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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寺传奇(小说)               &n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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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1 11:30: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红 莲 寺 传 奇                                           作者  汪振亮
(新火烧红莲寺)


                                                            楔 子—神话与现实
     你听说过王母娘娘洗澡,她的裙裾飞落人间的故事吗?
      你听说过学道之人通过男女双修可以长生不老的故事吗?
      你听说过红莲寺的和尚在庙内地宫中窝藏妇女的故事吗?
      这篇由一个尘封已久的古老传说改编的小说,讲的就是这些故事.
      传说天宫王母娘娘,—日到天池洗澡,洗完澡后,被侍女们抬到池边的沙滩上行日光浴,侍女们将裙带平铺在滩边的草地上晾晒。这时,风和日暖,百鸟停歌,万籁俱寂。主仆们都被倦意困扰,两个眼皮打起架来,不久便昏昏然无一例外地进入神仙梦境—无何有之乡了。这时候,玉帝却接到警报:地处湖北省的江汉平原,已三年未雨,沃野良田变成赤地千里,庄稼颗粒无收,致使贪官污吏们趁机敲榨勒索,老百姓卖儿鬻女,扶老携幼,四处逃生。哀声惊动天庭,于是玉帝大发侧隐之心,即刻颁旨,命令风婆雨师、四海龙王,即刻兴云布雨,拯救黎民百姓。那风婆雨师领旨后,马上行动,一个御风,一个缠雨,风驰电掣般地离开天庭,径直来到江汉平原上空执行任务。
    大风吹到天池,顿时洪波涌起,松涛轰鸣。沉浸在神仙梦境的仙女们,咂咂嘴,翻翻身,晒罢前胸晒后背,浑然不知大风卷起王母的宝裙金带,腾空而起,飘飘然向下界落去。
    再说江汉平原的老百姓,久早逢甘霖,全都欢喜雀跃,顶风冒雨,歌之舞之,感谢上苍的垂怜。谁知乐极生悲,就在风狂雨骤时,突然半空中响起山摇地动的呼啸声,明明是白天,却懵然变得黑古隆冬,伸于不见五指来,刹时鸡犬不宁,人心惶遽,宛如到了世界末日!接着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巨响,震得墙裂瓦颤,狗跳鸡飞!巨响后,风停雨住,大地凝寂,又恢复了朗朗乾坤,只是在江汉平原的南部,长出一座小山来。那山活像一件下摆奓开的长裙,故人们将此山定名为奓山。
    站在奓山主峰“凤凰背”上,面南向左右和下方看,两侧的山头犹如凤翅,正中一条向下延伸的山梁,犹如凤颈,凤颈尽头有个小包,犹如凤头。 凤头的两旁,有两座建筑物特别引人注目,右侧是古朴雄奇的道观“四王庙”,左侧是巍峨气派的佛刹“红莲寺”。每日早晚,钟鸣鼓应,和尚道士们起身做功课,那悠长凄婉的诵经声,久久回荡在山谷之中。四王庙曾经香火鼎盛,但自明代以来,由于道教走向衰微,庙内香火难以为继,直到无力修葺倒塌的庙墙、剥落的神像,最后毁于兵燹。
    随着四王庙的没落,代之而起的,是红莲寺香火日益兴旺起来,佛殿越盖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和尚逐年增加,最多时竟达四万之众,名声远播海内外。听说现代还有个东南亚佛国元首,通过外交途径要求朝拜红莲寺,只因为此寺早已毁于清代的一个刑事案件,遗物已荡然无存,此举才作罢。可也因此面惊动主管部门,于是就有了重建红莲寺的动议。设想如果确能重建红莲寺,不仅在武汉西郊增添一个在国内外的影响不亚于汉阳琴台的人文景观,而且对于正在打旅游品牌的蔡甸区来说,无异添了一枚“重磅炸弹”!可惜好事多磨,洪湖县红莲村村民听到消息后,也声言他们那里曾有一个红莲寺,若要重建,应该建在红莲村才对。于是议案成了讼案,主管部门也久议不决,最后才拿出一个绝妙的平息纷争的方案来:哪里能拿出一个刻有“红莲寺”三字的砖头或石块来,红莲寺就重建在哪里。洪湖方面仅凭村名“红莲”而抢标,当然拿不出证据来,遗憾的是:蔡甸方面也找不出证据了,据已故的群丰村老人张润堂先生说:“过去遍地都是庙砖庙瓦,有‘红莲寺’字样的石雕、砖雕、瓦雕,随处可见。可是后来庙址周围都被开垦,砖瓦碎石早被清除干净,大部分填了坑坑凼凼,少数大方砖,整齐的石块,又被村民在建设新农村运动中搬回家去,成了房屋、猪圈、牛栏、厕所的垫基石了。”这可真叫人哭笑不得!比钻石还珍贵的文物,竟然压在民房、猪圈、厕所之下,岂不太冤!但是,谁又敢把幢幢民宅翻个底朝天来寻找这历史疑案的证物呢?因此,直到今日,红莲寺还只是一个动人的传说而已。
      呜呼憾哉!




                                                            第一章


    凡到过武当山的人都见过“七十二峰朝大顶”的奇观,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无不叹服。可这众多的峰峦中偏有一峰不朝大顶,人称之为犟山。群峰重林迭翠,唯犟山寸草不生。传说因犟山不朝大顶,真武大帝怒而惩之:“叫你朝来你不朝,每天拔你三千毛。”可是任你如何惩罚,犟山就是不肯扭身朝拜,你说犟也不犟!犟山不仅山犟,连人也犟。这不,武当山家家真武大帝,户户太上老君,唯犟山人谁也不供奉,仅在迎神赛会的日子几炷香应付一下而己。而那个远近闻名的犟三爷,更是对任何神圣——概不理,迁化缘仙姑、游方道人在门口化缘,则怒斥之驱赶之,还要揶揄几句:“六根俱全的人不去干活养活自己,尽干些沿门乞讨的营生,明明是叫化子,充什么神仙,可羞!”
    犟山地瘠民贫,广种薄收,多数人靠外出打工养家糊口。由于犟三爷不敬神,不信道,远近乡邻皆不敢雇佣他,尽管他的一手木匠活在当地出类拔萃,可“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他背着锯子斧头四乡游走,却常常无功而返,生意远不如那些手艺未过白露的徒弟娃娃们,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睛,可也无可奈何。终于有一天,他犟性大发,撇下妻儿和年迈的母亲,一头挑着行李,—头挑着木匠家什,出远门了,他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不相信天下人都不识货!”他有一个宗兄在汉阳府黄陵矶开山货店,犟三爷便选定黄陵镇为投奔的目标。到了目的地,托宗兄租间小屋住下后便四出揽话,可是所能接到手的活路,不是价格太便宜,就是当地木工不愿于的重活,如伐树、锯板之类,而所得报酬,除去房租饭钱,所剩无几。好在是从此也认识了不少木匠朋友,由于他干活卖力,颇得同行们的好评,业务面逐渐扩大。由于他手艺好,出活漂亮,雇他的人也逐渐多起来,收入也越来越可观,腰带上的钱囊越鼓越高,和家乡的情况相比,简直是两个天地,不可同日而语了,所以他乐不思蜀,作起长远打算来:如果在这里干上三五载,买间屋子,把家里人接来,再开间家俱作坊,岂不永远摘掉了穷帽了吗?
        有—天,当地的张木匠约他去承建一座凉亭,问他有无把握,他说:“造亭台轩榭,乃本人的拿手戏,不瞒你说,我学手艺,就是跟着师父在武当山修宫观庙宇开始的,一座凉亭我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就这样二人约定合作,接下了打造离黄陵三里的一座凉亭。
    凉亭规模不大,但难度不小。除了基座是条石砌就外,其余部分全是木质的,六根圆柱顶着亭盖,盖分六脊,每脊是一条含珠小龙形成,龙尾上翘汇成顶尖,捧着六颗同样大小的圆球迭成的亭帽,顶下廊檐是镂空的飞禽走兽,如麒麟送子、丹凤朝阳、雄狮滚球、燕子啣泥、鸳鸯戏水、孔雀开屏等,如果没有一点真本事,这活还真的难以胜任。可犟三爷并不在乎,不用一个月的时间,凉亭的主要构件基本完成,就只等组装了。
    组装是造亭的最后一道工序,进行了三天。每天围观的人不在少数,有看热闹的乡民,有参观学艺的工匠,还有过往的客商。奇怪的是,有一个敲着木鱼的和尚,三天都在场,他首先边敲着木鱼,边念念叨叨地围着凉亭转三圈,然后盘腿在地上闭目枯坐。亭子竣工那天,他又绕亭转了九圈,才不声不响地走了。
     竣工带醉归来的犟三爷,怀里揣着银两,嘴上哼着小曲回到租住的小屋。推门—看,白天见到的那位和尚,竟然闭目打坐在他的卧铺上,  犟三爷刚要开口呵斥,那和尚起身先开口:
     “施主切莫高声,贫僧并非小偷。因有要事与施主商量,又怕惊动了旁人,故尔先期在此等候,虽嫌唐突,却也情非得已。”犟三爷见和尚语气谦恭,又是—脸菩萨相,加上此处不是在犟山老家,大声嚷嚷会惊动街坊,所以压下了火气,冷冷地问道:
    “我与出家人素无来往,有什么可商量的?”
    “有—宗大富贵,”和尚说,“不知施主可肯去取否?”
    “富贵?”犟三爷说,“你该不是约我去打劫生辰纲吧?”
    “当然不是。”和尚说,“虽云富贵,却离不开施主的老本行,而且要高超的技术才拿下这笔大买卖。”
    “你说的敢莫是有什么大工程要我去接?你怎知我能拿下来?”
    “正是一项大工程,约需三年时间才能完工。我已在凉亭工地观察施主三天了,此项工程非施主这样的能工巧匠难以承当。”
    不知牵动哪根神经,犟三爷的态度一下子缓和下来说:
    “和尚你请坐,慢慢把话说清楚。”
    “贫僧乃奓山红莲寺都管,三长老法师智长,”和尚说,“执掌庙产,奉方丈师兄智光长老的法旨,物色天下高工大师起造千手千眼观音殿。打造观音法身的原木已从鄂西神农架采伐运来。此原木乃是一株五千年的古柏,所有的枝枝杈杈—毫未损。要求匠师们因势象形,将此柏主干塑成法像正身,枝杈塑成千手千眼,浑然天成。不得有—处拼接。至于殿堂则按图施工。本寺对工匠管吃管住,工价从优,不知施主可有意否?”
    —席话说得犟三爷手心痒痒的,便很爽快地答应道:
    “可以试试。”
    “那好。施主明天就请驾临敝寺,具体事宜当着方丈师兄面再行定夺。贫僧明日早晨在山门等候。”和尚说完告辞离去。
     第二天,犟三爷如约来到红莲寺,智长法师正在寺门外迎接。几句客套话后,智长建议先到各处观光一下,然后再去见方丈。于是,犟三爷便在智长带领下参观了全寺。
     红莲寺确实不凡,山门外,有个—亩见方的放生池。池中央亭亭玉立—朵硕大的红莲,绿色的茎,托着粉红色的八个花瓣,莲心上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栩栅如生。池中游弋着人们放生的龟鳖鱼蟹,别有情趣。山门口,四大金刚眦牙咧嘴地分列两旁,好不吓人!走进山门,一座小型的韦驮菩萨殿,犹如屏风般地挡住视线。绕过书驮殿,是夹道而立的钟楼和鼓楼。走完卵石嵌成的甬道,迎面便是大雄宝殿,供奉着释迦牟尼佛。穿过此殿,再往后依次。是毗卢遮那佛般、弥勒佛殿和四菩萨殿。这些佛殿中,佛爷和菩萨们慈祥威严,走进佛殿的人们,在香烟缭绕中,不禁肃然起敬。正殿两旁是长廊,东廊是十八罗汉堂,—个个罗汉爷神态各异,使观光的人无不为其逼真的造型喟然兴叹。西廊是鬼城丰都,里面陈列着十八层地狱的模拟形象,走进鬼城,那恶鬼惩治恶人的阴森惨烈的情景令人毛骨悚然。佛殿的后面是护寺武僧练功的达摩院,门口挂有“游客上步”的牌子,只能听见里面不时传出“哈”、“嗬”的吼声和刀剑器械碰撞的声音,院门两旁的“少林花结红莲果,中华树植西竺根”的对联,交代了达摩院的渊源。
      红莲寺占地百余亩,从总体看,分为三大块。东边一块为生活区,是和尚烧火、吃饭、拉屎、睡觉、坐禅的地方;中间一块是佛殿,是举行法会和接待香客的地方;西边—块是执事房,是方丈和执事僧侣办公的地方。执事房后面是一围紫竹林,再后面是藏经楼。
      犟三爷看完佛殿后,随智长来到执事房。里面已有三个和尚在此等候。一个是方丈智光法师,慈眉善目,老态龙钟;一个是监院智明法师,肥头大耳,目光炯炯;另一个是知客僧智照法师,年轻白净;斯文体面。  犟三爷一到,免不了客套一番,献茶让座,寒喧几句。谈话很快切入正题,这是一场业务性的淡判,达成协议是:在藏经楼前的紫竹林中建—座千手千眼观音殿,先塑观音法身,后造殿堂,工期三年,工价是外面的两倍,吃住均在庙内,竣工前任何工匠不得外出。整个工程由犟三爷全面负责,一切按设计要求办事,完工后,另有一份丰厚的辛劳费。
      要求是有些苛刻,但回报确也诱人,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犟三爷咬咬牙便爽快地在协议书上按下手印。同时他在心里说:“哼,好大手脚,真是不是自己用血汗换来的钱不心疼。”                  


                                                       第二章

      此后三年,一千多日日夜夜,犟三爷的确大显神威,可也熬尽心血,使出了全身解数,终于如期保质保量地完成了任务。一尊巧夺天工的千手千眼观音法像,一座无与伦比的全新佛殿,不知吸来了多少香客朝圣。那聚宝盆式的功德箱内,每天都被塞得满满的,也不知倾倒了多少工匠,人们说,无论法像还是殿堂,在丛林建筑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三年内,红莲寺内也发生了一些大事。
     有一天,犟三爷到执事房找智长法师催进材料,忽听方丈室内二长老智明法师大声说道:
    “大师兄此言差矣,天台宗三祖慧思禅师说过:欲安众生先自安,借外丹力修内丹,愿诸贤圣佐助我,得好芝草及神丹。自古以来,佛家弟子学道者屡有所闻,无名之辈且不提,南北朝时净土宗始祖昙鸾以一代宗师的身份,学道于茅山道士陶弘景;宋代道光禅师学道于南宋道士石杏林成为道教南五祖之—,我朝华田和尚学道于冲虚真人,著《慧命经》闻名天下。大师兄刚才指责我犯糊涂,难道这些人都不如大师兄学识渊博,都犯糊涂吗?”
    智明法师嗓门粗,语气又挺硬,似乎充满了火药味,吓得犟三爷站在门外,不敢再举步了。又听方丈智光说道,
    “学道无非是求长生术,但是‘饶经八万劫,终是落空亡。’何必苦苦追求做个守尸鬼呢?”
    “大师兄此话太俗套!”智明法师声音仍然很高,“这是往日和尚骂道士的话。可是仔细想想,做个历经八万劫的守尸鬼不好,未必早早地甩开这个臭皮囊,做个弃尸鬼、抛尸鬼、短命鬼就好些?再说那么多和尚念了一辈子佛,最后谁都免不了一死,还不是落空亡了!”
    “和尚不会落空亡,”智光法师也提高声音,“是圆寂,是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蒙人!”智明法师的语气越来越显得咄咄逼人,“你说和尚的死是往生西方,请问你有什么证据?你见过谁到了西方?”    ,
    方丈智光法师一时语塞,智长法师赶忙打圆场说:“都是自家师兄弟,有话好好说,何动气呢!二师兄是个急性子,清大师兄见谅。”
    住持房内—时没了人声。站在门口的犟三爷见里面停止了争吵,附欲抬脚进去,忽然听见智光法师慢悠悠地说了起来:
    “二师弟一向心直口快,我当然不会介意。想当初,二师弟你由少林寺举荐来我寺当个武僧班头,我见你武功好,有魄力,才一力提拔你当二长老任监院之职。多少年来,你与我同心协力,把那些越来越多来本寺挂单的和尚们,管教得服服贴贴,才有了今天红莲寺的良好秩序。你今天提出要在寺内推行炼丹修长生术,可那是道士们的事,佛刹内提倡修道炼丹,古往今来没有先例,我怕弄得不好,坏了佛门法规,损了本寺的声誉,也毁了师弟你的前程,”似乎几句软中带硬的话镇住了智明的火气,智光总结式地继续说道:“师弟们,为了坚定大家有修行佛学的信念,建议多诵念《楞严经》吧。
      眼看—专场争论就要结束了,但——直闷声不响的智照法师却又接起了话茬。他说;
    “ 大师兄,我能不能说两句?”
    “有话请讲。”智光说。“大师兄—直教诲我们,”智照的声音显得十分平和,“研读道经、佛典要追求真谛,不要偏听偏信,尤其不可盲从。今日大师兄要我们多诵念《楞严经》,但不知该经有何奥妙之处,可以打消人们心中学道的念头?”
    “四师弟一向博学多闻,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楞严经》主要批评了十种神仙的错误,号召人们念佛永生西方,免除轮回之苦。”
    “请教大师兄,经文中所批评的是哪十种神仙昵?”
    “关于十种仙嘛,”智光拖长声音说:“我记得的是,吞服药丸的地行仙,食用草木的飞行仙,烹煎铅汞的游行仙,导引运气的空行仙,鼓漱咽津液的天行仙,采日精月华的道行仙,专持咒禁书符的通行仙,凝神精思存想的照行仙,姹女婴儿、坎离交媾的精行仙,悟通化理、移山倒水的绝行仙。”
    “请教大师兄,该经文乃‘如是我闻’自我佛之口呢,还是产自我国高僧的笔下呢?”
    “我佛创教之日,当不知中华有十种仙,此经乃我国高僧的力作。”
    “再请教大师兄,十种仙错在哪里呢?”   .
    “他们错就错在只讲炼心,不修正觉。虽别得生理,寿千万岁,但终究还是要死的,不过是有过人之寿,人不见其死而已。”
    “哦,我明白了,”智照的声音还是那么平和,“炼心可以别得生理,成就十类神仙,享寿千万岁,修正觉就是念佛,虽然阳寿不长,却可以永生西方,再无轮回之苦。大师兄是怕我们一时糊涂,放弃轻轻松松念几句佛,便可早归西方享死福的机会,却去辛辛苦苦学什么长生术,落个寿千万年受活罪的下场!”
    “四师弟,”智光不悦了,“我知你能言善辩,但你不能断章取义呀!”
    “承谢大师兄训海。”智照依旧语气平和,“智照不敢断章取义。我研读《楞严经》也不下百十回了,发现经中也没有什么新鲜玩艺。所谓炼心和修正觉也看不出有啥区别,其中说得天花乱坠的‘真如佛性’,不过是内丹经中‘道’字的翻版。至于经中所列举的十种仙,不过是修长生术的十种方法而已,其中大半只可获得祛病健身的效果,并不能使人成仙。那些烧铅炼汞术,早因毒死不少皇帝而被淘汰。持咒书符术,个个道士都会,根本无法成仙。即使实行某种修法能享高寿,但也未见有人活到千万岁,这跟佛家往生西方的说法一样:是无凭无据的谎言!这本经书完全是我国佛道之争的产物。和尚骂道士的话,没什么特别的价值,我看不念诵也罢。"
         智照的话和那冷嘲热讽的语调,彻底激怒了智光,他说:“好吧,我说不过你们,既然你们一心背佛向道,就请退牒削籍,离寺去吧!”
    下了驱逐令,智光算是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锕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轻易这么干的。按说这—招应该能制服对方,可是事与愿违、只见智照仍然不动声色,侃侃而谈:
    “请大师兄暂息雷霆之怒,看到大师兄已至垂暮之年,行将就木,不对,应该说行将就火才对,我等舍不得大师兄丢下大家往生西方,所以想引进道家长生术为大师兄延年益寿。”
    “谢谢,”智光冷笑一声说,“红尘没什么值得我贪恋的,如果佛祖接我去西方,我会随时动身。但无论如何,我决不会于出数典忘宗、背叛我佛的事,请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大师兄乐意去西方,尽管去就是了,”智明说,“我们可不愿步你的后尘。再说念佛兼修长生术,就是数典忘宗,就是背叛我佛,我看佛爷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二师兄莫要高声,”智照说,“大师兄毕竟上了年纪,经受不起你那个大嗓门嚷嚷。刚才大师兄要我们退牒削籍,离开红莲寺,我看这不可能,因为我们舍不锝大师兄呀。想当年,这附近的老百姓害怕‘留发不留头’,都躲在四王庙冒充道人,清兵怒而焚毁了四王庙,我跟老道长只好住在那烧剩的破厢房里修道,不幸厢房倒塌,砸死了老道长,亏得师父和大师兄把我从瓦砾堆里救出来,为我疗伤,度我援道入佛,当了和尚。师父圆寂后,当了方丈的大师兄又提我担任了四长老,此恩此德尚未报答,我是决不会离开红莲寺的。
    “这么说,”智光试探地问道,“你将不再提什么修长生术了?”
    “当然不是,"智照说,“我打算念佛修道两不误。”
    “那就请离寺!”智光说得斩钉截铁。
    “没有那么简单吧,”智明的大嗓门又嚷开了,“想当初,我杀死霸占我老婆的地痞,社会上没有了我存身之地,才投身佛门当和尚。如今大师兄又要将我驱赶到社会上去,敢莫是逼我再去杀人?如要真把我逼急了,红莲寺未必就不是杀人的地方!”
    “你,你,”智光的声音有点颤抖,“你想怎么样?”
    “不怎样,”智明说,“红莲寺是公众的寺院,不是你大师兄—人的私产,允许你专修佛学就不允许我们佛道兼学,性命双修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争论双方都各自亮出了自己的观点,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再争吵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一直插不上话的智长赶忙出来当和事佬,他说:
    “各位都不要吵了,我提议这样办,大家看如何:既然大师兄不同意在寺内推广佛道兼修,那就还是尊重他的意见,红莲寺还是专门的佛门宝刹,至于二师兄和四师弟要佛道兼修,我看只要不妨碍大局,也未尝不可,只是修道之举纯属个人行为,不要在僧众面前张扬,最好能私下里进行。”
    “三师兄的方案,”智照说,“也不失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开始我们也曾说过,如果方丈师兄不采纳在全寺推行佛道同修的建议,也可以让我们俩先试试,大师兄就是不同意,才惹起这场争论,既然三师兄也认为可以这么作,我们当然支持三师兄的方案,并且做到凡有关修道之事皆不在寺内进行,只是我们在寺外的行动,方丈师兄也不得干涉,而且我们眼下拥有一切的权益均不得损减。"
        “大师兄的意见如何?”智长问。
    “就这么办吧。”智光有气无力地说,“天要下,娘要嫁,阻挡也是徒劳……”
    站在门口聆听了一场佛道论战、看了全本逼宫戏的犟三爷,这时才敢进执事房找智长法师议事,不过从此以后冷眼旁观,智明和智照真的时常不在寺内,特别是晚上。

                                                     第三章


     有一天智明和智照吃罢晚饭,找犟三爷讨了一把铁镐一把铁锨扛着,径直出寺往西去了。出于好奇心,犟三爷真想跟上去看个究竟,但智明那凶神恶煞的脸和杀气腾腾的话,使他不敢贸然行动,加上谈判协议上有“竣工前不得外出”的条款,他伯一个不小心砸了饭碗,所以,逛到山门口又转身往回逛。在别人看来,他不过是在饭后散步,悠闲得很,其实他是在想办法,如何才能看到智明他们的去向。几个来回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便转身直奔工池,穿过工地就到了人称"凤头”,的小山岗下。
     小岗高不过十来米,可是荆棘横生,灌木错杂,难以通人。犟三爷是何等个性的人,他想干的事,岂是区区草木能阻挡得了的?只见他拨草寻路,披荆斩棘,很快到达岗顶,爬上岗边一株大树上眺望。
     这一望不打紧,直把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犟三爷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扛着铁家伙的两个和尚,不是往西走去,而是绕过“风头”,折身朝岗下走来,此时天已黄昏,整个山岗草木森森,鬼影幢幢,若两个和尚是发现了自己的跟踪而采取行动的话,后果不言自明:他们将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地消灭跟踪者。    ,
    “快跑吧,”犟三爷心里很快掠过这一念头,可自己还在树上,即使能下得了树,响声也会暴露目标,乱草丛中,怎逃得脱绰号“草上飞”的智明之手?
        “完了,”一股绝望的意识流,迅速传遍全身,眼下,他除了缩紧身子听天由命之外,别无良策。可是,两个和尚并没有上岗来,而是走近了那个岗下的瓦砾场。
     “二位来了,”原来有个人先期蹲在乱砖堆中,此时站起身来迎接和尚们。只是因为光线太暗,犟三爷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员外先到了?”智明说,“我们可不太自由;等方丈老儿归天了就会好些。”
    “没关系,”那人说,“现在正好,太早了反而容易惹人耳目。智照法师,你仔细看看,老道长把经书埋在什么地方?”
     智照一边应声,一边绕着瓦砾场查勘,最后指着一个地方说;“就在这里!”
     于是,三个人开始挥动铁镐挖地、铲土。忙平了一会儿,天黑了,又点亮松明火把继续干。
    两个时辰过去了,那土坑已有一人多深,智照说:
    “恐怕这地方不对,换个地方吧。”于是他们又换了个地方再挖。就这样一连挖了几个坑。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眼看东方逐渐现出了鱼肚白,那个被称作员外的人说:
    “算了吧,再挖下去天就要亮了,被人发现不好,改日再来吧。”
    “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智明对智照说:“或者是不是你的那个老杂毛骗了你?”
    “老道长不会骗我,他特地指引我看了几次埋经的地方,并嘱咐我长大后挖出来照着书上说的苦炼,一定会有惊人的收获。为了好找,我还特别做了记号。如今这地方面目全非,肯定有不少人在这里翻动过。”
    “那么,”员外说,“会不会有人在这废墟上寻宝,先发现了经书拿走了呢?”
    “应该不会,”智照说,“来此寻宝的都是附近的乡民,而经书上的秘诀全是隐语,没有丹师点破是没法读懂的。即使挖出来,也会随手扔掉,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被人拿走的可能性。我看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还是按老方法炼下去再说。”
     三个人提着工具说着话离开了瓦砾场。直到这时,那个躲在树上大气都不敢出的犟三爷才溜下树来,揉揉遍体酸痛的身子,一面连叫“倒霉!”一面垂头丧气地顺原路返回。


                                                      第四章


      书中交代。那个与和尚们一同寻经的员外是谁呢?他叫白正清,是离红莲寺不远的瑠环大院的主人,本地有名的大财主。关于他的来历得从明代谈起。
      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本是和尚出身,借助道教和明教的力量,打败对手,建立了朱明王朝。朱元璋深知宗教界藏龙卧虎,弄不好,说不定自己的江山又会被宗教界人士帮助别人.夺去。所以,他当了皇帝后,对宗教活动大加限制,如在政府增设管道衙门,出家人由政府发放度牒,限制寺观数量和出家年龄,僧道编班管理,不得随意外出,不得交结有司,不准三人以上结伴深山修行等等,这些禁令促进佛道走向衰落。
      但是历代皇帝有一个通病,便是都希望长生不死,永做最高统治者,长享人间荣华富贵。而长生术只有道教中人才知道,于是道士再受优宠,皇庙中蓄养道士多人。上行下效,文武大臣、黎民百姓,无论什么事都找道士:有灾找道士解;无福找道士问;有病找道士医;无子找道士求,甚至结婚找道士选吉日,御女找道士学房中。道士们为了生存,也就尽量取宠于王公贵族,迎合世俗百态,便有计献计,有术献术,一时吃香得很。
      有个叫卢杞的宰相,家庙中也蓄养多名道士,据说能将普通锻铁变成金银、能在女人身上找到长命金丹的原料,这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能耐啊,既能不劳而获发大财,又能温柔乡中求长生!消息传到皇帝那里,被外金丹吃丢性命的事实吓怕了的皇帝,便下令卢杞进献家庙道士。可是卢杞力辩其非,声言他的道士不过是会镏金术和房中术,其能为远不如皇庙的道士。皇帝以为卢杞有意隐瞒,便找了个借口将他斩首抄家,夷灭九族,其家庙道士全数收归皇庙。因此卢家九族大逃亡,全部改名换姓投奔他乡避难,从此便有了“白卢邓汤水,五族一祠堂”之说。   
     当官兵围住宰相府,见人便锁的时候,卢杞的宠妾金花正在床上与宰相的贴身保镖卢源玩耍,平时卢源与宰相寸步不离,只有上朝的时候,卢源才能会金花。今日卢杞在午门被斩,他们还不知情,听到官兵捉人的呵叱声、被锁女人的尖叫声,才知道事态严重。
    “怎么办?”卢源绝望地问道。
    “不要慌,”金花胸有成竹地说,只见她手按床头的一个按钮,那床面立刻翻了个个儿,把两个赤条条的人重重地摔在一堆麻袋上。原来床下是一个地洞,并且还有地道连着直通郊外。两个逃亡者顺手带上了藏在地窖中的一只沉重的手提箱,披着随他们一同落下的床单,钻出地洞,偷了人家晾晒的衣裳,急如丧家犬,忙似漏网鱼,开始了他们的流亡生活。
     当他们逃到奓山时,发现这里的人谆厚诚朴,家道殷实,对于皇帝身边发生的事不太关心,便决定不再流浪了,卢源改名为白源.与金花冒充夫妻关系,定居在奓湖边上一个小渔村里。他们不愁钱用,因为从地洞里带出来的神秘手提箱内,装了不少药金药银,同时还有—些关于烧炼和房中的书籍。他们用这种金银交结官府,讨好乡邻,还捐了一个世袭员外郎的头衔。同时买了一块上好地皮,利用烧炼书上介绍的镏金术,开了—个镏金作坊,取名“镏环坊”,凡银制、铜制、铁制的耳  环、项圈、手镯、顶针等,—经作坊泡制,立亥刻变成金烛灿的黄金饰品了。白员外也因此成为这—方著名的大富翁、大善人了。那白正清就是白源的后代。
      从白源到白正清,经过几代人的积累,白家的财富已超过红莲寺了,白正清白员外的名头与名满—方的江夏巨富沈乃三齐名。白家镏环坊早已不再生产,改做玉石买卖,免除了从事镏金的繁劳和肮脏,原有的厂房也改建为豪华的花园式庄园,称“溜环大院”,金旁之镏—变而为玉旁之瑠。拥有良田万顷、妻妾成群的白员外,按说应该无比称心如意了,可是,有—个阴影却长年累月笼罩在他的心头,那就是,自家的女人都长寿,祖奶奶金花婆婆甚至活过百岁:而男人呢,谁也没能寿满甲子。出于代代早逝的员外爷皆留下了三妻四妾所以如今的瑠环大院系成了阴盛阳衰的局面,时不时闹出一些年青寡妇与仆人偷情的丑闻来。历代员外爷也曾实行过由神秘手提箱中带来的房中术,并大量服食长寿的丹丸药散,皆于事无补,年届知天命便发脱齿落,迅速老化,谁也没能在六十岁之前逃脱无常的索命铁链。如今白正清已年过不惑,对死亡的恐惧感也与日俱增,便加快了寻找延年益寿方法的步伐。
     白正清记得小时候曾与父亲多次造访过四王庙的那个破厢房,老道长对父亲说过许多听不懂的话。但有几句他不仅听懂了,而且一直记得很清楚。
    当父亲问及学仙当学何种仙时,老道长说:
    “学仙须是学天仙,唯有金丹最的端。”
    当父亲问及修炼金丹当用何法时,老道长说:
    “炼丹之法有三,曰天无神丹、曰地元灵丹、曰人元大丹。天元、地元称为外丹,古今鲜有炼成者。人元大丹称为内丹,乃人体之精气神炼养阴阳之大法门,切近而精实,古来高仙上圣莫不由之,员外欲修长生术,当以人元大丹为首选。”
    当父亲问及修炼人元大丹从何下手时,老道长说:
    “修炼人元大丹亦有三途,即修炼自身阴阳的清净法,修炼虚空阴阳的感应法门和修炼同类阴阳的阴阳法门。前两种,出家人可以修炼,但见效缓;后一种见效快,但须法、侣、财、地四条件齐备方可实行,员外修炼人元大丹,当从阴阳法门入手。”   
    当父亲问及如何备齐法、侣、财、地四条件时,老道长说:
    “员外拥有者,财、地也,所缺者,法、侣也。说到法,目前社会上流行者,不是损人利己或损己利人,便是人己两损的法子,皆不足取。贫道对于人己两利、双修双成的神仙秘诀略知—二,异日传给我那关门弟子,等他成人后,令他去做员外之炼丹道侣,届时,员外则齐备四条件了。”
    记得父亲听了这些话喜形于色、跃跃欲试,还准备捐一笔巨款重修四王庙,以报答老道长指点迷津的大恩大德,可惜什么计划都还没有来得及实行,那个破厢房就塌了。老道长死了,他身边那个小道童也被救进红莲寺成了小和尚了。父亲终于没能改变与上一辈相同的命运,五十九岁那年撒手西归了。
    父亲没能办到的事,白正清下定决心要办了。可是那个手握秘诀的小道童,如今是红莲寺的智照法师,要让他传出秘诀并充当炼丹道侣,恐怕不容易办到。
     出乎意料的是,白正清在红莲寺与智照的几次接触中发现,智照对念佛并不感兴趣,而对修仙却津津乐道,当白正清提出与之结伴炼丹的请求时,竟一拍即合。按智照的说法,“师父遗命,焉敢不遵!”——他说的师父当然是指四王庙破厢房中的那位死于非命的老道长。
     其实,智照的“遵师命”,是一个很表面的理由,他内心世界远没有那么简单。在那个破厢房里,他已经熟读过《道德真经》、《南华真经》、《参同契》、《悟真篇》等道家经典著作,重要的地方还能背诵。到了红莲寺后,他对没完没了地念诵“阿弥陀佛”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反感,研读佛经吧,又觉得佛经中所描绘的西方世界、六道轮回等等,是那样的虚无飘渺,难以把握,所以他是身在佛门心向道,把每日的功课、方丈交给的执事等都当作一种糊口的营生而已,而心里所想的,却是如何修仙得道。后来,他从一些云游和尚手里得到了《金丹真传》、《金丹大要》、《房中炼己捷要》、《悟真篇提要》等书,凭自己的小聪明,在心里形成了了一整套从理论到实践的阴阳双修法门。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东风者,“巨富大力者”之谓也。当年石杏林传法给道光禅师以后说:“汝急往通邑大都,依巨富大力者为之。”  通邑大都,智照不想去,从小就在寺庙中打滚的智照,把通邑大都视为畏途,何况他还舍不得放弃红莲寺长老级的小灶生活。那么,到哪里去找“巨富大力者”呢?

                                                                 第五章
                                                                           

                                                                        
    智照是知客僧,每天都要接触不少达官显贵、乡绅名流,可就没发现—个志同道合的人,正在万般无奈、心急如焚的时候,白正清出现了。一个寻锅补,一个补锅寻,焉有不一拍即合之理。
    眼下就只有一个障碍了,那就是方丈法师是绝对不允许寺中和尚,尤其是长老和尚去练什么阴阳双修的。为了过方丈关,智照想到了—个绝妙的办法,那就是拉智明入伙,智明是唯—能掐得住方丈的和亿的人。
    智明入佛门完全不是出于信仰,而是为了逃避杀人罪,对方丈言听计从,是为了报答知遇之恩,并无根深蒂固的渊源。如此脆弱的防线,很快就被智照的三寸不烂之舌所攻破,加上对红尘生活的眷念,加盟双修行动,无疑便水到渠成了。
接着在智照的导演下,两个人成功地上演了一出逼宫戏,并从而获得了晚上外出修道的自由。从此,他们的阴阳双修订计划便开始实行了。
首先在瑠环大院内开辟了一间密室,又从众多用钱买来的丫头中,  选了九个面目姣好、毛发细软的姑娘为“鼎器”,对他们略事培训后便进行双修程序的第—步——筑基。
    筑基是炼丹的铁门槛,目的是在对景无心的前提下铸成通灵之剑,对自身进行修补,立就丹基。方法是在气交形不交、神交体不交的情况下,开关展窍,将彼气血用法收来,入我黄庭宫内和合四象,复成乾健之体。
    理论上的结局是美好的,可实行起来却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好。
    先说智明。当两个—丝不挂的男女对坐,周边又静寂异常时,智明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接着就怎么也按捺不住心猿意马,猛然起身,与对面的女子提前进入了体交神不交的“采药”阶段,犯了“躐等而进”的错误。
    再说智照。这个从未涉世的男子,被对面的女子雪白鲜嫩的身子引得欲火中烧,血脉贲张,命宝竟不听指挥,夺关而出,造成无可挽回的重大损失。
    最后说白员外。这个见识过多少世面的人倒能稳住自己的阵脚,全心全意收取彼方的气血。可冷不防密室的门被踹开,他的一群妻妾夺门而入,大吵大嚷道:“娇妻美妾一大帮还不够,还要变起法子勾引丫头,羞也不羞!”
    这时用“狼狈”二字来形容密室里的三个男子实不为过。
    俗话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三个男人并没有因第一次失败而气馁,他们总结经验,调整心态,第二日又进密室修炼,可是一切全白费劲,第二日仍是以失败告终。一连几天,总不能做到“对景无心”,天天重蹈覆辙,直把两个和尚弄得脚瘫手软,垂头丧气,而白员外的妻妾们,又直把个瑠环大院吵得猫逃鼠窜,鸡飞狗上屋。于是他们开始怀疑现行的方法是否为“正法”?由此想到了老道长所说的“神仙秘诀”,可惜老道长没来得及传法给智照就被砸死了。智照只知道载有秘诀的那本经书埋在四王庙的废墟里,然而一夜的拼命挖掘,却只落个空手而归。再说,白员外的那几个醋坛子妻妾也着实不好对付,她们对于阴阳双修的重大意义根本不理解,而且软硬不吃,越闹越凶。看来,“法、侣、财、地”四条件中,这“法”和“地”都不太理想,必须重起炉灶,另辟蹊径了。经过几夜的密谋,—个更大胆的计划酝酿成熟,我们的犟三爷成了这个新计划中的重要角色。
    话说犟三爷自那天一夜树上苦熬以后,再也不敢多管闲事,一心扑在工程上,眼看工程进入尾期,离竣工的日子不远了,他开始为今后作打算:完工后,拿着结算的工钱便立刻回家,离家三年多,也该回家看看,不知老娘是否健旺,儿子应该有自己高了,老婆也不知怎么样,自己抬脚一走,把那个穷家交给她一个人苦撑着,也真不容易。—想起这些,犟三爷还真有点归心似箭呢。
    就在竣工的前一个月,头天还精神矍铄视察工地的方丈长老,第二天却无疾而终。方丈圆寂时,只有智明—人在场,据他说,方丈一大早就传智明进见,只说了上句“续我衣钵者,智照也。”便闭上眼睛赴西方去见我佛了。智照也就按智明传达的方丈临终遗命,毫不客气地当上了方丈,并着手办丧事。
    一个大庙的方丈死了,在地方上是件大事,社会上方方面面的人物都前来吊唁,连府台大人都送来了“红莲寺死一和尚,西竺国添尊如来”的挽联。
    丧事热之闹之进行了—个月。火化了方丈后,接着又举行千手千眼观音佛的开光仪式,这次的规模比上次更大,红莲寺也着实空前风光,其名头之响亮,简直可以与少林寺并驾齐驱。对那个新上任的方丈智照法师,人们的印象也相当深刻,他淡吐儒雅,指挥若定,学识渊博,气度非凡,见过他的人,无不夸老方丈有眼力,红莲寺后继有人。
     然而,犟三爷对这一切不感兴趣,他只关心自己的工钱什么时候到手,见智长太忙,他只好等着,闲着无事便主动干些修修补补的杂活消磨时间。终于有—天,智长把他请进方丈室,进行了一场很正式的谈话。首先是智照讲话。他用极其冠冕堂皇的语言,着实把犟三爷的工作水平、工作态度和工作成绩大大夸赞了一番,并表示一定把犟三爷的名字刻在本寺的大功德碑上。
    接着智长郑重地宣布了一个新决定,红莲寺即将修建一座地下宫殿,  以供奉老方丈的舍利子,为了保护这国家级宝物的安全,里面设置一些必要的暗道机关。由于工程难度大,故延聘能人犟三爷—年工期,工价比上期工程再翻—番,因为事涉机密,本地工匠一律不用,地宫出口设在藏经楼,所有工匠吃喝拉撒,均在楼内,楼外有武僧守卫,未经允许外出者,就地毙命。至于犟三爷的工钱,等地宫完成后,两期一并结算,因工资数额巨大,届时由智明法师亲自护送回乡。
     听了智长宣布的新计划,犟三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为保守秘密而杀死修地道工匠的故事,他听过不少,不想现在却轮到自己。既已知道了他们的计划,看来跑是跑不掉的,加上智明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今天想不答应都不行。好在是他吃过百家饭,走完千座桥,基本上能临危不乱,处险不惊,只听他说道:
    “既然长老们如此器重我,那就于呗。不过你们的话到时可要兑现。”
    “师傅放心”智明瓮声瓮气地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地宫一造起,贫僧当亲自护送师傅回老家。”   
    “关于工钱的事也请放心,”智长也说,“结算之日,保证—文不少。”
就这样,犟三爷同原有的,以及后来招募来的外地工匠被关进了藏经楼。而且这一关就是一年。

                                                               (未完待续)
夕阳无限好,七十古来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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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 20:54:34 | 显示全部楼层

红莲寺传奇(小说)          

红莲寺传奇(续一)                                                                                  作者  汪振亮

                          第六章

      一年内,工匠们完全与世隔绝,在地下点着火把子活,可他们一心只想挣钱养家糊口,别的事不管也罢。眼看工程—天天进胶,进入煞昆阶段时,寺里开始一个接—个地裁减工匠,最后只剩下犟三爷—个人,当安装完控制地宫进口处最后—道暗门的按钮时,犟三爷的任务也完成了。
    长老们倒是很守信用,智长早已将犟三爷四年的工钱结算清楚,这些钱足以使犟三爷成为家藏万贯的财主,并且,为了便于携带,银两全部换成了银票,递在犟三爷的手上。同时智明身着直裰,足登芒鞋,腰挎戒刀,真的要送犟三爷衣锦还乡了。
    直到这时,犟三爷心里的—块石头才落了地,满心欢喜地告别寺里的僧众和长老,随智明上路了。
    一路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走了十多天,在离家乡只有五公里地—个客栈里,智明说.:
    “师傅明日只用半天就到家了,贫僧出门已久,实在记挂着寺里的那个大摊子,急着要赶回去,我们就此别过。”
    “那怎么行?”犟三爷说,“眼看就到家了,无论如何,请长老去家小住几日。"
      可智明怎么也不肯,两个人就这样分手了。然而,智明并没有往回走,而是暗地里跟在犟三爷后面慢慢前行,可是五十里地已走完,却没见犟三爷的影子。
     “未必已到家了?不可能吧。”他心里想道,为了看个究竟,他装作化缘和尚,—直问到犟三爷家门口,只见老的老小的小,茅屋柴门,一幅凄凉景象,根本没有久别重逢的那种欢乐气氛。他又等了三天,还是不见有人回来,看来用在别的工匠身上,从未失手的“保驾送行、投毒致命、验明正身、收回银票”的一整套方案,在犟三爷这里出了差错,智明折腾了几天,毫无收获,犟三爷好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他只好悻悻地踏上归途,但心里好不懊恼:服毒后的犟三爷必死无疑,他亲手乘其不备投入三爷茶水中的剧毒是没有解药的,可惜的是那—摞银票无法收回了。
    然而,犟三爷并没有从世界上消失。他与智明道别后,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去。离家还只剩二十里地时,忽感口中异常于渴,又强忍着前行了—卜里,已是犟山地界边缘,喉咙里火烧火燎起来,两眼只冒金星,他记起附近有个叮咚泉,便赶紧折向山坳走去,急切寻找泉水。在—个小山洞口,他发现了泉水,就—下腰去,准备用手捧水喝,准知手还没能伸到水中,却突然天旋地转起来,一头栽进泉水中去,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肋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心洞里的干草堆上,一个长须飘飘舱老道入正给自己在推拿按摩,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挣扎一下想坐起来。
    “莫动!”老道说,“能恢复知觉就要谢天谢地了。你吃了啥子玩艺,怎么七天七夜都昏迷不醒?”   ’
    七天七夜?犟三爷想起来了,这一定是智明在茶水或食物中下了毒——红莲寺终于还是对自己下了毒手,所谓“护送”,不过是怕在人烟稠密的江汉平原动手暴露了行迹,所以选择了山区!
    “好歹毒的人哪!”犟三爷想把这一切都告诉老道,可是嘴张了好几次,发出的只有“哑咦”的声音,他才发觉自己不能说话,哑巴了!同时也发现手脚也已瘫痪,不能动弹,可怜的犟三爷,这时才查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听老道缝续说道:
    “算你命大。我挖药草回来,看你躺在泉水里,便把你抱回山洞,一把脉,知道你是中了毒。可这毒忒奇怪,贫道一生中救人无数,都没见像你这样费力的,各种掐穴手法用遍了,起死回生的解毒药也用了不少,总算捡回了你的一条命,但恐怕你会落个终身残废。
     老道的话,犹如五雷轰顶!犟三爷鼻子一酸,竟流下眼泪来。
    “不能激动!”老道警告说,“你才刚附醒转,太虚弱。我打算先通知你家中人,把你抬回去,好好调养,我再想办法继续给你治。"
          犟三爷直瞪瞪瞧着老道。
    “你是说我怎么知道你的家是不是?”老道长说,“一点也不奇怪,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你这个犟三爷?我到你们村化缘,被你撵过几次。
    犟三爷咧咧嘴,点点头算是道歉。
   “你也不必不好意思,宗教信仰自由,有信的自由,也有不信的自由,不过今后不要对信的人做得太过分就行了。”
    犟三爷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犟三爷被家人抬回家中。出门几年,回来一个半死的人,这给家里的每个人带来的巨大震动是可想面知的。不过犟三娘是个有见识的女人,她具有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温柔、善良、孝顺、勤俭,还具有山区女子共同特征:朴实、坚毅、吃苦耐劳。没有这种性格,这个家怕很难熬到今天。丈夫回来后,她一面千方百计延医问药为之治疗,一面又用丈夫带回的钱盖起了一座宽敞的瓦房,并且特地辟了一间净室供那救了丈夫的老道居住修行。—为报答救命之恩,二为方便老道为丈夫施治。
    经过半年的治疗调养,犟三爷的病慢慢有了起色,能够拄着双祝下地行动了。可还是不能说话,只能凭借手势同别人交流思想。他不识字,只会画图。他画了三幅图,一幅是一座寺庙,山门口有—只展翅的凤凰;一幅是三个和尚,一胖两瘦;一幅是一座地下建筑,机关密布。家里人从画中猜想到,他是参与了建造这个地下建筑,遭到这个门有凤凰的庙中和尚暗算。犟三爷点头表示猜得对。此外他还叫儿子拜老道为师,学武艺和医术。家里人也猜到了他是想儿子习武为他报仇,也就顺了他的意思。
     犟三爷的儿子虎头,生得虎头虎脑,熊臂蜂腰,还真是块习武的料子,他在老道的悉心调教下,三年时间,各种拳术器械、擒拿散打、点穴推拿、接骨疗伤等等都无—不精,具有了蹿房越脊、空手夺刀、夜施暗器、治病救急等等不少异能。当地人顺嘴喊他做“犟山虎”。


                                            第七章

    转眼到了老太太的八十寿辰,犟三爷坚持要热闹一番,便特地派人大老远跑到山歌之乡吕家河去请来山歌班子,又一改常规,在寿庆之期对僧道布施三天。
    有吕家河山歌班参与寿庆活动,在当地还是首次,一下了吸引了附近四乡八岭的乡亲都来看热闹,等“儿孙拜寿”这个仪程一完,山歌班就登场了。
    一套急骤的“欢喜锣鼓”以后,一个婷婷玉立的女孩子开口唱道:
                         “叫我唱歌也不难,
                         不是扎花绣牡丹,
                         牡丹花开南墙上,
                         看花容易绣花难”
高亢激越的曲调,圆润甜美的歌喉,一下了使整个山场鸦雀无声。接下来,她开始唱《真武大帝坐武当》:
                        提起一本东游记
                        东游祖师修行去
                        他本是朱家后代根
                        说封他七辈真天子
                        还有八辈状元身
                        他天子状元都不做
                        一心到武当山上去修行
                        前有乌鸦去带路
                        后有黑虎把山巡
                        武当山上得了道
                        五百灵官随后跟
                        南岩宫里设金身
                        五龙捧身坐金顶
                        …………………
那婉转悠扬的歌声在山谷反复回荡,久久不停,一曲才罢,立刻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正在忙里忙外的虎头也被歌声吸引,定睛一看,见那唱歌的姑娘,一身普通山区女孩子的打扮,齐眉的刘海下面是到顾盼有神的大眼睛,瓜子脸、小小嘴巴,红朴朴的脸蛋,雪白的牙, 直把个虎头看得眼睛发直。
    他的表情被老太太看在眼里,所以当寿庆一结束,老太太立刻托人向姑娘的父亲,也是山歌班班头提亲。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从订亲到结婚,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山歌班头的女儿,吕家河的山歌班第一歌手吕凤便过门成了虎头的媳妇了。
    然而,有—件事—个月来使这一家人一直提心吊胆。寿庆期间,来此化斋的僧道行者不少,在施斋棚里压阵的老道听到了两个头陀的谈话,  一个跛头陀说:
    “我看棒子又哑又瘫,已经黄透了,不掰自落,扯活吧。”
    “也好,回去问问二掌柜再说。”一个只有一只好眼睛的瞎头陀说。
    两个头陀虽然说的是江湖暗语,但稍一留意,便使人联想到他们是针对犟三爷的,老木匠的“对头’又找上门来了。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大家也就逐渐放松了警惕。
    谁知就在举行婚礼那天,大祸终于临头了。
也许进混房与吕风喝过交杯茶后,虎头在人们闹洞房的空隙中,偷偷溜了出来,到老道净室去完成“夜练课”。今晚的课题是“千里识音’,练耳功的,要求虎头在黑暗中凭划空声判别老道的各种动作,这是一个高难度的训练课,要求学员必须思想高度集中,抓住每个极微小响声,迅速作出判断。练着练着,突然虎头叫道:   
    “不好,有夜行人来了!”
    说着,起身冲出门,一纵身上了房。今日月晦,外面黑古隆咚什么也看不见。累了几天的家人都睡下了,只有洞房那边传来嘻笑声,在夜空中回荡。
    虎头正欲下房,忽听有人使用"千里传音”的功夫说话:“二掌柜,棒子头已掰下,下一步怎么办?”
    “调虎离山,目标‘鼎器’。”另一个声音说。
    听到“棒子”二字,虎头立刻联想到父亲的安危,便急奔父母的卧室而去,推门—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桌上灯还亮着,父母却倒在地下的血泊里,父亲的头己不翼面飞!虎头跪在父亲无头尸体旁边放声大哭起来。
    “徒儿赶快收声,"老道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虎头身后说道,“贼人所说的‘鼎器’,是女人,恐怕对新娘子不利。”
    老道的话音刚落,一道刀光直向虎头身上落去,情急之下,老道伸手去抓那刀,只听“喀嚓”连声,老道的五个手指齐齐刷刷地掉在虎头背上,老道用另一支手反手—抓,撕下了—块连血带肉的黑布,随着“哎呀”一声,一条黑影蹿出门外去了。虎头急扯下一块衣襟,包起了老道没有指头的手,背起痛得咬牙错齿的老道,急奔新房而去。

                                                  第八章


     这时,厢房忽然起火,大火冲破屋顶,照红了半边天,人们叫叫嚷嚷,拎着各种取水工具向厢房涌去。虎头背着老道跑到离新房不远的地方,就发现一个穿黑色衣靠的人,正在窗下将冒烟火媒子伸向窗上的一个小孔,显而易见是在施放迷魂烟。老道从虎头背上射出一支暗镖,那黑衣人“啊哟”一声,丢下火媒子,蹿进黑暗中去了。
     虎头进房来,放下老道,却不见吕凤的影子,只有一支手提水桶放在房中间。他一面呼喊吕凤的名字,一面掀被撩帐地寻找,在床头的马桶上,找着了昏迷不醒的吕凤,看来她是想解完手后再去救火,但却被迷魂香薰倒了。
    “徒儿背起新娘子快走!”老道一面扯下片蚊帐制作绷带吊起胳膊,—面说道,“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情势极为不利。”
    “你们走不了啦!,,门外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赶快交出新娘子,放你们师徒一条性命,否则.” “上房!"老道噗地一口吹灭烛火,冲开房顶上了瓦面,虎头也夹着吕凤从破口处跟了上来。随即马不停蹄奔向后山
    “此处不宜停留,”老道喘着粗气说,“犟山无树,天亮就无处藏身了。到我原先住的山洞暂避一时吧。”
      于是,三个人便连夜钻进了老道的山洞。天亮一看,吕凤竟赤裸着下身,她的裙裤不知什么时候遗落了。原来,当虎头慌忙从马桶上夹起吕凤纵身上房时,并没有替她束好裤带。他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裤替她穿上,并用泉水将她灌醒,又告诉她眼下的处境和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直说得吕凤凰毛骨悚然,嚎啕大哭起来。
    正在两个男人连劝带哄地制止吕风的哭声时,洞外传来了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犟山虎,出来吧!昨晚让你们脱逃,害得我们好找。总算有缘,你媳妇的红裙绿裤又把我们引到了这里。我们无意要你们的性命,只不过要你交出新娘子就行了。
      虎头就要冲出去,老道长打手势制止了他,他朝洞外问道:
     “但不知你们要新娘子何干?强夺民女,你们就不怕王法吗?”
     “实不相瞒,”洞外人说:“我们不过是要新娘子去充当一段时间的‘鼎器’,以助我们成道,事成之后,当原璧奉还。说到王法嘛,我们可是世外之人,王法无奈我何。”
    “你们要‘鼎器’助道,大干世界,哪里没有?昨天你们已经杀了人家的父母,今天又要抢人家的媳妇,你们这是赶尽杀绝,天理难容!”
    “老杂毛,你是道中人,应当知道选‘鼎器’的标准,那新娘子正是上好的‘材库’,岂能放过?至于那个老木匠嘛,他该死,谁让他知道得太多!”
    “可你们知不知道,选择这条路修炼,必须要道德高尚、定力极好的修为,才有成功的希望,像你们这样杀人越货、行同土匪的败类,想修道,岂不是异想天开!”
    “好个不识抬举的杂毛老道,我们没时间和你斗嘴,识相的把人交出来,等我们打进洞去就迟了!”
     这时,虎头再也忍不住了。只见他一腾身来到洞外,骂道:
    “王八羔子们,老子跟你们拼了!”
     洞外站着三个人,一个胖大和尚,两个面目猥琐的头陀,一见虎头纵身出来,马上拉开了架子,准备搏斗。
     “干掉他,斩草除根!”和尚说着挥起了手中刀,向虎头砍去。
     两个头陀也亮刃而上,把虎头困在核心。但虎头毫无惧色,一股复仇的烈火在胸中燃烧,他使出最致命的招数,招招欲置对方于死地。怎奈对手也非平庸之辈,加上以一敌三,便渐渐落在下风,—步步向洞口退去。正在险象环生虎头无法脱身进洞的时候,老道从洞中发出三支金镖,直射敌人咽喉,才把三个进攻者逼退。可他们并未走开,只是站在洞外不停地喊话劝降,并扬言放烟薰洞,气焰十分嚣张。僵持了好—阵后,老道对吕凤说:
    “怎么办?你看,我受了重伤,虎头又打不过他们,看来只有委屈姑娘了。”
    “师父说的什么话?”吕凤正色说,“凤儿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也懂得从一而终的道理,既嫁虎郎,就当与他生同被,死同穴,岂可受辱于无耻之辈!”
    “好!”老道站起身来说,“既如此,你们可随我来。’
     老道让虎头搬开洞角的一块大石头,露出—个黑幽幽的通道口,三个人便一齐下去了。这是—条长长的石缝形成的天然隧道,宽的地方可容—辆马车通过,窄的地方只能爬行。就这样黑暗中摸索前进,走走爬爬,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累了,坐下来喘口气,碰到有泉水,便喝上几口。两个年青人还挺得住,可老道却越来越慢了。他失血过多,又上了年纪,后来竟发起高烧来,完全走不动了。这时,后面传来响声,可能是胖和尚他们追来了,情势危急,虎头只好背起师父继续前行。
    老天有眼,就在他们精疲力尽的时候,却看见了亮光,地道出口终于找到了。出了地道,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从未见过的情景;山高峡深,悬崖峭壁,莽林遮天,怪石遍地,花奇草异、虎啸猿啼,更使人惊奇的是,他们看的獐、鹿、羊、猴、鸦、鹭、雉、蛇等多半是白色的。
    “这里就是有名的神农架,”老道介绍道,“人迹罕至,一切保持着远古风貌。我曾经顺地道来过两次,许多治绝症的药都是在这里采的。记得附近有个山洞,是我采药时发现的,我打算终老的地方,现在正可用来避难。”
     在老道长指引下,那个山洞很快找到了。洞口藏在一个峭壁凹陷处,需攀藤而上才能到达,而且只有走近才能发现。在爬藤的时候,吕风力气不支,中途滚下了峭壁,屁股上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虎头只好先把老道背进山洞,又下来背吕凤上去。
     洞内不很宽大,却背风向阳,而且不太潮湿。洞中有不少兽骨鸟毛,还有几堆像人拉的粪便,难道还有人住在这里?不过由于过分劳累,大家一坐下来就昏昏入睡了,什么也来不及细想。


                                                第九章

     也不知睡了多久,虎头被一阵攀藤的声音惊醒,他赶紧喊师父,可老道一声不吭,虎头用手一摸,老道鼻孔有气,但额头却热得烫手,显然已处于昏迷状态。他正准备喊吕凤时,洞口出现—个浑身长着红毛的巨人,短额突眉,扁鼻大口,活像一只硕大的猩猩。巨人发现洞中有人,便“嗬嗬”连声,一步步向虎头走来,粗重的呼吸声,像风箱一样,呼呼作响。
     虎头茫然失措,浑身僵直,束手待擒。这时,吕凤醒了,看见跟前的情景,急呼道:
    “虎郎快跑!”
     尖叫声惊醒了虎头,一种本能的求生力量,使他在巨人伸手抓他的紧急当口,突然腾身而起,叉开两指,向巨人的双眼戳去。
由于距离太近,虎头的指头只戳到巨人的脸颊,像戳在一块极粗糙的麻布袋上,巨人虽然痛得“哇哇”直叫,却不见流血。虎头的胳膊被巨人抓住,怎么也挣不脱。突然巨人—把拎起虎头,直向洞壁掼去,这一下直掼得虎头眼冒金星,重重地摔在地上,失去了知觉。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被细藤缠得紧紧的,几次运气都不能撑断藤条。再看巨人,他正在拉扯吕风的裤子,吕凤死死地抓着裤腰,两人都在使劲,只听“嗤”的一声响,裤子被扯成两截,露出吕凤雪白的屁股来,屁股上的伤口,本已和裤子粘在—起。这时也淌出了鲜血。巨人用双手按住踡着身子拼命尖叫的吕凤,审视她的伤口,又用手指将伤口周围的血痴抹去,然后站起身,捧着自己的生殖器对准伤口撒起尿来。吕凤拼命向两旁滚动避让,巨人跟踪追击,结果弄得她下半身全都水淋淋的。
     接着,巨人又走向老道,刚弯下腰伸手去扯绷带时,突然大吼—声,直起身子,—手从毛茸茸的屁股上拔下一支带血的金镖来,那血见风就黑,可见是支毒镖。
    “哈哈,"门口传来胖和尚的大笑声,"我还以为峭壁下的血迹是老杂毛的,原来却是新娘子的屁股上的血,两番留下路标,可见与我们缘份非比一般!犟小子,我看你这次再往哪里跑?”
     此时此刻,没有别法了,唯有—拼!吕凤也顾不得羞耻,站起身光着屁股跑到虎头身边,急切地解着缠在他身上的藤条,和尚身旁的两个头陀也开口了:
     “不用解了,没用的,还是乖乖地随我们——”
话音未落。只见红光—闪,巨人冲了上去,一脚将和尚蹋得滚下了峭壁,两手并用,—手抓住—个头陀的头发,一同栽下了峭壁。
     一瞬间,四个身影便从洞口消失了,事情发生得太快,直把个吕凤看呆了。虎头被解开后,走到洞口探头往峭壁下一看,四具尸体横七竖八竖地躺在那里,口中连声说道:“活该,活该!”
     “虎郎,师父叫你。”吕凤在洞中喊道。
     虎头进得洞来,只听老道说:
    “徒儿快扶我坐起来!”
     虎头和吕风扶起老道,问道:
    “师父觉得怎么样?”
    “我恐怕不行了。”老道声音微弱地说,“不过也好,当初我就准备在这洞中尸解的,如今如愿以偿了。”
    “师父你不要尸解,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呀!”虎头夫妇二人都跪在地上求情,吕凤更是大放悲声。
    “我们学道的人,追求的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老道说,“可现在,我身受重伤,功力尽失,怕是由不得我了。不过,也许长在悬崖绝顶处的七叶一支花,或可救命。”
    “师父,只要有药可以救师父的命,哪怕长在刀山上我也要找到。事不宜迟,我马上就出发。”虎头问清七叶一支花的形态,嘱咐吕凤好好照顾师父,便出洞去了。
虎头顺葛藤滑到峭壁下,看到两个头陀头骨迸裂,死得好难看,红毛巨人的遗体很完整,但七孔流血,而胖和尚的尸体却不见了,也许被什么野兽拖去吃了吧。虎头急着采药,也没去细想,便急急向一座悬崖奔去。
     神农架称得上是个天然的药材库,无比珍贵的头顶一颗珠、文王一枝笔、九死还阳草以及金钗、石斛、独角莲、三光杉等稀有药材,在这里全都不难找到,只翻了三个山头,就在—座绝崖上,虎头便找到了七叶—支花。他连忙采下揣好,顺便在溪水中捉到两条白鱼、—只白蟹,又打下一只雉鸡,满载而归。
     可是,当他爬上山洞时,洞中却不见了吕凤,只有老道神态十分安详地盘膝坐着,已经断气了。洞内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堆在一旁的兽骨抛得满洞都是,吕凤的一支头簪折成两截扔在地上。仔细一看,地下还有吕风伤口滴下的血滴。血迹直通洞外。
     虎头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胖和尚的形象,怪不得峨壁下不见了他的尸体,原来他还没有死,就在自己外出采药时,乘机掳走了吕凤。如果这一判断正确,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也许还能追上。
    “师父,”虎头跪在老道遗体前磕了几个头,说道:“吕凤被歹徒劫走,我必须立刻去追,请你保佑吕风好好活着,等我除灭歹徒,回头再来安葬你。”
      虎头拜别了老道遗体,迅速滑下峭壁,果然地上找到了新鲜血迹,顺血迹追下去,竟然又到了他们来时的那个地道口,不用说,和尚挟持着吕凤,从原路回去了。于是虎头便毫不犹豫进地道追了下去。可是一直追到老道原来的那个山洞,仍然不见人影,只是在洞中捡到了吕风的金戒子,那是他与吕风喝交杯茶时,亲手戴在她的无名指上的,这证明吕凤确实再次到过这个山洞。大概是吕凤特意留下给虎头做路标的,此外,再无任何标识可以判别她的去向了。
      虎头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在早已闻讯赶来的岳父母料理下,家里已恢复了平静,父母被安葬了,厢房修复了,又派人四处打探虎头们的下落。今天虎头回了,家里人又喜又忧,喜的是虎头平安归来,吕凤还活着;忧的是吕凤下落不明,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折磨,特别是岳父岳母失去爱女,那悲痛欲绝的样子更令人心碎。
     虎头在家里只呆了一天,到父母坟前哭祭了一番,把奶奶托付给岳父母,怀里揣着父亲生前画的三幅图,便毅然地走上了复仇和寻妻之路。

                                           第十章

    父亲带回的银票上盖有汉阳府某钱庄的印章,虎头便直奔汉阳府而来。一进汉阳府地界,就开始沿途打听寺观庙宇。自前朝有限制寺观数量的禁令,本朝有康熙爷的特许:“颓波日下岂能回,二氏于今自可哀,何必辟邪犹泥古,留资画景与诗材。”因此寺观数目百年内无增无减,这给虎头进行拉网式的搜寻提供了方便,连一些知名度极低的小庙,只要略经探问,便有人告知其处所,何况红莲寺这么大名气的丛林呢。当虎头站在红莲寺门口,看到那个展翅欲飞的凤凰时,他在心里就肯定了,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他的仇人就在庙内!
        虎头住进了奓山集振兴客栈,自制了一撮假胡子贴在嘴唇上,换了一套光鲜衣服,又到街上买了些香烛,便混在众香客之中进了红莲寺。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的气氛是那样肃穆庄严,烧香的人是那样虔诚恭敬,而每个他所看到的和尚又是那样和颜悦色,菩萨面孔——早先还以为这里是土匪窝,个个和尚都是面目狰狞的恶魔呢。
     在千手千眼观音殿里,虎头着实被高大的观音法像所震慑,刹时忘尘忘我,顶礼膜拜,极尽恭敬之能事。后来他又在嵌在墙上的一块石碑上看到这样儿句话:”匠师领班犟三爷,技艺超群,匠心独运,穷毕生之所能,留千古之佳作,乃楚天第一巧匠也。"想到惨死的父亲,虎头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强忍住。不过这里的人给父亲如此高的评价,也使自己感到自豪和少许的欣慰。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张价值百两白银的银票,塞进子功德箱。
      听到罄声三响后,一个小沙弥来到虎头面前说:
     “请施主到执事房小憩奉茶。”
     虎头也正想去执事房看看,也就毫不推辞跟着令沙弥走了。路上,他问道:
    “你们这里对所有的香客都这样吗?”
    “不是,按寺里的规距,普通香客施舍功德钱,击罄一声,如果施舍数超过白银百两者,击罄三声,并请到执事房奉茶。”
      说着话来到执事房,知客僧客套一番献上香茗后,问道:
    “施主可否愿意到藏经楼听方丈说法?刚才来了几个外地朝觐团,他们要求方丈传经,现正在那里集中呢'”
    “藏经楼在哪里?”虎头问。
    “小沙弥会引你去。”虎头随着小沙弥径直来到藏经楼。红莲寺的路线布局,虎头早已娴熟于胸。父亲留下的图纸上,标明那地下秘宫的出口就在藏经楼。
    “真是天助我也。”虎头暗自高兴。
     来到藏经楼—看,整个—楼席地盘坐着许多人,—个面目清秀的中年和尚,身披袈裟,颈挂念珠,正声音清朗、口若悬河地在那里讲话。
虎头找个地方坐下来,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整个一楼尽收眼底,几个合抱的大立柱顶着上面的横粱,一角有楼梯通向二楼,楼梯口悬挂着—块写有“藏经重地,非请莫入”的牌子,此外再无别的什么了。
     虎头极力搜寻父亲画图上的那个经模柜,柜中陈列着一个巨大的经书模型,暗门就在那个经模柜里,进暗门的按钮就在经模柜的背面。可眼前空旷无物,除了几个立柱,什么也没有。
    “未必父亲图上画的地宫不是在这座寺庙内?",虎头在心里犯起嘀咕来。
     这时,一阵哄笑声传进虎头的耳里,只听披袈裟的和尚说道:
    “其实这本叫做《老子化胡经}的书,是西晋道士王浮写的,硬说老子出关后,成了佛陀的师父,佛教徒哪能接受?便造出一个<老子大权菩萨经》,说佛陀派子三个弟子入华教化,其中摩诃迦肿是老子,僵童菩萨是孔丘,光净菩萨是颜渊。"
         藏经楼又响起一片哄笑声。和尚接着说道:
   “道士写了一本《三破论》,说佛教不合伦理,入国破国,入家破家,入身破身,男不娶、女不嫁,自然灭尽。佛徒随即写一本《清净法行经》反诬道教。佛徒写一本《笑道论》谤道,道士写了一本《道笑论》反驳。这种笔墨官司一直打了千百年,结果是谁也没能制服对方。”
     和尚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别看佛道之争热热闹闹,其实三教融合的趋势却是人所共见的事实。佛教初入中国,便是披着神仙玄学和忠孝伦理的外衣传教的,后来逐步中国化了,只是为了争夺独立的正宗文化地位,才与中国的本土宗教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其实中国佛徒们造的佛经都带有中国色彩,同时古往今来,和尚援佛入道的例子不胜枚举。”
     大概听众中有人不附和和尚的观点,藏经楼内出现了交头接耳的情况,有个矮壮的南方人站起来说:
    “方丈法师说,佛道可以融合,那么为什么佛教长盛不衰,而道教却逐步走向衰微呢?”
     和尚平和而客气地抬手一按:
   “施主你请坐。道教走向衰微,有它自身的原因,更多的却是历史的原因。中围宗教的兴衰,与皇家利益、皇帝老子的个人信仰有很大关系。昔日梁武帝萧衍信佛,南朝佛教大兴:唐太宗李世民自称是老子的后代,唐朝道教繁荣;女皇帝武则天自称弥勒佛转世,佛教势力膨胀;唐玄宗崇道抑佛,道教又有大发展。无数历史事实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又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高声问道:“佛讲无生,道讲长生,二者水火不相容,怎么融和?”
     方丈法师语气仍然平和地说:
    “岂不闻老子云:‘天地之所以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他说的不自生,不就是无生吗?《证道歌》也说,‘谁无念,谁无生,  着实无生无不生’,这些不都证明道家也讲无生吗?再说我佛为执着命元,情见未破者,示以无生,情见已破者,示以长生。所谓入大涅粲,即不老不死,不老不死岂不是长生吗?怎说佛教不讲长生呢?”
     几句话问得白胡子和尚不做声了,方丈和尚继续说道:
    “道教中人没有佛家保守,他们公开宣扬仙佛同宗。仙佛合修,三教同门,三教合一,三教一家,他们说,三教一理,为仙为佛与为儒,三教单传一个虚。佛教中人则嘴硬,虽然骂道教为外道,但吸取道家精华的地方却随处可见,比方著名的《楞严经》吧,激烈地批评了道家十种仙,推出了二十五圆圣通为榜样,可是其中有两位,一位是周梨磐特迦,用的是反息循空法,一位拴孙陀罗难陀,用的是息久发明法,他们都是从道家心息相依的法门,证漏尽得阿罗汉的。”
      藏经楼内鸦雀无声,只有方丈的声音:
    “时至今日,由于道教走向世俗化,佛教进—步中国化,实际上已完成了三教融和,前朝的佛道之争已不多见,百姓祭神打醮,也不分该清和尚还是该请道士。此外,和尚抽签卜卦,道土念诵佛号,大家习以为常,和尚治病,也搞推拿画符,道士们把符水说成佛水,等等这些现象,不都证明仙佛合流正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吗?贫僧的观点,不知在坐诸君以为然否?”
     话音刚落,藏经楼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虎头也跟着鼓起掌来,方丈和尚的话,他虽然有许多听不懂,但他那渊博的学识,雄辩的口才,顿挫分明的语调和镇定自若的神态,确实令自己折服。然而,一种不安的思绪却暗暗在心里升腾起来:有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和尚主持大政,红莲寺怎会于出投毒杀人、强抢民女的勾当来?再说藏经楼中不见经模柜,满寺找不着胖和尚。——父亲画图中的地宫究竟在哪座寺庙?如果单凭父亲曾在这里造过观音殿,就断定杀父抢妻的坏蛋—定在此,未免证据不足。显而易见,修殿堂、塑佛像是犯不着杀人灭口的。

                                                             (未完待续)
夕阳无限好,七十古来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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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 21:00:28 | 显示全部楼层

红莲寺传奇(小说)          

红莲寺传奇(续二)                                                       作者 汪振亮

                                第十一章

  虎头心情怅怅地回到振兴客栈。第二天,他又换了装束和胡须,再到红莲寺内各处留连,还是一无所获。如此一连几天,每次都空手而返,弄得虎头的情绪低落极了。那天夜里,他正睡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时,隔壁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一夜未曾合眼。
  第二天晚上,又重复了上一天的情形,虎头实在忍不住,跑去找老板要求换房。怎奈客栈客满,老板也爱莫能助,虎头只好亲自跑到隔壁房间交涉。敲开门一看,房间里只有一对老年夫妇,虎头向他们说明了来意,要求二老晚上不要闹得人家不能安眠。
  老头连忙赔小心,老妇却照样悲泣不已。虎头见状心软了,问道:
  “敢问二老为何如此伤感?”
  “唉,不瞒壮士说,我们的确碰到了塌天的事。我二老年过四十才得一女,奶名珍珍,今年十五岁。三年前曾患一种怪病,到红莲寺许愿,祈求我佛保佑女儿康复平安,还真灵验,现在我女儿的病好了,故此我二老陪女儿前来还愿,昨天我们三人进红莲寺礼佛施舍,还愿心。我二人上了年纪,连日奔波,体力不支,便坐下来歇息,可女儿好奇心切,独自一人四处观光,我们也拦阻不住,只好任由她,谁知她一去不回,到日落西山,仍不见入,这时我二老着急了,四处寻找喊叫,无人应声,探问,无人知道。昨日丢了孩子,我二老一夜未眠,今日又到寺里寻觅,仍不见人影,看来凶多吉少了!故此悲泣,不想惊扰了壮士。”
  老头的话使虎头心里陡然一亮: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在红莲寺失踪,这意味着什么呢?在红莲寺神圣庄严的外衣掩盖下,肯定有恶魔在暗中活动。那么,他们躲在什么地方呢?他们用什么办法俘虏少女的呢?被掳去的少女藏在什么地方呢?恶魔们又将怎样处置这些少女呢?想到这里,他联想到了吕凤,一阵切肤之痛涌上心头,他赶忙安慰了老头夫妇几句,回到自己的房间。
  经过一夜反复权衡,虎头终于想到借助官府力量的办法。天一亮他就去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壮士清晨敲门,有何见教?”老头问。
  “你女儿丢得蹊跷,我估计是被人拐走了,你们可否想到报官?
    “报官?”老头摇摇头说:“官府是轻易敢沾边的?去年我们村丢了一个女孩子,她父母报官后,不仅没能找回女儿,反而三天两头地接待官府的差官捕头,这些人又吃又兜,直把个穷家弄得揭不开锅——报官的结果是雪上加霜。再说我们是外地来的,盘缠有限,岂能在此久耽搁?”
  “这些我都想过了,一不要二老掏钱,二不要二老一定在此久留,只要二老陪我去报官,说我是你们的儿子,然后,二老愿留,我负担生活费:二老想回,今后女儿找到了,我亲自送交二老,不知二老意下如何?”
“我们愿留,”老妇人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没有了女儿,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只是萍水相逢就要壮士破费,这——”
“别的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如果你们愿意,我们马上就动身上汉阳府去。”
二老连忙跪下磕头,说道:
“壮士不是菩萨脱胎就是人间侠士,女儿的生死存亡就托付给壮士了,壮士说咋办就咋办。”
  虎头扶起二老,说道:   :
  “既如此,就请收拾行囊,我去结算房钱,即刻起程!”
  从奓山到汉阳城只有六十里路程,但由于两位老人走得慢,直到天黑才到达城外,胡乱找了个客栈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早晨便早早起床,赶到府衙门前等候府台大人升堂。可是直等到日上三竿,仍不见动静,虎头等得不耐烦了,便跑上台阶,走到鼓架下面,拿起鼓槌,将那大鼓擂得山响。
鼓声惊动了衙役,只见府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一个橄榄头,大声呵叱道:
  “敲什么敲!你没看墙上贴着告示,府台大人身体不适,停堂三天!”
  橄榄头随着关门声不见了,虎头抬头一看,墙上真的贴着一张停堂三天的布告,只好同二老找家客栈住下。
  客栈名叫“旺记客栈”,客人们都喊老板叫旺记。老板很健谈,虎头没事干与老板闲聊的时候,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府台大人的外室小妾在奓山红莲寺进香时失踪了!
    旺记说,本任府台大人还算得一个清正爱民的父母官,口碑较好, 只可惜家庭问题不尽人意。大人小时家贫,靠岳父周济方能读书中举做官,对岳父的最好报答当然是善待府台夫人,可惜这位夫人性情乖张,动不动就作河东狮子吼,加上一脸大麻子,致使府台大人兴味索然,年过半百尚无子息,便暗地托人到苏州买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女为妾,又租了间房子金屋藏娇,谁知两年过去,这位千娇百媚的如夫人照样没能怀孩子。后来听说奓山红莲寺千手观音灵得很,于是就满怀希望地跑到红莲寺烧香求子,谁知一去就没有回来。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虎头问道。
  “不瞒客官说,”旺记神秘地说,“那位如夫人是我去买回来的。”
  “这么说,你与府台的关系非同——般罗?”
    “不是,我的小舅子在府衙当一名刑名师爷,是他托我去办的这事。不过你可别到处乱讲,纳妾的事夫人不知道,她知道了会吵翻天的。我是见你也在红莲寺丢了妹妹,才告诉你的。”
    虎头当然保证不会对外乱说,不过他心里却暗自高兴:把府台也卷进来,事情可就好办得多。
  三天后,他与二老再次来到府衙门口,略微花点小费,便很快得到门官通报并允许在二门听传。
  处理完两件积案后,他们被传进了大堂。只听见惊堂木一响,府台大人有气无力地问道:
  “下跪何人?有何冤情从实报上!”
  “府台大人听禀,”老头跪在地上说,“小老儿乃荆州人士,与拙荆和女儿珍珍于七日前到奓山红莲寺还愿,女儿贪玩,不顾我们劝阻独自一人在寺内到处游逛,就这样失踪了,我们遍寻不见,只好又叫来我儿子帮忙寻找,但是—连几天,毫无结果。想汉阳府乃天下闻名的平安福地,岂有匪类窝藏?可一个大活人怎地就这样消失了?事有怪异,故特来报案,请青天大老爷作主,帮忙查找我女儿下落。”
  只听见惊堂木又响了一下,府台大人提高声音说:
  “大胆刁民,既说汉阳府是平安福地,又转弯抹角诬蔑本地窝藏匪类,显系一派胡言,无理取闹!来呀,先打二十大板,然后逐出府外!”
  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扑向老头,虎头连忙说:
  “且慢!我们听说府台大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才在万般无奈之下求助于大人,可大人却不问青红皂白,就给因失去爱女而悲痛欲绝的苦主以刑杖,真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胡说八道!”府台的语气明显表现出心气不足,“两个活人,竟照看不住一个小丫头!’
  “大人明察,”虎头说,“一个有手有脚的人,不能拴在裤带上,不能揣在衣兜里,哪能看管得那么周全?比方大人家中要是丢了人,能怪大人看管不严吗?”
  “怎么?你说我家中丢了人!”
  “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要知道贼人是无比奸诈,无孔不入的,他们相中了谁,才不管什么府台道台的!”
  “言之有理!”府台大人脱口而出,又似乎觉得有些失态,连忙车弯说,“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城外旺记客栈。”
  “这样吧,本府小恙在身,不耐久坐,今日到此为止,我马上派一名刑名师爷到客栈找你们录口供,退堂! ”


                            第十二章


  虎头他们刚回到客栈,在房内尚未坐定,便听旺记敲门,虎头开门一看,站在门口是两个人。
  “这位是府里派来的刑名师爷,”—进门,旺记介绍说,“也是我的小舅舅于干于师爷。”
  “哦,是于师爷,失敬!”虎头连忙让座。
  “不客气。”于干说,“姐夫去忙你的吧。”
    旺记退了出去,于干关上门,然后坐下来压低声音对虎头说:“你是否练过拳脚功夫?
      “练过几天。”虎头—时摸不着头脑。
  “这么说,府台大人眼力不差。他见你太阳穴坟起,估计你是个练家子。”
  “不知师爷怎么问起这个?”
  “是这样。想必你从我姐夫那里,已经知道大人爱妾失踪的事。”
  “是的。”
  “我姐夫嘴不稳,所以不让他听我们的谈话。”
  “知道那事又怎样?”
  “府台大人从随行人员回来报告如夫人失踪的消息后,曾派过几拨人马前去寻找,但—点眉目也没有,可能是—个犯罪团伙作的案。为了不让夫人知情,大人又不能亲自出马,只好于着急。今天你们来报案,大人便决定让我和你再派一名探马组成专案组,住在奓山破案但不知你意下如何?”
  “府里那么多捕快,岂无能人?怎地要我参与破案?”
  “这你就不懂,那些捕快对老百姓狐假虎威,可是—碰到棘手的事,一个个便成了草鸡!你寻妹心切,定会全力以赴,是吧?”
  “既然知府如此信任我,我当然会全力以赴。”
  “那好,我们现在就开始讨论侦破方案。”
    二人密谈至深夜。第二天便从勾栏院里包租了两个极标致的粉头,又化装成游山玩水的阔佬,便住进了奓山振兴客栈。接着,四人直奔红莲寺。
  开始时,四个人成双成对,到寺内各处观光;后来就各自分开,让两个粉头单独行动,两个男子只远远吊线。香客也真多,不管是殿内还是各条甬道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要想把人不跟丢,还真得十分留神才行。
  “坏了,我‘那口子’不见了!”   。
  虎头大吃一惊,这么厉害?光天化日之下,贼人竟敢在眼皮底下作案!他当机立断,说:
  “快把我的对子手喊回来,我们一同去找,估计人还没走远。”
    可是,任他怎么呼喊,喊声惊得前面的人个个回头张望,而他跟定的那个粉头就是听不见,径直往前走,眼看就到了一个转弯处。
  “糟,她中了迷幻药了,”虎头一面说,一面疾步冲过去。
  然而,—切都迟了,等他们赶到转弯的地方,前面什么也没有!两个气喘嘘嘘的男人相互对视着,半天都未能开口说话。
  眼看就到了关门时间,两人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客栈了。初战的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虎头和于干相对叹息,苦苦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最后决定由虎头夜探红莲寺,以寻找蛛丝马迹.。
  夜静更深时,虎头换上夜行衣靠,展开陆地飞腾,很快到了红莲寺外。只见山门紧闭,寺内一片寂静,便先来了个投石问路,清晰地听见他扔进寺内的石块落地的声音,此外别无动静。他一纵身上了墙头,还未站稳脚跟,就听见暗器破风之声,他一声“不好”尚未出口,一矮身,一支金镖把帽子上穿了一个洞,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赶紧从墙上跳下来,藏身黑暗之中。
  又等了—个时辰,寺内还是声息全无,于是他决定换个地点再试—次。这一次他选择了东墙,因为东墙内是大片菜园,说不定这里没人防守。然而他的估计又错了。这一次比上一次情况更为凶险,他刚刚纵上墙顶,里面就上来了两个和尚,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一个用钢丝软抓,迎面抓来,一个甩钢丝软鞭拦腰缠来,虎头急忙使个白鹤冲天,又在空中来了个鹞子翻身,落在墙外两丈开外的地方,回头—看,墙上已不见人。
  虎头再不敢上墙了,眼见启明星已高高升起,他只得悻悻地返回客栈去。
  两次行动均以失败告终。但也证明了红莲寺的确不简单:掳掠妇女的歹徒就藏在寺内。
  虎头决定再次夜闯红莲寺。白天他与于干在寺内仔细侦察,发现只有西面岗坡上是一片乱草灌木荆棘地带,没有围墙阻隔,看来只有这条路可以进寺了。
  为了进寺之路万无一失,他们买了两把镰刀,爬上了寺西小山岗,选了一处草丛最浓密的地方,猫下腰去,用镰刀砍出一条草木隧道来。
  两个人忙活了一天,浑身衣裳被多处挂破,手上也不知扎进了多少小刺,总算接近了岗脚,他们不敢再前进了,怕响声暴露了目标。
  晚上,虎头换上夜行衣靠,外罩一条厚麻袋,钻进那条草木隧道来到岗脚,然后极小心地拨草爬行,生怕弄出一点声响。终于爬完荆棘带,虎头甩了麻袋蹲在那里凝神谛听,发现除了晚课和尚诵经声外,再无别的声音,便施展轻功,来到藏经楼下,又一纵身,上了楼檐悬梁。
  这时,从住持房那边过来了一团亮光,稍近一看,是两个和尚,一个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一个空手跟在后面。他们径直向达摩院走去。虎头正欲下来跟踪两个和尚,突然黑暗里传出说话声,
  “是方丈法师吗?这么晚还去看二长老?”
  “是呀,刚做过晚课,”方丈的清亮声音,“去看看二长老的伤好些没有?你们晚上要小心,昨晚已发现有歹徒在打我们寺的主意。”
  “方丈法师放心,从今晚起,我们已加了巡逻哨,莫说歹徒进不来,即使进来了,也插翅难飞。”
  “好的,辛苦你们了!”方丈说着话进了达摩院。
  “好险!”虎头心里说,“幸亏没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十三章

  达摩院是红莲寺城中之城,周围另有一道矮墙与外面隔开。虎头决定翻越矮墙进院内,便纵身落地,从离藏经楼最近的地方越墙而过,紧贴墙身,借昏暗的夜光观察,见院内是一片宽阔的草坪地,靠两边是一溜平房,估计是武僧们的起居处所。黄色的墙,墙面离地很高的地方开着些小窗,每间房门口都摆着一个武器架,架上插着多种多样的兵器,长的是长矛金枪棍棒,短的是戒刀长剑铁锤。屋面盖着镔铁板,在夜空中发着银灰色的幽光。最末的一间平房略显高大宽绰,显然是武僧头住的地方。也许那位二长老就住在那里。
  果然方丈法师进了那间房子,同来的小沙弥提着灯笼站在门口把风。虎头真想干掉小沙弥,进屋去看个究竟,但如果一旦惊动了其它房间的武僧们,可就真的插翅难飞了。上房顶吧,一来铁皮屋面站不住脚,二来没有缝隙也难查知屋内情况。后来,绕到屋后,发现后面的窗户也高,于是使了个蜻蜒倒挂,将脚勾在檐粱上倒挂着,这时才将屋内的情况透过窗户上的铁丝网看清楚。
  这是一间比较普通的僧人卧室,—床一桌—尊佛,所不同的是墙上挂着一把宝剑,桌边摆着两把罗汉椅。
  此时罗汉椅上正坐着两个和尚,面对窗户的正是方丈法师,背对窗户的是—个头上缠着纱布,胳膊吊在绷带上的胖和尚。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虎头一见胖和尚就两眼喷火,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碰到,他会毫不犹豫地与之拼上了,可今天他有任务,而且置身虎穴,当然不能轻举妄动。只听胖和尚说道:
  “方丈师弟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犯夜者确为寻找那些女人而来,就应该告诫那几个新来的混蛋赶快收手避风。”
  “怪只怪白员外急于求成,”方丈说,“他恨不得马上找到一个一步登天的法门。你跟他说,这修长生术不是一朝—夕就能一蹴而就的,他就是听不进,这个法门行一阵,效果不明显,就又换一个,再不行又换一个。还到处求法诀,弄得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这不,这回来了几个自称是济—子傅金铨的传人,他们采用的是什么三峰采战的泥水丹法,使用大锁金关诀、倒吸西江水诀、过关服食诀,吹笛诀和神用诀等一套繁杂的法诀,特别是需要多个鼎器,什么破鼎、中鼎、老鼎和真鼎,要求个个都走‘九鼎补体,一鼎成丹’的路,你说需要多少女鼎?白员外出钱买了一些女孩子,还不够数,他们就在女香客中下手,如今地宫内已人满为患。长此下去,不仅会危及我们原来的行功步骤和效果,而且恐怕—个不小心,会给红莲寺带来灭顶之灾。”
  “能不能跟白员外打个招呼呢?”
  “他呀,现在是走火入魔了,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你刚才说叫那几个混蛋收手避风,我看首先白员外就不会同意。”
  “这个人钻进脑壳不顾屁股,可恶!”
  “还有一件事,我也不太放心,就是犟三爷的那个儿子。既然他从师于武当山一山洞道人,那就决不是等闲之辈。”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已将他逐到神农架莽林中去了,那里到处是巨蟒、猛兽、野人什么的,估计很难活着出来。即使能出来,找到这里来了,也不过是我手下败将,白来找死而已。”
  “师兄可不能掉以轻心,他一个人不行,他可以到官府衙门报案嘛!”
  “衙门?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衙门只认钱,他真要报告衙门,让白员外使几个钱,保准什么事也没哪!”
  “人家手上握着我们的大秘密呢!”
  “什么秘密?”
  “地宫呀。”
  “造地宫的人当时不都全毒死了吗?连唯一一个多活了三年的犟三爷也已被解决了,即使他还活着,也是又哑又瘫,有秘密也说不出来,何况地宫我们已经重新修过,我看方丈就不必过虑了!”
    这时,小沙弥进来报告说:
  “方丈法师,寺内捉住一个蟊贼,三长老正在审问,请方丈去发落。”
  “嘿,真是好戏连台!”方丈说,告辞了胖和尚出门而去。
虎头此时才发现,寺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他不敢再作停留,快速而小心地顺原路钻出了个“草木隧道”。一路上心里在想,该不会是于干莽莽撞撞地夜闯红莲寺吧?
    虎头回到客栈,见于干还坐在那里等他,心里一块石头才落地。
  三探红莲寺是硕果累累,许多疑团已解开,诸如方丈的真面目、犟三爷的死、藏经楼中经模柜的消失、失踪女子的下落等等关键问题均已有了答案。剩下的问题是,重修后的地宫出口在什么地方? 夜间庙里逮住的是什么人?

                                        第十四章

    第二天,于干扮作小贩,挑着个货郎担,虎头扮个有钱的香客再到红莲寺继续侦察。老远就看见山门口围着—堆人,走近—看,只见一个农民模样的中年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手拿一面锣,敲两下就说:
    “我是一个小偷,我不该白天躲在寺内柴堆里,夜里出来偷寺里的大米,大家都莫学我!”
    如果不敲不说,旁边站着的两个武僧举起手中的水火棍兜头就打。
    武僧脚前跪着—个蓬头肿脸的妇女和六个面黄肌瘦的孩子。那妇女不住地磕头,边哭边说:
  “莫打,莫打!都是我不好,昨天我们家没米下锅,孩子们饿得又哭又闹,是我逼他去庙里偷米的。他哪里肯去做这下作事?可今年大旱,收成不好,白员外又不肯减租,交了租以后我们就没吃的了,孩子们饿得皮包骨头,实在没法子呀,大师父要打就打我吧。”
    对于小偷,人们的态度几乎一致,那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听了妇人的话,看了她们一家人的可怜样,围观者无不同情,都帮忙说情,求和尚饶了这个小偷,但两个武僧却无动于衷。正在这时,忽听有人说:
  “白员外来了,是他的佃户,求他说个情吧,他与方丈交情不浅,准保—说就成。”
    一句话提醒了那个妇女,她连忙站起来,迎面跪在刚到人圈边的一位绅士面前,边哭诉,边求情。
    虎头看那白员外,四十开外,虚胖臃肿,眼圈乌黑,二目无光,他听了妇人的哭诉后,大咧咧地说:
  “平时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要走正路,要走正路,你们就是不听,人叫不动,鬼叫飞跑!这回好嘞,连我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待我去求求方丈,看他肯不肯赏脸!”
    白员外进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出来一个小沙弥,对武僧说:“放他走吧,白员外说情,方丈答应放人。”
  “便宜你了,”武僧收回铜锣,一面说,“滚吧,害得老子一夜未睡!”
和尚们进庙了,围观的人也散了,那个农民在妻儿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回家了,一场示众的闹剧就这样收场。
    于干挑着货郎担正欲进山门,一个武僧拦住不让进,于干说:
  “我不光是作买卖,也想到庙里烧蛀香,贷挑子放在外面又怕人偷,请高抬贵手放我进去吧!”
    “不行,寺内不准做买卖!”武僧说,“再说哪有挑着货郎担敬香的?太不虔诚了!”
    正在争吵时,出来两个和尚问道:
    “货郎担,有针线卖吗?”
    “有!”于于把货挑子歇在山门边,有板有眼地与和尚们作起买卖来。
    买点针头线脑的和尚还真不少,于干一面作着买卖,一面东一搭,西一搭地和和尚们闲聊,想从他们口里探听—些有用的消息。后来出来一个小沙弥,别人买东西,他站在一边等,没人的时候才走近货郎担,买了一些雪花膏、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便揣进怀里进寺去了。
  虎头混在香客中一直站在放生池边观鱼游,见于干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便连忙跟着小沙弥进了寺。
  小沙弥怀揣着化妆品,以极快的速度走进了达摩院,虎头站在院门口的那块“游客止步”牌子前发愣:难道地宫外门改修在达摩院内?如此说来,地宫出口肯定就在胖和尚的卧室内,可胖和尚在家养伤,根本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进屋搜寻,再说,隔壁就是武僧住所,稍不小心暴露了行踪就可能性命不保!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回到客栈,于干说,“下面的行动就该府台大人上场了。”
  通过探马把这里侦察的结果和下步行动传报回去以后,急不可耐的府台大人亲率三干精兵将红莲寺团团围住。
  重兵压境,红莲寺很快作出反应:八百武僧手持器械守住各处门户:方丈智照法师身披袈裟率领寺内大小头目出山门与府台大人答话。方丈问:
  “府台大人驾临敝寺,贫僧有失远迎,敬请恕罪。大人帅兵围寺,不知所为何来?”
  “智照和尚,你不要跟我装糊涂了,你窝藏匪类,掳掠妇女,玷污佛门清净之地,触犯释教戒律之条,国法难容,今日本府提兵捉拿尔等归案,还不快快受缚,难道要本府动手不成?”
  “大人此言差矣!”智照不慌不忙,一字一顿说,“敝寺乃朝廷注册之大丛林,一向遵我佛恪守慈悲之旨,代朝廷宣扬忠恕之道,普渡众生,广接有缘,声名远播海内外。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大人指控我寺窝藏匪类,掳掠妇女,请问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府台理直气壮,“根据众多香客揭露,你寺和尚竟购买女人的化妆品,请问,庙里尽是和尚,买女入用的化妆品作什么?”
  就这样一个证据!智照禁不住笑了起来,他心中有数:所有作为“鼎器”的女人,—律以自然色身示相,根本不用粉脂。
  “那么,大人见谁买过女人化妆品呢?”智照说,那声音里明显透出有恃无恐的味道,“如果大人无法指认此人,仅凭道听途说就大动干戈,惊扰僧众清修,此事传扬出去,恐有损大人的清誉,听说大人还有二个月就任满回京候旨,此事传到朝廷,更会对大人前程不利!”
  “好个牙尖嘴利的和尚,你敢把所有的僧侣都集中起来让本案证人指认吗?”
  “但不知本案证人是否在现场?”
  “在。”府台传令,“传本案证人张货郎!”
  仍然是货郎打扮的于于站了出来
  “张货郎,你能指认前天买你的化妆品的那个和尚吗?”府台问。
  “认识,”于干说,“烧成灰我都认识。”
  “那好,”府台说,“方丈,你把全寺僧侣全都叫出来吧。”
  “不过,”方文说,“二长老智明法师,昨夜因追一个飞瞻走壁的窃贼,从屋顶上摔了下来,现正躺在床上疗伤,能否不来?”
  “不行!”府台说,“伤病号不能行动者,用担架抬出来接受指认。”。
  “大人,”方丈说,“在全寺上下人等全集中时,兵丁不得进寺骚扰。”
  “怎么?”府台生气了,“你怀疑我约束士卒的能力!”
  “岂敢!”方丈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怕的是万一有个别不法之徒,乘空潜入寺内,窃取寺院文物,给大人脸上抹黑。”
  “好吧。就依你,”府台说,“传令三军,未经本府许可,任何人不准私入寺内,违令者斩!”
  接着,方丈传话寺内,让所有僧侣全部放下现行执事,到山门口集合,准备担架,把二长老也抬出来。



                                第十五章

    这一下,山门外可热闹了,寺内三万多僧人陆续齐集山门口,闹闹嚷嚷,气势磅礴,府台大人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弄不好,这些和尚造起反来,三千士兵还真招架不住。怪不得前朝皇帝对僧道寺院制定许多禁令,而本朝又都沿袭下来呢,看来还真有一定的道理。
  和尚们摆好队后,方丈请府台命令证人指认买化妆品的人。
  “慢,”府台说,“我怎知你们是否都来齐了?”
  “大人不信?”方丈说,“可以派人进寺查看。”
  “好吧,”府台说,“为了公正起见,为了还你—个清白,我派三个组,每组五个人,全寺搜寻一遍。”
  于是,十五个士兵分成三组,分三个方向入寺搜索,其中就有士兵打扮的虎头。
  一会儿,搜索组完成任务回来报告,全寺上下均无人羁留在内。 不过,没人注意到,进寺十五人,出来只有十四人,少了虎头。
    指认开始。两个全副武装的将校,陪着于于进入和尚阵中一一辨认。这是个十分浩繁的程序,费了四个时辰才告结束。从巳时到申时,正是红日当空的时候,在无遮无挡的情况下,和尚们的光头烤得直冒油,可没有方丈的法旨,谁也不敢乱动,只有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时间拖得越长,府台大人心里越焦急,如果今天弄不出结果来,自己还真有点下不了台,别人不说,就眼前这个狡黠善辨的智照就有可能置自己极其难堪的境地,如果再到上司那里告上一状,说不定自己的前程还真会毁在今天的事件上。
    不过,府台大人手里也有两张王牌,一是于干认出那个买化妆晶的小沙弥,就可以从他身上打开缺口,穷追不舍,直到水落石出;二是虎头找到地宫的出口,救出被困女子,那时,在铁的事实面前,就可以动手抓人。那样不仅能和自己爱妾团聚,而且,侦破了如此大案,申报上去,朝廷一高兴,说不定会就地升迁。
  接近酉时了,两个陪同于干指认的将校才押着五个小沙弥来到府台面前。
  “怎么这么多?”知府问于干。
  “大人,"于于说,不住地向府台使眼色,“小人眼拙,这几个小师父长得都差不多,请大人逐一审问吧。”
    听到于干把“逐一”二字说得很重,府台心里就明白了:于干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好吧,那就逐一审讯。”府台说。
    可是,审来审去,五个小沙弥众口一词,都说没有在张货郎手上买过东西,更不用说化妆品了。
    眼看太阳已经靠山,府台大人见审讯没有结果,心里开始着慌了,便想借梯子下楼,说道:
    “这几个小和尚刁顽不驯,待本府带回衙门,重新审理!”
    “慢!"一直手握念珠闭目盘坐的方丈智照终于开口说话了,“府台大人不能就此一走了事。想红莲寺建寺以来,历任多名方丈,从未有过犯戒违法的名声,今日府台大人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本寺重兵围困—天,数万和尚在烈日下曝晒竟日,如果今日不能还本寺—个清白,教贫借今后怎样号令众僧,本寺声誉岂不毁于—旦?再说,大人将这几个小和尚押回府再审,难保不会动刑,岂不闻覆盆之下多沉冤?刑讯逼供之词岂能服众,还请大人就地明判吧。”
    一直躺在担架上的智明法师也坐了起来,大声说道:
“如果今天府台大人不能为本寺主持公道,我们就—同到八府巡按大人的行辕中去评理!”
  “讨还公道,讨还公道!”和尚们的不满情绪经二位长老煽动,马上爆发了出来,尤其是武僧们鼓动丹田发出来的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好吧,待本府再细细审过,”知府说,“今天一定还给大家一个公道!"
      话虽这样说,府台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虎头呀虎头,你快出现吧,再迟了可就满盘皆输了!
      这时的虎头正在地宫中拼命地寻找回归之路。
  原来虎头随搜索组进寺以后,就直接进了达摩院中胖和尚的住屋,昨夜所见的景象依然如故,只是在卧室旁边发现了一个衣帽间,里面挂着和尚的袈裟、僧袍、借帽、借鞋、直裰和夜行衣靠等等,可是费了好长时间都没能找到任何暗门或进暗门的按钮机关。
  怎么回事呢?明明看见小沙弥揣着化妆品进了达摩院,如果达摩院没有女人或没有通地宫的门,他为什么买了化妆品就急急忙忙地往这里跑?
      由于着急,虎头已弄得满头大汗。此案能否破,自己的大仇能否报,关键是要找到暗门进入地宫,救出女人们,否则今天不仅府台大人下不了台,连自己恐怕也要搭进去了。
    虎头急得头都疼起来了,该找的找了,该敲的敲了,凭眼睛,凭耳朵,全身所有功能全用上了,还是一点眉目也没有。
    怎么办?虎头近乎绝望地躺倒在胖和尚的卧榻上。由于倒下去的速度较快,那枕头竟把后脑壳碰到生痛。虎头—面摸着后脑壳,一面查看这枕头是什么玩意做的,解开枕巾,一看发现那枕头竟是一块硬木头。 他生气地把那块木头一拍,奇迹出现了:那张床连同床上的人竟缓缓地开始下沉起来。
    虎头开始是—惊,正准备跳下床来,突然心头一亮:找到暗门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虎头随木床下沉,—会儿上面的缺口自动合上,眼前一团漆黑,床还在下沉,可下面却渐渐透出光亮来,等床完全停住不动时,虎头看见了一个地下室,里面点着腊烛,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正在梳妆台前梳头。听到响声,那女人回过头来。
    “吕凤!”虎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光着雪白身躯的女人竟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妻子!
    “虎郎!”随着铁链拖响的声音,吕凤一头扑在了虎头怀里,抽抽咽咽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你会来.....”
    紧紧抱着吕凤的虎头,现在是百感交集,他一面轻轻抚摩着吕凤光滑的后背,一面喃喃地说:
    “我的娇妻,你受苦了!”
    突然,虎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粉脂香,仔细一辨判,发现这香味来自吕凤的脸上,他推开吕风的身子,查看她的脸,发现她脸颊上堆着厚厚一层铅粉,诧异地问道:
    “你,你在打扮自己?为什么?”
    吕凤从虎头眼光里看到了一种愠怒,一种懊丧的复杂情绪,似乎对此早有思想准备,只见她拖着脚镣,离开虎头,走到另一张床边坐下,说道:
  “也许正是这粉脂雪花膏才把你引到这里来的吧?”
  虎头点点头。
  “这说明我作对了,我成功了!”吕风语气中充满着胜利者的自豪,接着嚎陶大哭起来。“你问我擦胭脂,涂水粉是为什么?你怀疑我轻佻下贱是不是?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到这里来的,我受到了怎样的羞辱?”   
  虎头连忙跑过去抱着吕凤,一面替她擦眼泪,一面嗫嗫嚅嚅地说:
  “对不起,我,我,”
  “不用说了,虎郎,”吕凤止住哭声说,“没有那一问,没有那种表情,那你就不是个男人,你就不是我的虎郎。"

                                                                                    (未完待续)
夕阳无限好,七十古来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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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 21: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红莲寺传奇(小说)          

红莲寺传奇(续三)                                                             作者 汪振亮

                                第十六章

  
  接着吕凤叙述了自己的遭遇。
  在神农架,当虎头离洞去为师父采药时,老道的情况越来越糟,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最后他让吕风帮他盘坐好,长吁一口气,便一命归天了。吕风又急又怕,时不时跑到洞门口瞭望,急切地盼着虎头归来,后来听到了葛藤响,她又跑到洞口张望,谁知上来的竟是胖和尚,当时尽管她竭力拼搏,用堆在洞中的兽骨抛掷,用头上的金钗挥刺,但还是做了胖和尚的俘虏。后来她被点了昏睡穴,怎么走出那个大石缝的,她一概不知,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已在老道的那个山洞里,胖和尚弄来一个大麻袋,用布堵上了自己嘴巴,把自己往那个麻袋里装,这时她急中生智,捋下手指上的戒指,丢在洞中,意在给虎头留下—个路标。以后,胖和尚就用肩膀掮着麻袋,夜行晓宿,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胖和尚把她从麻袋中放出来的时候,就在这个地下室里了。
  在这个地下室里,胖和尚第一天就强奸了她,已经精疲力尽毫无反抗能力的吕凤在下身传来一阵剧痛时,—种难以形容的愤怒,使她‘一口咬下了胖和尚的半片嘴唇,从此,胖和尚将她戴上脚镣手栲,并且几乎是整日整夜守着她,没完没了地蹂蹒她,只有外面传来“有客到”的暗号时,他才缠起绷带,吊着膀子,装作重伤的样子出去应酬。饭菜和生活垃圾都是由那个出口自动吊上吊下,上面有贴身小沙弥把风和张罗一切。
  地下室只有一个通风口偶尔透进一点亮光,根本无法知道白天黑夜的区别,在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况中,吕凤慢慢从愤怒和绝望中冷静下来,开始思谋着如何向外传递信息。在否决了许多方案后,一个绝妙的,也是唯一可以让外界知道和尚庙里蓄养着女人的计划,在她心里酝酿成熟了。从此,她开始对胖和尚改变了态度,她要让他觉得她已完全屈从了他,甚至尽量取悦于他,在一次胖和尚处于销魂忘我状态时,她撒娇地要胖和尚买胭脂粉膏之类的化妆品,她要打扮起来,让他更高兴,胖和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并且很快就买来了。
  吕凤对计划的实行,甚至作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所以她大量消耗化妆品,浓抹厚擦,让胖和尚多次给她买,这种东西买多了,在外面造成的影响也就更广泛了,说不定皇天有眼,会把虎头给引来。
  今天,虎头来了,她的计划成功了,她感到喜悦,也感到无限的怅惘。她急切地盼着虎头来,又害怕看到虎头,她已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失去贞操,却又为了实现自己的报仇计划而向自己的仇人献媚,不管怎么说,她觉得自己无法面对虎头,见到虎头之日,也正是他们永诀之时。
  “虎郎,”吕凤说,“他是恶狼,是色魔,该千刀万剐,你一定要杀了他,给你的妻子报仇,给公公婆婆报仇!”
  “这还用说,”虎头说,“我千辛万苦找来,就是为了今天!”
  “不过,”吕凤神色惨然地说,“虎郎报仇后,切勿以我为念,再去找一个称心女子为妻,你我相约下辈子吧。"
    “那不行,”虎头把吕风搂锝更紧了,“我既要报父仇,又要找回妻子,我是不会—个人活下去的。”
  “傻话!"吕凤说,“世上比我好的女人多的是,何况我已是不于净的身子了。”
“这是什么话,这能怪你吗?你不过是整个事件中的—个纯粹的无辜者,同时也是受害最深的人,你受了我的连累,遭到了如此惨痛的伤害,我补偿你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嫌弃你。快别说这些傻话了,我还要解救别的受害女人。”
  虎头简要地叙述了自己经历和眼下的形势,现在最紧急的任务是找到另外一些女人,将她们带出地宫,彻底撕破和尚们的假面具,只有这样,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接着,虎头打开了吕凤的脚镣、手栲,开始寻找进地宫的门。
  可是,跟上面一样,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那个进门机关,眼看时间慢慢消逝,可以想像得到,外面的府台大人该是如何焦急地盼着自己出去。
  突然传来“碰”的一声,随着一声尖叫,只见吕风倒在床上,头上鲜血直流。
  “吕凤!”虎头赶紧跳上床,一把抱起吕凤,“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什么也不会计较,我只想补偿你,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狠心地丢下我呢?”
  “虎郎,”吕凤声音凄惨地说,“对不起——”
  “别说了,”虎头说,“有情况!”
  正当他们说话的当口,那张床旋转起来,等转够一百八十度时,旋转停止了。原来床头的隔板墙,现在跑到床尾去了,床头却现出了一条地下通道,隐约看见地道那头有光亮。虎头撕片衣襟把吕凤头上的伤口包起来,二人便下了床,顺地道走去。
  地道尽头,是—堵墙,墙洞上供着—尊小佛,—灯如豆。二人刚走到佛像面前,墙自动裂开,向两旁退去,露出一个窄窄的门洞,他们刚要举步过洞,洞—上面哗哗地滑下一把刀口锋利的闸刀来,虎头一见,连忙夹起吕凤一个箭步冲过门洞,扭头一看,门洞没有了,背后是一堵天衣无缝的石墙。
  “好玄!”虎头心里说,“动作稍慢一点,不被闸刀劈成两半才怪呢!

                            第十七章

    展现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地下厅堂,中间两两相对地摆着十六个莲花座,组成一个八卦阵,阵中心地面上画着—个鲜明的阴阳鱼,顶上是一盏八角大吊灯,八个灯芯全亮着,把大厅照得通明雪亮。厅堂是园形的,周围有八扇门都朝着圆心。眼下,所有的房门全闭着,厅堂内空无—人。
  虎头推开离他最近的一扇门,见里面四张木床上,分别赤条条地盘坐着四个少女,全都披头散发,对于虎头的出现,没有丝毫的震惊,只略微闪闪眼皮就又木然地坐着,活像泥塑的欢喜佛。再推开第二扇房门,又是同样的情景,等他推开第三扇门时,里面的情况不同了,三个木床上照样盘坐着三个少女,另—张床上却有两个重迭着的人,一男一女,均是—丝不挂,那男的是一个头陀,头箍闪闪发亮。一见虎头,头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到了地面,大声吼道:
  “什么人,胆敢擅闻地宫,找死!”
    说着,—个黑虎掏心,伸手便向虎头胸口抓来。
    虎头连忙退到厅堂。这时,有五扇房门打开,同时冲出五个赤条条的头陀,哇哇乱叫着齐向虎头冲过来。
    好个虎头,临阵不乱,掏出一支金镖,打落了吊灯,厅堂里顿时深黑一团。然后凭着“千里识音”的本领,使用重杀手,逼近个个头陀。
    只听见厅堂里惨叫连声,使人毛骨悚熊,再往后,一点声息也没有了。
    静场了好一会,虎头才掏出火石,敲亮火媒子,然后扶起吊灯,重新点燃灯芯,又亮堂了。再一看五个头陀,个个眼珠突出,七孔流血,死相令人恐怖。
  “谁叫珍珍?”虎头大声说,“请你出来,我是你父母派来救你的。”
没有回音
  “荆州的珍珍姑娘,”虎头又叫道,“你快出来吧;你父母可为你伤心极了,成天在哭。”
  “妈呀,”从一个房间里冲出一个小姑娘,双手护着乳房,一下子跪在虎头面前,边哭边说“大哥哥救我,他们要我练什么‘双修功’,我不肯,他们就打我,这不,浑身都火辣辣的疼。”
  “好了,”吕凤扶起珍珍,不住地替她擦眼沮。“虎头哥哥救你来了,你父母在外面等着呢。”
  “谁是府台大人的如夫人?”虎头又叫道,“请出来,大人在寺外等候。”
只见一个漂亮的女子,从一间房里走出来,到虎头面前深深道了一个万福,说道
  “小哥可是大人派来救妾身的?”
  “正是。”虎头说,“眼下暂时委屈夫人,等到了外面,再为夫人找—件衣裳遮身。
  “没关系,反正这里是裸女国,大家也都司空见惯了。”
这时,所有的房门全打开了,虎头面前白汪汪地跪了一大堆裸女,其中就有他们从城里租来的妓女。
  “姑娘们都起来,”虎头说,“我是府台大人派来救你们的,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大家赶快告诉我,出洞的门在哪里?”
    姑娘们面面相觑,没人知道这个门,忽然一个姑娘说道:
  “我们都是被蒙着眼进来,哪里知道?不过,白员外还在我们房间里,他一定知道出去的门。”
    根据姑娘的指引,虎头从一个房间的床下扯出了白员外,厉声说道:
  “白员外,你知道自己的罪行有多严重吗?”
  “知道,知道,”白员外筛糠似的抖着,请好汉饶命,请好汉饶命!”
  “我不是什么好汉,”虎头说,“我是官府的人!”
  “请官爷饶命!”白员外立刻改口说,“请官爷高抬贵手!”
“饶不饶你不是我的事,”虎头说,“府台大人在外面等着你。不过,只要你有立功表现,大人定会从轻发落。”
    “是是是,”白员外说,“但不知官爷要我怎样立功?”
    “很简单,只要你说出走出这个地宫的门就行了。”
    “这个简单,官爷请随我来。”
    白员外走在前面,虎头引着众多姑娘随后。到了两扇门之间石墙面前,白员外—跺脚,石墙立刻裂开,露出一个门洞,然后让在一旁说:“官爷请!”
    虎头才迈出一只脚,三支冷箭迎面射来,虎头一矮身,三支箭从头上飞过,只听见几声惨叫,三个姑娘中箭倒在地上打滚。虎头气得两眼圆睁,一掌劈向白员外,若不是为了留活口,好让府台审案,那掌中途减了几分劲力,恐怕那一掌会拍出白员外的脑浆来。
    再看那个门洞又不见了,而白员外瘫软在地人事不省,下一步该怎么办呢?虎头一面为中箭的姑娘们拔箭裹伤,一面在心里飞快地想着主意。
    忽然他一拍脑袋说道:
  “哎呀,我怎么忘了奇门遁甲?”
  “什么甲?”吕凤问。
  记得师父给我讲过奇门遁甲的八个门,分别叫生、休、开、惊、死、景、杜、伤,其中开、休、生是吉门,景门为次吉,伤、杜、死、惊为凶门,刚才白员外可能把我们引到了,死门或伤门,而杜门和惊门虽无危险却是走不出去的死胡同。”
  “那么,哪里是吉门呢?”吕凤焦急地问。
  虎头仔细观察,反复思考,生怕引错了路,又造成无谓的牺牲,可眼前一点供识别的标志都没有,怎么办呢?
    “这个地宫是你父亲造的,未必——”吕凤说。
  “对虎!”头又拍了一下脑门,“真是忙人无计,亏你提醒。”
虎头从怀里掏出父亲留下的地宫图,其中几个门洞一目了然,意外的是多了一个中门。
  “哦,”虎头恍然大悟说,“我只想到八门,却没有想到奇门变格飞宫法中有九门。”
  他边说边走到厅堂中间地面上的阴阳鱼,在一个鱼眼处用力一跺脚,整个阴阳鱼开了一半,再到另一个鱼眼处如法泡制,另一半也开了,露出了一个圆形的大门洞,还有几级踏步直通一个地道。
  看到这个地道洞口,姑娘们不禁欢呼起来。
  虎头夹着像死狗一样的白员外,引着一群姑娘们顺着地道走,顶开地道口的盖板来到地面上。不想这里竟是方丈室,地道口就开在方丈的蒲团下面。
  方丈室里也有一个衣帽间。虎头从衣架上拿下两件僧袍,分别给吕凤和府台的爱妾,剩下的全给姑娘们分抢—空,有的遮了下身露上身,有的遮了前胸露后背,连蚊帐、被面都被派上了用场。

                            第十八章

    当这样一个披头散发、衣着怪异的姑娘队伍在虎头的带领下,出现在山门口的时候,府台大人正在宣判:
  “鉴于张货郎举报有误,红莲寺窝藏妇女一案证据不足,本府特宣判——”
  “且慢!”虎头一个箭步冲到府台面前,大声说,“红莲寺窝藏妇女一案,证据确凿,大人请看!”
    顺着虎头指的方向,人们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新奇场面,尤其是那些和尚们看了以后,只觉心热眼跳,连忙收回眼光,念起阿弥陀佛来。虎头继续说道:
  “这就是我从红莲寺方丈座下的秘密地下魔宫里救出来的女孩子!”
    府台大人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爱妾,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极力控制住自己,官腔十足地问道:
    “智照法师,这,你怎么解释?”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方丈,—下子面如土色,低着头无言以对了。
突然,智明从担架上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飞快地冲向府台。站在府台身边的卫兵举刀阻拦,被智明左右开弓地拍出两掌,两个卫兵跌在了一丈开外的地面上,眼看智明叉开的五指就要抓到府台的圆领,突见刀光一闪,智明伸出的手臂,齐肘被砍断了。从地上爬起来的卫兵,赶紧上去将智明按在地上带上了枷锁。
    原来当府台向智照问话的时候,虎头就已经盯上了躺在担架上的胖和尚,他已从吕风口里知道,胖和尚的伤是假的,如果府台宣布逮捕他时,他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范的。果然,胖和尚采取突袭的方式跳了出来,而且来得那么急。虎头来不及细想,马上抽出腰间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砍断了那支伸向府台的胳膊。
    智明滴血的半截胳膊和因疼痛扭歪了的脸,无疑对和尚们起了巨大的震慑作用,整个和尚队阵里鸦雀无声。只听见府台大人以略带颤抖的声音宣布道:
    “鉴于红莲寺窝藏妇女一案,证据确凿,决定将方丈为首的一干主犯带回府衙收监审理,红莲寺实行军管,所有和尚就地听候发落,从地宫中出来的罪犯和受害妇女,也—并带回府衙。”
    在打道回府的路上,府台的如夫人钻进了大人的八抬大轿,两个城里来的妓女扮成公差紧随于干跟在大轿后面。虎头和吕风及珍珍也换了普通老百姓的衣衫,雇了一匹快马,抄小路回旺记客栈了。珍珍与父母见面时的悲切,自不待言。
    由于证据确凿,罪犯们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故此案审理非常顺当,在府衙大堂上,府台大人宣读了判词:
  “佛门禅宗,本极清极净,悟道炼丹,乃至圣至洁。奈何红莲古刹,枭聚狂徒,掳掠妇女,窝藏地宫,肆行阴阳采补之道,损人损己;实则豪门御女之术,亦秽亦污。原本凡夫俗子,妄图登仙,竟认无辜少女为上天梯航,夺姑娘家青春贞操之宝:高唱戒淫戒杀,却造淫穴,枉杀多名工匠成入地冤魂,置寡妇们水深火热之中。企望一己苟延残躯,哪顾失儿高堂肝肠寸断:谋求群魔逍遥法外,岂知无父孤儿抱恨终身。方丈智照,内勾外联,结党营私,巧鼓三寸不烂之舌,欺世盗名,实披着袈裟的禽兽;监院智明,东躲西藏,负案剃度,仍效江洋大盗之行,奸淫烧杀,乃遁入空门的恶狼。都管智长,身居要职,却善恶莫辨,知情不举,甘作不法僧侣之帮凶:员外白某,为富不仁,不安分守己,轻信妖言,沦为犯罪团伙之党羽。上述诸犯,恣意胡为,致使闻名中外之宝刹骚气薰天,蜚声古今之丹道威名扫地。为正国法,惩妖氛,靖寰宇,保黎民,故判:智照智明,立斩不贷,智长白犯,发配西疆。红莲古寺,焚庙灭迹;四万和尚,追牒遣散,,瑠环大院,查抄充公;被害妇女,抚慰送返:工匠家属,清理抚恤;破案功臣,重赏升职。圣旨一到,立即执行。”
    判词一出,汉阳城内无不拍手称快!


                            尾 声

  红莲寺窝藏妇女一案的罪犯伏法后,红莲寺的和尚也被遣散一空,昔日烟雾燎绕、香客云集的佛殿,一下子冷冷清清,奉命焚寺的士兵,一把火点燃了佛像前的帷帐,大火迅速蔓延,直烧了三天三夜。平时保佑四方平安的佛陀菩萨,眼下连自己也保不住了,不是土崩泥解,便是化为灰烬:有求必应,救苦救难的千手观音,竟在大火中无法自救。火势发展到后山上,把那一山郁郁葱葱的石榴树、梧桐林,烧了个精光,此山从此光秃秃的毫无生气。
  红莲寺的香火,被掰成八瓣,化整为零,由另修的八个小庙继承。这八个小庙是瑠环寺、樊里寺、新安寺、大东寺、小东寺、二姑寺、乌石寺、石灵寺。瑠环寺就建在查抄充公了的瑠环大院旧址上。
  从此红莲寺只留在人们的记忆中,其覆灭的故事口头流传了好久,也逐渐被遗忘了。有一个文人写了一本《火烧红莲寺》的剧本,搬上舞台,轰动一时,但由于没能反映事件的真实面目,后来也没人再演了。
  虎头和吕风这对苦命夫妻,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团聚。虎头在破案中立了头功,可他没有领赏,带着伤心的吕凤回老家犟山了。
汉阳府府台大人正如他所预料的,就地升迁,当了八府巡按。当时人把他吹得云天雾地,可是,如果不是红莲寺抢了他的小老婆,他也未必会如此卖力地急于破案。最让人不满的是诛杀罪人的同时,竟一把火把红莲寺烧了个片瓦无存!和尚犯罪该杀,而寺庙何罪之有?为了泄私愤,他也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破坏历史文物的大罪人!


                                                                    公元2001年元月 初稿

                                  公元2006年5月   修订

                                      (全文完)
夕阳无限好,七十古来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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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1 22: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莲寺传奇(小说)

厉害!!! [s:1]
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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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自己取字慈言,号白石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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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1 22:28:08 | 显示全部楼层

佩服            

佩服! [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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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1 22:40:52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是佩服           &nbs

[s:1] 都没有想到。
河南-汪聚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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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儿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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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10 17:26:10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莲寺传奇(小说)          &am

看完第十章了,要下班了。

精彩的小說,奇幻連篇,混亂的世界裏彰顯出一個個鮮明的人物形象,情節跌宕起伏,一次次的懸念挑逗著大腦的神經,讓人產生一種非一次性讀完不可的刨根問底的念頭。

很榮幸看到亮伯伯的精彩作品。明天一定要接著看完,看看一個個懸疑事件的最終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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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10 17:55:57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莲寺传奇(小说)          &am

亮公文笔非凡,领教了。佩服!!!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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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12 11:24:19 | 显示全部楼层

Re:红莲寺传奇(小说)          &am

故事看完了,終於看到結果了。。

小說七字決:趣~情~奇~諷~絕~妙~味~這七個字伯伯都運\用到了。感覺最多寫到“諷”。

精彩的故事,讓人們在欣賞故事的同時,其實也是對一種社會現象的認知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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