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村：先祖创造的人类文明瑰宝

汪传华 · 发表于 2010-7-14 16:51:58

宏村：先祖创造的人类文明瑰宝
汪传华

　　1999年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二十四届世界遗产委员会，黟县宏村古民居正式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先祖创造的人类文明瑰宝由此登上世界文化宝座。然而，真正向世人揭开这层神秘面纱的、引来如织的游人，却是李安执导、章子怡主演的《卧虎藏龙》，艺术化的将水墨宏村的历史风貌展现在世人面前，艺术的张力将人们的注意力聚集到了这个先祖创造的艺术杰作。从此，宏村在我脑海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象。不过，这时的宏村在我的心底只是一个“画里乡村”的模糊概念，一个镶嵌在青山环抱中粉墙黛瓦的徽式建筑的古村落。宏村由此在我心中存有一种朦胧的美，一直激励着我寻机追踪。
　　入夏的季节，在通往古徽州府的故道上，为了那个曾经拥有的梦，我决定取道宏村，去阅读宏村这本带有几多沧桑的线装书，去倾听先人对今人的诉说。
　　半是烟云半是山，雨后的江南，似梦亦幻，薄雾如一缕青纱缠绕在青山绿水之间，驶离合铜黄高速，从汤口镇出站，驱车前往宏村。我们盘旋山间，峰回路转，横卧在皖南这片大地上此起彼伏的群山静谧安祥，只有涧水溪流或左或右追逐着我们同行，头顶上是云雾笼罩着的天空，满目透着晶莹的翠绿，一种舒心的美。独守在这样的山中，远离尘世的纷扰，如在世外桃源中养尊处优。
　　出了山间的豁口，一块路牌显示我们正在接近宏村，渐显一块巨大的盆地，雷岗山下的这个原始村落便是宏村。车刚刚稳当，一群商贩围拥上来，多半是年轻的妇女。古村落浸染了现代时尚元素，江琴麻利的将“山野土菜馆”的名牌递了上来，热情的邀请我们游结束览去她的小店用餐。因为来此寻祖，当然不便轻易回拒，也就勉强应付着。江琴眼光一扫车牌，就知道我们是何方人士，一路攀和，说她祖籍桐城，祖父在上世纪50年代逃荒，带领一家客住这里，只与宏村一河之隔。在宏村没有被世人所认识之前，这里依旧保持着古朴的民俗、淳朴的民风。经历世间乱象，宏村里的一些民宅也曾几易其主，因而也就有了2成的外姓家族。宏村对外开放后，宏村人大多以旅游为生，每人每年还可从公共旅游收入分得2000多元收益，年长者更多。现在，宏村里依然居住着居民，依然像往常一样生活着。
　　宏村，景致优美，人性和谐。我们顺着南湖的南堤前行，灵动的南湖风光让人陶醉，水生氤氲、倒影浮光，古老的徽式马头墙，典型的粉墙黛瓦，小巷曲径通幽，小桥流水人家，垂柳清荷绿染，仿佛置身在水墨画中，“无边细雨湿春泥，隔雾时闻小鸟啼；杨柳含颦桃带笑，一边吟过画桥西。”从“牛肚”穿过，登上湖心桥，临风伫立，你能感受得到紫气东来、大地翔动，中国画里乡村此时展现的是一幅气势恢宏的水墨长卷。村口的小巷中，游人穿梭不息，却少了世外的喧嚣与浮躁。江玲说，与往年相比，时下的游客赶集般的前往上海世博会，眼下宏村游人并不多。曾无数次感受着景区商业性拉客背后的陷井，如此，我们疑惑是否被生意人盯梢上了，正迟疑着是否去她的小店午餐。眼尖的她似乎看出了些许，告诉我们，宏村导游都是免费的，导游们都非常热情，走到那，遇上任何一个导游跟上就行，你是宏村的族人，要是有宏村汪氏家族中的熟人带一下，一切都可免费了。临走时还不忘说声“欢迎光临小店”。
　　宏村倚山临水，北山是天公造化，南水是人工开凿，构建了人与自然的和谐之美，即使是在扬州、苏州，经典的古老建筑基本都是这种建筑“风水”，今天的香港、台湾则更甚，正所谓“前有照、背有靠”。穿过南湖桥就是两池莲荷，从村中流出的水通过这里人工净化再排到南湖。
　　临湖而建的“南湖书院”，相传由六所私塾学校合并而成，书院气宇轩昂。“志道堂”颇似一个大课堂，走进这里，一股从远古传来的文风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还能听到学童稚嫩的朗朗书声，看到先祖在这里诵传道授业，思古论今，聆听圣贤的教诲的场面。院中的“文昌阁”高挂着圣人孔子画像，“先圣格言为玉宝，祖宗遗训抵万金”，“修身践言深究圣指，案经考典率由旧章”……，富足的先祖不安现状，追求着“唯有读书高，百善孝为先”的至真境界，可以看出他们对圣人是何等的膜拜，对知识是何等的热望。
　　宏村是一本线装书，如果说南湖是宏村的扉页，村中刻有“平阳古郡”石刻门额的古街拱卷里门便是这本书的目录，这本书的前言大概就留在南湖书院了。“平阳古郡”显示着宏村与我为同一始祖。从村口小巷进入宏村，路巷想通，户户相邻，在这个占地30公顷、完好保存明清140余幢民居的村中，古巷交错，似是迷局，想当一回村民很难，村外人最易迷路。当地人告诉我，顺着被称为“牛肠”的水圳在巷中逆流而上，可以走村串户，差不多这水圳就是这本线装书的主线了，将一个个汪氏家族的故事串联起来。走过四户三房之后，巨大的开阔地连着一方碧波的水塘，独占宏村中央，宛如一个风情舞台，更是似曾相识，与传说中的月沼如此会面，感到有些突然。相传在南宋绍兴年间，宏村人为防火灌田，以村西北一溪凿圳绕屋过户，形成九曲十弯的水圳，后裔汪升平等人投资万金，凿圳、挖掘，聚村中天然泉水汇合蓄成一口斗月形的池塘，经过这“牛胃”的水圳，复又绕屋穿户，流向村外被称为“牛肚”的南湖。先祖独运匠心，堪称一绝，使得村民“浣汲未妨溪路远，家家门巷有清泉”。
　　正对月沼的汪氏宗祠（乐叙堂），见证着古徽州汪氏家族与胡氏家族的深厚的渊源，更是在向世人述说汪氏家族的兴盛历史，我仰视着这座先人留下的遗迹，这个由四个支祠组成的宗祠，彰显着昔日的辉煌，“基开雷岗绵世泽；绪承越国萃簪缨”、“水绕宏村一渠碧玉千家分；花拥南湖两岸浓华万树发”，足见其“歌古颂今，文昌歌华”。跨过宗祠的大门，后进门楼上刻有“世德发祥”，月梁、叉手、雀替、平盘斗等建筑构件雕刻十分精美。走进乐叙堂门厅，六扇屏风，上书“思齐公乐叙堂记略”（乐叙堂者，我弘邮汪氏之宗祠也。曩余运粟西京，既归而堂适成，董之者余内子胡暨儿辈仕和仕隆也。时县尹黄公讳彪与余有旧，一日至而觞之，因请为祠堂做记，余谨述祖德而告之曰，吾家仁雅公由歙唐模迁黟之北乡，署名祁墅。居六世至我彦济公，秉性仁厚，孝友著闻，敦善不怠。宋高宗时，遭张冠兵燹，所居宅三百余间尽成焦土。始纷纷议迁徙，而我公遂来居此土。绍兴间父子数人耳，历元而明，子孙渐盛，登斯堂者，绍穆一家，出入一门也。余观此堂之始，构敦浑坚，不施华彩，堂之上有楼，相登而望之，则诸峰外峙半镜中，涵山色水光相映，爽气拂拂从襟袖间至，祖宗木主在坐，其灵若来，黄公曰：所以妥其先者得矣，乌有敦善行不求人知，而其后之人不硕大旧衍者哉。今之有斯堂也，宜其子子孙孙歌于斯、哭于斯聚族于斯，秩叙敦伦，承履和乐，则今日所以命斯堂之意也，夫余曰：诚哉是言，当以告后人，乃援笔而书之家，秉之简末。岁次乙丑年夏日录制）。“流水不将山色去；好风时送书声来。”宏村汪公始祖的画像高悬乐叙堂。然而一个与汪氏先祖齐名的巾帼丈夫胡重娘，这位从西递远嫁而来的大家闺秀，正是这座汪氏宗祠、月沼、水圳、南湖主力建设者和践行者，也正是她逼夫请来父亲的好友、风水大师规划了这个独具牛型特色的古村落，一代胡氏家族与汪氏家族的文明使者。“要好儿孙须从尊宗敬宗起，欲光门第还是读书积善来”，在祖宗牌位前，同行的汪氏后裔，深深鞠躬礼拜。乐叙堂，这个将朱熹家训镌刻在一排六扇屏风上的议事堂，可见先人将忠孝廉义放到了道德这个至上的位置。
　　在徽州这块土地上，如同在一方斗室之中，远离战火的纷扰，劳作的先人在这里繁衍生息。虽诞生过与蔡元培关系甚笃的民国代理总理汪大燮，也还有92世祖红极九江与扬州一带的红顶商人汪定贵。然而最精美的还是其建筑与雕刻，无论是石雕、木雕还是砖雕，都有精美的故事情节，我尤为醉心于木雕。汪定贵的承志堂，联文讲究德善先行、以孝为先，一块雕刻如百子之图，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其“商”雕，寓意在下言商，“商”不在人之下，常人必在商者之下。
　　在宏村，我如入先祖演绎经典故事的大染缸，耳濡目染都是闻所未闻的经典。先贤的故事如同一台无与伦比的话剧，在所有上演的出彩故事中，我似乎站到了这个舞台旁边。览尽层楼叠院、鱼池花园，沿小巷的青石板，踏着先祖的足迹，飘飘乎，我身着长袍马褂，执鸟笼，摇折扇，口叨烟嘴，洋洋自得乎，信步踱来，脚步声敲醒那远离我们的先祖，谆谆教诲，悠悠乎自远古传来，一群幼童，手提灯笼，在我的身前背后嬉闹追逐。当灵光如刺般的扎进我的眼睛，我的思绪追踪到800年以前，石匠开凿、木匠雕刻、瓦匠砌墙，拌泥的、挑土的，担柴的、送水的，不亦乐乎。坐在轿中的胡重娘，往来于西递与宏村之间，忙碌于村前屋后，坐镇指挥，轰轰烈烈，好不热闹，亦如农业学大寨。先生，进屋歇息了吧，原来是江琴是吆喝生意声将我从梦中拉回，真是“梦中不知身是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