲;三弟名刘秀字文叔,其谨慎厚道,勤于农稼,曾游学长安,知书达礼,人皆钦敬。刘氏兄弟常愤王莽之篡,有复祖业之志。值新市兵起,宛城骚动。刘氏兄弟遂约朱鲔、李通、李轶等诸豪杰计议,召子弟及乡民数千人于白水乡起义,后与新市、平林合兵,攻取棘阳,夜袭蓝乡,大破莽军。斩甄阜、梁邱赐,尽得其辎重。进而围攻宛城,屡败严尤、陈茂等守军。
        义军日渐壮大,竟达十万人。然人虽多而无统属,且军纪松弛,将士多掳掠。刘秀心忧,乃谓众将道:“凡欲成大事者,当举首领以号令全军。”于是诸将商议,欲立刘氏以从人望。下江兵及白水乡豪杰信服刘縯。而新市、平林诸将,粗鲁放纵,惧约束,惮刘縯威明,乃暗中商定立性情懦弱、少智寡能的刘玄为帝。刘玄也是长沙定王之后,王凤等以为其易于控制,使之挂个虚名而已。
        及刘縯等至,王凤告以众人议立之意。刘縯道:“诸位欲尊刘氏宗室,是为大义之举。昔陈胜揭竿而起,自立为王,是以暴起而速亡;项羽奉怀王而不终,亦不能成正果。我高皇帝为义帝发丧,天下归心,故得以成就汉室二百余年基业。现天下英雄四起,王莽尚未诛灭,我等只宜称王,号令一方;不可猝然称帝,以免成众矢之的。待莽贼授首,天下大定后,再举尊号不迟。”诸将闻得这一席礼义之言,俱觉有理,不由得相互窃窃私语。张卬拔剑而起,厉声道:“古云:‘先到为君,后到为臣。’先制人,后制于人。今赤眉于青、徐间,有众数十万。如其先立,我等岂不受其制?若不从之,岂不莽贼未灭而同室操戈?今日之议,不得有二。”朱鲔亦大声附和道:“疑事无功。张将军之言是也。”众将见二人如此,乃无异言,遂从其议。择二月辛巳日,设坛于淯水之滨,陈兵大会。奉刘玄即皇帝位,面南而坐,群臣拜舞于前。刘玄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不由得心慌意乱,汗流浃背,战栗不能言,惟挥手示意而已。
        于是建元更始,大封功臣。封王匡为定国上公,王凤为成国上公,朱鲔为大司马,刘縯为大司徒,陈牧为大司空,余皆为将军,刘秀为太常偏将军。诸将分头攻城掠地。刘縯攻宛城,刘秀率马武、臧宫等连拔昆阳、定陵及郾。
        各地闻更始帝立,皆纷纷起兵响应。
        王莽闻刘縯攻打宛城,刘秀等又连下中原诸县,心中大惊。乃遣大司空王邑与司徒王寻调发众郡兵四十万,诈称百万,齐会洛阳,大举南下。车马旌旗,连绵百余里。又重金募得一奇人巨无霸,身长一丈,腰大十围,善驱虎豹、大象等猛兽以临阵助威。兵锋直指昆阳。
        时王凤、刘秀等俱在昆阳,兵不满万。闻莽军连绵百里,其前锋十万余人,已近城北。王凤等闻之大惊,皆欲弃城南逃。刘秀急止之道:“我等凭城固守,尚有破敌之望。如四散奔逃,更易被敌击溃。况我能至处,敌亦能至,何时是尽头!”王凤道:“敌军声势浩大,数十倍于我,焉能与之相敌,岂不是以卵击石?”刘秀道:“敌军势虽大,但多是被迫而来,人心不齐。我军虽少,然众志成城,可以一当百。将军坚守莫出,待我星夜出城,调集附近军马,来个里应外合,破其前锋,彼必惊惧退走。”诸将无退兵之策,乃勉从其言。于是王凤、王常等守城,刘秀与骠骑大将军宗佻、五威将军李轶等十三骑,趁夜杀出南门,至郾、定陵等处,悉发诸营之兵七千余人,来救昆阳,并飞报宛城,请发兵来助。
        王邑、王寻来到昆阳城下,命将城池团团围住。两天后,严尤、陈茂亦率军至。见大军数十万齐集坚城之下,严尤乃进言道:“昆阳城虽小而墙高濠深,恐急切难下。今其首领刘玄在宛,应以大兵攻宛城。宛城若破,昆阳自然无用了。”王邑道:“我前年围翟义,因未将其生擒而受到皇上责备。现将百万之众而不能打破一个小小的昆阳城,如何回去交代?”于是列营数百个,将昆阳重重迭迭围了数十重。旌旗蔽野,尘土冲天,金鼓之声,百里可闻。一面竖云车十余丈高,鸟瞰城中,箭如雨发;一面督兵攻城,如蚁而上。猛攻数日,城坚如故。严尤见状,复向王寻谏言道:“兵法云:‘围师必阙。’若撤一门不围,城中之兵必无心死守而逃逸,可一鼓而下该城。”王寻嗤之道:“我百万之众还奈何不了一个小城?我誓必杀进城去,鸡犬不留。”
        越日,刘秀率军来至昆阳城外,自率精兵千人为前锋,离敌四五里处,排好阵势,一齐向前。
王寻、王邑闻汉军救兵到,乃登高瞭望,见其只数千人,不由得呵呵大笑,道:“这点人马也称救兵?岂不是白白送死!”乃点军一万,出营迎敌,令余下军队坚守营寨,无令不得出营。
        刘秀见敌军出营迎战,乃大声谓众将士道:“舍死求生,破敌杀贼,在此一举。除马成、马武二将依计行事外,其余人等,一律有进无退,随我冲杀!”说罢,纵马舞刀,当先冲入敌阵。大刀飞舞,如入无人之境。众将士齐声呐喊,相继跟进。臧宫、宗佻舞动画戟,王霸挥舞银枪,李轶高举铁鞭,均拼命冲杀。莽军见状,纷纷倒退,阵势大乱。王邑、王寻见势不妙,只得亲自出阵截杀。王寻、刘秀正好相遇。双刀并举,战在一起。正在难解难分之时,只见一黑面短须的虎将,手舞大刀,率数骑从远处飞奔而来,高喊:“宛城大军已到!”直向城下驰去,边跑边喊。王寻闻言,抬头观望,果见远处尘土飞扬,旌旗晃动,似有无数军马来到,不由得心中惊慌。一不留神,被刘秀砍于马下,尸体被马踏成泥。王邑望见,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扔下队伍,调头就逃。刘秀见有机可趁,遂大喊一声:“哪里走!”舞动大刀率众将紧紧追赶。王邑前面逃,刘秀后面追,把敌营搅得大乱。
        昆阳城里的王凤、王常等人,闻得城外金鼓大振,喊杀连天,忙登城楼观看。只见马武驰至城下,高喊:“宛城救兵已到,快快出城,一同破敌!”二人大喜,连忙大开城门,率军鼓噪而出。汉军里应外合,其势震天动地。
        莽军先受王寻约束,不得出战。及至王寻战死,王邑败逃,耳闻得宛城汉军大至,哪个还愿抵抗?各个自行生路,争相逃命。大将王巡不敌汉将傅俊勇猛,被一矛刺落马下。王奂正遇李轶厮杀,不防臧宫赶到,一戟刺中其肩,王奂痛得大叫一声,手一松,被李轶一钢鞭打得脑浆迸裂,死于马下。汉将王霸正在追杀,猛见一员步将,身高一丈,头像笆斗,手挥铁棍,逢人便打,汉军纷纷退避。王霸料是奇人巨无霸,不敢力敌,乃带转马头斜刺避开,插住铁枪,取出硬弓,觑得真切,一箭射去,正中其左眼。痛得巨无霸大叫一声,益发如疯如狂,乱打一气。王霸又尽力再发一箭,正中其咽喉。巨无霸这才闷吼一声,用铁棍撑住了身子,不能动弹。王霸见状,哪肯放过?立时纵马向前,尽力向其肋下一枪,那大汉终于轰隆一声,倒地而亡。
        还是严尤有些才能,招呼败军,想再与汉军决战。只是红日啣山,狂风陡起,倾刻乌云密布,雷鸣电闪,随即大雨倾盆而下。地暗天昏,谁还顾得上厮杀?哪个听你指挥?各自逃命吧。那些虎豹等猛兽,巨无霸一死,谁能控制它们?早被惊得四处乱窜,倒把自家兵马冲得七零八落。刘秀深知自己兵少,若不趁机击溃敌军,便会功亏一篑,乃命将士舍命追杀,勿辞劳苦。是时滍川之水已然陡涨,莽军已是兵败如山倒,争相渡河。昏夜中,淹死者不计其数。王邑、严尤等打马踏尸而过,方才逃脱。
        这一仗,刘秀以一万七千之兵,大破莽军四十余万,追逐数十里,遂解昆阳之围。
        自从刘縯攻下宛城、刘秀昆阳大捷之后,本来就享有盛名的刘氏兄弟,威望日隆。更始帝刘玄及新市、平林诸将,颇感不安。且刘縯军法严峻,人多嫉恨。恰刘縯族弟刘稷率部攻取鲁阳归来,更始封其为抚威将军。刘稷不受而出。有人奇怪,问道:“将军为何不受职?”刘稷道:“诛莽兴汉当立德高望重之人,方能服众。我不屑与宵小为伍。”人问道:“谁为德高望重之人?”刘稷道:“刘縯兄弟名望素著,又立有大功,人所共知。”
        早有人将刘稷言语报与刘玄。刘玄闻之,心中恼怒,忙召心腹计议。朱鲔道:“刘氏兄弟乃一方豪强,从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久后恐生祸乱,不可不预先防范。”刘玄问道:“那当如何处置?”时李轶亦在侧,因其先时纵兵掳掠,被刘縯责打号枷,常心存怨恨,乃献计道:“刘縯自命不凡,蛮横傲众,野心不小。今可先将刘稷以大不敬罪问斩,以先除其羽翼,且看刘縯如何动作。若其有不敬失仪之态,即可借口擒而斩之,以除后患。”众将七嘴八舌,有谓莽贼未除,不可同室操戈;有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刘玄一时无有主见,眼望着朱鲔。朱鲔道:“刘稷有罪当诛,不容赦宥!”刘玄点头,乃命人将刘稷拿至市中斩首。
        刘縯闻讯,又惊又怒,急忙飞马赶至刑场,喝令且慢行刑。然后闯宫见驾,道:“刘稷勇冠三军,数次破敌立功,今又下得鲁阳方回,陛下何故将其斩首?”刘玄道:“刘稷散布流言,扰乱军心,故当正军法!”刘縯道:“刘稷性情鲁莽,酒后狂言,不可当真。请陛下念其曾立大功,赦其死罪,交属下严加管教,以观后效。”朱鲔道:“刘稷视我等为宵小之徒倒还罢了。只是他藐视皇上大不敬,罪在不赦。”刘縯道:“莽贼未灭,大敌当前,我们正当同仇敌忾,齐心协力,共图大业,怎能手足相残,自毁长城呢?”李轶道:“大司徒,你与刘稷是兄弟。你们也要与皇上称兄道弟?就你们兄弟是国之长城,旁人都是酒囊饭袋?你也太狂妄了吧!”刘縯一闻此言,不觉勃然大怒,喝道:“李轶,你这小人!怎如此故意曲解我意,居心何在?”李轶冷笑道:“刘稷罪在不赦,你却擅自阻止行刑。你居心何在?你这不是要造反吗?皇上,刘縯屡屡藐视朝廷,今又煽动族人部将,造谣生事,蓄意谋反,当斩首示众!”刘玄尚未回过神来,刘縯不由怒火中烧,大喝道:“李轶,你这逆贼!竟敢言斩我?”朱鲔道:“大司徒,你也太狂了些吧?竟在皇上面前声色俱厉,目无王法,全无人臣之礼。”随即转身对刘玄道:“皇上,刘縯反相已露,请降旨将其与刘稷一同斩首,以正国法!”刘玄平时对刘縯就惧怕三分。今见有了借口,乐得除掉眼中钉,便一挥手道:“准奏。将刘縯、刘稷一同斩首!”左右一拥而上,将刘縯绑了。刘縯大叫道:“昏君!你这不是使亲者痛、仇者快吗?可惜未见汉室复兴,我死不瞑目啊!”左右不由分说,将刘縯推至刑场,与刘稷一同斩首。
        是时,刘秀引兵循潁阳,略父城。及闻兄遇害,大为震惊。其属下多为白水族人,心中大愤,相约请刘秀为兄报仇。刘秀泣下,劝众人道:“家兄性直刚烈,有失检点,故猝招杀身之祸。更始既立,名分已定,岂容胡来?我家私事,我自有主张。诸位当以天下为重。”遂率部将臧宫、傅俊、任光、姚期等十余人返宛城,见更始谢罪,引过自责。不为兄服丧,亦不与司徒旧属往来,凡事小心谨慎。更始见刘秀如此,倒也自惭无颜,不好再找借口加害,反而加封刘秀为破虏大将军武信侯。
        刘秀也不计前嫌,为更始筹划进兵之策,兵分两路:一路由定国上公王匡率军北攻洛阳,一路由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率军循武关、伐长安。
       欲知王莽在兵临城下之时如何挣扎,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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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字经:光武兴,为东汉。四百年,终于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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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第八回      失民心新莽授首        平群雄光武中兴


        话说自刘秀率汉军于昆阳大破莽军后,天下震动,海内豪杰纷纷响应,杀其牧守,用汉年号。析人邓晔、于匡,起兵南乡,攻武关以迎汉兵。汉将李松与邓晔合兵进击长安,以校尉王宪为先行。
        是时王莽外军溃败,大臣内叛,心中忧惧异常,不知所措,寝食俱废。大司空崔发建言:“古时国有大灾,则大哭之以告天求救。何不效仿?”王莽闻言,似落水之人捞到一根救命稻草,乃率群臣至南郊,作告天策。自陈遵天意、奉符命,代汉而有天下之始末。临了,仰天高呼:“皇天既授臣以天下,何不殄灭众贼?”言罢,捶胸大哭。良久气竭,伏地不起。众臣工亦伏地痛哭流涕。哭罢,人人加官进爵。平民百姓去哭者,赐以酒食。若痛哭不已且能诵告天策者,授于郎官。数日之间,授官千人。
        王莽率臣民大哭并未使天心回转。汉兵很快打到长安城下。守城将士开门迎降,城中百姓纷纷拿起刀枪剑戟,攻打皇宫,火烧殿堂。王莽闻变,惊得魂飞魄散,弃后宫嫔妃、近臣及六十多柜黄金于不顾,只抱着传国玉玺慌忙逃到渐台上。虽然已是心惊胆颤,战栗不已,但嘴里还是嗫嚅着:“我有老天保佑着,汉军岂奈我何?”正在自言自语地壮着胆,众军民已然围了上来。商人杜吴当先冲上渐台,见一老儿歪戴着平天冠,身穿黄色龙袍,面如土色,浑身战栗着摊倒在龙椅之上,料定就是王莽。不由得怒火万丈,纵身向前,尽力一剑,把王莽刺了个前心透后心,顿时口喷鲜血,大叫一声而死。这王莽三十八岁当大司马,五十四岁篡汉,仅当了十五年皇帝就国破家亡、身败名裂了。
        随后众军民拥上台来,一顿乱砍,将王莽剁为数十段。校尉公宾见王莽腰悬一黄布包袱,解下一看,料是传国玉玺,连忙收好,并将王莽头颅割下,一并送给王宪。
        王宪见杀了王莽,得了玉玺,高兴得忘乎所以。自称汉大将军,腰悬玉玺,身着王莽的袍服,乘坐着王莽的车马,在宫内住下,与嫔妃们鬼混,俨然就是一个皇上。谁知才过数日,李松便率兵到了长安。见王宪私藏玉玺,僭越礼仪,胡作非为,乃斥其图谋不轨,斩首示众。然后派专使将玉玺及王莽的首级送往宛城,献给更始帝刘玄。
        宛城诸将见关中初定,乃奉更始帝入长安,居长乐宫,升金殿,受百官朝贺。此时的场面比宛城大多了,也威严多了。百官中还有不少是原王莽的遗臣,从殿上到阶前,黑压压跪了一大片。刘玄不由得心慌意乱,低着头,用指甲下意识地刮着屁股下的坐席,不知如何言语。正尴尬间,王凤、朱鲔等一班宛城的将领们说说笑笑着来了。刘玄好象遇到了救星,顿时活跃起来,问道:“今天掳掠了多少?可要多分些给朕。不然宫中这么多美人可养不起哟!”说着举起案头上的玉玺道:“你们要不听话,朕就用这玉玺颁旨,办你的罪。”众人心内好笑,口中却诺诺连声。
        百官朝贺毕,更始大封功臣。宗室刘赐、刘信及大将王匡、王凤等二十余人封王,其余众将也都封公封侯,大加赏赐。随后更始及众王侯又胡乱封自己的部下为官。就是烧火赶车的也都滥封滥赏。一时间,长安城内官多如牛毛。市民编了个顺口溜:“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
        刘秀见更始帝贪鄙纵欲,无德无能,全无帝王之象;众将官亦多争权夺利,乱政扰民。知其虽据京握玺,料终难成正果。又思自己兄弟三人,二哥刘仲早已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大哥刘縯本能任大事,却为更始不容,无故诛戮。只剩自己孤身一人,羁留长安,前途未卜。思前想后,遂生去心。
        一日早朝,值大司马朱鲔西出巡边,李轶、王常等到回宛城省亲。刘秀遂趁机奏道:“天下初定,然赤眉尚割据青、徐二州,王郎称王河北。陛下当遣大将往彼处巡视,使天下一统。”刘玄问道:“他们能听我们的吗?”刘秀道:“陛下圣明。他们都是草头王,野性未化,恐难收伏。”刘玄道:“那该咋办?”刘秀道:“只有随机应变,当剿则剿,当抚则抚。”刘玄道:“如此派谁去的好?”刘秀道:“微臣蒙陛下不弃,愿率一旅之师前往。”刘玄闻言,环顾四周问道:“你们看可以吗?”宛王刘赐道:“刘秀为人厚道谨慎,最是合适。”大司空陈牧、丞相李松等均知此差难办,弄不好有去无回,便都赞成刘秀前去。于是更始帝刘玄封刘秀为破虏将军,行大司马事,持节出关渡河,镇抚山东诸郡县。
        更始虽遣刘秀出镇山东,到底心存疑忌,故只给兵千人。刘秀只要能出牢笼,也不敢争多叫少,乃挑选了家乡起事时的亲族宗室及颍川精锐之士千人,幸好有姚期、祭遵、朱祐、冯异、马武、王霸、傅俊等将佐誓死相随。这些心腹将佐,忠心耿耿,胸怀大志,英勇善战。故兵马虽少,却训练有素,军容威武。一路行去,号令严明,秋毫无犯。所到之处,除王莽苛政,黜贪官污吏,释无辜囚徒。是以人心大悦,争相归附。邓禹、贾复、寇恂、耿纯、吴汉等豪杰,纷纷前来效命。先后得信都、和成、巨鹿、上谷等郡之兵,大破王郎于邯郸,遂有河北。
        更始君臣见刘秀威势日盛,不免妒疑,乃遣使立刘秀为萧王,诏令罢兵,回归长安。而遣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意欲收回权柄,架空刘秀。
        刘秀遵圣命,传谕将士收拾行装,准备回师长安。
        一日,刘秀昼卧邯郸温阳殿,大将耿弇入内求见,请屏去左右。耿弇道:“更始失政,君臣淫乱,掳掠民财,劫人妇女,大失人心,不久必当败亡。大王首义伐莽,破其百万之众,名震海内。今定河北,据燕赵之地,带甲十万,士民悦服。当奋高帝余烈,光复汉室天下。切不可罢兵西归,受庸主之制,误天下大事。”刘秀霍然而起,厉声道:“你敢胡言乱语,我就斩了你!”耿弇面不改色,道:“我蒙大王待以心腹,情同父子,故不避斧钺,忠言相陈,虽死无憾。”刘秀闻言,微笑道:“孤不过与将军开个玩笑而已,请勿介意。”乃命人请邓禹来,告以耿弇之言。邓禹道:“耿将军乃金玉良言,大王当从之以兴汉室伟业。”刘秀道:“若如此,当怎样动作?”耿弇道:“我父子久在上谷,素为北庭将士信服。趁苗曾等立足未稳,我愿去幽州各郡县调集精兵南下听用。”邓禹道:“耿将军此举最好,但应派一勇猛大将协助,方可保万无一失。”刘秀道:“吴汉有勇有谋,能胜任么?”邓、耿二人异口同声道:“最好!”于是,刘秀拜耿弇为大将军,吴汉为副,持节北上。又遣使去长安,谓河北未静,请暂缓罢兵西归。
        苗曾闻耿、吴将至北郡调兵,乃暗遣人至各郡县告之不得听调。吴汉亦算定苗曾不听调令,乃请耿弇在后徐行,自己率二十骑先驰至无终。苗曾只道是普通军校先行,毫无防备,吴汉突然一刀将其斩了。然后亮出节仗,夺过军权,幽州震骇,郡县无不从命。随后,耿弇等至上谷、渔阳,收韦顺、蔡充亦斩之。幽州于是大定。耿、吴二人得兵数万,南下邯郸。
        是时,黄河两岸尚有数股乱军,其中以铜马为最大,有众数十万,侵入清阳。姚期与之战,因兵少不能取胜。恰耿弇、吴汉率幽州兵到,两下合兵,伺机再决胜负。刘秀知铜马人多粮乏,乃令诸将坚守不战。数日后,铜马粮尽夜遁。刘秀率军进击,大破之,尽降其众。
        刘秀知铜马军多为饥民。为收服其心,乃轻骑简从巡视军中,体察下情。降兵相谓道:“萧王推心置腹相待,我等安能不诚心相随?”黄河南北遂渐次安定。另数股乱兵亦相继来归。
更始闻刘秀诛杀北郡郡守,南平铜马诸军,知其已怀二心。为防其进兵中原,乃命朱鲔、李轶等率军三十万把守洛阳,自己在长安仍是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王匡、张卬等纵部下横暴关中,乱政扰民。是以百姓离心,四方怨叛。隗嚣据天水,窦融起河西,公孙述称王巴蜀,均割据一方,更始诏令已无人遵从。
        却说赤眉自斩王莽之更始将军廉丹后,其势益大,转战汝南、陈留等处,拥众十余万。及至更始称帝后,使人召降,樊崇等闻汉室复兴,也以为天下将定,便率部归降。后见更始一班人等,与己相似,且刘縯无故被诛,遂心中不安。乃借故叛离汉营,还军濮阳,复进颍川。待更始西进长安后,赤眉又进击宛城。其军亦多为山东饥民,闻王莽败亡,汉室已兴,将士多思东归故里。樊崇、徐宣等计议:如若东归,必然人心涣散,大势将去。倒不如西进长安,或可能得天下。乃于更始二年冬,兵分两路:樊崇、逢安自武关入,徐宣等从陆浑关进。次年春,会师华阴,大破更始军。
        樊崇等素信巫师。军中有一齐巫,尤为众人崇信。一日,齐巫狂言道:“城阳王怒骂:‘当为王侯,何故为贼?’”盖城阳王乃原先助周勃诛诸吕的汉室宗亲朱虚侯刘章的封号,封地就在赤眉起事的莒县。当地人敬仰刘章,奉之为神,立庙祭祀。樊崇、徐宣等闻得军中广传齐巫之言,甚是惊诧。正巧其时有一士人方阳,恨更始杀其兄长,乃来至赤眉军中,对樊崇、徐宣等道:“更始荒政扰民,不得人心。今将军拥众百万,西向帝京而无名号,形同盗贼,何能成得大事?当立宗室以号令天下,谁敢不从?”樊、徐等闻其言与齐巫暗合,乃与诸将商议道:“我军今已迫近长安,而忽有神灵指示。当立城阳王后裔为主,我等方不失封侯之位。”诸将原是凡事都听樊、徐二人的。见二人如此说,自然遵从。于是在军中寻找到刘氏后裔数十人,又从其中找出三个与刘章最为亲近的人。到底立谁,还是听从天命,决定以抓阄为准。以打天下靠将军,就在一块木片上写了“上将军”三字,另两片仅是白板不写字。樊崇率众人焚香祷告罢,一个叫刘盆子的人抽到了“上将军”的木片。顿时众将士齐呼“万岁!”拜倒在刘盆子的脚下称臣称民。
        这刘盆子是汉高祖刘邦的孙子刘章的后代。父亲刘萌仍袭爵为式侯,直到王莽称帝后,才被废了侯爵。家道中落后,刘盆子便为人放牧。后入赤眉,年才十五岁,仍是放牛放羊,披发赤脚,旧帽破衣,人称牛吏。今见众人跪拜叩头,吓得哆嗦不能言语。幸得其兄刘恭在旁,暗嘱其拿好木片,不必惊慌。
        赤眉既立刘盆子为帝,遂公推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逢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余将佐亦大加封赏。歇兵三日,便发兵攻打长安。
        更始闻讯,急命李松率军拒敌。哪知李松大败,弃军逃走。更始得报,更是惊慌。又命王匡、陈牧、成丹、赵萌等守新丰。赤眉军至,王匡等亦大败,逃回长安。更始大怒,斩了陈牧、成丹。王匡大惊,乃纵兵大掠长安,然后出城至高陵,东迎赤眉。
        九月,赤眉攻进长安,更始帝单骑逃走。城内城外,俱是赤眉人马。更始无处安身,不得不返城请降,献上传国玉玺。
        却说刘秀诛王郎,破铜马,安定河北后,一方面轻徭役,重农桑;一方面招贤纳士,训练兵卒,以图大举。同时拜邓禹为大将军,率精兵两万定河东,伺机西入关中。
        姚期、马武等诸将欲尊刘秀为帝,言道:“汉室遭王莽之篡,宗庙废绝,豪杰愤怒,百姓涂炭。大王兄弟首举义兵,天下响应。而更始窃据帝位,纲纪败坏,民不聊生,人心尽失,难承大统。大王圣文神武,初征昆阳,莽军自溃;后下邯郸,北国即定。跨州据土,带甲百万,文德武功,无人可比。当正位称尊,以利社稷,早安人心。”刘秀正色道:“贼寇未平,天下纷争,刘秀何能何德,岂敢称尊!”诸将请之再三,刘秀终是不允。
        当晚,耿纯私下谓刘秀道:“诸将弃家别子,从大王征战沙场,虽为天下苍生,亦为攀龙附凤,封妻荫子,青史留名耳。今功业将定,不正尊位,恐众人望绝心灰,渐生去意,岂不功亏一篑么?”刘秀见其言诚恳有理,乃道:“将军诚金玉之言。然此等大事,请容我三思再定。”
        刘秀素敬重冯异,乃召其至鄗以问天下大事。冯异道:“赤眉入关,更始将败。群雄纷争,天下无主。大王正当奋发以重兴汉室,正位称尊。上安社稷,下为黎民。”刘秀道:“恐刘秀德薄,不堪为君。”
        二人正谈论间,忽有门吏入报道:“有一儒生强华从关中来,自称是大王故人,请求谒见。”刘秀大喜道:“我少时游学长安,曾有同舍生强华。今既到来,快请相见。”门吏返身引强华入内,刘秀降阶相迎。寒暄之后,强华从袖中取出一函,上书“赤伏符”三字。其下文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刘秀端祥了好一会,问道:“此为何意?”强华道:“汉尚火德,火色赤,伏有藏意。故曰:‘赤伏符。’前两句云大王兴兵伐无道,其义不解自明。第三句是说自高祖至今二百二十八年,大王又是二十八岁起兵,火德复兴,正应大王为天下之主。”刘秀笑道:“符文荒诞,岂可深信?”强华复从袖中抽出一简道:“此简乃十年前流传长安街头的图谶。记得大王还戏言:‘恐怕这个刘秀就指的是我吧?’”刘秀接过一看,只见简上有两行字:“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遂道:“不假,不假。我当时还真的说过那个笑话。如此说来,这个图谶还真的有些来历哩!”冯异接口道:“符瑞之应,早已著闻,并非无稽之谈,实天命所授。大王不可有违天意。”刘秀道:“话虽如此,然更始称帝在前,我岂能僭越,落不忠不义的骂名!”强华道:“大王不知。更始已降赤眉,受封长沙王多日矣!”刘秀大惊道:“果真如此?”强华道:“赤眉为笼络人心,奉刘盆子为帝,然其仍是盗贼行径。火焚宫室,发掘皇陵,暴虐扰民,亦大失民心。大王当应天心,顺民意,即位称尊,救民于水火之中。”冯异亦道:“今天下群雄四起。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先到为君,后到为臣。大王当早做决断。”刘秀复沉吟道:“只是我昨夜梦乘赤龙上天,醒来还是心中悸动,不知是何征兆?”冯异道:“此正是大王为帝之佳兆也。”良久,刘秀乃道:“此事关系重大,当与诸将熟商。”
        次日,冯异等诸将联名上笺,一再恳请,刘秀方才答应。于是筑坛于鄗南千秋亭旁,众人奉刘秀登坛祭天,即皇帝位。建元建武,史称其为光武帝。
        刘秀称帝后,一面拜邓禹为大司徒,令其由河东西入关中,攻长安;一面令冯异为先锋,进驻孟津,伺机收取河南郡县。然后整顿大军,遣吴汉、朱祐、贾复等十一员大将进攻洛阳。任寇恂为河内太守,总理后方,筹措粮草,以应军需。
        且说邓禹率军渡河西进,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大军到处,百姓欢悦,关城自开,降众数十万。众将及地方豪杰均劝邓禹南下攻取长安。邓禹道:“我众虽多,然乏精锐之士,且粮草转运不济。赤眉初下长安,兵锋尚锐,财粮充裕,急切难下。不如北收上郡等地,招兵买马,积草屯粮,静观其变。”众皆服其高论。于是分兵北上,攻城略地,根基渐固。
        却说冯异进兵孟津,李轶率军出城相拒。冯异作书遣人送与李轶,谓“更始已亡,长安易主,不如归降,做个开国元勋。”李轶先时原与刘秀兄弟一同起兵,只因后来陷害刘縯,故到了此时,自思战之必败,降又惧刘秀记仇,是以进退维谷。今得冯异言,乃复信允诺行事。
        冯异得李轶书信,心中大喜。一面上奏光武帝刘秀,一面北取上党,南下成皋。李轶拥兵不救,坐观成败。朱鲔屡催其进兵,李轶均以他事推脱。二人渐生间隙。
        刘秀见洛阳城外郡县多已降伏,乃催吴汉等并力攻打洛阳。一面又将李轶密约故意泄露给朱鲔。冯异不解其意。刘秀密谓之道:“洛阳城池坚固,朱、李二人若同心死守,急切难下。朕此举乃是使其互相猜疑,诱其火拼,好坐收渔利耳!”冯异拜伏道:“陛下神机。微臣愚昧,万不及一。”
        才过数日,果有侦骑来报:“李轶被朱鲔诱杀,其部下将士,一半散去,一半被朱鲔收入城中。刘秀大喜,料朱鲔现在无路可走,乃一面传令围城兵马后撤二十里,一面请大将岑彭入城说降。
        朱鲔与岑彭相交甚厚。今见其前来说降,便叹了口气道:“我也知刘秀可得天下。只是其兄之死,朱某实有谗言之嫌。恐其记恨,不肯饶我。”岑彭闻言,乃回奏刘秀。刘秀道:“成大事者,当不记小怨。朱鲔若降,可免双方将士流血,功莫大焉。朕折箭为誓,决不食言。”于是朱鲔自缚出降。
        刘秀进入洛阳,见洛阳城高濠深,宫室齐备,乃定都洛阳,经略四方。史称其为东汉。
  欲知刘秀如何平得群雄、中兴汉室,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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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6 12:22: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回

第九回      十常侍乱政失宝        两诸侯得玺丧身


        话说赤眉自进入长安后,虽奉刘盆子为帝,不过是借个名目,其实只当个傀儡,置于长乐宫中,毫无权柄。大殿之上,诸将争功喧哗,甚至拔剑相斗。三辅郡县贡品,将士亦公然当街抢夺。刘盆子虽然年幼,也已懂时事,见部下所为,甚为惶恐,每每啼哭。其兄刘恭知赤眉必败,乃密教其弟让位避祸。建武二年正月初一,樊崇等大会金殿,请刘盆子升殿受贺。刘盆子乃从兄之言,捧着传国玉玺,离开龙案,向众人下跪,道:“蒙诸君奉我为帝,已是一年,而扰乱日盛,城乡掠夺,百姓流离,天下不安。此实盆子无能无德,不足服人。今情愿让位避贤,退为庶人,以了残生。恭请各位另立明主。”樊崇等大惊,皆避席顿首道:“陛下为帝,乃是天授,何出此言?”乃抱刘盆子归位,强将玺绶系其颈上。刘盆子哀号多时,终因樊崇等劝慰再三,方才含泪回宫。
        樊崇、徐宣等自省有失检点,乃下令士卒闭营自守,不许外出扰民。只是长安城中人马众多,各地又无贡物到来,日久财尽粮缺,将士复又出城掳掠,士民奔避,人心大失。
        却说邓禹收得北塞数郡后,已是兵强马壮,粮饷充裕,正思进取。恰接得光武帝速定关中的圣旨,便即日兴兵南下,来攻长安。同时遣人与雄踞西凉的隗嚣通好,以免掣肘。
        时关中大饥,赤眉无粮。闻邓禹杀来,樊崇等率军迎战。怎奈军中乏食,民心又失,是以胜少败多,渐渐支持不住。便在长安城内大掠一番,然后拥着刘盆子向东而去,想回老家山东,再图恢复。光武帝刘秀接得赤眉军东来谍报,一面令邓禹尾随进击,一面亲率大军于洛阳西南之宜阳布下口袋,以待赤眉。并命冯异率一支人马,将眉毛涂成红色,化装成赤眉军模样,待两军大战时,突然杀出。赤眉军敌我难分,自相残杀,溃不成军。樊崇、徐宣等保着刘盆子拼命杀出重围。正走间,前面尘土冲天,旌旗招展,金鼓大震,无数精骑杀到,迅速列好阵势,两旁将士如雁翎排开。当中簇拥出一员大将,美眉大眼,高鼻长须,头戴金盔,身披银甲,坐下高头大马,正是光武帝刘秀。樊崇等见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不知所措。正惊慌间,只听得前面齐喊:“奉旨:投降免死!”樊崇等料难走脱,乃下马跪于道旁请降。刘盆子则手捧传国玉玺,高举过头,口称:“愿降,请免一死。”
        至此,历汉室十三帝二百余年的传国玉玺,在被王莽指染十五年后,又经刘玄、刘盆子接替相传,终于到了汉光武帝刘秀之手。刘秀还算仁义,收了玉玺,不仅赦了刘盆子、樊崇等死罪,还赐以房屋田产,妥善安置。士卒也都遣回故里,令自谋生路。
        光武帝自以洛阳为都后,便建立高祖祠庙,是为宗庙。内设西汉历代皇帝的牌位。宜阳之役后,光武帝择吉日率文武百官,至高庙隆重祭祀。然后颁诏,谓赤眉投降,传国玉玺重归朝廷。汉室中兴,上托祖宗之灵,下靠将士之力。于是大封功臣,大赦天下。随后又剿抚兼施,历时数年,平定了西蜀公孙述、陇右隗嚣、河西窦融等割据势力,终于天下一统。
        却说光武帝刘秀建都洛阳,中兴汉室后,相继传位明帝、章帝、和帝。这和帝年仅二十七岁便突然去世。当时和帝有两个儿子,但都不是邓皇后所生。邓皇后为了掌握朝中大权,便与哥哥邓骘密商,用玉玺造了一份遗诏:立才出生一百多天的次子刘隆为太子,并立即继承帝位,是为殇帝。而封已有十岁的长子刘胜为平原王。接下来自然就是邓皇后变成皇太后,临朝听政;邓骘升为车骑将军,掌握朝政。
        此后便是太后与外戚掌权,控制年幼皇帝;皇帝长大后,又依靠亲近的宦官势力打击外戚,树立皇权。在外戚与宦官的争斗中,皇帝成了他们手中的傀儡,传国玉玺则成了他们用来打击对方的有力武器。
        到了灵帝末年,宦官势力很大。张让、段圭等十个皇帝亲近的宦官,都被封为常侍,人称十常侍。张让还被尊为尚父。灵帝死后,十七岁的长子刘辨继位,其母何太后垂帘听政。封其舅何进为大将军,辅佐朝政。何进见宦官势力太大,听从部属袁绍的建议,想将宦官一网打尽。不料计谋泄露,张让等盗用玉玺,发出“何进谋反,诛灭九族”的诏书,将何进杀死。
        司隶校尉袁绍见宦官如此胆大妄为,便孤注一掷,率兵冲进皇宫。张让等抵挡不住,乃挟少帝刘辨和陈留王刘协,连夜仓猝出逃,连传国玉玺都未来得及带走。
        张让等宦官俱被追兵杀死,而少帝和陈留王却被冲散,避难民间,正好遇到由何进密令带兵进京、欲尽诛宦官的西凉太守董卓。董卓见皇帝意外落入自己手中,如获至宝,连忙请入军中。自己便以护驾功臣自居,兵进洛阳,一举控制了朝廷。
        少帝回到宫中,方才发现传国玉玺不知去向。当时宫中一片混乱,现在从何查起?
        且说董卓乃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担心皇帝年长不好控制,乃恃强妄行废立。将少帝刘辨废去,立年仅九岁的陈留王刘协为帝,即是史称的汉献帝。自任丞相,总揽朝纲,排斥异己。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又常率兵外出寻欢作乐,甚至杀良冒功,残害百姓。是以激起公愤。袁绍、曹操等联络各州郡长官,共十四路诸侯,公推袁绍为盟主,兴兵讨伐董卓。
        董卓兵败。为避诸侯兵锋,乃强迫汉献帝迁都长安。临行,在洛阳放了一把大火,然后纵兵大掠而去。
        参加讨伐董卓的长沙太守孙坚,字文台,素怀大志,勇猛善战,首先率兵进入劫后的洛阳。驻军城南甄官井,命将士灭火救人,清理街市。是夜,有士卒发现在火把照耀下的甄官井中,隐隐升起五色雾气,以为井中有妖魔作怪,便报知孙坚。孙坚乃亲至井边察看,也觉井中有异。乃令军士汲去井水,再让人乘辘轳入井探看。结果摸得一个黄绫包袱上来。孙坚打开一看,里面有一精制宝匣,上有铜锁锁住。孙坚是个性急豪爽之人,立时削去铜锁,打开宝匣,只见里面有一方玉玺。方四寸,上有龙虎交纽,下有篆文,携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旁缺一角,用黄金镶补。
        孙坚粗通文史,一见此玺模样和玺文,便料定这便是秦汉两朝相传的传国玉玺,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表面上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哦,一颗印章,不知是谁失落井中。该我发个利市。”乃重赏打捞之人,并嘱众人勿得妄言得宝。
        孙坚偶然得了传国玉玺,便以为天命所授,乃顿生异志,私自珍藏。次日便假称旧病复发,率领本部兵马回转江东去了。
        讨董役中,有一路诸侯,姓袁名术,字公路,乃盟主袁绍之弟。袁氏家族久在朝为官,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是以袁术虽无大才,却占得淮南数郡之地,兵多将广。见汉室暗弱,便存有不臣之心。此时讨董,袁术专管粮草。不料各路军马,人心不齐,渐次散去,袁术也自南归。一日,有门吏来报,有一同乡人称有机密事求见。来人原是孙坚部属,为求富贵,特来将孙坚得玺经过一一告知。世上本没有不漏风的墙,袁术也已风闻孙坚得玺。今听来人之言,料是无虚了,便重赏来人。
        袁术正在思念如何能得到玉玺,忽报孙坚派人前来借粮。袁术大喜,慷慨赠粮,并谓来使道:“袁某素敬孙将军智勇双全,如能晤面倾谈,足慰平生。”孙坚见袁术欣然借粮,心里感激,乃亲往拜访。两人相见甚欢。袁术置酒相待。席间,袁术道:“今天下纷争,英雄四起。文台兄勇冠三军,当今豪杰。我意欲与兄联手共图大事,不知尊意如何?”孙坚正愁自己兵微将寡,粮草不济,难成大事。见袁术主动与己联盟,正中下怀。虽说看不起袁术鄙薄,但其兵多粮丰,正好为己所用,乃慨然允诺道:“既蒙明公错爱,孙坚当披坚持锐,充当先锋。”于是屯兵鲁阳,与袁术互为犄角。
        未几,袁术命孙坚攻打荆州刘表。孙坚正想夺取荆州为基业,乃欣然率兵而往,在襄阳城外,与刘表军大战数次。孙坚志在必得,亲冒矢石,数败荆州兵。于是刘表乃召众人商议退敌之策。谋士蒯越献计道:“孙坚有勇无谋,见连连小胜,必然轻敌。主公可命健将吕公设伏岘山,然后诱孙坚前往,必能擒之。”刘表从其言,吩咐依计行事。
        孙坚果然逞勇轻进,竭力穷追,来至岘山之中。忽然一声炮响,两边山上箭石齐下,孙坚与从骑躲避不及,顿时脑浆迸裂,血肉横飞,死于山壑之中。
        袁术命孙坚攻打荆州,本是借刀杀人、一箭双雕之计。孙坚一死,只剩下孤儿寡母,尽在袁术掌握之中。其长子孙策,年方十七,骁勇善战,有乃父遗风;次子孙权,即是后来称雄东吴的一方霸主。孙策以母寡弟幼,恐为袁术所害,乃欲寻机离去。一日去见袁术,哭拜于地,道:“先父阵亡,我意欲与老母幼弟,同扶灵柩回曲阿安葬,往依舅父丹阳太守吴景。不意近日舅父为刘繇所逼,已离丹阳。故欲请明公借给我精兵数千,以报舅父之仇并归葬先父遗骸。倘能平定东南,开疆拓土,佐明公成就大业,策也可托不朽了。”几句可怜可信又可听的话,立时就打动了袁术的心。心想:“此时不取玉玺,更待何时?”乃故作沉吟道:“我养你一家老幼,又借兵与你复仇,你也须留个质当与我方才双全。”孙策一闻此言,知是为了传国玉玺,自思:“人是活宝,玺是死宝。有了人马,可以自创基业;无人又怎能保得宝玺?”想罢,乃开言道:“孙策孑然一身,无可为质。只有亡父留下的传国玉玺是个宝物,正当奉与明公,以表寸心。”袁术想不到孙策如此爽快,心中大喜,忙道:“贤侄如此通情达理,甚好。你太年轻,位卑难以统领大军。我拜你为折冲校尉,借给三千精兵,你可便宜行事,勿负我望。”孙策拜谢,回去取来玉玺交给袁术。袁术接过,仔细把玩。果然是个价值连城的秦汉宝玺!心中大喜。遂交割军马,命孙策统领而去。
        孙策率军启程,又沿途召集父亲的旧部,共有四五千人马,兼程东行。又遣人请好友周瑜到曲阿相会。这周瑜便是后来率军破曹、火烧赤壁的东吴大都督。孙策会同吴景、周瑜,击败刘繇,攻占丹阳。随后又驱走王朗,杀死严白虎,夺得会稽郡。连战皆捷。不到两年,便占有江东六郡四十州,竟能与袁术分庭抗礼了。
        话说董卓为避关东诸侯兵锋,同时也为篡位方便,遂胁迫汉献帝及百官,强行千里,迁都长安。以致军民遭劫,天下骚动,神人共愤。司徒王允乃巧行美人计,将美女貂婵分别送给好色的董卓与其部下猛将吕布,以离间二人关系。董卓在皇帝梦中飘飘然起来,毫无防备,被吕布杀死。
        董卓死后,其部下将领相互混战,甚至把皇帝作筹码,你抢我夺。此时有雄才大略的曹操听取谋士的劝告,不失时机,起兵勤王,将颠沛流离的献帝接到许都供奉起来。自任丞相,执掌军政大权,挟天子以令诸侯,很快就控制了中原地区。
        却说袁术仗着祖荫世爵,占有淮南广大区域,兵精粮足。见汉室衰微,早就有代汉称帝的野心。及至从孙策手中夺得传国玉玺,就更是急不可待。乃授意部下造符命,献图谶。其心腹人张烱道:“据考证,袁氏乃舜的后代。舜以土德王天下,今以五行推之,汉朝的火德气数已尽。火生土,土德将      兴。袁字的上面是土,该是袁氏代汉称帝。”袁术闻言,心花怒放,嘴里却说:“袁姓之人甚多,不知该着谁家?”张烱道:“数年前便有一条谶语流传,曰:‘代汉者,当凃高也。’‘当凃高’义为城中大路起始处的宫门高阙。明公表字公路,正和路途相应,这岂不是天意?”袁术听了张烱一番天命宏论,不由得手舞足蹈。乃召集属下官员将佐,示以符谶道:“汉祚将尽,海内鼎沸,群雄并起,我家四世三公,臣民所归。欲应天心、顺民意,代汉称帝,诸位之意如何?”此言一出,众人齐呼“万岁!”都道:“主公早该名正言顺地即位称尊!”只有主簿阎象私下劝道:“今天下纷争,汉室尚存。若明公此时称帝,唯恐成众矢之的,反为不美。”袁术大怒道:“一代亡,必有一代兴。汉失传国玉玺,今我得之,岂非天意所授?况我地广人众,兵精粮足,大旗一举,自然四海来归,何愁天下不定!”于是,建安二年在寿春公然称帝,建号“仲家”。按汉廷体制设置文武百官。将一批心腹封为三公九卿,自己堂而皇之地称孤道寡起来。
        是时四方诸侯虽各自为政,尚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称王称帝。故袁术一经称帝,便真的成了众矢之的。其兄袁绍占据冀州,本想立宗室刘虞为帝,怎奈刘虞誓死不从,袁绍尚在犹豫,忽闻袁术淮南称帝,不由大怒道:“我袁氏世受汉恩,岂能做此乱臣贼子之事,留千古骂名!”江东孙策翅膀已硬,早已不听袁术约束,闻其称帝,也致书责其不忠,劝其将传国玉玺奉归朝廷。荆州刘表、徐州刘备,皆汉室宗亲,均视其为仇敌。汉相曹操自然更是怒火中烧,乃上奏献帝,谓袁术私藏玉玺,僭越称尊,实大逆不道,当起兵讨伐,灭其九族。献帝当然准奏。于是曹操调集军马,准备东征,一面令徐州刘备发兵先行南下,以分袁术之势;一面保孙策为讨逆将军、领会稽太守,命北上讨袁。
        却说袁术自僭号称帝以来,不思进取,而骄奢日甚。不仅锦衣玉食,挥霍无度,还不惜财力,大兴土木。盖宫殿,起府第。又在民间搜掠年轻貌美的女子纳入后宫,以充妃嫔。百姓苦于赋徭,多有逃亡。不过一年,已是人心涣散,粮食乏亏。忽闻三路大军将至,大为惊骇。乃一面遣人结好孙策,一面派纪灵率军抵御刘备。
        无何,江东使者归来。谓孙策已得朝廷荣封,威望日隆,声称决不附逆。纪灵亦敌不过刘备,大败而回。袁术接得两处败讯,忧愁成疾。
        曹操见时机已到,乃亲率大军二十万,扯起奉天讨逆的大旗,来攻寿春。袁术闻之,不敢应战,乃渡淮远窜,只留部将桥蕤、李丰等坚守。曹操引军打破城池,斩了桥蕤等,尽降其众,然后凯旋而归。
        袁术屡屡败北,军心涣散。加上大旱,粮食奇缺,乃向南方富庶处就食。哪知庐州守将雷薄、陈兰已生二心,闭城不纳。没奈何,只得再回辕北往。士卒饥寒,沿途逃离。袁术知大势已去,乃遣使先去冀州传信,谓愿将帝号及传国玉玺让与其兄袁绍,自己率一些残兵败将随后北往。不料道出徐州,偏遭刘备拦截邀击。袁军已是惊弓之鸟,一触即溃。袁术为保全性命,慌忙策马逃奔。那仅有的一点粮秣辎重,尽皆丢失。无奈只好复向南去寿春,以求暂安。行至江亭,距寿春尚有八十里,粮饷皆绝。只剩本是喂马的麦屑三十斛,分给将士。僧多粥少,哪够充饥?
        时值盛夏,袁术已是人疲气乏,口干舌燥,汗出如油,乃命左右寻蜜浆止渴。那时淮南已是十室九空,哪里能寻得到蜜浆?想起一年前高粱厚味,一呼百诺,是何等的威风!如今粥食无着,形同乞丐,不由得悲愤交加,捶胸大呼道:“袁术、袁术!怎么到了如此地步!”说到这里,只觉得胸中一股血腥上涌,“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且连连不止,须臾血尽气绝。众妻妾子女及近侍将士,仓猝间遭此大变,哭成一片,乱作一团。暑气闷蒸,不敢久待,只得草草收殓,勉强起身,奔赴庐江,欲依太守刘勋。只是树倒猢狲散,将士们纷纷离去,自谋生路。扶柩者不过二三百人。
        正行间,迎头来了一队人马,乃是原广陵太守徐璆率军来到。袁妻原以为是老部下前来护驾的,哪知这徐璆曾因对袁术称帝略有微词而被罢职下狱。后被人保释回乡,是以怀恨在心。闻袁术兵败途穷,乃纠集乡党,收罗旧部,伺机报复。今见袁术已死,部众溃散,不由得心中大喜,乃对袁妻道:“袁公恃力夺玺,逆天僭号,故身败名裂。为今之计,可将传国玉玺交我上奉朝廷,以恕前罪。”袁妻道:“玉玺日前已由先夫转赠其兄袁绍了。将军请去冀州讨要罢。”徐璆当然不信,顿时怒气冲天,喝令兵丁将袁氏一门团团围住,道:“袁术僭号称帝,生当灭族,死当戮尸。你等若匿玺不交,我便要开馆戮尸、锁拿反属了!”袁妻见此势头,知玉玺难保,只得乖乖交出,恳请放条生路。徐璆察看得实,便放过袁氏一门。自己护着国宝,星夜赶往许都献给曹操。
        曹操见宝玺归来,心中大喜,抚玩良久,方奏明献帝,奉入内宫珍藏。重赏徐璆并封为广陵太守。
        欲知这个失而复得的传国玉玺,能否在汉室中继续传承下去,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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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6 12:31: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回

第十回      曹魏逼汉禅天下        司马依样画葫芦


        话说汉丞相曹操字孟德,虽然白面细眼,中等身材,却是个文能弄墨、武能舞刀、多谋善断的了不起人物。当世名士许劭早年便谓其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曹操自占据中原后,便挟天子以令诸侯。自任丞相,握朝中军政大权,汉帝形同傀儡。传国玉玺喜得归来,虽摆放在宫中,却是曹操遣心腹之人掌管,没有曹丞相之命,是万万不能动用的。
        汉献帝见曹操专横揽权,恐日后如王莽篡位,乃亲书密诏,令董贵妃缝于衣带之中,赐与董妃之父车骑将军董承。令其纠集忠义之士,共讨曹贼。董承做事不慎,为曹操知晓,大为震怒。立即派兵把董承等一干人擒拿处死,复入宫见帝道:“董承谋反,其女罪当连坐。”帝见曹操按剑而立,怒容满面,自觉心虚,只得道:“董承有罪依法惩治。董妃有妊在身,权且赦免。”曹操冷笑道:“还想留孽种为母报仇么?”说罢,喝令左右将董妃拖出宫外勒死。惊得献帝月余不能坐朝。
        曹操杀死董妃,也自心虚,乃将三个女儿陆续送入宫中。一半是心怀愧疚,一半也是进一步控制献帝。
        曹操安定了内部,于是出兵东征西讨,先后杀死了吕布,逐走了刘备,灭了袁绍、袁术兄弟俩,控制了北国大片疆土。接着趁刘表病危,兴兵南下,迫降了其子刘琮,将广大的荆州地区收入囊中。然后沿江东下,欲将逃至夏口的刘备和占据江东的孙权一举歼灭。孙刘两家为情势所迫,听从刘备军师诸葛亮的建议,结成抗曹联盟,由东吴大都督周瑜统率大军,于赤壁采用火攻,大败曹军,从而形成了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局面。
        曹操虽然赤壁兵败,但还是牢牢地控制了整个北国。一些文臣武将阿谀奉承,谓其功高盖世,德比周公。曹操也自负道:“天下如果没有我,不知有多少人称帝称王!”于是,献帝在群臣的胁迫下,不得不违心地加封曹操为魏公,赐九锡,剑履上殿,参拜不名。不过两年又晋为魏王。
        是时皇后伏氏见曹操威权日甚,视天子如小儿,料将行篡逆之事。乃密修书与其父伏完,令其设法除掉曹操,以安社稷。但此时宫中内外,尽是曹操党羽,一有动静,顷刻便知。曹操侦得伏后密谋,立即兵围伏府,搜出皇后密信,不由得怒气冲天,立命尚书令华歆率甲士入宫,谓献帝道:“伏氏无德,勾结外臣,阴谋造反,欲害丞相。当收回皇后印玺,听候处置。”献帝闻言,惊得面如土色,战栗不能言。伏后闻变,避入宫中夹壁中。华歆破壁而入,揪住伏后头发拖了出来,骂道:“大胆贱妇,焉敢谋反!”伏后自知万无生理,索性骂道:“岂有臣言君反,这不是天地颠倒,纲常丧尽么?”华歆冷笑一声,命符玺郎在已草拟的废后诏书上盖上玉玺,然后掷给伏后道:“贱妇已被废为庶人,死到临头,还敢饶舌!”献帝闻言大惊,忙求情道:“伏氏纵有不是,请看在寡人面上,饶其不死,永禁冷宫吧。”华歆道:“此事岂是为臣能做得主的?”正说间,曹操已是满面冰霜大踏步而入。献帝不由得连连作揖,道:“丞相世受汉恩,如愿辅佐寡人,是汉室之幸;如以寡人无德,请另立明君,放我夫妻归老田园,以尽天年。”说罢,放声大哭。在场之人见了此情此景,也都暗自垂泪。曹操扶住献帝道:“陛下何必做此儿女情态?臣世为汉臣,绝无不臣之心。只是伏氏不容臣等,也是咎由自取。”说罢,连连向华歆示意。华歆乃带人将伏后并其所生二子鸩杀于别宫。
        数日后,曹操奏道:“中宫不可久虚。臣次女曹节,久侍陛下,贤惠聪颖,能识大体,可为皇后。”献帝哪敢不从?于是降诏,立贵人曹节为皇后。
        是时,继承父兄基业的孙权占据江东,闻得曹操种种不臣之事,乃上书曹操,称其德同尧舜,当代汉为帝。曹操看罢来信,不由哈哈大笑,谓左右道:“孙权这孩子劝我自立为帝,这是想把我放到炉上烤啊!”众文武均道:“大王功德,如同日月,正当以魏代汉。前时我等劝进,大王谦逊不从。今外藩孙权亦上表尊之,可见人心所向。大王当上顺天意,下合民心,即位称尊。”曹操笑了笑,摆着手道:“不可,不可!汉室虽然衰微,然我祖上世受汉恩,我亦封王拜相,位极人臣,岂能为此不臣之举!况西蜀刘备、东吴孙权尚在那里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我哪能自为众的?”众人道:“汉祚将尽,人心向魏,朝代更替,乃天意也。大王当应天顺民才是。”曹操拂须微笑道:“倘天意如此,我能为周文王也就心满意足了。”众人闻言,知是教其子篡逆,大家心知肚明,连声诺诺。
        曹操素有头风病,每每发作。后访得名医华佗,请来医治。华佗施以针灸,随手而瘥。曹操求根治之法。华佗道:“此病乃脑中风涎所致。如欲根治,须劈开脑门,洗去风涎方可。”曹操性素多疑,闻言勃然大怒,道:“头可劈开么?你这分明是要谋害我性命。”遂将华佗逮捕下狱处死。曹操年老体衰,头风频作,渐至不起。建安二十五年,终于一命呜呼。
        曹操一死,其子曹丕立即在魏都邺郡自立为魏王,大封群臣。拜华歆为相国,进贾诩为太尉,陈群为尚书。其弟曹植,才高八斗;曹彰勇冠三军。曹丕恐二人夺其王位,乃贬往封地,派人严加管束。
        汉献帝见曹操一死,不由得心中大喜,指望能亲理朝政,重兴汉室。哪里知道未及百日,魏王曹丕便率兵数十万自邺南下。华歆、贾诩等先入许都,上奏献帝道:“近来皇龙现身,天降祥瑞,大魏当代汉室。请陛下应天顺人,仿圣朝禅让故事。”献帝大惊道:“汉室数百年江山岂可在朕手中丧失?先魏王曹丞相功同伊尹,德比周公,尚尊朕为帝,甘为汉臣;卿等食汉俸禄,何故做此不臣之事?”华歆大声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唯有德者居之。今汉祚已尽,大魏当兴。一衰一兴,天道循环,陛下岂能逆天?”太史丞许芝接口道:“臣职司天象。见帝星暗晦无光,实乃汉室气数已尽。又数十年前就有谶谣云:‘代汉者,当凃高也。’当街大道尽头的高处是魏阙,此便是魏当代汉的明徵也!况近又有民谣云:‘鬼在边,禾女连,王天下。’鬼禾女三字,正是个‘魏’字,岂不是大魏当有天下?天意如此,陛下还有何言?”曹操殁了,献帝胆子也大了三分,乃辩驳道:“图谶民谣乃无稽之谈,岂能相信?”陈群冷笑道:“如此说来,当年高祖斩蛇起义也是无稽妄言?”献帝见一班魏臣紧紧相逼,却无一人帮自己讲话,心知大势已去,不由得泪流满面,离座奔往后宫。华歆等一班人等亦随后追至中宫。
        曹皇后闻得宫外喧哗,出宫一看,只见献帝形色惶惶、气喘吁吁地奔来,乃惊问何故。献帝转身手指众臣道:“你兄曹丕要夺我帝位呢!”曹后一听,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火万丈,指着华歆等人骂道:“我父南征北战,功盖寰宇,终生事汉称臣。我兄嗣位未久,岂会思窃神器?想必是你等贪图富贵,撺掇胡行。”华歆等人见曹后发怒,却全无惧色。只是曹后与曹丕同胞,不好变脸发作,便将天命图谶的话轮番敷衍。曹后只是冷笑。初次摊牌,双方不欢而散。
        数日后,曹丕来至许都郊外,并不进城朝见献帝。华歆等一面遣人在南郊繁阳亭筑受禅坛,一面大会群臣,力请献帝登殿,强迫其在草拟的禅位诏书上用玺。众人齐围龙案,扯袍拽袖,喋喋不休。华歆声色俱厉,贾诩温言相劝。此时献帝已心力交瘁,五内俱焚,只得木然地点了点头。华歆等便唤符玺郎来,就在龙案上铺开诏书,盖上传国玉玺,然后由御史大夫张音赴城郊行营宣诏。诏曰:
        天命不于常,帝王不一姓,惟有德者居之。自古如此。汉室暗弱,为日已久。阉竖祸兴于前,董卓兵乱于后,致华夏鼎沸,天下覆倾。幸赖前魏王曹操奋扬神武,芟夷凶暴,社稷危而得存;今魏王曹丕至德先昭,教化四海,黎民安而欢悦。朕在位三十余年,德行浅薄,汉祚传四百余载,运数已终。仰观天象,俯察民心,属意于魏。故朕以天下为公,效法尧舜,禅位于魏王。
        曹丕听罢禅位诏书,心中大喜,但表面上不敢接受。乃上表推辞,云德薄不敢为君,请另择贤者。仍遣张音返奏献帝。
        献帝得曹丕辞表,乃谓华歆等道:“魏王请辞,不愿受禅,卿等之意如何?”华歆道:“此正是魏王贤德之处。陛下当再颁诏书,交出传国玉玺,以示诚意。”张音、贾诩等点头道:“相国之言是也。”献帝闻其索要玉玺,心知汉室江山将断送己手,不觉泪流满面,哽咽道:“传国玉玺现由曹后收藏,不由朕躬。”华歆早已领教过曹后的厉害,不便鲁莽行事,乃回报曹丕。
        曹丕闻报,乃遣曹休等族人与华歆率甲士入宫见曹后,索取玉玺。
        献帝见大队人马涌入宫内,当头的都是一些曹氏家族战将,一个个横眉瞪眼,昂首按剑,顿时吓得汗流浃背,战栗不已。曹后见了如此阵势,也知不交玉玺是扛不过去。蓦然想起前朝王莽篡位时,太皇太后王政君怒摔玉玺的故事,便一手托着玉玺,一手指着众人骂道:“你们这些食汉禄、不忠汉的乱臣贼子,回去告诉你们的新主子,他不守臣节,不遵父志,不念骨肉之情,篡位欺天,虽能逞一时之势,久后必遭报应。将和王莽一样,遗臭万年!”骂罢,愤然将玉玺掷至廊下,掩袖痛哭。
        曹丕得了玉玺和第二次禅位诏书,便欲接受行事。贾诩劝道:“事不过三。大王仍应谦辞,以服天下人心。”于是曹丕再次上表逊让,使张音、曹休奉还玉玺和诏书。献帝仍依华歆的安排,将原诏书亲自重誊一遍,并加上“天命不可违,民心不可拒”等语,仍由张音赍诏、曹休奉玺,来见曹丕。
        曹丕接得诏玺,遂不再辞让。乃大会群臣,命华歆总司受禅大典。值受禅台业已竣工,乃择得建安三十四年十月庚午日,受禅登基,面南称尊。华歆在台上宣读汉帝禅位诏书,献帝在台下跪捧传国玉玺。文武大臣,拜倒坛下,行三跪九叩大礼,齐呼“万岁!”改元黄初,国号大魏。废汉献帝为山阳公,即日出宫,赶赴封国,无诏不得入朝。
        禅位礼成,曹丕乃驰入许都,入宫坐殿。追尊乃父曹操为太祖武皇帝。又大封功臣,赏赐将士,广开筵宴,欢庆三日。
        曹丕篡汉建魏后,使人于传国玉玺肩部,刻了“大魏受汉传国玉玺”八个隶书大字,以证其为仿尧舜禅让的故事,非篡汉也。只是这掩耳盗铃之事,天下人哪个不知?蜀中刘备闻讯,在诸葛亮等众文武拥戴下,亦自称皇帝,谓续汉统,发檄讨贼。数年后,东吴孙权亦称帝建业,真正形成了曹魏、孙吴、蜀汉的三国时代。
        魏文帝曹丕称帝七年便一命呜呼。子曹叡即位,是为明帝,在位也仅十多年。临终遗命养子齐王曹芳即位,命曹爽为大将军与太尉司马懿一同辅政。曹魏王朝在与吴蜀的争战中,大权逐渐落入司马懿手中。曹爽乃纨绔子弟,志大才疏,畏忌司马懿。便怂恿魏帝对其明升暗降,加封太傅而削除兵权。司马懿老奸巨猾,足智多谋,知其中奥秘,乃韬光养晦,称病不出。曹爽以为司马懿旦夕将死,毫不防备,在家花天酒地,骄奢无度。一次与魏帝外出游猎取乐,司马懿瞅准时机,突然发难,占据京城,控制了朝廷,斥曹爽奸邪误国,称奉太后懿旨,收取大将军印绶。曹爽闻讯,惊得半死,眼见得有国难归,有家难回,便老老实实地交出兵权。随即司马懿便以谋反罪名,将曹爽夷灭三族,并将曹氏家族先后贬斥,驱出朝堂。
        司马懿计诛曹爽,威震朝野,遂得专权柄。年余,司马懿病老归西。长子司马师继父辅政,专横跋扈,胜过其父。魏主曹芳毫无权柄,连行动也处处受限,无有自由。乃暗嘱张皇后之父张缉及心腹夏侯玄,联络曹氏宗族,伺机除奸。那司马师的耳目遍及宫廷内外,立时便知密谋。司马师大怒,连夜发兵将张缉、夏侯玄拿下斩首,并夷其三族。曹氏宗族一干人等,亦一并诛杀。司马师意犹未足,乃带了甲士,按剑入宫。见了曹芳也不行礼,厉声问道:“张女何在?”曹芳道:“哪个张女?”司马师圆睁怪眼,喝道:“就是张缉之女!”曹芳道:“张缉有罪已诛,其女并不知情,望大将军宽恕。”司马师冷笑道:“逆贼之女岂容漏网!陛下难道未闻前朝伏皇后父女之故事么?”一句话说得曹芳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武士将张后拥出,幽闭别室,次日便报其晚间暴亡。
        司马师虽杀了张后父女,终觉魏主曹芳是个祸害,乃潜谋废立。一日在府中大会群臣道:“主上荒淫无道,听信谗言,不辨贤愚。长此下去,社稷难保。况其并非先帝亲生,乃螟蛉之人。我欲奏明皇太后,另立明君,不知诸位意下如何?”众人皆惧司马师,且又大多是其同党,故都附和道:“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俱以社稷为重。当今之事,我们唯明公马首是瞻。”司马师大喜,乃取出废魏主为齐王、另立新君的奏稿,令众人签名画押,然后上呈太后。
        郭太后素无权柄,又非曹芳生母。见司马师领衔、众大臣联名上奏,知无法违抝,乃勉强点头。于是令魏主曹芳退归齐王旧藩,改立文帝长孙高贵乡公曹髦为帝。赐司马师黄钺,入朝不拜,奏事不名,剑履上殿。
        司马师素患目瘤。近因议废立,劳心烦神,致肝火上升,目瘤发作,眼红睛突,剧痛不止。一日眼痛彻心,司马师大叫一声,眼珠迸出,鲜血直流,须臾毙命。其弟司马昭得兄印绶,总督兵马,上表讣闻。朝中多是司马氏心腹,魏主曹髦无可奈何,只得授其为大司马大将军,兄终弟及,统理朝政。司马昭当政,飞扬跋扈,行事专横,更甚乃兄。上朝时,自立于魏王之侧。群臣奏事,司马昭自行剖断,不问魏王之意;生杀予夺,尽由己出,不从魏主之言。车马入宫,剑履上殿,前呼后拥,甲士千人,威赫无比。
        魏主曹髦,年少聪明,即位时年仅十三岁。随着年龄增长,见司马昭视己如同傀儡,心中又忧又愤。甘露五年,有人奏称宁陵井中有黄龙出现。群臣上表庆贺,以为祥瑞。魏王叹道:“龙上不在天,下不归海,屈住井中,岂是祥瑞!”乃有感而做《潜龙诗》:
        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此诗被贾充侦知,便来禀告司马昭。司马昭大怒道:“此人无理太甚。”次日上殿,怒容满面,问曹髦道:“主上视臣为何人物?”曹髦与之对视良久,佯笑道:“大将军乃当今之周公、吕望耳!”司马昭冷笑道:“潜龙之诗,视我等为鳅鳝,岂是人君之礼?”仓猝间,曹髦张口结舌,不能答言。司马昭鼻子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众大臣皆随司马昭而去,只有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三人尚在大殿相陪。曹髦愣了半晌,将龙案上一只玉杯摔得粉碎,恨恨道:“逆贼!朕必杀你!”三人齐道:“陛下轻声!”曹髦大声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朕不能坐受其辱。卿等可助朕讨贼。”王经忙摇头道:“不可,不可!陛下虽贵为天子,而实无可用之兵。宜隐忍缓图,不可造次行事。”曹髦怒吼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朕意已决,虽死不惧!”乃连连传旨,命宫中宿卫整队出宫。
        王沈、王业见了,谓王经道:“为保全性命,我们快去出首吧!”王经大怒道:“君辱臣死。我等身为魏臣,岂可坐视!”王沈、王业见王经不从,径自一溜烟去了。
魏王曹髦仗剑升辇,率宫中宿卫三百余人,径出南阙,往司马昭府上杀来。途中正遇中护军贾充率铁骑数千驰至。曹髦立于辇上,仗剑大喝:“我乃大魏天子,你等敢弑君造反么!”军士见了曹髦皆不敢妄动。贾充回首高呼:“成济速速向前动手!”成济答应一声,骤马挺戟,真奔辇前。曹髦舞剑大喝:“逆贼焉敢弑君!”言未绝,早被成济一戟刺透胸背,口喷鲜血,倒辇而亡。三百宿卫被数千铁骑团团围住,杀得一个不留。真个是尸横街头,血流成河。
        司马昭闻曹髦已死,乃驱车赶来,佯作惊惶之状,以头撞辇而哭。为塞人之口,乃召集朝中大臣道:“成济大逆不道,竟敢弑君,当灭其三族!”成济大骂道:“你主谋大逆,反杀我灭口!”司马昭恐其还要胡言乱语,乃喝令先割其舌,再细剐之,并夷其三族。
        贾充等见事已至此,便索性劝司马昭代魏称帝。看着血泊中的龙位,想想吴蜀两国尚在那里虎视眈眈,司马昭不敢贸然行事,乃立曹奂为帝。改元景元,进司马昭为丞相,封晋公,主持一切军国大事。
        景元四年,司马昭派兵灭了蜀汉。朝中大臣遂奏称应封王爵。魏主曹奂焉敢不从?遂封司马昭为晋王,立其子司马炎为世子。数日后,司马昭命改称司马炎为太子。
        转眼到了中秋佳节,晋王府中大宴群臣。裴秀席间进言道:“臣适才得报:襄武县日前天降一人,身长二丈,脚迹三尺,于街市中言道:‘我乃民王,传语万民:天下换主,立见太平。’此晋代魏之兆。大王当择日登基称帝。”言未罢,贾充、何曾等齐声道:“大王当顺天心,从民意,代魏称尊。”说罢,当堂跪下,高呼万岁!一霎时,所有人等,俱下拜齐呼。乐得司马昭呵呵大笑道:“众卿请起。若天命在晋,当与诸公共富贵。”哪知乐极生悲,话尚未说完,便觉头痛如裂,半身麻木,倾刻昏仆不语。众人大惊,慌忙抬至床上。少顷,司马昭半睁右眼,手指其子司马炎。贾充等明白其意,便道:“大王倘有不测,臣等当尽心辅助太子以成大业。”司马昭闻言,方才瞑目而逝。
才过头七,司马炎便率众文武大臣来见魏主。曹奂见了,慌忙下殿来迎道:“晋王新袭王爵,寡人恭贺。”司马炎问道:“魏之天下,谁之力也?”曹奂道:“实晋王父祖所赐。”司马炎奸笑一声:“陛下倒也有自知之明。何不更做个明智之举?”曹奂问道:“晋王要寡人做何明智之举?”司马炎道:“陛下空坐尊位,何不让有德者主之!”贾充、裴秀等亦随声附和道:“晋王之言有理,望陛下从之。”曹奂猝闻此言,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方道:“卿等世为魏臣,何出此言?”司马炎不禁大怒道:“此社稷原本汉室所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曹丕强夺汉室天下,我不过是为汉家报仇罢了。”说罢,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贾充、裴秀、何曾等围定曹奂,连哄带逼道:“魏祚已尽。陛下不可逆天,当照汉献帝故事,禅位晋王。陛下也可趋福避祸、安享天年。”曹奂本个是无用之人,况曹髦喋血之鉴不远,哪敢不依?乃从何曾手中接过代写的禅位诏书,用上玉玺,然后请众大臣送往晋王府上。司马炎也装模作样地推让了三次,方才受诏。
        好在四十四年前原魏受禅台仍在,略加修整后,魏主曹奂请晋王司马炎登受禅台,自己亲捧诏书,献上传国玉玺,文武百官跪拜台下,山呼万岁。于是定国号为晋,改元泰始。其后十二年晋武帝司马炎出兵灭了东吴,江山终于一统。
        欲知晋室故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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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字经:魏蜀吴,争汉鼎。号三个,迄两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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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第十一回    立痴帝雌威伏祸        广宗室诸王争权


        却说晋武帝司马炎,藉父祖之力,得以篡位称帝,也想力惩魏弊,锐意更新。暗思曹丕篡汉之后,催残自己手足,威逼罢黜其弟曹植、曹彰等,致宗室之势减弱。到了禅位之时,竟无一人出手相援,使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魏室江山。为防患于未然,乃大封宗室。授叔祖司马孚为安平王,叔司马干为平原王、司马亮为汝南王、司马伷为琅琊王、司马彤为梁王、司马伦为赵王,弟司马攸为齐王,还有从伯叔、族兄弟,亦封王封侯,倚为屏藩。哪知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龙多旱,人多乱。诸王各有封疆,握有军队,便有些野心家觊觎神器,为祸国家。于是便有了后来的八王之乱。
        却说晋武帝司马炎有子数人,长子司马衷为皇后杨氏所生。此儿外似天真无邪,实则顽劣愚钝,形同白痴,七八岁时尚犬马不辨。知子莫如父,武帝知其朽木不可雕,难继大业。偏杨氏钟爱此子,屡屡把立嫡以长的古训,在武帝面前提起。甚至撒娇流泪道:“衷儿年纪尚小,童心未化,将来茅塞一开,必大器晚成,能承继大统。”武帝终是狐疑不定,乃召心腹大臣贾充、卫瓘等商议。谁知那些人既惧皇后的权势,且又早已得了其许多好处,自然是帮司马衷说话,谁肯为国家着想?贾充道:“大殿下看似愚鲁,实乃大智若愚。只要圣上循循善诱,久后必能一通百达。”武帝道:“只恐顽石不化。”卫瓘道:“今天下太平一统,江山稳固,储君也只须因循而治,自然国泰民安。如若废长立幼,恐致内乱丛生,反而不美。”司马衷身为皇帝的嫡亲长子,名正言顺。虽皆知其顽痴,谁敢异言。于是,十岁的司马衷终于被立为太子。
        随着太子的长大,太子妃的人选又被提到议事日程。贾充是司马氏的宠幸功臣,生有一女,名叫贾南风。虽然生得又矮又胖,性情刁钻,其母为了攀上太子这门亲,便不住与杨皇后套近乎。称自己的女儿贤德温良,贾充也托亲信友好在武帝面前美言举荐。司马炎虽也风闻贾女貌不惊人,但杨后及众大臣只把女子重德不重色来劝,便暗思自己的儿子有些痴呆,将来得一贯忠心的贾氏一门辅佐,定能稳坐龙位,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待娶过门来,痴男丑女倒也欢爱和睦,相安无事。
        武帝晚年嗜酒贪色。宫中原有佳丽五千,灭吴时又得五千,还敕令广选美女。是以酒色过度,疾病缠身。太熙元年,一病不起。临终遗诏,命皇后之父、车骑将军杨骏与四叔汝南王司马亮辅政。杨后为了一己之私,乃改为命杨骏一人理政,封其为太尉,兼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痴儿司马衷即位,史称惠帝。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头脑一点不开化。一次听大臣奏报,山东某地大灾,人多饿死,他却奇怪道:“真傻,何不弄点肉糊吃呢?”又一次夏天在御花园内游玩,听得蛙声一片,此起彼伏,不由得问道:“那许多蛙叫,是为公呢,还是为私?”内侍们见问,不觉内心发笑,不敢回答。其中一个头脑机灵,答道:“在官地叫的为公,在私地叫的为私。”惠帝闻言,歪着头想了好一会,不禁拍手道:“是这样,是这样!”
        这样的皇帝坐龙庭,自然一切军国要事都是杨骏一人作主。杨骏根基不深,本事平常。见司马氏宗室势大,乃大肆提拔亲信,广封王侯,以笼络人心。同时抑制王室,将汝南王司马亮、楚王司马玮等,俱撵出朝堂,令归藩国。
        至于内宫,自然是贾后掌管。这贾后生性奸刁滑坏,守着个痴皇帝,心有不甘,还想外干朝政。只是上有太后,下有杨骏,如何能任其所为?是以内心不满,便也大树私党,伺机夺权。
        杨骏得专权柄,也防贾后阴谋,乃令外甥段广为散骑常侍,执掌机密;私党张邵为中护军,督统禁军。所有诏命,先示惠帝,后禀太后,实由自己一人主裁独断。视惠帝如泥塑木雕,自然引起朝野不满。贾后看准时机,密遣亲信孟观、李肇出朝,游说诸王入朝清君侧。汝南王司马亮对杨骏虽心存忌恨,尚不敢贸然动作。楚王司马玮年轻气盛,闻贾后之命,便借口朝贺,返回京师,暗中联络东安公司马繇等宗亲,伺机发难。司马亮探得京中消息,便也赶回洛阳。
        一日,司马玮趁杨骏不在,瞅空上奏道:“杨骏欺君祸国、结党营私,当召致廷尉。”那白痴皇帝不知召致廷尉就是逮捕下狱受审之意,翻着白眼看了看身边的贾后。贾后正好趁机帮腔道:“楚王所奏属实,应当照准。陛下如不信,可问孟观、李肇他们。”孟、李二人也不等惠帝发问,便伏地启奏道:“太傅独断专横,早晚必然篡逆,陛下不可不防。”惠帝见众口一词,想必不差,便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背熟的圣旨:“准卿所奏,拟旨施行。”司马玮朗声应道:“遵旨。”贾后瞟了司马玮一眼,挥手道:“快去施行。”
        司马玮领旨出宫,命孟观、李肇调了五百名御林军将杨府团团围住。杨骏到此时方知遭人暗算,赶紧关门闭户,一面遣心腹人入宫求救太后,一面妄图抵抗。这正好给人以口实。司马玮命众将士打入府中拿人,同时遣司马繇和贾后心腹董猛奏称:“杨骏抗旨造反,宜灭三族。”
        司马玮率人打入杨府,逢人便杀。杨骏躲避不及,当即被乱兵杀死。孟观、李肇见杨骏已死,乃分兵缉拿其宗亲杨洮、杨济、杨邈及段广、张邵等,俱押至市曹斩首,并夷其三族,死者达数千人。司马亮见杀戮太甚,心有不忍,忙止之道:“首恶已除,不宜株连太多。”司马玮等方才罢手。
        正当朝野纷乱之时,贾后矫旨,派人封锁杨太后寝宫,随后又唆使群臣,上奏弹劾太后。谓其与杨骏串通谋反,应废尊号,收印绶,幽禁冷宫。痴皇帝有何主见?当然一一照准。
诛杨之后,论功行赏。汝南王司马亮入朝辅政,东安公司马繇晋爵为王,与楚王司马玮一并参政。贾后党羽董猛、孟观、李肇及族兄贾模、侄贾谧,俱封侯拜爵,盘踞朝纲。宗室外戚,同朝分峙,不久便生嫌隙。
        司马亮本是庸才,因人成事,得掌朝纲。那司马玮自以为削除杨党,立有盖世奇功,却反居司马亮之下,心有不甘,平日里每与其抵牾。贾后看在眼里,喜在心中,乃与李肇、贾谧等密议,做一草诏,哄惠帝誊抄,然后由贾谧夜间交与司马玮,令其按诏行事。
        司马玮接得密诏云:“太傅司马亮专横独断,太保卫瓘把持朝纲,两人今又欲妄行废立。此大逆不道。着楚王司马玮凭诏调兵,速除凶逆。”司马玮读罢密诏,心中暗自吃惊,知是贾后之谋,便想当面见帝后,方才施行。贾谧道:“圣上亲写诏书,事急从权。若辗转泄露,其祸不小。”司马玮见其说得有理,自思除得此二人,自己倒可得掌朝纲。于是调集御林军,围住二人府第。司马亮、卫瓘尚在梦中,毫无准备,束手就擒,顿时枭首,并夷三族。
        天明,董猛入报贾后道:“楚王已将司马亮、卫瓘诛杀,下一步如何处置?”贾后道:“司马玮嗜杀成性,狠毒甚于杨骏、司马亮。今日不除,必有后患。”乃吩咐李肇前去宣司马玮来朝,一面令董猛就于宫内准备行事。
        司马玮闻诏,以为必是加官进爵,兴冲冲飞马入宫。才入宫门,便见董猛厉声道:“司马玮矫诏诛杀大臣,奉旨拿下。”司马玮闻言,如五雷轰顶,刚要转身逃走,早被众侍卫一拥而上,掀翻在地,立时绑了,押交廷尉。尚未审讯,便有诏到来:“楚王司马玮擅杀太傅、太保,谋图不轨,罪大恶极,证据确凿。本应凌迟,姑念皇室宗亲,得封王爵,着即赐死。”遂不由司马玮分辨,立即缢杀。
贾后连诛大臣,恐人心不服,乃叫惠帝降诏,但暴司马玮擅杀之罪,余者不明真相,皆赦免不究,人心稍定。
        却说贾后自屡施奸谋,除朝中大臣及宗族亲王后,独揽大权,淫威日甚。动辄以惠帝之名降旨,杀人灭族。朝臣无不心存恐惧。就是其亲信死党亦心下不安。赵王司马伦本暗中投靠贾后,得立朝纲。见贾后反复无常,深恐久后遭祸,乃听心腹谋士孙秀之言,暗联络宗室大臣,谋废贾后。梁王司马肜、齐王司马冏首先响应。三人歃血为盟,共诛贾后。恰是时贾后谋死太子,三人便齐集赵王府,司马伦遂矫诏三部司马道:“中宫屡屡欺君矫旨,擅杀大臣,今又害死太子。为此特诏车骑将军司马伦率尔等入宫,废贾后为庶人。有抗旨者,灭其三族。”三部司马见有圣旨,又有三位王爷在场,谁敢不从?况对贾后也是深恶痛绝,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今见机会来了,均踊跃向前,突入宫中。齐王率人护住惠帝,赵王率人直奔中宫。
        贾后闻宫中有变,忙与贾谧出来探视,正和赵王相遇。贾后问道:“赵王何故深夜入宫?”赵王厉声道:“有诏收后!”贾后突闻此言,惊得目瞪口呆。还是贾谧胆大,喝道:“诏由皇后所出。你矫诏废后,便是造反,要灭九族!”司马伦见贾谧死到临头还如此猖狂,不觉怒火中烧,大喝一声,一剑将其砍为两段,吓得贾后昏倒在地。赵王令心腹将士将贾后囚入冷宫,梁王则率人将贾后死党孟观、李肇、董猛等拿获,一并斩首。司马伦唯恐有人暗中做手脚致死灰复燃,乃亲至冷宫将贾后鸩杀。面陋心毒的贾后,以害人开始,以害己告终。
        除了贾后一班人,司马伦托称诏旨,大赦天下,安定人心。自封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遣梁王都督关中军马,驻长安;齐王都督山东军马,驻邺城。以孙秀为中书令,主持朝中大政。凡贾后一党,一概诛戮。凡讨逆有功之人,一律重赏,加官进爵,封王封侯,以收买人心。致使公侯满街走,金印遍地有。
       司马伦是司马懿第九个儿子,虽得专朝政,加九锡礼,犹不满足而觊觎帝位。心腹人孙秀看透其心事,为争当开国元勋,便诈称被追封为宣帝的司马懿,在洛阳北面的北邙山显灵,说司马伦应为天子。司马伦本来就迷信鬼神,闻得此言,便去该山立宣帝庙,亲往祭祀,暗地祷祝,请老父在天之灵保佑。
        贾后及其党羽已灭,谁还把惠帝当个什么?一切都是现成的,就差传国玉玺了。由于宫廷屡乱,符玺郎怕别人从自己手中夺走玉玺,自己担不起责任,于是哄惠帝把玉玺悬在腰带上。司马伦不好自己从惠帝身上强夺,便命族孙义阳王司马威去索取玉玺。
        这司马威与惠帝年纪相仿,幼年在一起玩耍惯的,很是亲密。既奉命入宫取玺,先是好言相哄道:“陛下身上带着这个玉玺,摇晃重坠,不成体统。解下来待臣弟为你捧着吧。”就着说着,伸手就来解玺绶。惠帝虽然愚钝一世,却聪明一时,说什么也不让司马威碰玉玺,嚷道:“这是我的命根子,哪能让你拿去!”司马威见哄不到手,便来抢夺。惠帝见司马威来抢,两手越是紧紧抓住玉玺不放。司马威恐时间长了,情况有变,便不顾一切地来扳惠帝的手。惠帝从小养尊处优,到底比不上司马威的力气大,指头一痛,手一松,玉玺就到了司马威的手中。再一用力,玺绶断裂,两人同时跌倒。惠帝还在那里叫着司马威的小名在骂:“阿皮抢我的东西,我打死你!”司马威倒不与之计较,怀抱玉玺,乐滋滋地一阵风跑出宫门,跳上马,飞也似向相府去了。
        有了传国玉玺,孙秀便在早已代惠帝写好的禅位诏书上用了印,然后与一班寡廉鲜耻的王公大臣,捧着诏书和玉玺向司马伦劝进。司马伦自然是假作谦恭,固辞不受。那帮大臣欲做开国元勋,自然是满口功德巍巍、天命人归的再三苦劝,伏地不起。看看火候已到,司马伦方从众议,勉为其难,乘法驾,着龙袍,入宫登殿,称孤道寡。改元建始,大封有功之臣及亲朋党羽。由于一下子封得太多,使得插在官帽上做装饰的貂尾不够用,只好拿狗尾代替。于是后来就有了“狗尾续貂”的成语了。
且说司马伦篡位之后,便把侄孙惠帝尊为太上皇,送往永昌宫。名为供奉,实则幽禁。只道这个痴呆不会有所作为,哪知这个呆子倒是一个名正言顺、正儿八经、父职子承的皇帝。一旦被废,纷乱立起。本来前不久起兵讨贾后的齐王司马冏,司马伦将其挤出朝堂,就已心怀怨很。今闻其篡位称帝,便首先在邺城发难,传檄天下,联络诸王讨伐司马伦。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常山王司马乂等纷纷起兵响应。
        警报传入洛阳,司马伦、孙秀等惊惶不安,忙遣将派兵迎敌。令上将军孙辅、征虏将军张泓拒齐王司马冏,孙会、许超拒成都王司马颖,司马楙、司马馥率军拒河间王司马颙。
各路义军名正言顺,蓄怒而来,势如破竹,不过两个月便会师洛阳城下。急得司马伦、孙秀二人日夜祈祷,求福禳灾。城中一日数惊,人心思变。左卫将军王舆与尚书司马漼,见风转舵,号召部下七百营兵反正。三部司马闻风响应,聚众数千,自南掖门攻入内宫,拿住司马伦。孙秀见城中兵变,知大势已去,才跨马欲逃,正遇将军赵泉杀来,一刀将其劈死。余众或降或逃,皆作鸟兽散。
        王舆见首恶已除,乃率众将士至永昌宫迎还惠帝,重登金殿。将司马伦及其党羽一律诛杀。同时遣使出城慰劳义军,并宣齐王等入朝见驾。
        惠帝大封功臣,授齐王司马冏为大司马,加九锡,成都王司马颖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河间王司马颙为侍中太尉,常山王司马乂为抚军大将军。其余人等,封赏有差。参军卢志谓成都王道:“齐王首义,有众百万。今大王与之同秉朝政。臣闻两雄不并立,一山难容二虎。大王何不辞职还镇,惠民纳士,以待天时呢?”司马颖素信卢志,自思不敌司马冏。乃依其言,上表辞归。谓母妃患病,愿归奉养。
        且说齐王司马冏见成都王归藩,少了一个重要对手,心中甚是高兴。于是大权独揽,植党营私。不过半年,便将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封为王爵。因惧外人不服,乃进东海王司马越为侍中,寻授为司空。
        且说河间王司马颙,前时与齐王冏、成都王颖共讨司马伦,扶惠帝重新登基后,被齐王遣还本镇,不能干预朝政,便常耿耿于怀。值长史李含自洛阳回,便问及京中消息。李含道:“齐王任人唯亲,大植私党,幽禁皇上,经年不朝。其篡逆之举,只在早晚。”司马颙道:“我等当如何应付?”李含献计道:“京中唯长沙王司马乂尚可与其一争。大王不如修书暗请长沙王从中起事,云我等起外兵接应,共诛齐王。同时又派人将此谋故意泄露,令齐王知之,使其二人火并。大王再借机兴兵,必能成功。”司马颙听了,连称妙计。乃依计行事。
        却说齐王司马冏既然心怀不轨,自然诸事暗中留意。一日忽接密报云:河间王正在厉兵秣马,调集军队。司马冏暗想:“难道司马颙想造反?”不一日,又接到密报云:长沙王要与河间王做内应,已与其兄成都王司马颖联络,不日起兵,共讨大王。司马冏闻报大惊,忙召心腹将佐商议对策。东海王司马越道:“大王首倡义兵,扫除元凶,原是盖世大功,召人嫉妒。为今之计,大王若还政皇上,洁身就第,使他人无有借口,天下自然安定。”大将董艾闻言,厉声道:“论功行赏,乃国家重典,岂容外藩借口兴兵?如大王还政就藩,乃受虚名而处实祸。一旦释去权柄,能保全首领么?”众人多点头云:“将军言之有理。”司马冏道:“为今之计,当如何行事?”董艾道:“此时当先下手为强。待我引兵袭杀司马乂以绝内患,外兵自息。”司马冏然其言,令董艾率军三千去围司马乂府第。
        司马乂接得司马颙书,尚在犹豫。忽有安插在齐王府中的耳目飞马来报,谓董艾率军将至。司马乂闻报大惊,立即率府中兵丁百余人驰入宫中,闭了宫门,挟持惠帝,诏令宿卫把守宫城,以拒反叛。一面派宋洪等冲出宫门,驰往城外,矫诏各军勤王。
        董艾尾追司马乂,见其入宫,乃将皇宫团团围住,命将士架起云梯攻城,同时焚烧神武门。一霎时,火光冲天,杀声四起。董艾端坐马上,耀武扬威,挥鞭直指城上,道:“长沙王司马乂矫诏谋反,大司马率军平叛。有擒得长沙王者,封万户侯。”那司马乂也非等闲之辈,到了此时,竟把惠帝搬上城楼,一手挽住戴冠冕、着龙袍的惠帝,一边挥手向城下传旨:“大司马司马冏集众谋反。尔等助纣为虐,当灭九族!若弃械自省,赦免不问。有能擒得反贼者,必有重赏!”董艾闻言,气愤已极,勒令部众仰射城楼,矢集御前。侍驾诸臣,多有中箭者。都中诸军见了此景,均认定司马冏谋反属实,于是各率军击之。司马冏部下纷纷溃散,董艾也已战死。大司马长史赵渊见齐王败局已定,立时倒戈,擒住司马冏,诣阙请降领赏。司马乂代帝传旨,将司马冏就地斩首示众,夷其三族。其余叛党,尽皆诛灭。
        惠帝临朝,进长沙王司马乂为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又传谕四方,令各安本镇,不得兴兵扰民。成都王司马颖乃司马乂之兄,自然偃旗息鼓;只有河间王司马颙算盘打错,心中怏怏,再待时机。
        是时三王鼎立。司马乂挟持惠帝,在京专权主政;司马颖在邺城招兵买马,广揽人心;司马颙驻守关中,不服朝命,日夜思谋帝位。为笼络司马颖,司马颙乃密与之道:“大王功高盖世,威望素著,兵强马壮。若能兴师除奸,我等愿保举你为皇太弟。”司马颖闻之大喜,乃与司马颙联名上表,劾司马乂擅专朝政,杀戮忠良,请遣还本镇。司马乂接得奏章,顿时大怒,乃挟惠帝起兵东征司马颖。
        司马乂挟帝东征,果然旗开得胜,连败司马颖。司马颖乃坚守不战,暗中催司马颙出兵。是时中原荒乱,司马乂军中乏粮,欲战不得,欲罢不能。正在两难之际,忽谍报传来:司马颙遣悍将张方出关,往袭洛阳,京城危急。司马乂闻报大惊,道:“京城若失,我岂不无家可归?”乃传令连夜撤军,退保京城。司马颖趁机追赶,大破司马乂。
        东海王司马越见司马乂兵败归来,乃与左卫将军朱默串通殿中将士,出其不意,拿下司马乂,迎接司马颖、司马颙进城。自然把司马乂及其部众悉数处死。
        论功行赏,司马颙果不食言,上书称成都王司马颖屡立大功,德行昭著,请立为皇太弟。司马颙也被封为太宰大都督,领雍州牧兼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加司马越为尚书令。
        司马颖既得为皇太弟,遂骄纵横行,大失众望。又恐在京为人暗算,乃还兵邺城。惟令亲信孟玖在京掌管玉玺,非司马颖发话行文,不得用玺颁诏。
        欲知晋室诸王争权结果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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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第十二回    北胡人中原建国        司马睿江南称尊

        却说东海王司马越见司马颖得为皇太弟,却在邺城遥控朝政。自己在洛阳虽为尚书令,只是守着一个空名皇帝,连玉玺都不能碰一下,心中十分恼怒。乃联络右卫将军陈眕等,伺机杀死孟玖等人,夺回了玉玺。有了玉玺,便自行文用印,自任大都督,挟惠帝,起兵十万讨伐司马颖。暗令亲弟并州刺史司马腾,联络幽州都督王浚,攻司马颖后路。
        司马颖闻司马越率兵前来,也不甘示弱,一面遣人飞骑入关,请司马颙出关相助,一面遣大将石超为先锋率军迎敌,自督军继进。双方大战月余,互有胜负。忽有洛阳军报到来,谓司马颙遣大将张方已袭破京城。司马越闻后院被抄,军心大乱。司马颖趁势猛攻,司马越全军溃败,只得收拾残兵败将逃回本镇去了。
        混战中,惠帝也身中数箭,为石超所得。司马颖闻之,大喜过望,率群僚迎至营中养伤款待,好生供养。
        司马颖正与诸将在营中庆贺大捷,忽有探马来报:幽、并两州军马及乌桓、鲜卑的胡骑共十余万向南杀来!司马颖闻之,大吃一惊,谓诸将道:“幸好刚将司马越击走,不然背腹受敌,大事去矣。尔等连夜收拾行装,明早回转邺城,以备迎敌。”正议间,又有飞骑来报:“邺城危急!”司马颖惊道:“胡虏怎如此快迅?”言未罢,又有一骑飞奔前来,踉跄而入报道:“不好了,邺城陷落,王斌阵亡了!”司马颖闻失了老巢,惊得面如土色,半晌方命众人快快商议对策。司徒王戎等,谓胡骑势盛,不如与之讲和;大将石超则力主回军一战。司马颖心烦意乱,难下决断。忽座中一人趋前行礼道:“幽、并二郡之兵甚锐,且有胡骑相助,我军难以克敌。末将献上一策,可以万全。”司马颖见其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乃是冠军将军刘渊。乃问道:“将军有何妙计?”刘渊道:“大王一可遣人与北军讲和,至少也可以延缓其进程;二来率军直趋洛阳,暂避其锋;其三,臣曾奉诏为五部都督,请领本部兵马兼程北上,召齐五部,合力攻打幽并后院。那时大王率军讨之,两面夹攻,无有不胜。”司马颖与众人闻之,齐称妙策。于是请惠帝拜刘渊为北单于,总领北国诸军事,即日就道,依计行事。
        那刘渊原是匈奴左贤王,在一次内讧中战败,便投奔晋朝。曾任五部都督,归司马颖节制。今见晋室纷争,国运不昌,便借机归国,更图大事。行至左国城,与匈奴右贤王刘宣相会。因其原在匈奴颇有威名,此次归来,又有晋帝的册封,于是各部众均愿尊刘渊为大单于,远近归附。不过月余,便有众十余万。铁骑驰骋于长城内外,附近郡县均退避三舍,无人敢与之争锋。不到半年便立国称王。因其称是汉高祖刘邦的后代,故建国号为“汉”,自称汉王。一切制度,皆依汉室故例。时时派兵南下蚕食,太原、上党,渐为其所占。
        且说司马颖军中将士多为北国人。闻邺城陷没,军心顿时涣散,纷纷逃亡。王浚等又率军追至,石超抵挡不住,只得保护惠帝及司马颖等急奔洛阳。张方接着,因见司马颖已是兵微将寡,便恃强将惠帝等一干人迁往长安。
        惠帝既至长安,朝政便为司马颙把持。因见司马颖兵败失势,乃将其皇太弟废除,继而迫令自杀,而改立豫章王司马炽为太弟。
        且说东海王司马越败归本镇后,招兵买马,积草囤粮,声势复振。闻司马颙挟惠帝驻关中,乃传檄山东各州郡,西向讨贼,迎天子还都。其弟司马腾、司马模首先响应,东平王司马楙、幽州都督王浚等共推司马越为盟主,联合勤王。原成都王司马颖部下亦愿归麾下,藉以报仇。
        司马颙闻司马越率关东诸军前来,声势浩大,忙命悍将张方率军迎敌。张方残暴嗜杀,掳掠害民,人人痛恨。发兵至灞上,便闻潼关已破,忙暂驻不进,令参军毕垣回长安请示进退。毕垣心恨张方不仁,乃趁机离间,谓司马颙道:“张方屯兵灞上,盘桓不进,意欲与司马越讲和,回师长安,大王不可不防。”司马颙大惊道:“张方若反,长安危矣!如之奈何?”毕垣道:“可趁其不备,命人除之,以绝后患。”司马颙乃拟一道密旨,付与毕垣。毕垣回营,趁张方自看密旨之时无备,突然拔刀将其杀死。
        司马越闻关中内讧,悍将张方已死,心中大喜,命诸军奋勇前进。司马颙抵敌不住,忙带了几名心腹将校杀出长安,遁入太白山中去了。
        司马越率军进入长安,谒见惠帝,召集百官,即日东归洛阳。诏赏迎驾诸臣,进司马越为太傅录尚书事,司马模为镇东大将军,王浚为骠骑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
        是年冬至,惠帝忽然暴毙宫中。司马越遂拥立皇太弟司马炽嗣位称帝,是为怀帝。改元永嘉,大赦天下。又特降诏封河间王司马颙为司徒,命入京就职。那司马颙已日暮途穷,无路可走。虽疑诏命为司马越的圈套,然心存侥幸,以为新帝原为自己所立的太弟,总不致有性命之虞,便硬着头皮应诏赴洛。一家人乘车出关,忽遇一班武夫,拦住去路,讨要买路钱。司马颙大吃一惊,只道是剪径强人,乃道:“本爵乃河间王,奉诏入京,受职司徒。你等不得无礼。如缺银钱,我车中有金银一箱,赠与各位,放我过去。”为首之人哈哈大笑道:“你就是河间王?来得正好!我可是钱也要,人也要!”说罢,指挥部下一齐上前,将司马颙一家统统杀死,然后将金银财宝,尽行搜去。常人看来是一桩杀人越货案,实则是受人差遣,来此专要司马颙的性命。
        且说司马皇室,主弱臣奸,诸王争权夺利,连年内讧,骨肉相残。到头来国力大减,百姓贫穷,致使夷狄坐大。北汉主刘渊趁机南下,拔平阳,入河东,占蒲子,又命大将石勒等率兵冦邺。晋朝郡守,外得不到朝廷援助,内则兵疲民穷,缺衣少食,如何敌得虎狼之师?不是力竭捐躯,便是望风逃遁。大河以北遂多为刘渊占有。鲜卑诸戎亦陆续请降。于是刘渊雄心得逞,公然僭号称帝。改元永凤,大封功臣,耀武边境,虎视眈眈。
        晋廷以太傅司马越为主脑,不务防外,专意防内。怀帝即位之初,临朝听政,亲揽万机,勤谘不倦。以中书令缪播、舅散骑常侍王延为心腹。司马越微知其意,乃突率甲士千人入宫。谓怀帝道:“老臣尽心报国,不意陛下左右流言蜚语,意图作乱,罪不可恕。”怀帝惊讶道:“哪个作乱?”司马越随手指认,立命将尚书何绥、常侍王延、中书令缪播、太仆卿缪胤等拿下处死。怀帝涕泣长叹,不能救护。自后无论大小政令,须经司马越许可,方能实行。是以朝野侧目,人人自危。
        且说刘渊称帝后,耽于酒色,渐成疾病,遂至一命呜呼。其子刘聪,位居大司马,兵权在握,击败诸多对手,得承帝位。刘聪年富力强,雄心勃勃,便大举图晋。命大将石勒冦南阳,王弥冦洛川,自统大军为接应,进逼洛阳。司马越迭接军报,忙传檄四方,征兵入援。哪知州郡将吏竟无一人应诏。是时洛阳城内,兵民疲敝,粮食匮乏。司马越知洛阳不能守,乃自请出城讨贼,实则借口逃离孤城,以便伺机再起。不料出得都城,迭遭胡骑袭击,兵马渐次散去,竟无处安身,不禁忧愤成疾,病死荒郊。王衍等遂扶柩而行,欲归葬东海本镇。
        汉将石勒闻司马越病死,立即率轻骑兼程追袭。行至苦县,终于追上。王衍等不知用兵,虽有万人,却无人统领,号令失灵。胡骑杀来,立即溃散。不到半天,世子司马毗、太尉王衍等,尽为石勒杀死。石勒又命人劈开司马越之棺,焚尸扬灰。且谓人道:“乱天下者,实由此人。我今将其焚骨扬灰,以泄天下人之恨。”
        至此,晋室八王,皆相继诛戮,不得善终。其生民涂炭,社稷破碎,也就国将不国了。
        怀帝闻司马越已死,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可以亲政掌权,惊的是汉兵势大,皇室更弱。乃授太子太保傅只为司徒,尚书令荀藩为司空,幽州都督王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诸军事,琅琊王司马睿为镇东大将军兼督江淮诸军事。颁诏四方,促令勤王。怎奈神州鼎沸,胡骑充斥。各镇自顾不暇,谁还入卫京师?倒是汉兵日盛,刘曜、王弥、石勒三路人马齐趋都下。急得怀帝欲守无兵,欲走无路。才只一夕,洛阳便被汉兵攻破,怀帝君臣均为俘虏,乖乖交出传国玉玺,乞求活命。年余,怀帝终被鸩杀。
        关中诸臣闻洛阳城破,怀帝被掳,乃拥立秦王司马业为君,是为愍帝。以雍州刺史麹允为尚书左仆射,京兆太守索綝为尚书右仆射兼太尉,梁芬为司徒。又诏命琅琊王司马睿为左丞相,都督关东诸军事,南阳王司马保为右丞相,都督陕西诸军事,并州刺史刘琨为司空。各率师进讨胡虏,会师中原,光复旧都。
        且说琅琊王司马睿乃司马懿曾孙。相传其生时,神光满室,户牖尽明。长成后,相貌堂堂,神采奕奕,鼻高目朗,人谓大贵之相。得督扬州诸军事,镇建康。重用谋士王导为司马,每事必咨。其时中原大乱,士民多避难江南。司马睿用王导言,优礼名贤,收揽豪俊,遂渐为吴中士人所称颂。是时得愍帝诏书,但遣使奉表称贺,并不兴师北上。
        司马睿偏安江东一隅之举,恼了一位英雄出头。此人姓祖名逖,少时即轻财仗义,慷慨有节气,曾与刘琨同窗共寝,鸡鸣起舞,习武健身。中原大乱,乃挈眷南迁。司马睿闻其英名,征为军咨祭酒,使戍京口。今闻司马睿无意北伐,乃毅然入谒道:“藩王争权,自相残杀,遂致国家丧乱,戎狄乘隙入侵,黎民涂炭。大王若发兵北伐,则中原可复,国耻可雪。末将愿为前驱,虽死不辞。”司马睿见其义正词严,不好驳斥,乃拜其为奋威将军,给千人之粮,使其招募兵丁。祖逖乃率部曲及宗族百人渡江。驶至中流时,击桨发誓:“祖逖若不能恢复中原,决不渡江生还!”
        且说汉主刘聪自恃强盛,内则恣意宣淫,穷极奢欲;外则掳掠杀戮,屡起边衅。闻秦王称帝关中,乃遣汉中王刘曜大举进攻长安,取北地,拔泾阳。愍帝大惊,屡遣使四面征兵。并州刺史刘琨原拟入援,不期为石勒所阻;琅琊王司马睿路途遥远,远水难救近火;南阳王司马保为保存实力,不愿打头阵,但使镇军将军胡崧为前锋,又戒之曰:“待诸军会集后,一齐进援。”
        长安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饥寒交迫,人无斗志。愍帝不得已开城投降。至此,晋朝两都,先后覆灭。西晋计四主,共五十二年而亡。
        且说司马睿惊闻长安城破,愍帝被掳,乃素服举哀,号令四方,拟率兵北征。抚军大将军西阳王司马羕,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先正尊位,而后讨贼。乃邀王导等同僚,上笺劝进。司马睿誓死不从。于是王导等请暂称晋王以统人心。改元建武,改建业为建康,大赦天下。进西阳王司马羕为太保,王导为骠骑大将军,王敦为征南大将军,周顗为吏部尚书,刁协为尚书左仆射。江东草创,人心渐有所归。并州都督刘琨邀豫州牧荀组、镇北将军刘翰、兖州 刘广等一百多名敌后官员,推晋王为主。遣名士温峤为使,南赴建康,上表劝进。
        司马睿得北方将帅州牧拥戴,自然高兴。只是传国玉玺已被北汉王刘聪掠去,愍帝尚在虏营,故尚不敢贸然称帝,乃道:“主上北狩,正臣子效死之时,岂能妄窃大位呢?”无何,北国传来愍帝遇害凶讯,晋王率百官素服致哀。
        越日,王导等百官力劝晋王即位称尊,以副民望。晋王尚欲推辞,王导道:“多难启圣,天意不可违。请大王应顺天意民心,君临天下。使四海有主,便可讨虏雪耻了。”众官皆伏地力请,司马睿方才应允,冠冕祭天,即位称尊,是为东晋开国之君晋元帝。改元太兴。
        新皇受百官朝贺时,司马睿为感激王导扶持之恩,欲请其并升御座受贺。王导伏地不起,流涕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微臣蒙陛下眷顾,已是感激不尽,哪能乱了君臣大礼呢!”是以时人便有了“王与马,共天下”之谣。
        且说北汉王刘聪,骄奢荒淫,不修政事,致朝纲腐败,贿赂公行。因酒色过度,遂病入膏肓。临终遗命太子刘粲嗣位,任刘曜为丞相,石勒为大将军,同辅朝政。二人在外手握兵权,不愿入朝,皆上表固辞。
        刘粲即位后,荒淫更甚其父。司空靳准,阴怀异志。先唆使刘粲诛杀太宰刘景、太师刘顗、大司马刘骥、大司徒刘劢等朝中大臣。然后再伺机将刘粲及其眷属全部杀死,并发掘刘渊、刘聪陵墓,焚尸毁骨。自称大将军汉天王。
        刘曜闻靳准屠尽刘氏宗族,乃起兵来攻,石勒亦发兵助战。靳准欲战恐难敌两路之兵,欲降又恐不能相容。两难之际,其弟靳明遣人将其刺死,并遣使将传国玉玺献给刘曜请降。
        刘曜喜得玉玺,便认为天命在予,乃自称大赵皇帝,建都长安。遣使持节封石勒为太宰领大将军,进爵赵王。
        石勒兵进平阳,修复刘渊、刘聪之墓,敛葬刘粲以下尸骸,又遣长史王修至长安献捷,且贺刘曜即位。贺表语逊词卑。刘曜见了很是高兴,重赏王修,令其回报石勒。不想刘曜帐下有人进谗道:“观石勒在平阳所为,乃收买人心,其志不小。今遣王修来,明为朝贺,实乃探我虚实。羯人无信,陛下不可不防。”刘曜原也以石勒兵强马壮,心存妒忌,经人一挑拨,立马发轻骑追上王修,将其斩首。王修随从有侥幸逃归者,报明王修被杀情形。石勒闻之大怒,誓与刘曜为仇敌。谓左右道:“刘曜小人!父冢不修,族尸不收,而僭越称帝。我岂能居其下?”于是,从子石虎及诸将佐上书劝进。石勒假意推让数次,群僚等一再叩头固请,方才应允即位,亦称赵王。建都襄国,史称后赵。
        石勒虽为胡人,不识文字,但军旅闲暇时,常令诸生讲读古书,多得教益。称王后,依汉例,建社稷,立宗庙,署百官。加张宾为大执法,专总朝政。进石虎为单于元辅,都督禁卫诸军事,赐爵中山公。又禁胡人欺侮华族,扶植农桑,颇有一些帝王气象。
        且说刘曜自得玺称帝后,起初还能从善纳谏,罢建宫室,修筑学舍,尊经讲道。自从两赵交恶,连年杀伐,国疲民穷,而不知轸恤。其后西凉、羌酋俱奉表称藩,便自以为是一代霸主,渐次骄奢宣淫。尤喜饮酒,常在醉乡。
        再说东晋王朝,君臣仍尚前朝清谈之风,而乏锐意进取中原魄力。致使并州刘琨、豫州祖逖等渐为石勒所破。江州牧、征南大将军王敦,手握重兵,扼守长江,权倾中外,久怀异心。闻刘、祖等败亡,遂以为天下无敌。乃以清君侧为名,发水陆大军向东杀去。官军节节败退。王敦直杀到建康城下,纵兵掳掠,逼走大臣刁协、刘隗,又擅诛周顗、戴渊,仍不肯罢兵入城朝觐,只待伺机篡逆。哪知老天不佑,忽然染病不起,一命呜呼。树倒猢狲散,叛军人心涣散,不久遂平。
        后赵石勒趁晋内乱之机,连夺青、徐诸州,进扰江淮,占地千里,声势大振。乃令石虎率军西向攻打刘曜。
        欲知两赵交兵谁胜谁负,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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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30 20:48: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回

第十三回    转赵魏玉玺归晋        战淝水苻坚败绩


        却说赵王刘耀闻石虎引兵来犯,遂亲率大军迎敌。石虎败退金墉。刘曜围攻三个月,见城坚难下,便整天与诸将饮酒作乐,不醉不休。一日正喝得高兴,忽探马来报,云石勒已亲率大军前来。刘曜闻讯,未免慌张。乃令撤军退往洛水西岸暂避。自己在马上还抱着酒坛不放,且走且饮,醉意醺醺。将士闻得撤退,各自奔命。
        石勒见敌阵混乱,有机可乘,乃令石堪、石聪率军左右包抄,自擂鼓督战。石虎亦从城中杀出。顿时杀声大起,金鼓震天。刘曜已是烂醉如泥,伏鞍逃命。忽闻后面有人高喝:“刘曜休走!”刘曜闻声吓了一身冷汗。回头一瞧,见是石堪追来,忙连连加鞭,没命飞奔,却被石堪一箭射中战马,那马痛极,将刘曜颠落在地,束手就擒。
        石勒见刘曜已被擒获,乃下令道:“贼首已擒,毋再杀戮!”石勒令刘曜作书去长安,召其子刘熙来降。刘曜不从,石勒乃将其杀死。然后令石虎、石生率军入关。
        刘熙接得其父被擒消息,大为惊骇。闻石虎杀来,急派兄刘胤率军迎敌。两军对垒,石虎麾动铁骑,亲自冲阵,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十战十胜。刘胤大败逃奔。石虎随后追击,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进迫长安城下。石虎一鼓作气,挥军登城,擒住刘熙 、刘胤及其臣僚,前赵遂亡。至此,北方国土多为后赵石勒所有。
        石虎还军襄国,献上自长安夺得的玉玺,便拟上赵帝尊号。石勒初时尚不肯应允,经百官再三恳请,乃称赵天王,行皇帝事。逾年,又经群臣固请,方才称帝,国号大赵,改元建平。由襄国迁都临潭。立世子石弘为太子;子石宏为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兼大单于,封秦王;进石虎为太尉兼尚书令,封中山王。
        石虎自恃功高,见石弘兄弟得专国政,甚是不平。私下谓其子石邃道:“我身冒矢石二十余年,九死一生,得成大赵基业。大单于之位当属于我。为何付与乳臭未干的小儿?”中书令徐光料石虎心怀不满,乃谓石勒道:“太子仁孝文弱,中山王勇暴狡诈。陛下宜渐削中山王兵权,免得日后生乱。”石勒虽然点头,但终因石虎累立大功,不忍夺其权。右仆射程遐亦奏道:“中山王威权太重,性又残暴好杀,其诸子又共预兵权,久后必不甘太子之下。还请陛下未雨绸缪,以免后患。”石勒自矜磊落,终不肯除凶残暴戾的石虎。
        却说石勒僭号称帝十五年,忽染病不起。是时有星陨邺中,声如雷震,尘土冲天。石勒闻之,病益增剧,自知来日无多,乃命人于传国玉玺肩部右侧刻上“天命石氏”四字,然后召太子及诸子王公,以安排后事,并嘱太子道:“从来家和万事兴。你要以司马氏为鉴,和睦兄弟,勿蹈彼覆辙。”又谓石虎道:“你随我征战多年,劳苦功高,得封王爵,已是位极人臣。朕逝之后,你当匡辅太子,以周公、霍光为己任,共图一统大业。”言罢,又将传国玉玺亲手封与太子,并指着“天命石氏”四字道:“你等以此四字互勉,勿负朕意。”
        石勒既死,石虎主持丧礼。令石邃入宫宿卫,胁迫太子手书逮徐光、程遐下狱,旋即处死。百官见状,尽皆惊骇,纷纷逃避。太子石弘为保全性命,情愿让位。石虎冷笑道:“太子承继大统,岂可让位?”石弘泣道:“寡人德薄才疏,难当大任。”石虎勃然变色道:“既知德才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公论。岂能你我私自相授?”话已明说,石弘为乞活命,乃召集百官,亲捧玉玺与石虎,道:“寡人愚昧,无德无能,不堪承统。今率百官请中山王即皇帝位,以保社稷。”说罢,叩头流血。百官亦多暗暗垂泪,但惧石虎凶威,皆拜倒称臣,一致劝进。石虎也就不客气道:“天下多难,太子自弃,孤以社稷为重,勉从推戴。”于是择日即位,建元建武。立石邃为太子。将原太子石弘废为海阳王,与太后及诸王等俱迁禁崇训宫,派人监守。不久又暗遣党羽扮做强人,乘夜突入,将众人尽行鸩杀。
        却说各地石氏家族镇将闻石虎篡逆,废太子、弑太后,很是不平。彭城王石堪、关中镇将石生、洛阳镇将石朗,先后起兵声讨,均被石虎击败。石虎削平叛党,踌躇满志,迁都邺城,广造宫殿,暴敛横征,骄奢无比。其太武殿,高大辉煌,黄漆灌瓦,金珰银楹,珠帘玉壁。又广采美女,充作宫嫔,锦衣玉带者,多至万人。日日畋游,夜夜淫乐。太子石邃,性阴力大,得参政决事。遂恃宠生骄,酗酒渔色,纵欲无度。常夜入臣家,见有姿色妇女,不问青红皂白,即行奸淫,甚至先奸后杀。弄得家家闭户,人人自危。
        石虎自以为天下太平,唯我独尊。乃左抱娇娃,右持大杯,整日里沉于酒色,不问朝政。石邃尝有事呈报,石虎嫌其啰嗦,呵斥道:“这等小事,呈报什么?没用的畜生!”后来石邃有事不报,则又召入骂道:“为何不报,欲专权篡位么?”石邃不免拿前言辩解。石虎大怒,立命鞭笞,且骂道:“如再狡辩,定要将汝废除处死!”石邃忍隐回府,又急又恨。乃召心腹人李颜计议,欲先盗出传国玉玺,然后调兵逼宫,杀父夺位。不料消息泄露,石虎半信半疑,乃先逮住李颜等人拷问,方知实有其事。石虎暴跳如雷,立废石邃为庶人,将其杀死。复又将其妻子张氏及子女二十六人、僚属二百余人一律诛杀。
        石虎杀死石邃后,立庶子石宣为太子,后又欲改立石韬。石宣闻讯,乃使人刺死石韬,复密谋弑父自立。石虎闻之,怒火万丈,将石宣剜目断舌后,活活烧死。其妻儿僚属,亦一律处死。
        石虎两遇不肖子,乃改立幼子石世为太子。谓人道:“不知我为何专生恶子,年过二十,便欲弑父。今太子年才十岁,待他成人,我也老了。”然毕竟连杀两子,内心常有不安,悲悔交加,饮食无味,形体渐羸。梦中常见已死诸子孙,环立詈骂哭泣。醒来不觉毛骨悚然。渐渐地病入膏肓,一命呜呼。
        太子石世即位,才十一岁,由太后刘氏临朝称制。彭城王石遵闻讯,乃率军自河内还邺都。征虏将军石闵、冠军将军姚弋仲、车骑将军蒲洪等欣然相从。刘太后一介女流,所亲的丞相张豺等无勇无谋,被石遵攻入邺城,御殿称尊。
        沛王石冲镇蓟。闻石遵杀太子、太后自立,勃然大怒,立即兴师问罪。石遵闻警,乃命石闵持黄钺征剿。这石闵本姓冉,为魏人。石勒灭魏时,掳得其父冉瞻,收为养子,遂改姓石。石闵年少英勇,为石勒所爱,视如己孙,授游击将军。石遵知其能,故委以平叛重任,并私下谓之道:“功成之日,当立你为太子。”石闵果不负所望,大败叛军,活捉石冲。
        石闵得胜回朝,满望可得太子之位。哪知石氏宗族谓其本非石氏血脉,已立燕王子石衍为太子。石闵遂隐生怨望。石遵因其屡立战功,又总督诸军,为众将所服,于是召义阳王石鉴、汝阴王石琨、淮南王石昭等密议,欲除石闵。
        石闵早已在宫中安排了耳目。一闻有变,立即入宫。殿中宿卫将士多为其心腹,一声令下,闭了宫门,擒住石遵。石遵推说是石鉴等主意。石闵乃令石遵速写石鉴、石琨等谋反立即加以逮捕的诏书,盖上红彤彤的传国玉玺。石闵拿到诏书,狞笑一声,堂而皇之地调兵遣将,将石鉴等石氏家族数百人一并拿下斩首。最后又将石遵及其家人尽行杀死。至此,石虎子孙诛戮殆尽。后赵遂亡。自石勒建国仅二十三年。
        石氏既灭,司徒申钟、司空郎闿等密承石闵之意,联络朝臣四十八人,同声劝进。石闵佯做谦逊。尚书胡睦道:“石氏暴虐,大失人心,故而败亡。晋室衰微,远窜江表,无意一统。陛下威武神德,正宜早登尊位,以图大业。”石闵欣然道:“胡尚书颇知天命,我当勉从众公之请。”遂南郊祭天,即位称帝,国号大魏。自复姓冉氏。
        冉闵本为石氏豢养而反滥杀其族,夺位称帝,人心不服。所辖领土,相继瓦解。徐州刺史刘启、兖州刺史魏统、豫州刺史张遇、荆州刺史乐弘,俱举州降晋。北方之地也渐被燕王慕容俊蚕食。冉闵乃决计先攻燕以解后顾之忧,乃大起军马亲征。行至魏城,正和燕将慕容恪相遇。冉闵勇猛善战,部下亦人人强壮,个个能征。只是燕军多系骑兵,往来如飞,忽左忽右,累得魏军士卒饥疲,被燕将慕容恪瞅住时机,一个唿哨直冲魏军中坚,将冉闵四面围住,乱箭齐发。魏军阵形大乱,将士溃逃。冉闵见势不妙,乃仗着勇力,左手操矛,右手挥刀,催动跨下朱龙宝马,舍命拼杀。终被冲开一条血路,率残兵败将没命逃窜。眼看将逃出重围,忽那匹宝马龙驹却长嘶一声,突然停住不前。冉闵忙用鞭乱打,直打得鞭断手痛,那马仍纹丝不动,反哀鸣一声,颓然倒毙,把冉闵也摔倒在地,正好被赶到的燕军四面围住,冉闵只好束手就擒。
        慕容恪将冉闵解往燕都。燕王慕容俊呵斥道:“你个奴仆下才,也怎得妄自称帝?”冉闵昂头道:“天下  大乱,你等鲜卑胡狗,尚想篡逆。我乃中土英雄,手握传国玉玺,为何不能称帝?”慕容俊见其居然顶撞狡辩,顿时大怒,命左右鞭之三百,拘禁待决。
        且说魏太子冉智、大将军蒋干,闻魏军大败、皇上遭擒,燕军将至攻城的消息,很是惊惶,乃闭门拒守。只是城中兵微将寡,粮草匮乏。蒋干料孤城难守,与其让燕军攻破,不如向晋朝投降。乃派将军刘猗突出重围,向东晋投降,并请驻在枋头的晋建威将军谢尚出兵,解邺城之围。谢尚谓刘猗道:“你主既愿归顺我朝,当将传国玉玺与降表一道奉上,方显诚意。”刘猗道:“此事关重大,非末将所能作主。”谢尚道:“你也说得有理。待我先遣人随你去相助守城。”
        谢尚嘱咐督护戴施、参军何融一番后,命二人带勇士百名与刘猗一道赶去邺城。蒋干见晋军来得太少,很是失望。戴施道:“你等只有将传国玉玺献给天朝,谢将军才好发兵来救。天子闻玉玺在我等手里,必遣重兵前来,何愁燕寇不灭?”蒋干闻言,乃与冉智等商议。冉智道:“玉玺乃传国之宝。先帝九死一生,方才挣来,岂能轻易与人?”众人也都说是。是以迟迟不献。只是城中无粮,先是杀马掘鼠充饥,继则以人为食。蒋干寻思:看来玉玺是保不住了,只好将其交与戴施。戴施验过,乃令何融率五十名将士往枋头禀报,催取救兵。暗中将玉玺付之带回。随后两天,戴施借口回枋头搬运粮草,悄悄离了邺城。
        邺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不久就被燕军攻破。冉智及其母董氏都成了俘虏。冉魏只三年就亡了。慕容俊此时方知传国玉玺早已献给晋廷,大失所望。乃将冉氏父子及一应俘虏,全部杀死泄愤,却又将董氏留下,且封为奉玺君。对外宣称其献传国玉玺有功,实则欺骗世人,诈称得玺,便有天授皇权之意。于是在蓟城即位称帝,国号大燕,并定了个响亮的年号:元玺。
        再说谢尚接得戴施急报,忙令振武将军胡彬率精骑三百往迎玉玺,转而护送至建康。时乃晋穆帝永和八年之事。被北汉王刘聪夺去的传国玉玺,在北国先后经汉、前赵、后赵、魏等四国、十几个皇帝的手,血雨腥风地转了一圈之后,才又回到了司马氏建立的东晋王朝。
        晋廷君臣捧着这失去了四十一年的国宝,无限高兴。认为是天命有归,中兴有望了。
        与燕建国的同时,关中一带为秦主苻健所占,并逐渐东进南侵。洛阳、襄阳皆为其所有。晋征西大将军桓温请命经略中原,西攻苻秦。由汉水而上,水陆并进,也曾经武关杀至离长安不远的灞上,终成强弩之末,败退回归,功亏一篑。
        却说苻秦自击败晋军之后,在新主苻坚苦心经营之下,日渐强大。其任用王猛等谋士,西收凉州,北灭燕国,一统中原,至是便思南下灭晋。苻坚大会群臣道:“今天下粗定,只有东南一隅,未沾王化。朕欲大举亲征,卿等以为如何?”尚书左仆射权翼道:“晋虽微弱,然谢安、桓冲皆人中豪杰。君臣相睦,将相同心。臣恐未可速图也。”苻坚之弟阳平公苻融亦道:“晋有大江天堑,不宜劳师远征。”苻坚不以为然,道:“凭我百万之众,投鞭入江,足可断流。何愁天堑?断无不胜之理。”群臣多谓不可轻动,连后妃亦劝。苻坚仍一意孤行,大起兵马九十余万,亲帅伐晋。前后千里,旌旗相望,黄尘滚滚。
        时东晋乃孝武帝司马昌明在位。闻苻坚入寇,乃依丞相谢安安排,任尚书仆射谢石为大都督,谢玄为前锋都督,与辅国将军谢琰、龙骧将军胡彬等率军八万迎敌。一面令征西大将军桓冲由武昌起兵往攻襄阳,以分秦兵之势。谢安料定秦军虽众而人心不齐,乃密遣干员前往秦军中离间原燕国及鲜卑、羌等降秦将领,约共破秦军后,许其复国。
        苻坚自以为大军压境,晋军必然心惊胆怯,乃令朱序前往晋营劝降。这朱序原本是襄阳守将,因城破被俘,暂降秦国,但仍有心归晋。至晋营后,乃将秦军动向尽行告诉谢石等,并道:“秦兵差不多有百万之众,若待其齐至,诚不可破,故当速行决战。若能挫其前锋锐气,余众可不战自溃。”谢石、谢玄点头赞同。于是,遣刘牢之率精骑五千直趋洛涧,麾兵渡水,奋击秦军。秦将梁成大意轻敌,为刘牢之所杀。后军大将王咏忙来解救,却被晋将谢琰、谢玄袭来,秦军又复大败。
        苻坚闻得前军大败,忙率轻骑八千至寿阳,登城遥望,见晋军踊跃而来,阵法严谨。再远眺树茂草深的八公山,隐隐旌旗晃动,仿佛有千军万马,不觉暗自心惊。谓其弟苻融道:“这晋军还真是个劲敌呢!”但仍仗着人多势众,至淝水之西沿岸列阵,等晋军前来交战。
        谢玄见秦军遍布对岸,不敢贸然渡过。乃遣使对苻融道:“你率大军前来是想与我速战,还是想持久呢?如欲速战,请稍移阵脚,让我军过去,决一雌雄!”苻融乃与苻坚商议。苻坚道:“我军远来,利在速战。若两岸相持,何时破敌?不如应其所求,退一箭之地。”苻融道:“我众彼寡,如遏住河岸,使彼不能渡过,才是万全之策。”诸将亦多附和苻融之言,唯朱序道:“兵法云:‘半渡而击,必获全胜。’况彼寡我众,还怕谁来?”苻坚道:“爱卿之言,甚合孤意。”遂令晋使回营,自麾兵后退。
        秦军本严阵待敌。一闻退军命令,自然调头驰去。那边晋军已飞渡过河,齐集岸上,用强弓硬弩,射向秦军。箭如飞蝗,秦兵当然奔走趋避。突然间,有人高喊:“秦军败了,快跑啊!”紧跟着一大群人也边跑边喊:“秦兵败了,大家快逃命吧!”秦军将士不知就里,见后面晋军杀来,大家就以为真的败了,各自逃命。苻融见全军大乱,忙拍马拦阻。岂知兵败如山倒,哪个听你指挥?顿时大溃,自相践踏。苻融竟被自家兵马挤翻在地,践踏成泥。苻坚闻其弟阵亡,惊惧万分,仓皇逃奔。谢玄等督兵连夜追击。秦军望风逃窜,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死伤不计其数,侥幸活命的也四下逃散。百万大军,十去七八。只有朱序一开始佯呼兵败,吓乱秦兵后,带了本部人马,趁机回归晋营。原燕将慕容垂、羌长姚苌等见秦兵失控败北,便各自带了自家人马,离秦回归本国去了。
        且说苻坚败回长安,元气大伤。慕容垂、姚苌等趁机复国,与秦作对。慕容垂据邺城,下洛阳,扣潼关;姚苌自北地南下,直达渭水;晋军亦北上收复襄阳、南阳诸郡。苻坚已是两拳不敌四手,节节败退,最后被姚苌擒住,幽禁新平佛寺中。姚苌派右司马尹纬向苻坚索要传国玉玺,道:“陛下国破被囚,可见气数已尽。我大王应天顺时,合当即位称尊。陛下若交出传国玉玺,我大王当裂土仍封秦王。”苻坚瞋目怒斥道:“无名小羌,忘恩负义,还敢僭越大位?传国玉玺早已归晋。我尚未见着,他倒妄想!”尹纬见已无话可说,便返报姚苌。姚苌见苻坚已是无用之人,并惧留下后患,乃迫其自尽。
        姚苌灭了秦国,逼死苻坚,遂据有关中,亦自称秦王。史称苻秦为前秦,姚秦为后秦。燕将慕容垂占据了潼关以东的黄河两岸地区,建立燕国,史称南燕。是时,东晋、后秦与南燕,竟成鼎立之势。
        欲知偏安江南的东晋内部有何变故,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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