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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籍贯填的是上海,出生地在天津,在北京长大成人,现在江苏退休。每当看到怀念故乡的文章,每当听到赞美故乡的歌声,我都有些惆怅——我的故乡在那里?我的故乡什么样?我不确切地知道。所以我喜欢三毛的歌“我的故乡在远方——”
我从上一辈口中得知我们的故乡在江西婺源。是我的曾祖父在咸丰年间只身一人来到上海崇明岛做小买卖,于是我的籍贯就成了上海。我还知道我故乡的村前有一条河,河上有座小桥。当然我也知道我姓汪,曾祖名字中间的字是炳,祖父辈是绍,父辈是泰,至于我们兄弟就都是单名了。关于故乡我只知道这些。
年纪逐渐大了。年纪大的人总爱思乡,而我的故乡什么样呢?我有些惶惑。解惑吧,但要靠自己。于是和兄长踏上寻故乡之路。
从网上得知下晓起的人都姓汪,那里还有位汪老师,为人热情好客,并开了家璐璐住宿楼。璐璐住宿楼就理所应当的成为我们寻根之旅的落脚之地。5月18日晚10点30分我们到了下晓起,汪老师之子汪晓军已在等候我们。
早起,见到汪老师,说出我们此行的寻根目的,他非常热情地答应尽力帮忙。随即便打开电话,联系了一些人。并同我们说,东北部的段莘和裔村是汪姓集中地,且以前那里的人有很多去上海做生意,另大畈也是汪姓大村。他陪同我们今天先去段莘、裔村,明天去大畈。果然名不虚传,汪老师为人热情豪爽,我们深为感动。
由于有事在砚山耽误,吃罢午饭由汪老师带路直奔段莘。寻根心切,面对一路如画的风景也无暇顾及。在段莘中学先见到詹云生老师,由他引见汪新华老师,并会同其他同办公室的老师,谈起我们的寻根之愿及我们掌握的少得可怜的线索。老师们非常热情,纷纷出谋划策,无奈线索太少,只能碰运气啦。段莘村现在已是段莘水库底了,村民都分散到全县各处,无从查问。当时正好是全国为地震中死难的同胞默哀的时间,我们与全校师生一同默哀。我的心中有一份隐隐的歉疚,抗震前线的人们在为救援奔忙,我却在为一己私利而奔忙。
在去裔村的路上,汪老师又找到前裔村村长汪毅,由他带路前往裔村。找到汪培生老先生。汪老先生年近80,住在祖上传下的大宅子里,是典型的徽派民居呀,高大的门楼,四水归堂的天井,宽大幽暗的堂屋、居室,在汪老先生倒茶的功夫,我环顾四周,满目都是砖雕木雕,虽遭浩劫破坏,人物的面目已被铲掉,可精致的雕工依然风格依然,头上的燕巢不时传出燕子的呢喃,我几疑回到耕读时代。汪老先生是从上海退休回到老家的,我好生羡慕。他也不知晓我们的字辈,拿出宗谱查对,也对不上,无奈,我们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我出门后回头望着站在门口送我们的他,多希望他就是我们的长辈啊。
通过汪老师的电话联系,我们又拐上通往官坑的路。官坑是婺源东线到北线的徒步穿越起点,在群山环抱中,小村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这个季节没有游人,村民们很闲适,三三两两地聚在商店门前聊天。村中的石桥底下,一条清澈的河水静静地淌着,桥下有人在网鱼。汪老师带领我们来到一户人家,主人汪旺生,这个村也姓汪。主人与其父亲同样不知我们的字辈出处,拿出宗谱核对还是不对。
夕阳西下,返回的路上又经过段莘水库,我们哥俩合影留念,也许这水面底下就静静地躺着我们的故乡呢。
路过江岭。从观景台向下望去,一条宽阔的山谷中,布满层层梯田,此地原是油菜花开时的最佳观景处,此时的油菜已是枯黄一片等待收割了。下面的山谷开阔处散布着几个村落,袅袅的青烟飘荡在谷地上空,好一派安宁。我愿这里就是我的故乡。
晚餐是小军夫妇为我们准备的荷包红鱼,肉质细嫩,其他家乡菜也很适口,非常舒服的一顿家常饭。我们毕竟是婺源人那。
第二天,汪老师就带我们去大畈,但他的朋友汪鸿欣刚好在山东,只得去找其他人。大畈已是一个很现代的村镇了,尽管还是徽派建筑风格但已然没有传统的感觉。先找到原公社干部汪炳炎,他可是与我的曾祖父的姓名完全同音啊,只是此炎非彼岩,只可惜他也不知我们的字辈。他又带我们去汪灶富的商店里,汪老板捧出家谱,仔细核对,还是不对。见此我几乎失去信心。但汪老师仍然不厌其烦地带我们又来到汪鸿欣的父亲汪天庆家中。当我们喝着汪老先生给我们沏的茶,翻看宗谱,对没有结果我已不再感到大失所望时,兴冲冲跑进一个小伙子,顿时改变了气氛。他当然也姓汪,大名庆丰。他滔滔不绝地讲起汪氏宗亲网,并一再强调只要在上面发帖子就一定能有收获。听着他热情的讲述,我的眼睛有点涩涩的,心中充满了感动。
在汪老师的带领下我们离开大畈,向县城奔去。一路上,汪老师不停地打电话联系,终于我们在一个饭店见到了汪禄生老先生。他本是大学生,57年打成右派,打发回老家大畈务农23年,后调回县城工作,现退休在家安度晚年。饭后一同来到他家,一个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院子里最显眼的是那几棵枇杷树,浓绿的树叶遮掩不住金黄色的累累果实,宽敞的客厅中一色锃亮的原木家具散发出安逸闲适的气息。他听了我们极为简单的介绍,沉思一阵,说我们祖上很有可能是从大畈出去的。清末时,状元张謇在南通办实业救国,曾带了一位江湾的江姓门生,此门生是大畈汪家的女婿,于是他便带了许多大畈汪姓人到南通打工,而崇明岛当时是张謇纺织厂的棉花基地,所以有一些汪姓人就在崇明岛落户。他答应帮我们再查查。我们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临别时,汪老先生送了我们两本书,是他自己写的,《大畈村志》、《天官汪鋐》。出门前他的老夫人又送给我们一袋院中树上的枇杷,更是增添我们依依不舍之情。
回去的路上,汪老师又带我们去离下晓起不远的汪家村。很美的一个小村,静静地藏在树荫中,前面有一条河,河上有一座小桥。这样的景色如放到其它地方那可不得了啦,而在这里是村村都如此呀。在此村我们又是无所收获。
第三天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再让汪老师陪我们寻访,就自己出发了。先去了卧龙谷,在山中的茶亭小坐。满目苍翠,流水潺潺,山风扑面,鸟语欢鸣,品着当地的手工茶,茶香沁人心脾,沐浴着山间湿润的清风,心旷神怡,真想在此呆下去,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呆下去。
下山后我们又去了百柱宗祠,那是黄姓大宗祠,里面有没有一百根柱子我没有查,但气势实在令我吃惊。不必去看墙上张贴的族训族规,只要走进三进的院落,来到高大幽深的大殿,凉飕飕的寒气侵入你的皮肤,不由你不肃然起敬。反而倒是龛位上供着的黄氏先祖色彩鲜艳的画像冲淡了威严的气氛,显得不伦不类有些许滑稽。出门后,我又回头沉重地望了一眼这个宗祠,它是中国两千年封建制度的集萃,是功是过难以评说,我只知道它仍然在中华民族的血液中流淌着。历史就是历史,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无法将其无法割断。
我们来到路边的小饭店吃午饭,又一次让我感受到婺源人的淳朴。我们要了一盆榨菜肉丝面,一份西红柿炒蛋,22元。老板娘要给下一斤半挂面,我急忙说我们年纪大了吃不了下一斤就够了,她不由分说将就下了一斤半,手里一边忙活,嘴里一边说“哪有客人来了不让吃饱的,吃不完就剩下”,完全把我们当成他家的客人。我们感动之余还能说什么?饭后和她聊起我们此行寻根的目的,她高兴地说我也姓汪,娘家在灵岩村,村里有一位退休的供销社主任,叫汪勤乾,他比较清楚这些事。感动,还是感动。
当来到汪勤乾家时他刚好要外出,连声向我们道歉后吩咐他的儿媳带我们去村中的另一位汪姓人家。那家主人是典型的村民,一看到我们立马放下手中的农具,一边忙不迭地揩拭板凳请我们坐,一边催家人为我们泡茶,他不善言谈,口音又重,听清我们的来意后就走进里屋,过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方崭新的木匣。他打开盖后,久远的气息扑面而来,宗谱我们已看过6、7本了,但不是复印本就是重新装帧过的,没有一本象这样原汁原味。黯淡的封面,黄中泛黑的纸张,唯有印刷的字体黑亮清晰,厚厚的一册拿在手中,软软地,轻轻地。可惜啊可惜,翻看许久也还是没有找到线索。匆忙中忘记问主人姓名,在此深表歉意。
看来我们这趟寻根之旅将无功而返了。手中的资料太少了,只有三个还不知是否准确的字辈,在汪姓如此庞大的聚集地,他们(我们)生息繁衍了2千多年,派生出如此众多的分脉,要想找到我们这一支真是太难了。
但是,我还会来的。不为别的,只为那年届60仍和我们一起奔波的汪老师,只为给我们带路不惜骑着摩托跟在汽车后面吃尽尘土的汪毅,只为好客的汪姓老板娘,只为颐养天年中仍不忘探求汪家根本的汪禄生老先生,只为~~,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汪姓才得以在中国大地上繁衍壮大。我为我也姓汪而自豪。
我知道我们家村前有一条河,河上有一座小桥,我也知道婺源这里的村子前大多都有一条河,河上都会有一座小桥,我无法找到哪座桥通向我的老家,但我还知道,这里的每个村子都是我的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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