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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5 16: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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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两战河西
有一支六七千人马的队伍在离甘州约三百多里的道路上浩浩荡荡地前进着,一路惊起了不知多少只野兔、狐狸和乌鸦。天高云淡,秋风猎猎,旌旗招展,从那些士兵的服饰、战马的种类,特别是从两面十分鲜艳的白色帅字旗判断,一定是宗王哈丹和阿曷马两人的部队。
哈丹是窝阔台大汗的第六子,可以说是一位久经沙场、南征北战,资历相当深的将领。乙未年,他参加长子军西征,出生入死,饱经风霜。庚戌年,他拥戴蒙哥为大汗。不久,又跟随忽必烈南征大理,最终凯旋而归。在忽必烈称汗之时,他又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忽必烈一边,这次阿、浑叛乱,接到忽必烈皇帝让他平叛的诏书后,他十分慷慨地对传诏特使说:“请你转告忽必烈皇帝,微臣甘愿赴汤蹈火,效命疆场,马革裹尸而还。”
阿曷马也是一位蒙古宗王,论辈分和哈丹平辈,年龄二十岁左右。虽没有参加过重大战役,没有指挥过激烈战斗,但他十分机智,深以能够参加这次平叛战役为荣。他身跨战马,右手握着弯刀,精神抖擞,跃跃欲试。
部队又行了三天,便和郑鼎、阿剌罕两部相遇,这两部也是接到忽必烈皇帝的诏书后前去平叛的。郑鼎是阳城人,自幼聪明机智,稍长读书明理,言谈举止十分谨慎,尤精于骑马射箭。甲午年,随塔海甘卜征蜀。庚戌年,随忽必烈南征大理国。己未年,随忽必烈南伐,屡立战功。这时他的官职为平阳、太原两路万户。阿剌罕,是扎剌儿氏,长大后袭父职为诸翼蒙古军马都元帅。己未年跟随忽必烈南伐。这次平叛,郑鼎和阿剌罕都抱着必胜的信念。
他们继续朝河西方向前进。一天中午,哈丹统领部队穿过一片河谷地带,来到一座山岗上。由于肚中饥饿,人困马乏,不少士兵怨声不绝于口,哈丹、阿曷马、郑鼎和阿剌罕商量,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休息。将士们听到命令后纷纷就地休息了。哈丹、阿曷马等将领下马后,几位亲兵立刻把他们的马牵了过去,他们坐在了一块比较平坦的草地上。草地上正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菊花和其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微风过处,清香沁人心脾。哈丹统帅的一位亲兵立即从一位杂色马上解下了一个牛皮袋子,解开袋口,倒了满满数碗马奶子酒。阿曷马先端起碗十分谦虚地说:“在下敬大王、郑万户、都元帅一碗!”
“不,不,我们互敬。”哈丹端起碗说。看来哈丹并不以统帅自居,而是相当平易。
又干了数碗,大家略有醉意。阿曷马抹了抹嘴巴说:“我们跟随大王,爬山涉水,千里迢迢,去平阿、浑叛乱,任务艰巨,意义重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行军这么多日子,还不见阿、浑的踪影,大王,您说阿、浑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们何时才能够消灭他们?”
“不要着急,据可靠消息,浑都海已经逃向河西,阿兰达儿前去增援,我估计阿、浑就在河西一带,说不定阿、浑就在眼前。”
听了哈丹的话,阿曷马的心脏一阵剧烈的跳动,但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恐慌,说:“我恨不得和那些杂种们拼了!”
哈丹说:“但愿弟弟能够多套住几个。”
阿剌罕也是个心急性躁之人,接过话头说:“这真是急死我了,我巴不得立刻和阿、浑拼个你死我活。”
郑鼎久经沙场,数十年来,在他的红缨枪下不知倒下了多少条汉子,听到别人慷慨之言,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遂说:“说起打仗,末将手心就痒痒的。”
哈丹看阿曷马的神情有点紧张,便调侃说:“还没有遇到敌人哩,弟弟已经怕了?”
“不怕,大王,我巴不得一竿子套翻阿兰达儿、浑都海!”阿曷马虽没有杀死过一个人,但他的嘴上也不甘示弱,故作镇定地说,“要是我怕,怎么能带本部人马来参战呢?”
哈丹说:“好,不怕就好。百闻不如一见,这次总会让你见识个够。皇上诏书中说,这次和我们合击阿、浑的部队有好几支,如总帅府汪良臣的秦、巩兵,人称汪家军,文州的按竺迩的部队,临洮赵重喜的部队,鄜延的合必赤王爷的部队,等等,场面大着呢!”
阿曷马吃惊地问:“有那么多支人马?”
“是呀,有那么多支。”
“谁是主力?”“当然是汪家军的秦、巩兵了。”
“汪良臣有多少人马?”“大概两三万吧。”
阿曷马说:“各路人马,加上我们的,那该有四五万吧。”
哈丹说:“是呀。没有四五万人马,岂能是阿、浑的对手?据说仅浑都海就有骑兵三四万哩。阿兰达儿的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肯定不少。”
阿曷马又有点吃惊:“啊!仅浑都海的人马就那么多,加上阿兰达儿率领的骑兵……”“估计不下六七万。”
阿剌罕说:“王爷不必惊慌,其实打仗就那么回事嘛。两军相逢勇者胜。只要大王一声令下,你就殊死拼搏,冲锋陷阵;只要你面对敌人勇敢些,再勇敢些,最终倒下的就是敌人,胜利的就是你自己。”
郑鼎也话大起来:“末将身经百战,啥场面没有见过?!我看浑都海是个球,阿兰达儿也是个球!”
哈丹咬着牙说:“为了捍卫忽必烈皇帝的江山,尽管敌人强大,但我们要抱着必胜的信念,我们要有信心打垮他们,凯旋而归。”
阿曷马奉承说:“大王久经沙场,都元帅久经沙场,我阿曷马一切听你们指挥,甘愿为皇帝的事业出生入死!”
哈丹赞许说:“贤弟,你有这个勇气和决心就好。都元帅和郑万户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要向他们多多请教。好了,差不多吃饱了,喝足了,先到这山岗四周转一转,看看将士们休息得怎么样?”
“好,我们陪大王一起去。”阿曷马、郑鼎、阿剌罕异口同声地说。
哈丹统帅走在最前面,阿曷马、郑鼎、阿剌罕三人并排跟在后面,只见山岗上并无树木森林,只是芳草萋萋,杂草中零星地点缀着黄色和白色的野花。整体看,山岗上深绿中微透着淡黄的颜色,显然是花草已经受到了严霜的拍打,无疑给人一种肃杀凄凉的感觉。战马在三个一撮、五个一群地吃草,看到他们的主人从旁边经过,有的喷喷鼻子,有的萧萧嘶鸣,有的昂头倾听动静。将士们有的兴致勃勃地猜拳行令,有的东倒西歪地在地上打鼾,有的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拉家常,有的在说梦话,有个别的整装待发。总之,各有各的姿态,各有各的心思。有诗为证:
芳草萋萋一山岗,深绿之中微透黄。
士兵坐卧呈百态,战马嘶鸣倍凄凉。
阿曷马感慨地说:“将士们真的辛苦了,你看把他们累得……”
哈丹说:“这算得了什么,更辛苦的日子还在后头。目前还没有消灭阿、浑的一兵一卒哩。”
阿剌罕附和说:“大王所言极是。”
转了一会儿,他们四人转到山岗的东面,在他们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一望无际的沙漠。阿曷马感到奇怪,说:“为什么我们的脚下是高原,眼前就出现了沙漠呢?”
哈丹说:“这儿的地形就是这样的,沙漠的边缘就是高原,现在我们就置身于沙漠的边缘。”
阿曷马感叹说:“奇怪,真是奇怪,简直让人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他们转到山岗的西面,在他们眼前出现的仍然是沙漠。地天相接处,烟雾滚来滚去,如龙腾虎跃一般,阿曷马说:“我们下一步将进入沙漠了。”
哈丹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是呀。进入沙漠,给我们的行军将会带来更大的困难,马缺草吃缺水喝,人的饮水将会发生更大的困难。”
阿曷马紧皱着眉头感叹说:“艰苦,条件如此艰苦,比我想像当中的艰苦得多。”阿剌罕说:“王爷,俗话说:不上高山,不知道平地;没吃过高粱面,不知道粗细!只有亲身经历才能真正体味到其中的酸甜苦辣。饥饿、寒冷、悲痛、思乡之情,时时会像饿狼一样困扰着我们。我想,这一次平叛,你一定会大开眼界,增长见识。”
“回去后,我一定要把我的所见讲给我的妃子听,让她也听听是怎么回事。”
哈丹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说:“弟回去讲给妃子听,她一定喜欢听。不过,打仗是刀对刀、枪对枪的事情,我们这次来能否回去还是两回事。倘若能剿灭叛贼,凯旋而归,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倘若不能,我们在地下做鬼,也要做一个硬硬梆梆的鬼。”
阿曷马听到哈丹统帅抱着必胜的信念,精神为之一振,便说:“大王,别那么悲哀吧,我们一定能够打败阿、浑,回到故乡。”
正说着,突然在山岗北面的沙漠上离山岗六七百步处出现了一支骑兵,正在朝东前进。半刻钟后,先头部队停止了前进,骑兵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好像有三四万骑,黑压压的,旌旗蔽日,人喊马嘶,哈丹心里说:“敌人果然到了!”
阿曷马看到后一阵心悸,说:“什么人?”
哈丹说:“现在还不清楚,可能是敌人。”
阿剌罕分析说:“距离较远,难以看清楚。也许是阿兰达儿的部队,或者是阿、浑联军。”
郑鼎也赞同阿剌罕的观点,说:“是呀。反正是敌人无疑,汪家军和其他各部不可能有那么多骑兵,”
阿曷马心惊胆颤地问:“我们……我们怎么办?”
哈丹不愧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领,斩钉截铁地说:“传令下去,准备战斗!”
阿曷马担心地说:“敌人那么多,我们只有一万二千多人,岂是他们的对手?不如我们撤退,迅速避开敌人的视线。”
“敌人停止前进了,说明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现在逃是绝对逃不掉的。我们要沉着、要冷静,以不变应万变,速传令布阵!”
一声令下,哈丹、阿曷马、阿剌罕、郑鼎的部队依靠山岗很快布成了阵势。
原来哈丹等人看到的正是阿兰达儿的部队,这支部队从山岗北面的沙漠里经过时,就有不少士兵看到南面山岗飘动的旗帜,攒动的人马,一级一级往上报,很快把情况报告给了大将阿兰达儿,阿兰达儿一听有敌情,便立即命令先头部队停止前进,后继部队紧紧跟上去,火速集合。
片刻之后,阿兰达儿果断地说:“新的情况出现了,眼看南面的山岗上出现了一支部队,其数量不小。到底是什么人?肯定不是浑都海将军的。显而易见,仅那么点山梁上扎不下浑都海的数万骑兵。”
一位高个子将领说:“大将军说得对。听说浑都海大将军已撤到河西,但大将军的人马肯定比那多,大将军的人马不可能减员到那种地步。”一个矮个子将领持怀疑态度,说:“那倒很难说,说不定是浑都海大将军下面的一小支部队。”
阿兰达儿说:“现在怎么办?只有我们接近他们,才能看得清清楚楚。倘若是忽必烈的,我们就勇敢地面对,一杆子把他们套翻;倘若是大将军的,我们就合兵一处,直捣秦、蜀。”
高个子将领说:“大将军,末将管见,倘若是忽必烈的,不如我们绕过去,和他们之间不发生摩擦,井水不犯河水,以便保存我们的实力。因为我们的目的是和浑都海大将军会师,直捣秦、蜀。”
矮个子将领立刻十分激动地反驳说:“如果是忽必烈的人马,我们不彻底打垮他们、消灭他们,将来必定是我们的祸患。我们套翻一个,敌人就少一个,不然,不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我们怎么能够控制秦、蜀呢?”
阿兰达儿生气地说:“二位不要争执,既然是敌人无疑,我们就要赶快消灭他们,我们要稳扎稳打,向山梁靠拢!”
对面山岗上哈丹身跨身材高大的棕色马,右手握着四五尺长的弯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敌人如海浪般地朝山岗涌过来,在离山岗约二百步处摆开了阵势,有一面十分显眼的白色帅旗迎风招展,帅旗附近,七八位蒙古将领簇拥着一位将领,那位将领也身跨棕色马,手握四五尺长的弯刀,哈丹看帅字旗上的字样,这位将领很可能是阿兰达儿。哈丹分析得一点没错,原来那位大将正是阿兰达儿。哈丹在心里说:“果然来者不善!一场恶战难以避免了!”
阿兰达儿勒住战马,向对面山岗喊话:“你们是什么人?赶快报上名来?不然我阿兰达儿绕不了你们?”
哈丹横刀立马,一听是阿兰达儿喊话,遂说:“地老鼠,听了我的名字,定会吓破你的胆,不必啰嗦,战场上让你见识见识。”
阿兰达儿仔细一听,并看了看对面的旗帜,觉得答话人好像是曾见过面的宗王哈丹,遂声嘶力竭地喊道:“哈丹,恕我不敬,忽必烈已经到众叛亲离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你们跟上他是明珠暗投,只会一败涂地,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的。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还是赶快悬崖勒马吧,向阿里不哥大汗称臣现在还来得及,将来定会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望你深思熟虑之。”
“阿兰达儿,你休想!你血口喷人!跟上阿里不哥那匹儍骆驼,你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还是赶快投降吧。”
阿兰达儿忍无可忍了:“哈丹孺子,别以为你是忽必烈的堂兄,我就奈何不得你。你要明白,我的弯刀不是吃素的。”
“阿兰达儿,你这叛贼死无葬身之地,我手里的弯刀会结果你的狗命的。”
阿兰达儿气得像一条疯狗,挥着弯刀命令说:“弟兄们,给我冲!”只见阿兰达儿的骑兵一窝蜂向山岗冲来,到百步以内,哈丹命令火速放箭,霎时,箭如雨下,矢如牛毛,阿兰达儿的士兵中箭倒地的有二三百人。
向山岗连续冲了三次,阿兰达儿见每次冲锋,人马都被打退下来,怎么也冲不上去,立刻斩了两位逃命的小校,才算压住了阵脚。片刻,阿兰达儿命令将士们向山上放箭,没过多久,哈丹统帅的士兵就有不少应弦落马。阿曷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敌人,胆怯地说:“大王,敌人人多势众、攻势凶猛,士兵中箭的不少,我们该怎么办?”哈丹未及答话,只见有数枝箭朝阿曷马面部嗖嗖地飞来,幸亏在旁边挥刀指挥的阿剌罕眼疾手快,飞舞弯刀,那数枝箭“当啷”几声便落在地上。有诗为证:
惊险从来是战场,往来乱箭似飞蝗。
若非元帅舞弯刀,年少宗王定遭殃。
“好险啊!要不是都元帅动作快,我……”阿曷马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在不远处的郑鼎见又有一枝箭朝阿曷马的面部飞来,大喊道:“王爷看箭!”阿曷马立刻向右一闪,那枝箭擦着他的左肩膀飞了过去。要不是郑鼎提醒得快,阿曷马定要中箭了。
阿曷马觉得阿兰达儿的攻势越来越猛,大有冲上来的可能,便惊慌地问:“大王,怎么办?我们还是逃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哈丹毕竟富有作战经验,用命令的口吻说:“牛犊子,现在不是逃的时候,现在逃,根本逃不掉,必须坚持到天黑。快带领将士们拼命阻击,别再像百灵鸟一样乱叫。”
阿剌罕见自己的弟兄们有二三百人倒下了,急得额上冒汗,请求说:“大王,我带一股人马下去和他们拼了。”
郑鼎见阿剌罕主动请求下山岗巷战,也请求说:“我也率本部人马下山和他们厮杀,砍掉阿兰达儿的狗头。”
哈丹又命令说:“听我的,千万别感情用事,违令者斩!”哈丹、阿曷马、阿剌罕、郑鼎率领将士们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冲锋,一直坚持到夜幕降临。这时,阿兰达儿把大个子将领和矮个子将领叫到身边训话:“你们怎么搞的,一个小小的山岗都拿不下来,简直是丢尽了我阿兰达儿的脸”
大个子将领说:“大将军息怒。山坡很陡,敌人在上面,而我们在下面,我们的骑兵很难冲上去。”
矮个子将领说:“大将军,我建议都下马,把我们的骑兵改为步兵,从四面八方把山岗围定,凭我们人多势众的优势,很快便会拿下这个山岗。”
阿兰达儿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好,这个主意不错!为何不早说?传我的命令,将士们赶快下马,从四面八方往上冲,违令者杀无赦!”
哈丹在山岗上看得明明白白,阿兰达儿变骑兵为步兵,是要围山了。倘若再和敌人纠缠下去,只有自己吃亏。为了保存实力,必须尽快撤退。故他对阿曷马、阿剌罕和郑鼎等将领说:“诸位,敌人数倍于我们,眼看就要围山了,如果继续和敌人拼下去,只能和敌人同归于尽。我们赶快撤吧!”
郑鼎说:“大王,让我带一股人马下去先斩了阿兰达儿那条恶狼,怎么样?”
“不行,绝对不行。”
阿曷马早已想撤退了,问:“大王,向什么地方撤?”
“向西北方向,就是我们来的那条路上,赶快通知部队,越快越好。”
“粮草辎重怎么办?”
“暂时丢下,撤退要紧。”
于是,哈丹、阿曷马等率领部队在微弱的星光下,向西北方向撤去。有诗为证:
叛逆围山不稍松,势弱岂能硬支撑?
星光闪烁人声沸,梁上蜿蜒走天兵。
当阿兰达儿率领的部队一窝蜂冲上山岗时,哈丹的部队已经撤退了。只见战死在山岗周围的双方的士兵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哈丹部队的粮草辎重以及没带回去的马奶子、乳酪、青稞酒丢得到处都是。尽管阿兰达儿也折损千余人马,但看到最终打败了哈丹的部队,遂十分高兴地说:“哈哈,哈丹的部队简直是一群绵羊,他们敗得……败得如此凄惨,丢下了马奶……什么都丢光了,看他们将来吃什么,喝什么?哈哈,哈哈哈!”
大个子将领劝谏说:“大将军,现在最好趁胜追击,斩草除根,免贻后患。”
阿兰达儿没有来得及表态,矮个子将领立刻反驳说:“大将军,天这么黑了,要追他们,谈何容易!简直是大海捞针、自讨苦吃!”
阿兰达儿果断地说:“这位将领说得好。兵法说:穷寇勿追嘛。如今哈丹的部队已经是穷寇了。倘若继续追击,一方面可能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击,折损我们的人马;一方面在这样漆黑的夜晚,他们先行一步,在明处,我们却在暗处,定会遭到他们的暗算。”
矮个子将领奉承说:“大将军所言极是。”
阿兰达儿见有不少将领赞同他的看法,故兴致勃勃地说:“不是我吹牛,这些年我接触了不少汉人学者,读了不少汉文书,还读了汉人认为珍宝的《孙子兵法》哩。”
好几位将领异口同声地说:“难怪大将军高瞻远瞩、指挥若定、用兵如神。”
“别给我只管戴高帽子好不好?今天我们初战告捷主要是赖诸将虎威,托阿里不哥大汗齐天洪福,以绝对优势兵力以强击弱嘛;不过,说真的,哈丹也是一条草原狼,够凶的,尽管最终逃跑了,但他们的抵挡也够顽强的。我们也折损了不少人马。”
矮个子将领突然问:“大将军,今晚我们怎么办?是继续行军还是就地宿营?”
阿兰达儿说:“诸位,天这么黑,将士们作战这么长时间,够疲劳了,今晚就在这里宿营吧。命令部队,一部分在山岗上休息,一部分在山脚的沙漠里休息,要叮咛巡逻兵严加巡逻,不得有任何闪失。”
大个子将领有点担心:“大将军,我们在这儿过夜,会不会遭到他们的偷袭?”
“这倒很难说,不过哈丹已遭到我们的沉重打击,丢尽了粮草辎重,今晚我们占据有利地势,料想他一时半刻不敢进攻我们。但是我们要提高警惕,人不许解甲,马不许卸鞍,千万不要麻痹大意。”
矮个子将领问:“大将军,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阿兰达儿说:“这还用问吗?我们要沿路打探看浑都海大将军来到了河西的什么地方,只有和浑都海尽快会师,我们的部队才会更加壮大,条件一旦成熟,我们就直捣秦、蜀,控制西南半壁江山,然后挥师北上呼应和林,直捣开平……”
“大将军深谋远虑,末将十分佩服。”
“还不快拿酒来?”
“是,是,我赶快盛酒。”
哈丹率领的部队沿原路撤退了二十多里,来到一道山梁上,透过微弱的星光,见后面并无追兵,便放下心来,命令部队在山上过夜,并吩咐巡逻兵轮流换班地巡逻,不得出任何差错。半刻钟后,山梁上生起了一堆堆篝火。哈丹、阿曷马、阿剌罕和郑鼎等人围着一堆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在烤羊肉吃。有诗为证:
星光微弱夜风凉,驻马宿营到山梁。
沙漠何时擒猛虎,篝火堆堆肉飘香。
阿曷马啃了一口被烤得焦黄焦黄而且微微有点流油的羊腿,叹息说:“唉!没想到一出师就这么不利,要不是都元帅眼疾手快,那数枝箭朝我头上射过来,必然会要了我的命。今日我才知道,这打仗简直是活受罪,简直是过鬼门关!”
哈丹看到阿曷马情绪低落,便打气说:“不要灰心丧气嘛。打仗就这么回事,你不杀敌人,敌人就会杀你。经历的多了,你就会觉得很平常。我们和阿、浑之间的较量,今天只是开了个头,说到底只是个序幕而已,更为残酷和激烈的战斗还在后头。贤弟,这些天吃苦了,受罪了。”
阿曷马连忙说:“没有,没有。这次来,我和大王在半路上会师,就是要为忽必烈皇帝打天下,吃点苦、受点累算得了什么。”
哈丹赞许说:“懂得这些就好。在以后的战斗中你就会像一头狮子一样凶猛。”
“多谢大王夸奖。”
郑鼎说:“这次战斗,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太大,不然阿兰达儿定会命丧黄泉。没有和阿兰达儿亲手战数十个回合,我这手心倒还痒痒的。”阿剌罕说:“我也和郑万户有同感。不过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大王能够顾全大局,不让我们莽撞行事,是对的。倘若我们感情用事,冲下山和敌人硬拼,即使能够砍倒好多敌人,也难免和敌人同归于尽。”
哈丹说:“都元帅能够认识到这点就好。我何尝不想一刀砍掉阿兰达儿呢,但不是时候,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嘛。倘若不是我们占据有利地形,岂能和敌人相持到天黑?所以说,今天我们能够顺利撤退,是大家占据有利地形和大家殊死拼搏的结果。”
郑鼎说:“大王所言极是。”
过了片刻,阿曷马问:“大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刚说过,战役还远远没有结束,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们不急于找阿兰达儿决战,不急于找浑都海决战,仅我们这支人马消灭不了阿兰达儿,也消灭不了浑都海。因此,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汪良臣和八春等人的部队,等我们和他们胜利会师了,队伍自然就会壮大起来,到那时我们大家多多想办法,然后对阿、浑进行合击,说不定叛逆一举可灭。当然,我们从明天开始,也要尽力注意阿兰达儿的动向,也要多方打听浑都海的动向。”
阿曷马发誓般地说:“大王的眼睛的确像雄鹰一样,我要紧紧地跟着大王。”听了阿曷马的话,阿剌罕风趣地说:“今天,王爷指挥够勇敢的,真是个奇迹!”
阿曷马有点来劲了:“真的,像今天这样刀对刀、枪对枪的场面,我还是第一次经历。战斗刚开始时,心里真有点紧张,到后来什么都不怕了,大不了一死而已。”
郑鼎说:“王爷说对了,我数十年来经历的战斗何止百次,我体会到,战场上越是不怕死就越有生的希望;越是怕死,反而会倒在敌人的枪刀之下。”
阿曷马说:“如今,我有幸和大王、郑万户、都元帅在一起。你们都是南征北战的名将,我要虚心向你们请教。请你们千万不要嫌弃我这个学徒。”
哈丹笑着说:“你看我这个弟弟,伶牙俐齿的,够可爱的。要是能够在忽必烈皇帝和察必皇后身边侍奉,该有多好!”
“大王别取笑了。”
哈丹说:“不说这些了,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赶快喝酒吧。”
阿兰达儿率兵击溃哈丹,越过沙漠,来到甘州境内,便和西窜、暂时驻军甘州的浑都海会师了。阿、浑会师,声势大震,将士们欢天喜地,载歌载舞,好不热闹。阿兰达儿等将领被浑都海等人迎进了大帐中围火而坐,伙房里的人端来了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牛羊肉、马奶子酒,他们边吃喝边聊。阿兰达儿和浑都海各叙了阔别之情后,阿兰达儿觉得有些事情该向大将军问个明白,便用询问的口吻问浑都海:“老弟,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六盘山上有粮有草有水,京兆土地那么肥沃、人口那么稠密,你不去坚守和占领,为何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老兄,真是一言难尽!原来我联络京兆的刘太平、霍鲁怀、成都的密里火者、青居的乞台不花,准备一起举事,但刘、霍早已被捕,密、乞二人也没有联络上。我只好当机立断,单独起兵,直捣京兆,谁想被汪良臣的秦、巩兵在半路上拦住。双方激战,我方伤亡不小,只好向六盘山大本营撤退,谁知撤到六盘山山脚下时,六盘山已被敌人占领,所以只好北上。丢失了粮草辎重,这么多人马每天吃什么?只好到处抢掠,只能说吃一顿算一顿了。”
阿兰达儿听浑都海说粮草困难,便说:“我带的粮草也不多,只是前两天夺得了哈丹的粮草,虽有所补充,但顶多支撑一月或两月,不过,在老弟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解决十天半月的。”
“你看。你看,我叫唤粮草有困难,不是向老兄乞讨,你看把老兄也怕了。我浑都海虽有困难,但还没有到向别人乞讨的地步。我已深思熟虑了,这个困难,只有咱俩连起手来才能够克服。”
阿兰达儿有点蹊跷:“大将军千万不要生气,我说的句句是实,老弟刚才说‘咱俩连起手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甘州东面有一座规模相当大的城池,不知该城池建于何年何月,是什么人所建。经我打听,皇子阔端开府时,把城池重新修了一番,修得坚固无比。里面百姓众多,储备厚实,如今阔端已逝,其子只必帖木儿承父业仍在里面开府。倘若攻下这座城池,我们的粮草问题定会得到解决。”
“前些日子你为什么不攻打?”
“城池非常坚固,我怕十天半月攻不下来,反而惹下不必要的麻烦,招致不必要的伤亡。”
听了浑都海的话,阿兰达儿在心里说:“你浑都海怕折损人马,我阿兰达儿就不怕?”而他嘴上却说:“依老弟之见,这座城池很有攻取价值?”
“是呀。攻下这座城池可以说一举两得。既可以得到无数粮草辎重和若干百姓,又可以扫除我们控制秦、蜀的障碍,消灭忽必烈的一股势力,折断忽必烈身上的一根羽毛,何乐而不为呢?”
“老弟所言极是。这座城池不但是我们的绊脚石,而且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也是块肥肉,我们定要把它拿下来。”
浑都海听阿兰达儿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心中的烦恼消除了许多,便转换话题,急不可耐地问:“老兄前来,阿里不哥大汗有什么吩咐?”
“我来前大汗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要我南下尽快找到你,一举控制秦、蜀,然后挥师北上直捣开平,呼应和林消灭忽必烈。”
“还有呢?”
“大汗还告诉我要转告你,要你克服困难,尽忠王事,事成之后,他要咱俩重新领中书省事。”
浑都海脸上立刻浮现了一丝笑容,说:“大汗这么说了?”
“这么说了,千真万确。”浑都海顿时激动得流下了热泪,心中说:“大汗,我一定要忠诚你的事业,为您打江山!”
阿兰达儿问:“老弟已经和秦、巩兵较量过了,他们的战斗力究竟怎么样?”
提起秦、巩兵,浑都海依然心有余悸,阴沉着脸说:“厉害,厉害!论其数量,还不到我的一半,而且多为步兵,但训练有素、进退有方、诡计多端,战斗力极强,丝毫不比我们蒙古骑兵逊色,不然我为何明智地撤到这里呢?”
阿兰达儿粗声粗气地说:“老弟呀老弟,不要大长了别人的志气,灭掉自己的威风,依我看,秦、巩兵无非是一帮酒囊饭袋,汪良臣必为我所擒!”
听了阿兰达儿对汪家军相当蔑视,察儿都诚恳地说:“不瞒大将军说,秦、巩兵确实神出鬼没,战斗力极强!”
阿兰达儿手下的那位大个子将领十分得意地说:“大将军还率领我们打垮了南下增援汪良臣的哈丹的部队哩。”
大个子提起这件事,浑都海明白刚才阿兰达儿已经提及了,可他表面装出困惑不解的样子问:“什么?哈丹?”
“嗯,正是哈丹。”“哪个哈丹?”“就是窝阔台大汗的第六子。”
“哦,是怎么打败的?”
阿兰达儿说:“我率领部队进入沙漠后不几天,在行军途中,便看到沙漠东南面有一带山岗,山岗上飘着数面旗帜,人马亦不少,我们接近后才知是哈丹率领的前去增援秦、巩兵的部队,激战了好半天,一直到天黑,哈丹率部队狼狈而催,粮草辎重尽归我有,我们还捡到不少马奶子酒和不少牛羊肉。”
浑都海在心中说:“好事为什么就轮到别人头上了,倒霉事为什么就让我浑都海赶上了?”这些话可不好说出口,他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说:“这么说大将军一定是打了大胜仗了,可喜可贺!”
阿兰达儿故作谦虚地说:“小菜一碟,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浑都海说:“大将军战果辉煌,我浑某无能,实在惭愧,惭愧!”
阿兰达儿说:“大将军不必内疚,不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说到战利品,多的没有,但总能给老弟管十天半月吧。”
浑都海说:“能管十天半月就感激不尽了。”
“没问题,没问题,大将军尽管放心。”
阿兰达儿见他只管和浑都海说话,其他将士受到拘束不好海吃滥饮,便催促说:“快吃,快喝!”话音未落,一阵狼吞虎咽,在座的诸位将领酒足饭饱,话音更加高大起来。
阿兰达儿说:“老弟呀老弟,我和你商量,明天……明天准备,后天我们联手,全力以赴攻城,把只必帖木儿消灭,这里就是咱俩的天下了。”
浑都海巴望不到阿兰达儿说这句话,听了阿兰达儿想很快消灭只必帖木儿,遂翘起了大拇指,说:“好,老兄的这个主意好,我完全赞成!我巴不得明天就攻城。“
阿兰达儿说:“老弟清楚,我们这次攻城得做好充分准备,最起码得造数十架云梯。”
浑都海拍了拍胸脯说:“云梯,那简单,全包在我浑某身上。老兄远道而来,该休息休息,该准备的一切我全包了。”
阿兰达儿兴奋地说:“老弟这样慷慨大度,破城之后,所获的粮草全归你了。”
浑都海有些醉意,说:“够朋友,真够朋友!参与中书省事的那些年,我俩合作愉快,现在合作愉快,将来合作愉快!”
阿兰达儿说:“久别重逢,十分想念,今晚我们一醉方休!”
“干。”“干。”……
永昌王只必帖木儿听到阿、浑会师的消息,估计阿、浑不会放过他自己,故一边命令几个探子前去打探,一边速召部下商议对策,说:“诸位,今天探子来报说阿兰达儿南下已经和浑都海会师了,离我们这儿已经不远了,我们该怎么办呀?诸位说说。”
“小的认为阿、浑会师,其意在秦、蜀,倘若阿、浑会师来攻我们这座城池,定会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浑都海已经到河西六七天了,他没有来进攻就是最好的说明。”
“不,阿兰达儿和浑都海都是阿里不哥的羽翼,而我们则拥护忽必烈,站在忽必烈皇帝的旗帜下,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还会对谁怎么样?”
“对,阿、浑会师,我认为他们首先要夺取的是咱们的这座城池,因为我们这儿有他们掠夺的,有牲畜,有粮食,有老百姓,应有尽有。我看在浑都海没有和阿兰达儿会师之前,早就垂涎三尺了,只是他担心攻而不开,反而消耗粮草、损兵折将。”
“在下完全同意这种看法,阿、浑会师,这座城池当然是他们的必争之地,所以,我们不能等闲视之,得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怎么个防患于未然法?敌人那么强大,我们的士兵加上城内的老百姓总共能有多少呢?一句话,我们不是阿、浑的对手,倘若阿、浑来攻,难免城破人亡……”
“此言差矣!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凭借坚固的城池,和足够的粮草可以坚守一年半载。阿 、浑远来疲惫,不服水土,利在速战,我们占有地利,以逸待劳,敌人虽众,我看完全可以拖垮他们。”
“你只会纸上谈兵,步赵括、马谡之后尘,实事求是地说,我们势单力薄,根本不具备坚守城池的能力,根本不是阿、浑的对手。”
“不是阿、浑的对手,难道就逃跑,难道就摇尾乞怜,向他们投降了不成?软弱无能之辈,简直是懦夫的想法!”
“你别胡言乱语,你别血口喷人,我说逃跑了吗?我说投降了吗?”
“你的言下之意不是逃跑,便是投降,大家都听得明白。”
只必帖木儿看到部下争得面红耳赤,各执己见,各不相让,大有动拳脚的架势,就立刻挥手示意说:“诸位说得都有道理,一言一语无不表示对我的一片忠心,我很感激。请静一静,听我说,很明显阿、浑会师,一定要夺我们的城池,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们是他们的敌人,水火不能相容;二是这里有他们非常需要的东西——粮食、牲畜和老百姓。我意已决,要与城共存亡,我在城在,我亡城亡。诸位里面如果有怕死的、言投降的,我不为难你们,请自便。”
“我愿意随王爷保卫城池!”“我愿意随王爷保卫城池!”……
“我也愿意保卫城池!”刚才那位想逃跑的人说。
只必帖木儿深知父亲当年征战河西,几入四川,创业非常艰难,惨淡经营了多年的一座城池,绝不能丢在他的手上,便激昂慷慨地说:“大家都想誓死保卫城池,我很受感动、很受鼓舞,我感谢你们的一片忠心,感谢你们的英雄壮举!机不可失,时不我待,阿、浑联军行动相当迅速,说到就到,我们开始行动吧,滚木擂石在城上堆得越多越好。”有诗为证:
阿、浑会师甚猖狂,永昌城外聚虎狼。
追思家父征战苦,环视军民建设忙。
慷慨宗王坚信念,誓与城池共存亡。
妇孺携手先绸缪,只等群妖唤爹娘。
片刻之后,王爷的部将有的率领着士兵,有的率领着城内的老百姓就开始行动了。有的人拿着锯子去锯城外不远处的杨树、柳树和榆树,然后边打截成三四尺长的节子边往城墙上搬;有好多人纷纷往城墙上搬石头。只必帖木儿看到军民如此团结,干劲从没有这么大过,自言自语说:“军民如此捍卫城池,不愧是他只必帖木儿王投下的好百姓!阿、浑叛逆,来吧?总会给你们有绵洋芋和好果子吃哩。”
接近傍晚,城墙上滚木擂石堆积如山,只必帖木儿情不自禁地说:“大家辛苦了!感谢大家!”“没什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同仇敌忾,这座城池定会固若金汤。”
突然一位流星探马气喘吁吁地跑到只必帖木儿面前说:“报告王爷,小的探到浑都海的营内正在修造云梯。”“修造的数量有多少?”
“好像有百十架。”“赶快去伙房吃饭,饭后再探。”只必帖木儿心里说:“阿、浑叛逆要来攻城了,果然来者不善。”
只必帖木儿意识到形势十分严峻,敌人不久就会来攻城。晚饭后,他命令几个部将带领士兵和老百姓在城上严阵以待,以防叛军偷袭。霎时,士兵和老百姓,有的拿着大刀,有的拿着长矛与盾牌,有的拿着弓箭,有的拿着棍棒,纷纷向城墙上走去。他们在城墙上一直守候到天亮,敌人却没有来攻城。
第二天拂晓,流星探马来报,说阿、浑已经出动了。只必帖木儿听罢,明白最为严峻的时刻已经到来了,遂命令城墙上的将士和老百姓提高警惕,各尽其责,密切注意敌人的动向。
半刻钟后,阿、浑联军如乌云滚滚,杀气腾腾铺天盖地而来,离城一百五十步左右,摆开了庞大的阵势。阿兰达儿骑着马向前走了几步,傲气十足地用弯刀指了指城上说:“请只必帖木儿答话!”
只必帖木儿头戴金盔,身穿铠甲,凛然站在城墙上,挥着弯刀用洪钟般的声音说:“来人有啥屁话请讲!”
“只必帖木儿听好。当今大蒙古国只有阿里不哥才是合法的大汗,我阿兰达儿和浑都海大将军都是为阿里不哥大汗打天下的。倘若你认清时务,放下武器,纳款归降,我等奏明大汗,大汗可立即给你高官做、厚禄享。忽必烈那个大汗是假的,他已经到众叛亲离、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望你悬崖勒马、弃暗投明,跟上我们为阿里不哥打天下。倘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我立刻让这座城池变为粉齑、化为乌有。何去何从,望君三思。”
“阿、浑叛逆听好,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和全城百姓生是忽必烈的人,死是他的鬼,誓与城池共存亡!弟兄们,放箭!”
一声令下,箭如飞蝗,矢如牛毛。阿、浑压不住阵脚,纷纷向后溃退。浑都海见没有来得及冲锋就向后退,岂有此理!他一怒之下,斩了位小校,才算稳住了阵脚。之后,阿兰达儿给浑都海说:“大将军,我们先射杀城上的士兵,然后全力以赴攻城,你看如何?”“好,照大将军的办。”数声鼓响,顿时万箭齐发,城墙上只必帖木儿看到敌军箭如密雨,立刻命令士兵和老百姓拿起盾牌抵挡,敌人的阴谋果然没有得逞,那些飞来的箭被纷纷挡落在地上。
过了两刻多钟,阿兰达儿以为城上的士兵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便对浑都海说:“我们开始攻城吧。”“好。”一声令下,那些蒙古士兵一个个滚鞍下马,手握弯刀,抬着云梯,向城墙上扑去。只必帖木儿看得清清楚楚,云梯不少于百十架,周围的敌军不少于六七万,战斗将更为激烈了,最残酷的时刻已经到了。他命令擂鼓手擂鼓,啥时,滚木擂石从城墙上乱下,敌人哭爹叫娘的,脑浆迸裂的,腰折腿断的,不计其数。间或有爬上云梯顶端将要登上城墙的,都被乱刀砍了下来。一架云梯被掀翻了,又一架云梯被掀翻了……接近黄昏,阿、浑的百十架云梯都被掀翻了。敌人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城池仍掌握在只必帖木儿的手中。
阿、浑见无法攻克,只好命令撤退数里过夜。敌人撤退后,只必帖木儿清点人数,士兵战死的约有六七百人,老百姓战死的约有六七百人。
第三天,阿、浑整整攻了一天,仍然没有结果。
傍晚,阿、浑攻城丝毫没有一点进展,只是白白地折损了六七百人马,便命令士兵停止攻击,迅速撤退到城东五里外宿营过夜。
晚饭后,在一个临时搭起的帐篷内,阿、浑和他们手下的将领在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方略。浑都海垂头丧气地说:“城未攻克,只是白白地搭上了一些人马,看来只必帖木儿要顽抗到底了。”阿兰达儿手下的大个子将领说:“敌人兵微将寡,我们则人多势众,若再攻上两三天,只必帖木儿定会束手就擒。若放弃攻城,岂不是功亏一篑?”
阿兰达儿手下的矮个子将领说:“我们攻而不开,还不如围而不攻,等他们粮尽援绝、人心惶惶、土崩瓦解,就会不战而降。”
察儿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末将认为,只管在这里攻城不是长久之计。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在这里和只必帖木儿纠缠,说不定汪良臣的秦、巩兵就在附近。所以,我们的行动要迅速一些,能攻克就攻克,攻不克就撤离,兵贵神速嘛。”
阿兰达儿朝浑都海的脸上望去:“大将军,你看呢?”
浑都海原以为阿、浑联合,城池唾手可得,夺得了粮草补给他们的军队,可解燃眉之急,没想到只必帖木儿誓死保卫城池,攻了两天,竟然丝毫没有结果。当阿兰达儿问他时,他已对攻城失去了信心,故悲观失望地说:“眼看城池很难攻克,如果继续攻下去,又怕中了汪良臣的埋伏,我实在没有什么高招,还是请大将军定夺吧。”
帐内足足沉默了半刻钟。
突然阿兰达儿向大家的脸上扫视了一眼,成竹在胸地说:“我有一个建议,让大家考虑考虑。今天晚上等夜深人静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派出两股人马:一股趁黑夜埋伏在北面山上,一股埋伏在南面山上。明天拂晓,主力部队佯装向东前进,后面尽留数百人押送粮草,和主力部队相距二十里左右,敌人若见我们放弃攻城,押送粮草的人数又少,便会倾城而出抢粮。若能如此,城池必然空虚,两山埋伏的部队再掉头反扑,这样城池可破,只必帖木儿可擒。”
“如果敌人不来抢粮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倘若他们不来,我们就另想办法。”
浑都海听了阿兰达儿的话,觉得阿兰达儿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阿兰达儿了,比以前成熟多了,故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高!大将军这条计策十分高明!是从何处学来的?”“《孙子兵法》嘛。”
浑都海又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大将军已是位高人了!”
“过奖,过奖。雕虫小技而已。能否奏效正未可知。”
拂晓,流星探马气喘吁吁风急火燎地来到只必帖木儿面前说:“报告王爷,敌人的大部队在离城东二十里处又向东前进了,他们后面仅有数百老弱病残押送粮草。”“好,快去再探!”“遵命!”
探马离开后,只必帖木儿的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敌人已经放弃攻城了,我们要赶快去抢粮。抢回敌人的粮草,他们就不再那么嚣张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土崩瓦解。于是他立刻召集了几位将领说:“据探马禀报,敌人的大部队已经东去了,现在可能离这里有三四十里吧,在他们的后面,有数百老弱病残押送粮草,和大部队相距二三十里远,这正是我们夺其粮草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王爷,万万不可,那肯定是敌人的诱饵。兵法说:饵兵勿食。”
“胡说,明明是两天来,敌人被我们打得狼狈不堪,抱头鼠窜,什么耳朵勿食!”
“王爷,您要三思啊!常言道:兼听则明,偏爱则暗。今天您就听我一言,我们的优势就在此座城池,倘若离开城池去抢粮,祸不旋踵啊!”
“我意已决,勿复多言;若再多言,定斩不赦。”
只必帖木儿一声令下,全城将士和老百姓都出动了。正当他们杀散那些押送粮草的老弱病残,夺得粮草,接近城池的时候,城墙上一声炮响,立刻竖起了阿兰达儿和浑都海的白色大旗。只必帖木儿一惊,差点坠下马来,才知是中调虎离山之计了,顷刻,他处在敌人的全面包围之中。城上浑都海大呼说:“只必帖木儿,放下弯刀,弃暗投明,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放你娘的狗屁,我岂能与你们叛逆为伍!”只必帖木儿率领残兵败将左冲右突,撞出重围,逃到左面山上。清点人马,已折损大半。只必帖木儿追悔莫及,心里说:“是我坑害了全城军民,罪该万死!”敌人全部进城后只顾抢金银珠宝抢粮食抢妇女和牲口,才停止了对只必帖木儿的追击。有诗为证:
勿食诱饵谁奈何?坚守城池是上策。
一意孤行抢粮草,黎民罪孽何其多!
城内的东西被抢劫一空,老百姓被杀的杀,被掳去的掳去。阿、浑又开始向东前进了。阿兰达儿骑着马和浑都海并排走着,阿兰达儿得意洋洋地说:“大将军,我这一条计策妙不妙?”
“妙!妙!大将军这一条计策十分神妙!简直比太祖成吉思汗的灭金大计还高明,我浑某十分佩服。”
“粮草全归大将军,这回你不愁吃了上顿没下顿吧。”
“的确,这回可支撑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阿兰达儿依然陶醉在自己成功的喜悦之中,说:“强攻不如智取嘛。”
浑都海恭维说:“大将军,以后把你学到的《孙子兵法》能不能教我?”
“没问题,这次我们不是运用的就是《孙子兵法》的原理吗?”
浑都海的脸上突然失去了笑容,转换话题说:“是呀。我们下一步该到何处去?”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直捣秦、蜀。”“可是有汪家军阻挡我们。”
阿兰达儿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补充说:“不,还有哈丹的残兵败将尾随着我们。”
浑都海担心地说:“说不定还派了其他部队,暗中向我们扑来。”
阿兰达儿底气十足地说:“这有什么可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拥有六七万骑兵,在秦、蜀谁是我们的对手?”
浑都海皱着眉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话虽这么说,但我们的敌人还存在,还不少,还强大。倘若能找到汪良臣的部队和他们决一死战,或打垮他们,或彻底地消灭他们,我们控制秦、蜀这步棋才会顺利。”
阿兰达儿的脸上顿时失去了笑容,说:“倘若能如愿当然好,但汪良臣的部队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们目前还一无所知呀。”
浑都海说:“我们得尽快想办法弄清楚浑都海究竟在什么地方。凭我的直觉,我认为汪良臣也来河西了。”“那我们就停止前进,先派人到四面八方去打探。汪良臣是一只巨大的拦路虎,一天不消灭他,一天就别想高枕无忧。”
过了片刻,阿兰达儿又说:“多谢大将军提醒,不然我会麻痹大意的。”
浑都海说:“部队停止前进是件好事。一方面我们可以以静制动,另一方面我们可以通过多种渠道了解敌情。如汪良臣在什么地方,以及他们的兵力多少,粮草多少等等。”
阿兰达儿说:“哈丹经我打击,已成强弩之末。”“汪良臣依然锐气未减。”
阿兰达儿命令说:“部队停止前进,流星探马继续打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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