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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典存(懋祖)先生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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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8 17: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显考典存府君,讳懋祖,生于光绪十七年(1891年)正月二十四日。先世徽州大族,避明末流寇之乱[注],迁居苏州遂籍焉。代有冕黻,为江南望族。 先大父直卿公博学多才,不幸罹疫早殁,时吾 父年方十四。 祖母何太夫人贤德温良,抚养遗孤,沥尽心血。兄弟八人,而吾 父行五,聪慧出侪辈。十三入泮,十六而入沪上广方言馆,二十入北洋大学攻矿科,肄业二年,因需赡母抚弟,乃西走长安执教。越二年返苏,考取江苏省留英官费,时欧战方殷,英伦多事故,改往美国入哥伦比亚大学,专攻教育。吾 父切实为学,尤于泰西各国教育制度、哲学学说靡不条贯,故为业师杜威、孟禄诸先生所器重。学成归国,任教国立北京师范大学,时与吾 母袁世庄女士结婚。年三十一继长师大教务兼代校长。当此时焉,南北军阀割据,民心浮动,工商敝疲。吾 父痛心国事,但仍深信教育能救国。嗣因吾 先大母在苏年高多病,乃南下讲学东南大学。民十六(编者注:指民国16年,即公元1927年)创办江苏省立苏州中学,而创始苏中一院二院、吴江乡村师范及实小之庞大系统,凡德高望重之名师,辄远道亲往敦聘。学风既立,声誉雀起,名列国内第一流之中学,磨砻淬砺,成就者不可胜数。此时安球方呀呀学语,故未知吾 父之艰辛也。民国十九(1930年)应罗家伦先生之邀,往中政校开办教育系,人才辈出。
旋出席庐山会议,为教育专门委员会沥陈教育之重要,慷慨陈词,座为之愕。及倭寇夷来,吾 父辗转万里,历浙、赣、湘、桂,入安宁、南而之云南,颠顿狼狈,始终不懈。因见边区各族皆我同胞,教育急需改进,乃先后建议及创设国立大理及丽江两师范学校,滇西边疆诸族,负笈来学者三十余族,成绩斐然,学成者皆为边区教育事业服务不懈。而创办之初,因在抗战期中,经费拮据,物价腾踊,吾 父夙夜擘划,心力交瘁,艰苦卓绝。三年而基础已立,乃东走昆明,任教国立西南联合大学。三十三年(1944年)长国立东方语文专科学校,以期勾通中国与各邻邦之文化。同时,吾 母任昆华女师及东方语专,生活艰困,无与伦比。吾 父久患十二指肠溃疡,与年俱深,但仍带病工作,努力教育及文化事业。晚年更竭力提倡边疆教育,不遗余力。嗣抗战胜利,复员还乡,手足无恙,故里依然,衷心欣慰,乃仍扶病编书、任教。卅七年冬至严寒,宿疾剧发,日趋危重,竟于卅八年(1949年)一月九日未时弃吾 母及儿辈而长逝。弥留时,尚频呼:“救中国文化… 努力教育 ……人格教育 ……” 呜呼痛哉!
吾 父自幼为胃病所苦,常叹心有余而力不足。对陶行知诸先生之事业,暗自欣羡。而吾 父之可贵,乃以久病之躯任重致远,创立如许事业,良非易易。其教育之道,乃谆谆劝勉,弟子乐而从之;以德服人,一本孔子之道而临事严肃,丝毫不苟;平时接见弟子,殷问长短,恳切动人,师生相喻于无形。吾 父之为父焉,能知吾短,能释吾疑,能体吾心,而教我助,实良师而益友也。家事则一应巨细,悉托吾 母。球从父廿年,常傍晚徐行,妙语隽词,谈笑风生,球等如沐于春风之中,翛然而化,或称吾 父有渊明风操,濂溪盛德,非谀言也。吾 父平时生活自奉最俭,一几一桌,四围图书,朝夕兀兀,切磋经史。盖吾 父之治学也,兼瞻古今,贯通中西,由深趋迅,由博返约,止于精微也。著有《美国近三十年教育史》、《教育学》、《知行学说要义》及《中国教育史》、《西洋教育史讲义》各十章(尚未发表)及短篇论文,不下百余篇;于韵文尤好,研究其为诗也,慷慨悲歌,大有放翁气象。衷心有所感,辄发之于诗,先后计达五百篇之多。
吾 母袁世庄女士宝山袁观谰(希涛)先生女公子。早岁负笈美国,回国后,服务教育兼家事,备历艰辛,廿余年如一日。长姐安琦留学美国,专攻生物学,已得硕士学位,继续研究。适云间杨君纪珂。次姐安瑾幼殇。三姐安琳肄业金陵女子大学文理学院。安球居四,肄业于国立浙江大学,专攻地理。嗟乎!吾 父竟不及见子女之成立,遽尔长逝,儿等泪枯肠断,风木之悲,永无尽期。惟愿能克(编者注:似为“刻”之误)苦为学,以慰尊亲也耳。

棘人 汪安球 泣血敬述

[注] 据汪氏家谱中记载,迁吴始祖汝卿公(82世)并非因“流寇之乱”迁居苏州,而是由经商迁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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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7:31:17 | 显示全部楼层
汪 懋 祖 先 生 年 谱
    ⊙
    ⊙ 1891年3月4日出生
    ⊙ 1904年入上海广方言馆学习
    ⊙ 1905年考中秀才
    ⊙ 1905年9月入苏州府中学堂学习
    ⊙ 1910年毕业于江苏省高等学堂
    ⊙ 1912年天津北洋大学工矿科学习
    ⊙ 1914年去陕中三秦公学执教
    ⊙ 1916年留学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育学院,获硕士学位
    ⊙ 1919年受聘美国哈佛大学研究员
    ⊙ 1920年回国,任国立北京师范大学教授、教务长、代理校长(4年)
    ⊙ 1925年任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教授、哲教系主任(1年左右)
    ⊙ 1926年任国立东南大学教授、教育系主任、江苏省督学(2年多)
    ⊙ 1927年7月回家乡苏州,创办苏州中学,至1931年任校长4年
    ⊙ 1931年任中央政治学校教授、教育系主任(6年多)
    ⊙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全家内迁昆明
    ⊙ 1938年—1941年创办大理师范学校,主持校务4年
    ⊙ 1942年筹设丽江师范学校(1年左右)
    ⊙ 1942年底-1945年西南联大任教(3年)
    ⊙ 1944年兼任东方语文专科学校校长(1年)
    ⊙ 1946年初返乡苏州,在社会教育学院任教,编著、养病
    ⊙ 1949年1月9日病逝,享年5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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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0 08:14:25 | 显示全部楼层
忆伯父汪懋祖二三事

汪安璞

我们家是“书香门第”。89世高祖父在清朝同治年“就职教谕”。90世曾祖父曾是上海广言方馆多年的国学教师。91世祖父是私塾、学馆教师。92世的父辈中,伯父汪懋祖和我父亲汪定奕也都是“教书”的。从伯父汪懋祖创办苏州中学后,我们后辈有7人都在苏中读过书,有5人毕业于此校。解放初,我和我的二伯父汪立人在苏中都工作了几年。所以说,苏中对我们是亲上加亲了。汪懋祖是我父辈中最大的,我们都管他叫“元伯父”。
    一、崭露头角
    我小时候听母亲讲,我祖母曾告诉她一件事:伯父汪懋祖幼年时,刻苦好学,勤奋向上。十岁时,就写出一手好文章。在他十三岁那年,参加清朝的科举考试,中了秀才。她说,有一天,听到敲锣的声音,跑出大门一看,见有两个官府的听差,举着牌子,嘴里不断地嚷着:“汪家报喜来了!汪家报喜来了!”正朝自己的家门走来。她听了笑颜顿开,觉得儿子年少中科,没有辜负自己多年来辛劳的护养和殷切的期望,心中乐滋滋的。一瞬间,她又想到,听差报喜是要给赏钱的。可是,她囊中羞涩,平时精打细算过日子,量入为出,那有余款给赏钱呢?深感为难。但急中生智,急忙跑出后门,到邻居家借了些钱,才应付过去。我听了之后深受感动,久久不能忘怀。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他家搬迁大西南去了,家中衣物被盗窃一空。我们去收拾残物,保存在我家。那时我还是小学三年级学生。在整理中,发现有元伯父中学时的作业本,都是用毛笔写的,字迹清秀、整齐。使我惊奇的是那本代数作业本,里面的a、b、c等和一些运算符号也都是毛笔写的,而且一丝不苟,工整划一,一看就知道他是十分认真仔细地运作的。
    从此,我幼小心目中留下了对他的第一印象——元伯父从小勤奋好学,是个脱颖而出的英才!
    二、欢聚过年
    小时候,我们家每逢过年过节,常要去元伯父家拜年相聚。这对我们孩子们来说是很高兴的事。那时伯父住在盘门东大街“懋庄”。那是一幢半洋式的平房,简约敞亮。据闻,这是元伯父自己设计建造的。前面有一块比房子面积大一倍的菜地兼果园,种有果树、竹子、花草;还有玉米、蔬菜等。南墙外,矗立着瑞光塔。入大门后,真如入画境。午饭时,除了荤菜外,最受欢迎的是新鲜的蔬菜、艳红的草莓和鲜嫩的玉米。因为元伯父胃病较重,不能吃油腻、米饭和刺激性的食物,只能喝些稀汤或菜羹。席间,他总是看着大家吃,并讲些令人“开胃”或诙谐的故事,大家听后哈哈大笑,增添了不少活跃的气氛。有时问问各家的近况,孩子们的学业等等,倍感亲切、和谐。
    三、谆谆教导
    我的祖父暴病去世,那时元伯父11岁,其他两位伯父都是八九岁。我父亲最小,只有4岁。家中老祖母长年瘫痪在床上,作为长子的元伯父挑起了沉重的家庭担子。他一面要走南闯北,忙于教职;一面又要照料一家老小的生活。他刻苦勤奋,全身心地投入教育事业,长期超负荷地工作,落下了久治不愈的胃溃疡毛病。
    他对自己三个弟弟,关怀教诲,要求严格。每当见面时总是问长问短,常常叮嘱再三,要他们生活俭朴,刻苦学习,勤勉向上,正直做人,宽厚待人,不要沾染不良习惯。
    元伯父有个儿子(安球)活泼聪颖,他和我同年。记得还在四岁的时候,我去他家玩,他就能流利地背诵李白的《静夜思》、张继的《枫桥夜泊》了,还能讲不少有趣的故事,如“孟母三迁”、“司马光破缸救孩”等。这都是元伯父平时对他循循善诱,谆谆教诲的硕果。我真是又惊奇又羡慕,只能望尘莫及,甘拜下风!
    1948年元伯父在家养病时,我正苏高中毕业,休闲在家。有一天,他要看我的作文本。我就给了高二的,里面每篇文章后面,老师都写上了批语,有好有坏。他看后说:“还可以。字写得不错,帮我抄写课文吧!”接着他提醒我:“记述文要写得有寓意,议论文要写得有新意”。我听了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一向治学严谨,写文吟诗,笔耕不辍。他身前写了三百多首诗,可惜没有成集付梓,还著有《教育学》、《知行学说要义》、《美国教育彻览》、《西洋教育史》等专著。
    那时,我每天在他身侧,将近一年的时间。一直到他去世,才永远离开了他。回想这短短的一年里,在平凡的生活中,他对我的各个方面——学业、为人、理想、进取,以及先世祖的才行品德等,都给我很多潜移默化的教诲,受益非浅。他在编书之余,跟我讲述些我祖父的才学、品德,还写了《先府君直卿公事略》给后辈以实例教育。他连生活中的琐事,也不放过点滴的指导。记得有一次,我沏茶,放了不少茶叶。他看到后说:“经常喝浓茶对身体有害;因为浓茶中含有大量茶碱、咖啡因、可可碱。”简单的两句话,道破了其中奥秘,也纠正了我长期喝浓茶的不良习惯。他处处言传身教,真不愧是一个出色的“教育家”!
    四、高风俭朴
    元伯父一生淡泊宁静,执着于教育事业,数十年如一日。生活俭朴清苦,不抽烟、不打牌,不参政。
    1945年抗战胜利,元伯父从昆明返乡到苏州,四兄弟十年阔别,重聚旧欢,无限欣慰。他见到我父亲的第一句话,就说:“艰苦的处境,能保持晚节,很好很好!” 言外之意,对我父亲在沦陷区能克服种种艰难,坚持不去参加敌伪工作,一身清白,实可欣喜!寥寥数语,流露出他的高风亮节、爱国之心和淡泊之志是坚韧不移的。他以身作则,对我们亲族子弟也是严格要求的。
    元伯母袁世庄也是留美学生,从事教育的热心人士。她勤俭持家,内外忙碌。她和元伯父一样,爱国敬业,注重节操,厌恶“学而优则仕”。她和宋美龄同是美国魏尔斯莱女子大学的校友。有一次,宋美龄派人到苏州“懋庄”来,邀请她去南京担任“要职”;元伯母婉言拒绝说:“不为五斗米折腰!过一种陶渊明式的田园生活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在我心目中,元伯父母都是热爱祖国,忠于教育,克己奉公,和蔼可亲的老人家。
    五、教育为重
    元伯父是研究教育和从事教学的人,他深知教育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他年轻时矢志于“教育救国”,对青少年一代的教育十分重视和关怀。
    他满怀教育救国之志,于1916年赴美国留学,就教于著名教育家杜威,获硕士学位。后受聘哈佛大学研究员。1920年抱着教育救国的愿望,回到祖国。历任国立北京师范大学、国立东南大学等校教授、教务长、系主任、代理校长等职。先后参加中国教育会、中华职业教育社、中华教育改进社、中国科学社和中华儿童教育社等学术团体,积极推动了当时的教育改革。
     1927年他毅然放弃大学教授和省督学的职位,回家乡苏州,创办苏州中学,实现他想亲自办学的理想。他改造和发展了杜威的“教育即生活”学说,提出“教育原于生活,而改造生活”的教育思想。在他执持苏州中学的五年中,贯彻了这个思想。要求培养出来的学生要具有“苏中之精神”,即既要德、智、体全面发展,又要“有转移环境之能力,而不为环境所屈服”的素质。他精心规划,还亲自远道去聘请学有专长的名师来校执教。四年期间,办学成绩卓著,英才辈出,使苏州中学成国内一流的颇有深远影响中学。
    抗日战争时期,元伯父远赴云南大理,目睹边区的民族教育急需改进和发展。他不顾病体,白手起家,亲自动手办学。在极端困难的物质条件下,于1938年创办了大理师范学校。后来又在丽江,筹建了丽江师范学校。有几个月上面没有给经费,发不出教职员工的工资,元伯母卖掉了家里较好的衣物,支持办学。他是滇西民族教育的开拓者,也是团结边疆民族,发扬爱国主义精神的先驱者。
    元伯父对亲属后辈的教育问题也很重视和关心。在那时,往往“为人之师”的子女却读不了书,这是他们无奈而最痛心的事。元伯父也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记得在抗战以前,我的两个上海堂兄,因经济拮据,上学困难。他知道后,就资助他们学费,来苏州中学初中就读,前后有两三年之久。解放前,我苏高中毕业,赋闲在家。姐姐也因家中生活困难,已辍学多年。1946年元伯父从昆明回苏州养病,他眼睁睁地看着年青的侄儿女们,闲荡在家,蹉跎光阴,非常着急。那时,他经济并不宽裕;但他意识到青年失去教育培养,不仅会影响到其本人自主、自立生活的能力,对社会也是一大损失。他毅然解囊相助,使我姐得到复学,上了景海女校,既高兴又感激。1948年夏,他出资要我报考东吴大学化学系。他说:“‘化学’对于国民经济、日常生活都有很大用处,我们要多培养一些这方面的人才。“他那眷眷之心,爱国爱亲之情,溢于言表。
    他的这番教导,始终牢记在我心中。不幸,第二年初,他老人家与我们永别了。
    解放前夕,我辍学时去苏中母校工作,但“大学梦”、“化学系”一直萦回在我的脑海中。195年解放后全国第一次高校招生,我终于盼到了机会,就报考了浙江大学化学系,终于圆了我多年的“大学梦”,也告慰了深居“道山”元伯父对我的期望!

六、病中



1948年,元伯父的胃溃疡已十分严重了。任何食物都不能入口,连稀粥都不能吃。长年 靠吃营养剂(一种浓缩的粉剂,调成糊状后食用)为生。水乡苏州各色菜肴、时鲜,十分丰富。可是,他老人家被剥夺了享受品尝的权利,只能天天吃那毫无美味感的“药剂”,实在也太难为他了。有一天,正是开饭的时候,桌上放着做好的西红柿炒鸡蛋。鲜红的柿浆里布满了黄色斑点,色香俱全。他进屋一看,这样美好的菜肴,忍不住尝了两口。多年没有尝过的,一旦“开戒”,当然十分惬意。可是,他的肠胃包容不了这些“美味”,过了两三个小时,大口呕吐,除把所有红黄的浆液吐尽外,还连胃液也一股脑儿的吐了出来。我在旁见其唏嘘颤巍之状,真令人揪心裂肺般地难受。之后,他混身无力地瘫软在床上,这样又得卧床静养多日,才能恢复元气。

但是,我并不为此埋怨他的不是;相反,我很同情他,那种“久闻鱼肉香”而不得其食的痛苦。我总想:为什么他付出了那么多,却容不了区区两小勺的西红柿呢?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在病中,他仍著书立说,经常手不释卷。躺在床上,有时看线装书,有时看国外寄来的教育方面的英文书。现转录他在大理时病中写的一首诗,可看出当时他那种眷顾后辈,为国奉献的心绪。

病中著述
不摹相如藻汉家 思穷天地入尘沙 已无残帙传儿辈 剩有丹心照国华
丝尽眠蚕春放暖 血寒啼宇夜生花 茫茫兵气归何处 风雨山深听晓笳

原注: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病魔缠绕勉著《教育学》一书。八月间患胃疡出血,阅半年始愈,遂将书稿整理,完成约十万言,自谓创格书。既发,而病又作,诗以代序。

七、“文言文要读,白话文也要读”



1948年元伯父在家养病、编书,还担任社会教育学院教职。

那年,我住在他家。他身体好时,可以起来走走,还伏案编写中学国文课本。因身体软弱,社教学院难得去一次,有时由元伯母去代课。

风和日暖的时候,我陪他到外面去溜溜,散散心。他总是喜欢逛中国书店。记得有一次,我们坐人力车到养育巷去。进入书店,他对线装书特别钟爱,一部一部翻看,爱不释手。最后,总要买一二部回家。到家后,已经感到很疲惫了。可知那时他的身体已很虚弱了,50多岁的人,已满头白发,走路摇晃。但其神情气爽,目光炯炯,坚毅不拔的神态,令人仍会肃然起敬。

我就这样一方面照料他的生活。另一方面帮他抄写文稿。他用毛笔写稿,我用毛笔誊清,是写在印有“典存文稿”字样的小方格纸上的。写错了没法改,只能重抄。所以,要特别小心,以免出错。记得有一次,我在抄写过程中,在《万有文库》中翻到一本书,其中看到《舜发于畎亩之中章》一篇文章,就随口朗读起来。正在情绪高昂地读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的时候,元伯父从书房里出来,走到我跟前说:“文言文要读,白话文也要读!”我说:“古文读起来容易朗朗上口。像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其结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读起来多有气派,韵味十足!” 他笑着说:“白话诗不是更容易朗诵吗?”我哑口无言,对之一笑。他编的国文课本中,也选了不少白话文章,现在篇名记不起来了。

八、“教育救国”

回想起1948年冬至(12月22日),天气特别冷,他的胃溃疡又复发了,多日疼痛不止,即送博习医院,我终日伺候在侧。经检查,诊断是胃穿孔出血。虽竭力抢救,仍旧日趋危重,迁延到翌年1月9日病情危急,但神志还很清楚。到下午进入弥留之际,牧师来给他祈祷,他用英语断续地说:“救中国文化‥‥‥努力教育‥‥‥人格教育‥‥‥”。在他永别这块瑰丽的中华文化土地时,仍惦念着他终身奋斗的信念!




伯父汪懋祖的一生是清贫淡泊的一生,是艰苦创业的一生,也是爱国、教育树人的一生。他南北奔波,呕心沥血,不顾病体,白手起家,解囊办校,爱国为民,鞠躬尽瘁,功绩卓著。他在艰苦困难的处境下,能孜孜不倦,奋力拼搏,努力向上,永不低回,最终攀上了“教育家”的平台。

回顾我的人生历程中,元伯父的教诲和他的精神,支撑着我百折不挠地奋勇前进。他的身体力行、奋斗精神、为人品德,学识成就,给我们以活生生的榜样,深深地铭刻在我们后辈的心灵中。使我领悟到:刻苦学习,战胜困厄,坚忍不拔,勇于攀登,才能更上一层楼。

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解放后的今天,才塑造出我现在这样的一个人。我为党为国,虽然没有做出什么突出的贡献,但自慰没有辜负他老人家的一片真挚的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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