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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有一种野蒿,很香,人们叫它毛香。将嫩毛香弄碎成泥,掺和在籼米拌糯米磨成的米粉里,做成墨绿色的毛香粑,香气四溢。别说吃,闻了就教人垂涎欲滴。
春风吹醒林野时,毛香钻出地面,浅浅的绿色,毛绒绒的,向山林间散发着清香。姑嫂们整装待发,相邀上山。一路说着闺房里的笑话,满山都是银铃般的笑声。
妻子在老屋里算得上是一把好手。在姑嫂们还在山林间嘻嘻哈哈时,她早将一菜箩毛香提到了家,顺便在山岭边摘来一把莨叶。崀叶是种竹叶,叶片有尺把长,山里人用它包粽子,也把它当蒸粑布用。莨叶蒸出的粑更有种特殊的香味。
她把雪白晶莹的糯米和籼米拌在一起,浸在木盆里,放在院子里的水池边。自己提来毛香,坐在梨树下。母亲和她坐到一起,用筛子帮她捡毛香。
梨花开了一树。虽有些料峭微寒,已有蜜蜂在梨花间翻飞,轻风吹来,几片梨花瓣象雪花一样飘下来,刚好落在毛香和妻子的头发上。
妻子挪动下身子,看着这白花轻叹,又象自言自语:“每年新做毛香粑总要带些到岳西,现在不用做那么多了。。。。。”
妻子是岳西城关人。以前每年做毛香粑,她都送好多到岳西给她父母。前年,老丈人和岳母相继去世,还有她心爱的五子弟也去了。
我知道她想起了父母,没做声。
母亲说:“送些去吧,送些给家婆家公吃。送了去,他们能吃得到的。”
听着母亲说安慰妻子的话,我心里也有些酸酸的。
“打电话了吗?” 妻子回过头问我。
妻子不光对娘家人好,对婆家姑姑姐姐、叔伯弟兄,也是没话讲的。
每次家里弄新鲜吃的,总把姑姑姐姐、叔伯弟兄叫上。一年有几次必不可少的家庭聚餐,过年和正月来人陪客不算,开春有吃元霄果;二月有毛香粑;四月有来跑夏的;端午有吃粽子;热天过六月六;八月有中秋团圆日;九月重阳打糍粑;再就是过年杀年猪了。妻子爱热闹,不怕累,也不小气,舍得给大家吃。亲戚们也喜欢她,说她人缘好,乐意上我家来。家族里的公亲来了,都是她烧饭招待。
这次,还特意赶了个礼拜天。是要叫家里人都来呢。
我赶紧打电话,叫了小姑一家、大嫂一家、二叔和小大他们以及自家的妹妹们。
人叫好了。妻子要我骑摩托带她到加工厂去磨米粉和毛香。
我忽然想到早年吃毛香粑的事。早先,白米和毛香是在碓臼里舂的。浸熟的米舂成米粉,用细筛箩筛,筛出来雪白雪白的。毛香舂溶后,仍是碧绿碧绿的。那时老屋里只有一个碓臼。母亲和二妈为了舂米做毛香粑,鸡叫头遍就要起床。老屋人多,有的要到下午才轮上舂。我家没分家,大家人家,弄的更多些。只有赶在人们还没起床时就弄好。不然,我们家舂米时要好长的时间,还不把后面的人家等急了?所以奶奶让我母亲她们起清早舂米呢。
有一次,我也和母亲一起起了床,来到碓房,我看那碓头昂起再砸下去,我感到就象匹高头大马,我非得骑到碓颈项那儿去,没办法,母亲让我坐到碓尾子上。碓昂起,一颠一颠的,感到特别好玩。一不小心,却摔了下来!还好,碓尾矮,头上只摔了个包包。为这事,奶奶狠狠教训了母亲她们。
现在吃毛香粑容易多了,加工厂三两下就磨好了。
米粉拿回来,众人也来齐了。
姑嫂们卷起袖筒,拌和的拌和,做的做,大家齐动手。
人多,咸的咸,淡的淡,众口难调啊!妻子有办法。他在店里买来豆沙,有豆沙馅;事先也把家里的芝麻炒熟,磨成了粉,有芝麻糖馅;又用粉丝肉丁做成了咸的,有粉丝肉丁馅。有这三种馅,管你爱吃那种的,花样多。
姑嫂们说笑着,做粑却比起赛来。她们说,谁做得最多,奖些她带回去。那速度就更快了。
小大家的孙子也来了,有小孩子,那就更热闹了。 这小家伙才四岁,他见姑婶们干得热火朝天,他也要动手做,他妈不让,小家伙急得快哭了。
我只好拿一块生粑团给他当橡皮泥。他还不满意,还要弄些生粉,结果弄的满身都是。揩鼻涕时把鼻子和嘴巴弄成了白色的,活象戏台上的小丑,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笼床蒸上了气,满厨房热气腾腾的,香气诱人。 小家伙等不急了,吵着要揭开笼床。我们只好哄着他,让他再等一会。
蒸了一会。好不容易等到蒸熟了,揭开笼床,香气扑鼻而来,真叫人心旷神怡。
正当大家准备动手拿来吃时,母亲挡住了。她说:“开锅粑先要敬祖宗,让祖宗先尝!”
说着,她夹上满满一大盘子毛香粑,放在桌子中间。嘴里说:“老公公,老婆婆,家里的祖宗都回来吃粑吧!”
等到这道仪式完成,母亲把送到老屋各叔侄家的派好,让送了去。
这不,我们大家这才吃上了香甜可口的毛香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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